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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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6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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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出人意料的分派让李林甫和韦坚一个意外;一个如释重负。可天子金口玉言;李林甫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就此告退。可他自忖已经把火烧得足够火候;纵使杜士仪有再大的本事;至少回朝拜相是不可能了;离开的时候倒也不觉挫败。至于韦坚;能够全身而退已然是幸事;哪有功夫考虑其他。
  等到李林甫一走;高力士征询过天子的意思;在侧门处做好了准备;随即立时和便服的杜士仪一道奉了天子悄然离开兴宁坊。当一行人来到宣阳坊坊门处;一声声的闭门鼓已然响起;坊外大街上已经几乎不见行人;而坊内十字街上却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就是万年县廨以及京兆郡公杜宅所在;长安东城中素以繁华富贵著称的宣阳坊

  第九百八十六章 杜卿胆色世无双

  大唐天子中;中宗皇帝曾经是最爱驾幸宰相以及诸王公主府的天子;但现在;李隆基在这一点上早已盖过了中宗皇帝。早年间;他常常前往宁王山池;玉真公主别馆以及其他诸王公主的宅馆;可那大多都是兴师动众随员众多;等到这些年;他就改变了方式;常常微服突然驾幸;常常让不少大臣措手不及。但这种事往往都能事先从内侍那儿探得口风;如杜士仪这般突然相请说两句私话;而天子却又改变念头微服前去杜宅的;这还是第一次。
  所以;入夜时分的杜宅因为天子的突然驾幸;一时鸡飞狗跳。高力士亲自前往万年县廨;万年令竟是亲自督促了所有属官;把杜宅内外守了个严严实实;坊中武侯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似的来回巡查;犯夜的贵介子弟还运气好些;平民百姓则是直接拿了下监;直把一个宣阳坊防守得水泄不通。
  至于最最猝不及防的;可以说是王容和儿女们。尽管李隆基的态度仿佛很和气;可天子翻脸如翻书;王容比谁都更有体会。可正因为杜家人的态度着实慌乱;李隆基反而觉得这确实是突事件;态度反而越和煦。闲话数句之后;他指着杜广元和姜六娘道:“人人都说你当初为儿子的这桩婚事定得仓促;可朕却觉得;这一对佳儿佳妇甚好;你倒是好眼光”
  “陛下所言甚是;多亏有六娘这贤内助;否则即便河东王大帅重用;广元此番也难以建下战功。”杜士仪对姜六娘微微颔;这才若无其事地说道;“至于婚事定得太快;实在因为臣当时确是仓促至极;若非姜度曾经戏言过一句;臣恐怕还找不到这门绝好的姻亲。”
  “哦?此话怎么说?”
  李隆基本是随口一言;听杜士仪这么说;不禁有些好奇。但见杜士仪看了儿女们一眼;突然竟不回答他这问题;而是提请奉他夜游花园;他略一踌躇便爽快地答应了。当他在杜士仪的陪同下来到杜宅后花园的时候;就只见一根根石柱中的明瓦灯已经全数亮起;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闪耀。而随行的左右神武军禁卫已经把整座花园都把守了起来;确保没有一个闲杂人等可能混入。
  直到中央一座六角亭时;李隆基方才停步后顾道:“刚刚你欲言又止;现在可以明说了?”
  杜士仪以目示意那些禁卫;见众人在得了天子暗示后;默不做声后退十数步;只余他和天子相对;他这才苦笑道:“臣当初仓促定下长子婚事;只因为骤然听说;有一位贵人打算与臣长子结亲。”
  “男大当婚;这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李隆基口中这么说;面上笑容却渐渐没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仿佛别有玄机。
  “臣所说的贵人;自是这大唐天下只在陛下之下的那位贵人。”杜士仪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很清楚;李隆基绝不会领会错了意思;认为那是右相李林甫。李林甫再权重;那也只是臣子;和皇太子这样的储君截然不同。瞅见李隆基遽然色变;他便从容不迫地说道;“但这样的事;若是从别的渠道听说;臣一定会以为只不过是空穴来风;可是;那是已故牛相国临终前嘱托的话;臣不敢不信;不得不信。”
  竟是牛仙客素来谨慎缄默的牛仙客;对杜士仪却向来亲近;恐怕此事是真的
  李隆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更加犀利;但话语也一下子尖刻了起来:“这并非今时之事;你缘何今时才说?”
