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仙房里的娇儿(婢倾天下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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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仙房里的娇儿(婢倾天下之二)-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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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虽说认识时日不长,但是这段时间也多谢向大哥的照顾,谢谢。”她由衷道谢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临春直睇着她的身影,突见她腰间掉了东西,迈步拾起,却发现那是个小巧锦囊,可是轻得不像装了银子,打开一瞧,他不禁微愕。

  想了下,他没追上前,反倒是举步迈回慕君泽的寝房。

  染梅越走越急,尽管书肆后院的灯火极为稀少,可是今晚的月光极亮,亮到可次为她照路。

  她加快脚步,好似身后有毒蛇猛兽追赶,直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才暂缓了脚步。

  额上汗水不断滑落,她三番两次抬手抹去,却分不清楚滑落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是种说不出的难堪,进慕府时,她就一再告诉自己,必须谨守丫鬟的分际,毕竟好不容易觅得藏身之处,她不想轻易离开,可谁想得到她竟犯了错,惹恼了主子……

  向来觉得自己谨遵父亲教诲,不管在哪儿总是行得正,可是,她的成见却让她错将君子当小人,这一点她很难释怀。

  就算她道歉了,四爷也不接受,才会默不作声,相应不理……她难过地垂下小脸,突觉有异物飘落在发上,以为是虫子,吓得胡乱拍打之际,才发觉原来是黄金雨的花瓣。

  她抬眼望去,藉着淡柔月光,鹅黄色的花串在树叶间随风轻摆,她凝睇半晌,缓缓地勾出笑。

  这黄金雨在安慰她呢。

  仿佛从那摇曳的花串间得到力量,教她不由低吟出声,“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可我说,自在飞花并非梦,无边丝雨无须愁……是啊,我走得过,我可以的。”

  一个躲在暗处的人直睇着她半晌,才垂眼看着手中的锦囊。锦囊里头唯有几片晒干的黄金雨花瓣,他认得出那是她谨慎包在手绢里的残花,即使已凋零,却锁住了最美的颜色。

  临春说,她不取分毫,他当她作戏;又临春将这锦囊交给他,锦囊里的残花让他惊艳尽管凋零也可以如此美丽。

  是爱花之人,才会花上心思锁住这色彩,是饱读诗书之人,才吟诵得出方才的词,又得要有几分聪慧和经历才能有新的注解。

  他太多疑了吗?是他对人都太过防备了吗?

  所以,她的道歉是出自真心,而非任何讨好的手段?

  忖着,眼见她又从地上捡拾着残花,还未细想,他便已出声--

  “谁家的丫鬟半夜不睡,蹲在那儿捡什么?”

  染梅闻言,惊诧抬眼,就见他从暗处走来。

  “四爷……”她低唤着,拾起的残花掉落一地。

  “半夜三更的,你在做什么?”他扬笑问。

  “不是四爷要奴婢走的吗?”她艰涩启口,双手在身前不安绞扭着。

  “有吗?”

  染梅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却见他转身就走。

  “我累了,正要睡,所以需要一个替我盖被子的丫鬟。”

  她直盯着他的背影没动,而他走了几步,察觉她没跟上,不禁咂着嘴。“不够机伶的丫头,听不出我已经原谅你了吗?”

  染梅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四爷不要奴婢走了吗?”

  “再看看。”他语带保留。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奴婢犯了错就该领罚,四爷要是愿意留下奴婢,就得说清楚。”

  “所以要你盖被子了,不是吗?”他啐了声。

  这丫头到底是出身何方,怎会被教养得像个老古板,比夫子还像夫子。

  “盖被子是罚?”天底下有这种罚法的吗?

  “就看你怎么盖。”他故意说得暧昧。

  染梅直睇着他,想了下。“奴婢明白了。”

  又明白了?慕君泽摇头失笑。

  她运气不错才能遇上他,要是遇到其他会色心大起的主子,恐怕她早已难逃魔掌,能遇上他,真是她的造化。

  姑且不论她到底是在哪见过墨染之作,就让她暂时留下吧。

  一回房,慕君泽理所当然让她为自己宽衣,一躺上床,就中规中矩地等着她盖被子,然,等了好一会,却等不到她动手。

  “怎么了,又以为我要做什么了?”他没好气地抬眼,却见她错愕地盯着床的内墙,他没回头也知道她瞧见什么。

  “墨染画作……”染梅难以置信地喃道。

  慕君泽微扬眉。这画并没落款,光凭画风她便认得出是出自墨染之手?

