《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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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7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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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碍眼的钉子,例如因为韦坚和皇甫惟明被贬而惶惶难安的李适之,也该让他挪一挪把位子腾出来了至于太子,他并不奢求能把人扳倒,可把人整得半死不活,也足够他出气了李林甫在杨钊的建议下,决定把重心从杜士仪和王忠嗣身上暂且挪开,集中精力斩草除根。而杜士仪在回到家里之后,亦是第一时间将自己即将兼领河东及朔方的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儿,紧跟着方才是杜广元调任西域之事。对于前者,王容自是欣喜不已,因为那就意味着,当年杜士仪起家的云州,将再一次重新纳入他的管辖范围;可对于后者,她就没办法高兴得起来了。
    同样惶惑的还有姜六娘。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拉着夫婿的手,却并没有问杜广元在王忠嗣麾下好好的,为什么要转任西域。至于杜广元自己,在即将前往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之际,也有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安。
    “阿爷……”打破沉寂的,最终还是杜幼麟,“记得当年二十一叔就曾经在安西大都护府任职,如今人虽在北庭,可应该能够照拂一下阿兄吧?”
    听到幼子的这般言语,杜士仪见妻子若有所悟,而长子长媳则是仍有些茫然,他便点头说道:“广元,你去了龟兹镇之后,安西四镇都知兵马使高仙芝应该会看在你二十一叔的情分上照拂你。至于夫蒙灵察此人,切记唾面自于,不要和他顶撞。要知道,有时候固然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可只要日后有了资本,未必不能傲视同侪。广元,你这次去西域,行兵打仗用不着我教你,我只交给你一件事,把我给夫蒙灵察拉下马来,把高仙芝换上去。”
    高仙芝在历史上遭受了让大唐在西域势力大幅度缩水的恒逻斯之败,可前期依旧不失为名将。而且,对于眼下来说,与其留着和他不对付的夫蒙灵察,还不如推上高仙芝一把杜广元没想到父亲在嘱咐他忍气吞声的同时,却还布置了这么一个不得了的任务。他当即挺直了胸膛,大声说道:“阿爷放心,我会做到的”
    杜士仪不禁笑了,他冲着姜六娘点了点头,随即温和地说道:“六娘是否随行,不妨和你爷娘商量,又或者等到广元安顿之后再去。”
    姜六娘情知这时候做决定太莽撞,当即答应了下来。等到小夫妻两个告退,杜士仪见杜幼麟看着兄嫂的背影微微出神,想到其为了家人放弃科场,宁愿放弃自己的前途,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歉疚,却也知道在其心意已决的情况下,什么别的话都只是苍白无力。于是,他和王容回房的路上,便忍不住提及了这个太过懂事的幼子。
    “想想幼麟那么小便不得不跟着你回长安,如今又放弃了科场,我真是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还有从小就长在长安的蕙娘。”
    听到杜士仪说对不起自己,亦对不起儿女,王容不禁停下步子,紧紧握了握杜士仪的手:“杜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幼麟也好,我也好,广元和宁宁也好,蕙娘和阿朋也好,就连十三娘还有妹夫,大家都愿意相信你,支持你。
    顿了一顿之后,王容便岔开话题道:“倒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幼麟的婚事也容不得再耽搁了。”
    想想一转眼连幼子都已经十五岁了,杜士仪不禁苦笑。知道妻子留守长安,应该也留心过很多闺秀千金,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有什么看中的人?”
    “幼麟是少子,不能承爵,虽有恩荫五品官,可终究比不上广元。所以,纵有看中他的人家,门第暂且不提,女方却也都谈不上多般配,所以此事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只不过,他之前犹犹豫豫对我说,已经有意中人了。”
    见丈夫大吃一惊,王容便笑吟吟地说道:“此事容我卖个关子。对了,杜郎,你这次即然要去河东上任,不如请示一下,去嵩山草堂探望卢师一趟。这么多年了,你都在任上奔波,很久不曾去过嵩山了。”

    第一千零二十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

    李隆基妃嫔众多,子女亦多,可他如今毕竟年纪大了,自开元末以来,已经多年没有新的子女出生。如今尚待字闺中没有出嫁的公主,只剩下了三四个。姜度之前替幼弟姜庆初,请李林甫代为致意求娶公主,可随着杨家人贵幸,杨椅尚了太华公主,其他三位公主即便小个一岁半岁,可都已经定下了亲事,而天子幼女虫娘又不受待见,此事就耽搁了下来。所以,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说,现如今杜幼麟就是想尚公主,天子也暂时没有空闲的女儿了。
    可这却挡不住杨玉瑶的盘算。她对当年杜士仪给自己的羞辱始终耿耿于怀,因此得知天子竟是以杜士仪兼领朔方以及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兼领河西陇右节度使,她的恼怒绝不下于李林甫。可只看如今后宫还有张谢等等妃嫔,她还远远说不上独霸后宫,她自然不敢贸贸然去吹枕头风,可这并不妨碍她耍弄手段。晚上李隆基来时,她在侍寝之后,便附在天子耳侧,娇声提起了如今正待嫁的公主。
    李隆基的儿子们都已封王,居住在十六王宅,公主们也大多出降居外,养在宫中的就只剩下了四个。杨玉瑶这么一提起,他就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又有谁走通你的路子,想要尚公主?”
