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今天答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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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士今天答辨-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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啡厅,因为是端不端正不正的点,所以很安静。假如答案是否定的,她会义无反顾地走出
去,永不回头。
    “不。我非常快活。”应涤凡的声音很柔和,咖啡的苦涩从他的心上流过。“我正是被
这种快活吓住了。因为我发现你也深深地陷在其中,无以自拔。……哦,小姑娘,不要反
驳。我比你有经验,现在事情是真到了一个坎。我不可能离婚。我对我的结发妻子说不上有
多少感情,可是我有责任。我始终认为责任是世界上最沉重同时也是最不可摆脱的东西。她
含辛茹苦地支持过我,我绝不能抛弃她,这就是为什么第二次见面时我要说那句话,你是个
聪明的女孩,你听懂了,我就以为自己没有责任了,可是你一步步地陷了进来。人都有贪恋
快乐的天性,我无法超越这个规律。每一次我与你相聚之后,都深深地自责。我比你年长,
我比你的社会经验要多,我就肩负着更多的道义上的责任。可是情感的力量是很大的,它就
象种子,只要有了水,就会不顾一切地发芽。逸蓝,坦率地说,我有些害怕,我的控制力就
要到极限了。我害怕我自己。因为事情再发展下去,很可能会伤害你。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
的。适可而止。过犹不及。我们就此打住,再不相逢为好。”应涤凡讲这些话的时候,并不
看林逸蓝。他对着空空洞洞的杯子,仿佛那杯子是一个麦克风。
    林逸蓝沉思了一下说:“不要把事情说的那么吓人好不好?我不象你想象的那么幼稚。
我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你是囿于责任的话,尽可以放心,你
其实什么责任也没有。我有能力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
    应涤凡露出白贝壳一般的牙齿:“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
    林逸蓝说:“我们真是一对书呆子。有什么人象我们这样讨论来讨论去的?一点激情都
没有。”
    应涤凡说:“我们终于可以平等地对话了。不要仰视任何人。那样对自己对别人都是负
担。”
    林逸蓝说:“我们不要老讨论道德好不好?我今天是找你商量重要事的。一位女作家答
应了我的拜访。可是我一点自信也没有,进了她的家门,我怕自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会的!你就把她当成你们同屋的室友好了。”应涤凡给她打气。
    “不行。你越这样说越不行。要是你说:你肯定不行,我看你趁早拉倒吧!也许还好一
些。”林逸蓝垂头丧气地说。
    “那好。我就这样说。林逸蓝,你也太不争气了。女作家也不是母老虎,她既然答应了
见你,你还这么胆小,干脆不要做论文,回家刷碗去吧!”
    “我已经把底儿告诉了你,你现在就是再这样说,也没有用了。”林逸蓝噘着嘴,连鼻
子也耸了起来。晚平说过,她这个样子的时候,最惹人怜爱。
    “象你这样软硬不吃的,真没办法。”应涤凡叹了一口气。
    “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陪我一道去。”
    “我算干吗的?本来两个女人可以促膝谈心说悄俏话,夹进去我一个大老爷们算什
么?”
    “算我师兄。你既给我出了这个主意,就得扶上战马再送一程。”林逸蓝半是恳求半是
央告。
    “出了主意,还得实行三包。我们之间交往的尺度由你掌握,缰绳在你手里。我永远不
会要求你什么,更不会强迫你什么。但男人的天性规定了我们在这种情形下的自制力是很弱
的。这次我答应你,之后我要写一组很重要的文章,咱们就得少见面了。”
    林逸蓝向女作家介绍应涤凡时说:“这是我的朋友。”
    朋友的涵意自然是宽泛而模糊的。本来就很帅气的应涤凡今天特意做了修饰,更显出风
流倜傥。林逸蓝相反倒比较朴素,一条绣花牛仔裤,一件蝙蝠衫,象个纯情的追星女孩。只
有简朴的衣服才能给她以自信,女作家耐心地回答了林逸蓝所有的问题,没有想象中的倔傲
之气。林逸蓝就撇开提纲同人家无拘无束地闲聊起来。应涤凡冷眼旁观,在关键时刻插上切
中要害的问话。林逸蓝当时未能确切地体会到它们的价值,回来后整理记录时,才感到应涤
凡都是点睛之笔。
    “祝你的论文成功!祝你们幸福!你们真是很般配的。”分手的时候,女作家说。
    自以为历尽沦桑洞察世事的女作家犯了绝大的错误。
    他们很热情地向女作家道了谢意和再见。到了华灯初上的大街上,突然缄默了。
    路过应涤凡的学院宿舍。应涤凡还是拥着林应蓝往前走。
    “你到家了。”林逸蓝悄声说。
    “我送你回去,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难得再见。”
    “就不能邀请我到你的房间里去坐坐?”林逸蓝柔声说。
    “我的室友今天刚好不在家。在这种情况下,人是很难把握自己的。”应涤凡的眼睛被
渴望和意志烧的得象两块水晶。
    “我讨厌你总要把事情说的那样明彻。为什么一点朦胧一点诗意都不留?”林逸蓝娇嗔
地说。
    “因为有根就有叶,有开头就有结尾。假如我们不喜欢那个跋,就不要写序言。”应涤
凡恳切地说。
    “我喜欢过程。”林逸蓝清晰明朗地说。
    小屋到了。
    从林逸蓝走进这间小屋到她走出这间小屋,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学校的规矩挺严,她
必须赶回去。
    她走进去的时候还是一位处女,走出来的时候就是一位妇人了。
    “我送你回学校去。”应涤凡体贴地说。
    “你不是说要做研究吗,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自己走,我不放心。再说,我还有件事要做。”应涤凡和林逸蓝一道在浓密的路旁
树影中走着。
    “从那条街绕一下好吗?”应涤凡说着,领林逸蓝上了一条灯火辉煌的繁华街道。林逸
蓝温顺地跟着,应涤凡上天涯海角,她都会这样亦步亦趋。她好笑自己:女人一属于了男
人,就这么没出息!