  教他难以否认的是,她这惊喜神情明显是真,仿佛对这画作无比喜爱,可是古怪的地方也在此。

  墨染早在十年前就封笔不画山水画,推算回去,那时她也不过七八岁,岂有机会瞧见墨染的画?况且她像是一眼就能认出墨染的笔法风格,这实在是万分吊诡。

  可偏偏她的反应如此真挚,激动无法掩饰,好像不只对画,甚至是对画者都相当倾心呢。

  正忖着,便见她像是着了魔般地爬上了床。

  慕君泽错愕地看着她像被什么牵引,跨过了横躺在床的他,跪在内墙前头,小手轻抚上那画作,那只手颤得厉害,像是不敢造次,可又想亲近大作。

  他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在他内心的形象变化多端。刚刚还像个老古板,谨守礼教,如今光是一幅画就能教她在半夜爬上男人的床,根本就是自毁清白。

  嗯……毁的是谁的清白呢,他要不要跟她讨个公道?

  第三章

  “染梅,你爬上床,是想要勾引我?”他戏谑的问,伸手抓着她的发辫。

  染梅充耳不闻,迳自说:“四爷,这画是画在墙上的……”她原以为是将画作挂在墙上,如今才发现是以整面墙为画纸……这真是一大创举!

  她难掩激动神情,小手却不敢贴在墙上太久,就怕手温会让颜料掉色,可是却又极为心醉于此幅黄金雨落的画。

  这幅画和她见过的“满城飞花”相似极了,看起来像是它未完成的另一半画作,而且这里头还有个人……是代墨染把自个儿也画进去?

  他也和她一样,如此喜爱黄金雨?

  是了,肯定是如此,要不怎会有两幅画以黄金雨落当背景。

  敢情是鸡同鸭讲?慕君泽微扬起眉,干脆坐到她身旁,只见她双眼发亮,眨也不眨地瞧着画,仿佛已走进画的世界,眼里再无其他。

  那神情,像个画痴。

  仿佛瞧见了魂牵梦萦的画作,让她忘了身在何处。

  这神情挑动着他。

  如果就连神情都可以作假得如此真,那么他被骗一回,似乎也无所谓。

  正忖着,就见她突地侧眼睨着他,遮掩不住笑意地问:“难道四爷和墨染大师是好友还是至交?”

  慕君泽唇角缓缓凝起坏心眼的笑。“不过就是一幅随手挥洒的画,就让你把他给捧上天了。”

  “胡说,这画分明就是精致极了。”

  “你瞧,”他指着画作上方模糊的一片鹅黄色。“咱们依画技而论,这里稍显粗糙,他大可以轻点出花串,形成前后交错的阴影,可是他却大片着色,岂不是太敷衍?”

  “不对。”染梅摇头失笑。

  “你在笑什么?”

  “亏四爷也懂画,难道四爷看不出这意喻吗?”

  慕君泽微眯起眼。“愿闻其详。”

  “墨染的画作大部分都是以春夏两季为背景,当然有的时候是画师本身的喜好,但是依奴婢所见,墨染画中的黄金雨代表着国家富庶,代表着天下无争、百姓安居,在这状况底下,这一大片黄色代表的是天,亦是天子,自然不得轻点以阴阳技法呈现,而是得要大片着色,以敬天子庇护天下。”

  慕君泽呆住,向来平稳的心跳突地加快。

  她为何会懂?她怎么会懂?!

  这是他年少的画作,是他感恩于皇族对慕家的宠惜,将天子比喻成他最爱的黄金雨,赞喻天子恩泽天下,可落到他人眼中,这却成了通敌暗示,导致他入狱,如此讽刺!

  “四爷?”瞧他脸色微变,她不禁低声唤着。

  “你就认定那黄金雨是国家富庶、天下无争之意?”他不着痕迹再问。

  “四爷,齐月人……咱们齐月不论神佛,但是却喜欢以意化物,这黄金雨怎么看都是喜庆之色、吉祥之形,如此推测是恰当的,再者,墨染必定极喜欢黄金雨,否则不会一再入画。”

  这几日,她在绮丽斋搜出了那本墨染画春秋,一再翻看。“画者会将心思藏在画中,借由画可以解读画者所想,而我看墨染,画风奔放,色彩大胆,看似随性却又不失原则,总是挑选春夏两季的景致为背景,在在点出墨染以身在富庶的齐月为荣,那一幅幅的画都像在说话,骄傲地道出他的轻狂和尊崇。”

  慕君泽听得一愣一愣,莫名的有股酸意从心底窜出。

  她懂他的画……她竟懂他的画!

  他相交满天下,却无知己,旁人看他的画,只点画技和色彩,就连极喜爱他画作的敦亲王,都不见得能像她说得这般精准,点出他的心思。

  心,狠狠地悸动,好似被她意外闯入,他却不想驱赶,一如她站在黄金雨下,仿佛那是她合该专属的位置……要是能有她作陪,写意作画,此生还有何憾?

