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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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 上部-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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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皮克娄的宝盒。

  它的名字叫赫拉迪克方块。

  皮克娄只是个取巧的小人, 这样宝物有一个古老的被湮没的名字。

  培西拉,或许邪恶的并不是盒子,而是拿著盒子的人。

  我的想法在改变。我们当时把盒子上了一层又一层封印,你当时会不会想到,你的儿子会再次把它从不见天日的地方取出来。

  他们很强,这一队年轻人都很强。

  他们或许是要制造另一段传说,书写属于他们的历史。

  我走到柜台前,亚特玛也已经去睡,我自己动手倒酒,熟练的取出羊肉来切下一块,细细的剁碎,浇上烧肉酱,用面饼夹起来,咬一口,再就一口酒。沙漠的夜晚异常安谧,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弹里拉,曲调异常幽婉动听。还时不时可以听到羊在咩咩的叫。劳伦斯他们渐渐散了,有人出去夜游,有人上楼寻梦。我坐在那里,微微眯上眼出神。

  金发碧眼的美人丽莲走过来,动作慵懒的敲敲柜台:“好漂亮的小招待,给姐姐也来一杯酒。”

  我看她一眼,拿出杯子:“蜜酒?”

  “不,烧酒。”

  她的嘴唇很红,艳艳的颜色象擦了很多新艳的樱桃汁。喝酒的样子也不太象个美女该有的姿态。我静静的看著她拨弄头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养眼的丽人,多看几眼,心情似乎也变的有些风花雪月起来。

  “你从哪里来?”

  我替她把空的杯子斟满:“从故乡。”

  “啊,真好。”她笑笑,风姿嫣然:“我可很久没回故乡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我没有多说话,给自己倒了杯用荆藤酿的淡酒,琉璃杯子轻轻碰响,各自喝下彼此的心绪。

  “你很漂亮。”她眼珠转动著:“啊,漂亮不合适形容男孩子……不过,这个词最合适。”

  我晃晃杯:“谢谢。”

  “陪我上去吗?”她吐气如兰。

  我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有种诱惑难言的光亮。我默默的垂下眼帘:“我想我配不上这份荣幸。”

  她并不显得尴尬,站起来甩甩金发,爽快的说:“夜深了早些睡,明儿见。”

  我站起身来,看她步态优美的上楼。

  “真可惜。”拉撒从店外面走进来:“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子。”

  我看他一眼:“你知道?”

  “呵,这又何必要认真知道?”他坐下来,把我酒倒进一边的空杯里,轻轻啜了一口。

  “她是很可爱。”我点头赞同。

  拉撒却笑出声来:“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们是好伙伴,除了这个没别的。爱美之心人人是有的,可是我的原则是不碰身边的人。大家要一路同行,天天见面,生死与共的,今天分明天合,那多不好。”

  我坐在一把摇晃的木椅里,拉撒站到了身旁来,挡住了烛光,将我罩在了他身体的影子里。

  “嗨,你也是个美人啊。”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斜斜看他,他俯下身来:“我们不是同伴……等到这里的事了,大家就会分别。要不要……和我试试看?”

  我似笑非笑:“试什么?”

  “快乐……”他的笑容带著魅惑:“我会让你很快乐。”

  他把我的头托了一下,顺势吻了下来。

  我轻轻侧过脸,他吻在我的鬓边。

  “我在楼上等你……”他笑笑直起身来。

  我看他离开,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些人是怎么了?

  今天晚上怎么桃花盛放呢?一开还就是两朵。

  我这里……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杯底还有一点残酒,我晃晃杯,把酒喝干。

  长夜漫漫,星河寂寞。

  或许是我想多了,大家都只是寂寞而已。而我是个陌生人,匆匆相遇,终将离别,即使春风一度,也没有什么甩不脱的烦恼。

  我也寂寞,但我不愿以这种方式来排遣寂寞。

  身体的放纵,只会让心灵更空虚。

  有人在吹蛇笛。

  这声响让心不安。

  是的,我已经不是一条普通的小蛇,可是听到蛇笛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忽然想起我今天之所以在深夜惊醒,恐怕就是因为在睡梦中听到了蛇笛的声音。

  虽然从哪里看我都是一个人,却还保留著一条蛇会有的一切弱点。

  懒懒的站起身来,长夜无聊,还是去睡一觉的好。

  劳伦斯靠门柱站著,脸上的神情有些淡淡的疑惑。

  我看了他一眼,与他擦肩而过。

  “怀歌?”

  我转过头来。

  “你……有情人么?”

  这和他有什么相干呢?