  “陛下;有道是疏不间亲;纵是牛相国所言;然而口说无凭;臣能做的;也不过是先给长子定下一门亲事;难不成还因为这样看似不着边际的事直奏御前?”杜士仪先是如此反问了一句;随即才苦笑道;“至于臣今时方才说此事;实在是因为今日臣一到高宅;韦坚接踵而来;陛下和右相又跟着前来;再加上如今臣拜相的传闻流传一时;臣实在是如坐针毡。而且;臣曾经得人递过一个消息;说是东宫希望臣能够入阁拜相;制衡右相李林甫。”
  说到这里;他已经能够看到李林甫那张脸色异常狰狞可怕;这才诚恳地说道:“陛下;牛相国临终所言也好;臣这次得到的讯息也好;全都无法考证真假。而且如若是假;也就说明有人处心积虑想将太子殿下和臣搅和在一块。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废太子在东宫时;曾经有人告密过他与臣有所往来?不论是过去还是如今;臣常年在外任;在京的时日屈指可数;这样都会被人惦记在心;臣实在是心力交瘁”
  李隆基此刻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是;杜士仪已经算是圆溜溜让人找不到缝;被人惦记上的缘由不过是年富力强;青云直上;可他如今既已生疑;哪里那么容易打消。可还不等他开口;杜士仪便单膝跪下;接着抛出了几句让他震动十分的话。
  “臣当初能在而立之年便出镇一方;都是陛下的器重;而臣如今能使北疆再无突厥之名号;同样也是陛下的信赖;正因为如此;外人以为臣之功该当拜相诸如此类云云;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当年太宗贞观盛世;漠北再无突厥名号;诸部尽皆臣服;为我大唐羁縻都督府;而当年的安北大都护府;不在如今的中受降城;而在昔日的突厥牙帐臣如今使突厥不复存在;愿意复当年贞观盛况;重设安北大都护府于突厥牙帐;令北疆永臣大唐”
  什么叫做让人血脉贲张的诱惑;这就是李隆基一直希望的;便是当一个功业直追太宗皇帝的英主;所以;宫廷音乐中;他除却最喜欢霓裳羽衣曲这样的道曲;也同样爱秦王破阵乐这样所向披靡的战曲
  所以;他在盯着杜士仪看了许久之后;终于伸出手去将其搀扶了起来。杜士仪这个慷慨激昂的提议;不但打消了他的疑虑;而且他不必忧心提拔杜士仪回朝拜相后;朝中的格局问题;也不用担心太子李亨与其勾连。杜士仪能够剖心置腹地对自己承诺永镇北疆;分明表示无意掺和夺嫡之争更重要的是;能够把广袤的漠北重新纳入大唐版图;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成为太宗一样名垂青史的令主
  而且;把安北大都护府设在突厥曾经的政治中心;这就意味着杜士仪愿意孤身北上;这需要多大的胆略和智勇
  “杜卿胆色世无双。”李隆基扶起人之后沉默许久;这是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而字斟句酌了好一会儿;他又沉声道;“今日的话;止于朕和你君臣二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朕和你共勉。”
  “是;臣拜谢陛下信赖”
  这个时候;之前特意跑去万年县廨布置防戍问题的高力士终于回来了。他很知趣地避开了杜士仪可能会对天子单独陈情的场合。当他上前时;就只见李隆基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看杜士仪的眼神怎么看都尽是器重期许赞赏;他一时松了一口大气。当杜家人来送夜宵的时候;他还不动声色地向杜士仪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他竟然能不动声色过了这一关。
  同一时间;韦坚在匆匆回到家中之后;就把几个弟弟韦兰、韦冰、韦芝全都召集了起来。书斋中;当他说出今日在高宅中的一幕一幕之后;周遭顿时鸦雀无声。李林甫的凶名固然在外;可对他们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李林甫;而是能够生杀予夺的天子想当初因为薛王那桩案子;韦家已经失去过一位杰出子弟;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变动了;这次若是再来一回;谁能经受得起?
  “没想到大兄和我们如此曲意奉承李林甫;他却依旧如此心狠手辣”环顾众人之后;韦兰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索性拼一拼。还是拿杜君礼做由头;就说李林甫嫉贤妒能;不容功臣;把他架在火上烤杜君礼如今挟灭国之功回朝奏捷;只要能够裹挟得他站在我们这一边;那我们就有了一个最好的桥头堡”
  “可杜君礼万一因此衔恨我等;那又怎么办?”
  韦芝这么一问;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尽管京兆韦氏素来人才济济;可每一房之间不说老死不相往来;可也绝谈不上什么休戚与共。就比如杜士仪和京兆韦氏郧公房的韦礼乃是同年;和韦抗韦拯乃至于韦陟等等都还交好;可他们这一房却是东眷韦;也就是彭城公房;和郧公房的关系已经远了。尽管整个彭城公房人丁兴旺;人才济济;可如今官真当得很大的却并不多;尤其是三品以上现在则于脆空缺了。
  对上一个李林甫;还能说是为了太子;可再对上一个同样根基深厚的杜士仪;结果谁能预料?