    听到天子出言如此直接,杨玉瑶便用足了手段,最终方才娇喘连连地说道:“我不过区区淑仪,尚主亦是只有陛下方才能许的大事,怎会有人来游说于我?只是,先头贵幸如张燕公、萧徐公,家中都有子弟尚主,如今这几年,却少有将相子弟尚主。”
    李隆基不禁闻言一愣。张说幼子以及萧嵩幼子尽皆尚主,一来是他表示恩宠,二来也是张说和萧嵩明着要求。大唐的名门子弟大多视尚主为畏途,张说是因为出身寒微,想让子弟多一重保障;萧嵩虽出身贵胄,罢相之后却也希望能常保富贵。至于其他的那些宰相或是高官,不是早早为子弟定下了婚事,就是压根没有那个意思,他身为天子,当然也不会强硬地非得把女儿塞过去。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杨玉瑶便又适时插了一句话。
    “我听说,陛下当年曾经有意将永穆公主许给朔方杜大帅?”
    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得李隆基甚至愣了一愣方才想起来。柳婕妤的事,永穆公主的事,柳惜明的事,一样一样全都从记忆深处浮现了出来,乃至于他甚至想起了当年芙蓉园紫云楼上大开关宴的情景。那时候他正式亲政还不到十年,杜士仪还是翩翩少年,状头及第,而后又是制头及第,几任内外官之后便脱颖而出,继而便是一路青云直上,直到如今兼领二镇节度,威震漠北。想到这样一个能臣险些成为自己的女婿,他不禁笑了起来。
    “你若是不提,朕险些忘记还有这样的故事。”
    “当年那桩婚事不成,陛下怎就不曾想过,再许一位公主给杜大帅之子?”
    杨玉瑶只提了这么一句,接下来便再次拿出了千般痴缠手段,没有再把话继续往下说。她相比玉奴的精通音律,善解人意,要差了许多,可察言观色,灵巧慧黠,她却并不缺,而且因为玉奴的琵琶绝艺,她这些年也苦练了一番羯鼓,勉勉强强和李隆基有些共同语言,因此凭借出身世族,总算是把张云容等人压住了。她很知道宫中其他妃嫔素来瞧不起自己,于是,以胡旋舞博得圣心,色艺双绝,出身西域曹国的曹野那姬,自然成了她可以笼络的对象。
    除却曹野那姬所出的虫娘,宫里可就再也没有尚未婚配的公主了杨玉瑶的如意算盘固然打得不错,又可让曹野那姬感激涕零死心塌地,又能给杜士仪添堵,可她能够做的,也就是撺掇两句。李隆基确实想起了之前召见杜广元的时候,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英挺少年,据杜士仪所说还曾经被太子李亨惦记上,可后来恰是成了姜度的女婿,所以,他对于杜士仪的幼子也有些好奇。
    可此前他就得知,杜士仪幼子杜幼麟在京期间,多数是替母亲去拜访亲友,料理家事,确实被人赞说举止落落大方,大有世家之风,可人尚未下过科场,也尚未释褐获得官职,真正好坏还看不出来。
    他因为幼女虫娘不足月落地,心生厌恶,于是常常让其身着道装祷祝驱邪,这在宫中并非隐秘,倘若把这样的女儿许配给杜士仪幼子,安知不会令人心生怨气?奈何他如今已经没有尚未许配出去的女儿了,他却并不乐意便宜了其他亲王之女,也就是那些县主们。而杜士仪身为边镇节帅,长子娶姜氏女,女儿嫁为崔氏妇,并未和朝中显贵,边镇节帅联姻,故而纵使李林甫,也不能指斥其借婚姻为朋党。
    李隆基正在纠结,杜士仪王忠嗣已经开始预备启程回去了。因为此次要兼领河东节度使,杜士仪便奏请天子,回程先去河东,交接军务。而王忠嗣则径直前往河陇,以备吐蕃。虽然两人都不能当面交接,可均是出镇在外多年的节帅,因而不虞无法辖制下属,朝中自然无话。而杜士仪更有心借着这个机会,顺道前往嵩山草堂一探恩师卢鸿,自是另外又行奏请。时隔多年,李隆基早就淡忘了当年卢鸿的不肯出仕,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杜广元要前往西域上任,姜六娘在征询过父母意见后,最终决定和丈夫一同启程。为此,姜度几乎把家中得力家丁家将搜罗一空,一股脑儿都送给了女儿女婿,随即找杜士仪抱怨了好一通,不外乎是指责他太狠心之类的话。而王周亦是下了西南蜀中。启程之日,杜士仪和王忠嗣两个做父亲的亲自送了各自的长子,在城西官道看着远去的一行人,无不百感交集。
    等到杜士仪自己启程赴河东的这一天清晨,让他没想到的是,王容竟是还给杜幼麟预备了行装。面对满脸不解的丈夫,她笑着说道:“在长安这些年,幼麟每年都会去嵩山探望卢师,如今陪你这个父亲去拜见师祖,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杜士仪这才恍然大悟,想想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词。眼看幼子笑着打了个招呼,出门去安排随从以及路上行程了,他不禁看着妻子,似笑非笑地问道:“幼娘,你做事从来都不会无的放矢,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了好了,回头你就知道了”王容笑吟吟地推了杜士仪一把,随即轻声说道,“一路平安,别忘了,我和孩子们在长安等你。”