  难道他也想找个暂时的伴儿来排遣寂寞?

  圣骑士与一般人相比,不是应该清心寡欲得多么?

  “有吗?”

  我摇摇头。

  他笑笑,却没再说什么:“早些睡吧。”

  这些孩子……都有些神经。

  难道遇到了我同族的……淫蛇它们了?

  不至于的,它们都在峡谷中,不会出来。

  还是现在的年轻人,对这种事情看得特别轻松,浑不当回事?

  或许我是真的老了。

  昙花

  空城十三 或许

  寂寞了太久;于是已经习惯了寂寞。

  不过我还清楚的记得;最后一个靠近我的人;肌肤上的味道。

  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干燥的香味;就象一把晒干的松木花。

  他靠近我;试探的吻我的唇。

  后来他并无例外;也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看不清他的脸;那间房间里没有光亮。

  一切结束的时候;他出了很多汗;但是身上仍然是那种干燥的香气。他没有经验;虽然不会什么折腾人的花样儿;但是仍然把我弄的半死不活;新手在这种事情上;往往比老手的杀伤力要强得多。

  后来他小声说:“我很喜欢你。”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你要什么吗?”

  我有点意外。

  到这个房间来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象他一样说过这么多与交媾无关的话。

  “有……”

  他似乎很欣喜,问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那么我想要自由呢?我还想要杀死所有进入过这个房间的人,都可以么?

  很讽刺,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蜡烛。”我清晰的说,冷汗一阵阵从身上渗出来。

  他很意外,但是很守信,送了我一根蜡烛,点著的。

  蜡烛的质地很好,里面掺了高贵的玫瑰油,燃起来有点淡粉色的烟,香气袅袅弥散。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光亮。

  火光跳跃著,舔上了那张无数次被血浸透的床褥,那副掩盖了多少肉欲和罪恶的帐幔,包括……我自己的,已经破碎污秽,沈沦到底的躯体。

  我发现自己不是那种可以得到升华和救赎的灵魂,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经过漫长的黑暗和践踏,还可以最终盛放。我不是。

  弱水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我被自己的悲哀和绝望深深掩埋。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可以在地狱之火中开放的花朵,而我不是。我存在于花下的黑暗里,只拥有隐藏的绝望。

  这一切,源自一场放纵。

  开始的时候很美,落幕的时候很凄凉。

  我认识汝默,是在库拉斯特的上城,那里有一座叫做遗忘的神庙,我有一次起的很早,天在下雨,我踩著麻石道,跟著去做祭礼的人,一起进了神庙。

  神庙的祭台上放著许多的鲜花和果品,有僧侣走来走去,殿堂里燃著香,很清淡的香气。

  我不了解库拉斯特的宗教,可是看到那样温和淡然的气氛,也并不觉得这里讨厌。

  僧侣们沈静优雅,谈吐斯文,多半都会医术,每天都有人来求医,也有小孩子来学识字。我也一同去,库拉斯特的文字复杂而优美,每一个字都象是一个活动的故事,有著它的历史和气息。

  我认识汝默,是在库拉斯特的上城,那里有一座叫做遗忘的神庙,我有一次起的很早,天在下雨,我踩著麻石道,跟著去做祭礼的人,一起进了神庙。

  神庙的祭台上放著许多的鲜花和果品,有僧侣走来走去,殿堂里燃著香,很清淡的香气。

  我不了解库拉斯特的宗教,可是看到那样温和淡然的气氛,也并不觉得这里讨厌。

  僧侣们沈静优雅,谈吐斯文,多半都会医术,每天都有人来求医,也有小孩子来学识字。我也一同去,库拉斯特的文字复杂而优美,每一个字都象是一个活动的故事,有著它的历史和气息。

  有天讲学的不是常见的僧人;换成了一个俊秀的男子。穿著件式样简单的白袍;腰围黑带;捧著书卷的样子美如古画。声音带点泠泠的清脆。

  那天讲完了经文;然后说起花木。他描述了一种花;从古老的东方带来;只在夜间开放;花做白色;有时也是水红色;或是淡淡的萼绿;香气清淡隽永;花瓣如丝绸般细滑;花名叫昙;意思是云彩;取其意如云彩般美而易逝。

  我有些出神;更多的是想往;古老的东方;神秘的东方;不可捉摸的花朵;正如那美丽莫测的文明。

  那个男子的眼神深邃明亮,如古老的琥珀玉石.

  他有个东方意味很重的名字,汝默.

  我忍不住多看他好几眼,等小孩子们散去后,我并没有立刻走.他低头收拾被翻乱的桑纸和碳笔,我轻声问:“你见过昙花吗?”