  忖着,他突地低低笑了,为这荒唐的命运安排而笑。

  两刻钟前,他打算赶她走;两刻钟后,她教他如此喜欢。

  “奴婢说对了。”瞧他笑着,她面露骄傲地道。

  要说别的,她不一定懂,但是说到画,不是她要自夸,在她面前,一幅画犹如一首诗,吟唱着诗意,一看就懂。

  “了不起的丫鬟。”他只能这么说。

  “可是四爷还没跟奴婢说,四爷和墨染大师是不是知交。”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管怎样,肯定是有交情的,否则大师怎会在四爷的寝房里作画?”染梅双手环胸,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作过急还是怎地,竟牵动了衣襟上原本就没系紧的系绳,随着她摇头晃脑,那系绳逐渐松脱,衣襟敞开。

  “要这么说……也成。”他漫不经心地点头,微抬眼,见她露出胸前大片雪肤,还有在肚兜底下若隐若现的酥胸。

  他眉头微扬,心想该要怎么提醒她,她才不会又给他苦头尝,突地瞧见那肚兜边缘隐现一抹艳红,不像是胎记,似乎像是剌青……一个小姑娘胸口上会有剌青?

  “那大师近来还会再到书肆吗?或者是会找四爷一叙?”她浑然不觉春光外泄,满心幻想。

  如果、如果墨染就在她面前,她的心一定会停止跳动,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一睹庐山真面目。

  “你想见他?”慕君泽随口应着,心忖着如何将那抹艳红看得更仔细,又能不让她误解。

  “如果可以的话。”她紧张万分地说,仿佛墨染已在面前。

  慕君泽低低笑开。“染梅,在你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瞧她那般神往,面露羞怯,他几乎已经猜到她的心思。

  又也许该说,在瞧见她那和墨染相似的画风时,他隐约猜到她是小姑娘心思,倾心墨染之才。本来,说出真相也没什么,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明,他自然得要多方防备试探,毕竟慕府可不是只有他一人。

  十年前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

  “呃……奴婢想,他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文人墨客,浑身书卷味,举止斯文多礼,但又有几分轻狂傲气……至于面貌,必定是清秀,不需俊颜,光是出众的气质就能将他衬托得非凡超群,风流不羁。”她喃念着,羞红一张小脸。

  慕君泽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毫不客气地爆开笑声。

  染梅回神,又羞又恼地瞪着他。“那是奴婢的想像,但奴婢以为,他必定和奴婢的想像相差不远。”

  “依我看,你还是别见着他才好。”他闷笑道。

  气质出众,非凡超群……光是一幅画就能教她想像这么多,也许她也可以考虑写书。

  如果她知道墨染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奴婢不在乎外貌,奴婢欣赏的是墨染大师的才华。”她抿着嘴。

  “可惜,他没有外貌也没有才华。”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喃。

  染梅皱着眉,还未开口,倒是先听见了开门声。她回头望去,就见向临春的身影映照在纸门上头。

  她狐疑地拧着眉,心想自己不过是和四爷在床上谈画,犯得着……

  “别担心,我将你护得好好的,没让人瞧见你这冰肌玉肤。”

  “嗄?”她慢了半拍才发觉自己的衣襟竟被他抓着,仔细一看,她衣襟上头的系绳不知何时掉落,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何时被拉进他的怀里。“四爷,你太放肆了!”

  她极力挣扎,然一用力衣襟就敞开,直教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动作,气恼自己竟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浑然不觉清白已经毁在这男人手里!

  “别不识好人心,你这系绳没系好,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提点你,一双眼都不知道要搁到哪去。”就知道这正经丫头对他的评价不会太高。

  “是、是吗?”她有些存疑。

  “染梅,不需要对墨染有过多的想像,他不过是个男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他难得神色正经地道。

  染梅不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分不清他是正经还是在挖坑准备戏弄她,好让她傻傻地一路栽下去。

  “我说过了他现在早已改画裸女图和秘戏图,你要是想看,绮丽斋里多的是。”话落,他轻柔地替她系上系绳。“不过要是你对这风景图有兴趣,倒是欢迎你随时进我的寝房,爬上我的床。”

  染梅不等他绑好系绳,立刻跳床逃难去。

  她满脸通红,羞恼难平地瞪着他。“我才不会再踏进四爷的寝房!”这登徒子满脑子不正经,而她只要一见画就会忘了身处何处……在这种情况下,岂不是真要把自己赔给他。

  “染梅,话可别说得太满,这幅画可是墨染封笔前的最后一幅风景图,这天底下,你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幅。”他背贴着内墙,像是躺进了漫天黄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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