    “你也保重”
    多年夫妻,两人已经默契到不用再说很多缠绵情话。临别之际,杜士仪只是紧紧握了握妻子的手,随即便上马扬鞭而去。
    自从出镇朔方之后,杜士仪已经很久没走过长安往东的那条官道,本来他此行过了潼关,便要折往北面的太原府,如今请得圣命,能够先去一趟嵩山探望师长,便要继续东行,经洛阳前往嵩山。尽管如今漠北无战事,河东朔方都能平安,但他毕竟身负军国要务,一路快马加鞭,每天疾驰在路上的时间少说也有六七个时辰。
    随着卢氏草堂名声远扬,官府修路筑桥,大环境已经生了不少变化,从前对这里地形最熟的他竟是得靠杜幼麟带路。看着沿途那一处处醒目的牌匾标志,他感受到了这些年草堂的欣欣向荣,自然觉得欣慰十分。顺着那条已经宽敞平坦许多的山道进山,除却萧瑟的冬日景象,更多的是在冬天依旧郁郁葱葱的常青植物,最终,他就望见了远处那一大片各式各样的草屋,以及那一道垂于山间的银练杜幼麟年年代表父母前来探望送礼,要到了,当即亲自策马上前。等到他回来时,身后跟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显然是这些年中方才拜入草堂的学子。尽管杜士仪一身便服,可来人依旧显得十分拘谨,在马下长揖行礼后就开口说道:“不知杜大帅亲临,有失远迎。我已经让师弟入内去通报诸位师兄出来迎接了,只是卢师连日以来身体欠安,不知道能否见贵客。”
    杜士仪当即便跃下马背,含笑说道:“既在此处,我只是卢师当年弟子,而不是什么杜大帅,更不是客人。不用让人出来迎接了,我自己进去。”
    那年轻学子见杜士仪就这么背手步行而入,随从亦尽皆下马,不禁愣神了老半天,随即方才慌忙追了上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果不其然,等到他们这一行人穿过那一圈低矮的篱笆,进入卢氏草堂的正式建筑群,早已有众多学子蜂拥而出,少说也有几百人。人虽拥挤,却都规规矩矩让出了中间那条道,站在后头的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只求能够好好看看这位出自草堂的节帅究竟长什么样子。
    好容易穿过了这夹道欢迎的人群,杜士仪便看到了一行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领头的那人鬓生华,脸上仍旧带着当年的玩世不恭,恰是卢望之。旁边的那人面上表情冷然,相貌高华,不是三师兄裴宁还有谁?而在他们身边的,二师兄宋慎,四师兄侯晓……林林总总竟有好些熟悉的面孔。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草堂求学岁月,整个人都为之放松了下来。
    卢望之大步走上前来,竟是毫不避讳地给了杜士仪一个拥抱,松开手之后方才笑道:“十九郎,欢迎回来”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宁极堂前话联姻

    卢鸿当年坚辞不肯出仕为官,只愿在山中教导弟子,一转眼却也已经三十年了。这三十年中,学成的弟子出师离山,有的出仕,有的回乡继续苦读,又或者同样也选择了教化这条路,更有的则是选择一直留在这里,辅佐卢鸿教导更多的学生。
    如杜士仪,是草堂弟子当中官当得最大的,已经以节帅佩相印,赫然摄宰相;如裴宁,则已经稳稳三任刺史当了下来;如卢望之,在代州另开私学,一样名扬河东。至于宋慎侯晓等等,则是把一生最好的岁月都留在了嵩山。
    眼下师兄弟们重逢,卢望之竟然如此大大咧咧,不少学子都看呆了。宋慎侯晓无不是知道大师兄这脾气的,只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只有裴宁冷冷环视四周一眼,倏忽间,刚刚还喧嚣不已的人潮陡然之间安静了下来。随着一个人蹑手蹑脚悄悄离开,紧跟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过没多久的功夫,围观人群就散的一于二净,原本还水泄不通的地方,一下子竟是显得空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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