  他抬起头来,笑容浅浅如淡酒:“是的,我见过,很美。”

  淡淡的相遇和相识,日复一日见面,渐渐熟悉起来。聊的不多,但是觉得对方非常温和,而且睿智.

  后来结伴去品尝美食,库拉斯特的鱼非常好,沿著海,河汊也多.鱼的种类多不可数,连本地的渔民都认不全.鱼味非常鲜美,尤其是烤过之后,抹上一层调料,用大青叶托著,拿手拈了吃,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库拉斯特的文明异常古老,许多旧的建筑和风景,可以细细的追溯,一直怀想至几千年之前.

  他带我去吃东方传来的美食,有一种奇妙的食物,叫做豆腐.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腐烂的豆子.没看到之前相当怀疑,这种东西,怎么能够入口?

  可是实物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小小的一个方块儿,洁白柔腻,豆香盈人,入口即化的清淡美味令人迷惑之极,价格也不菲,比最难捕到的鱼类还要贵一倍.

  卖豆腐的是个老人,铺面很小,在河岸边一丛大树底下的小石屋,每天只卖一板,二十个小块,去得晚就买不到.

  汝默非常精通美食之道,但却不嗜吃.我们时常包一条小船,从下城一直向西往海港的方向走,顺风的时候就张一面小帆,逆风就停下来,去岸上走走看看,探访古迹,吃些小吃.坐船上的时候也并不气闷,汝默见识广博,永不用担心无话可聊,还可以垂钓,看沿岸的风景.

  有次傍晚出去,汝默说,带我去看昙花.

  那朵花长在一片树丛中,叶片很大,墨绿的颜色.花苞并不显得出奇.我们静静的守在一边.月亮升起来时,黑暗中忽然好象亮了一点星光,昙花开了.

  花略有些淡绿色,那层层展开的花瓣如一个渺渺茫茫的梦境,月光照在花朵上,整朵花散发出融融的光,香气十分特别,形容不上来.

  花完全盛放了.

  我目眩神迷,蹲在一旁忘记了眨眼.

  似乎美丽的事情总不能长久,月光微微的偏移开,花朵被月光侧映著,花瓣几似透明,香气更加馥郁.

  然而不久就开始萎谢,似揉皱的桑纸一样渐渐失去了那种饱满,丰润,美丽和轻盈,一点点软下去.

  一朵花开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回程的时候有些淡淡的愁绪,也渐渐被流水的声音将一切带走.我抢著要操舟,汝默笑著退到一边去.

  可惜在转弯的时候船撞翻了,两个人来不及上岸,都撂进河里.冷风一吹,爬上岸来的两只落汤鸡簌簌发抖.

  后来我们升了一堆火,烤衣服.

  那一夜我见识到汝默的另一面.

  他不凡的调情手段,温存的举止,灼热的唇,还有……

  一个陌生的,梦境般的,情欲世界。

  夜

  空城十四 

  天快要亮了,被羊皮帘子盖著的窗子底下露出条浅浅发白的缝隙。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走近有人走远。

  门轻轻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异常轻盈,走的很慢,似乎在不确定著什么事。

  我没有睁眼,虽然在黑暗中我的视力一点也不受影响,但是鼻端闻到的香气,已经让我知道进来的是谁了。

  为什么是她呢,略略有些头痛。

  真是让我意外。

  那人走到床前,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没有动作,我睁开眼,看到她俯下身来掀开我身上覆盖的薄毯。

  不出声不行了。

  我轻声说:“我醒著。”

  她愣住了,然后动作没有停,钻进我的毯子下面来。

  女人的身体,是那么陌生而令人不知所措,我没有欣然接受她的投怀送抱,坐起身来:“为什么是你?”

  她沉默一会儿,有些艰涩的说:“为什么不能是我?因为我已经老了是不是?你更希望是那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找你么?”

  我摇摇头:“亚特玛,我以为你……并不需要这样。寂寞不是因为你再找一个寂寞的人作伴就可以消弥掉的。”

  她安静的躺在我的身旁:“是的,我早就知道……拉姆死后我试过很多次,和不同的男人接近,试图能寻到妙药把心中的惨痛和空白给除去。可是不行……而且,被波尔看到……从那以后他不和我说话,他认为他的母亲是个放荡邪恶的女人,一直到他死……我都没有听到他再叫我一声妈妈。”

  亚特玛的声音里有种认命的平静,而我心里则被一种淡淡的悲哀溢满。

  其实亚特玛没有做错,一个女人不是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女人也有寻找快乐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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