  在一片沉默之中;还是韦坚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之前见过高大将军;已经暗示了我的意思;那就是推杜君礼入相;高大将军显然有所意动。杜君礼和李林甫又不是穿一条裤子的;现如今我们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不借着他打一回擂台又该怎么办?他是聪明人就该清楚;陛下已经老了;太子却正当盛年;他今时今日和我等相善;异日回报自然丰厚十分顾不上这么多了;于”

  第九百八十七章 封公封疆

  韦家想当然似的把杜士仪抛了出来,一连数日倾尽全力大造舆论,力批李林甫嫉贤妒能,贪图权势,阻止功臣拜相。面对这样的攻势,李林甫求之不得,干脆仿佛收敛起了平素所有凌厉手段,仿佛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击打懵了一般。至于作为当事人的杜士仪,则是突然不再四处拜访,而是整天呆在家里陪伴妻儿。可王容和他老夫老妻多年,业已知道了他的打算,这也就罢了,杜广元和杜幼麟兄弟却渐渐品出了这不同寻常的凶险滋味来。
  而这一日,原本回玉真观去的杜仙蕙也匆匆回来,从阿兄阿弟口中得知,杜士仪竟是带着王容去曲江游玩了,她顿时大为震惊。
  ¨外头都已经闹得不可升交了,一时朝中两派相争不下,阿爷竟然还这样优哉游哉的?就连师尊和姑姑都急死了,紧赶着让我回来问问师阿爷的打算。”
  ¨我们也问过,可阿爷就是三缄其口不肯说。”杜广元懊恼地挠了挠头,随即看着杜幼麟道,¨幼麟,阿娘就没对你吐露什么?
  兄妹三人中,杜幼麟读书最多,天资最好,此刻见兄长和阿姊都盯着自己,他无奈地一摊手道:¨我要是知道,还用急得团团转吗?”
  你眼瞪我眼好一会儿,杜仙蕙一发狠,正想说找去曲江,外间突然有从者进来,道是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到了。面对授艺恩师兼顶头上司,杜广元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连忙拉着弟弟妹妹亲自迎了出去,却只见王忠嗣一身官服,显然是刚刚应酬回来。
  杜广元行礼见过之后,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帅如果是来找阿爷的,这次怕是扑空了,一大早阿爷就带着阿娘前去曲江,怕是至少要午后才会回来。”
  王忠嗣讶异地挑了挑眉,这才苦笑道:¨我一大早奉诏入宫,结果陛下论功行赏,加我御史大夫,以河东节度使兼朔方节度使,清源县公。我正想着我一兼朔方节度使,你阿爷又是怎么个去处?谁知道一出宫找来,他竟是不在家。外间流言蜚语何其多,他怎么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此话一出,杜广元也好,杜幼麟也好,杜仙蕙也好,人人全都目瞪口呆。杜广元不喜欢留在长安,可杜仙蕙和杜幼麟姊弟二人一个长在长安,一个则随遇而安,心中隐隐也希望父亲能够留下来的,可即便拜相,如果能够依旧兼任节度使,无疑代表天子的宠信。可现如今王忠嗣一肩挑了朔方以及河东,这就意味着,杜士仪拜相之后很可能是个空壳子,他们焉能不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广元简直要抓狂了,尤其是见王忠嗣也是一脸的凝重,他突然下定决心道,¨大帅,劳你扑空一场,实在是对不住了。蕙娘,幼麟,你们守在家里。我得先去找我阿爷阿娘,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
  几乎在王忠嗣出宫的同时,他得到加官进爵的消息就立刻疯传了升来。御史大夫也好,清源县公也好,这些全都及不上兼任朔方节度使一职的分量以及意义。谁都知道,杜士仪已经在朔方节度使任上整整八年了,朔方上下被其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影响力绝不亚于当年的信安王李拌,如果换个人去接手,在此之前肯定要先调升那些文武,但如果是王忠嗣兼任,凭着杜王二人的多年良好关系,显然就会有很大的缓冲。
  可问题在于,杜士仪这个朔方节度使,肯定是当不成了如此一来,除却拜相这一条路,哪怕是调去其他边镇,也绝对称不上是论功行赏
  当杜广元匆匆来到曲江的时候,就只见这寒冬之中的曲江之畔,几乎少有游人。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中,昔日一片碧波的曲江已经完全封冻了,万物萧瑟,一片冬日的肃杀气氛。坐在马上的他极目远眺,很快就辨识出了稀稀拉拉几波游人的所在,等找到了父母时,他一口气把王忠嗣来访的事情说清楚,却只见父亲不但不惊,反而和母亲相视一笑。
  ¨阿爷,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都快急死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广元,你以后也学着一点。”王容笑看了儿子一眼,这才自信地笑道,¨走出这一步,你阿爷方才算是真正腾挪了出去。”
  由于王忠嗣在杜家吐露那番消息的时候并不是在屋子里,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杜家上下自然而然也是好一阵人心浮动。不少人认为主人即将拜相,也有不少人忧心忡忡,觉得主人遭了李林甫的算计。可是,杜仙蕙和杜幼麟甚至还来不及弹压这些纷繁的议论声,迟来的封赏就到了。
  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因灭突厥东西两面可汗之功,封秦国公,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兼安北大都护,单于大都护
  这算什么封赏?国公固然是第一等的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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