    应涤凡松开了胳膊。在大城市里,随时都可能遇上熟人。林逸蓝体谅地同他保持着普通
朋友的距离。
    “你在门口等我,我去去就来。”应涤凡说着进了一家商店。周围的许多商店都打烊关
门了,唯有这家店铺上方的霓虹灯灿烂地亮着:XX药店。
    应涤凡走出来,把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填进逸蓝的手。逸蓝凑着变幻的霓虹灯刚要仔细观
看药瓶上的字,应涤凡按住她,“回去再看吧。”
    林逸蓝说:“你病了吗?”“这是给你吃的药。”
    “什么药?我没病。”林逸蓝不解。
    “避孕药。就是那种夫妻两地分居,丈夫突然回来时,妻子吃的药。你回去后立刻吃上
一片,连续吃上五天。”应涤凡郑重地说。
    林逸蓝愕然。她从温馨慵懒中醒未,才知道那件事情拖着一条又长又粗的尾巴。
    “你想的还挺周到。”她说。
    “女人比男人要难。我不愿意你承受无渭的痛苦。你说过你珍惜过程,但过程之后是有
结果的。小姑娘,你可千万要记得连吃五天药。”应涤凡再三叮咛。
    这个男人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事情都有言在先。他把自己象个笋子似的剥得
干干净净。他将不对她负有任何责任,一切都是她在清醒状态下的自由决定。
    这挺好。这才符合林逸蓝做人的脾气。自己做的事,为什么要让别人负责呢?林逸蓝觉
得自己挺豪迈。
    在离校园不远的地方,他们分了手。“你安心做文章好了,我不会打搅你的。”林逸蓝
很爽快地说。
    “等我忙完了,就打电话给你。我们一言为定。”应涤凡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林逸蓝没进宿舍,先拐进洗脸问,掬了一口自来水把那粒红色的药丸吞下,然后把药瓶
妥贴地藏在内衣兜里。晚平是个细心人,要是逸蓝在灯光下操作这些事,她非问个底掉。
    逸蓝的预防措施完全是多此一举,晚平已经睡着了。
    清晨,林逸蓝还没睁眼,就被胃肠翻江倒海的搅动惊醒了。她连连干呕,直到吐出酸涩
的胃液。
    “你这是怎么了?”晚平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关切地问。
    “闹肚子了。昨晚灌了点生水。”
    “赶快到校医那儿拿点黄连素。”晚平拉着逸蓝去看病。
    黄连素按时按响地吃了,一个白天便风平浪静。两个人都安安稳稳地看书。当然林逸蓝
极容易走神,思绪象穿了冰鞋,一下就滑到那个高大的男子身上。她禁绝自己去想他,慢慢
也见了一点成效。
    晚上,林逸蓝又背着人吞了一粒红药丸,不过这一次用的是开水。
    早晨,一切又象施了魔法似的浮现出来,林逸蓝吐的昏天黑地。
    “又拉肚子了?”晚平问。
    “没……”逸蓝答。
    “甭管怎么说,黄连素加倍。”晚平显得比医生还有经验。
    这法还真灵,逸蓝又跟没事人似的了。只是第三天早上,她吐的更凶了。
    “逸蓝,你这恐怕不是一般的胃肠炎。我说一句话,说错了你也别恼。你该不是怀孕反
应吧?”晚平帮她收拾着秽物说。
    逸蓝扑嗤一声笑了:“晚平,你想到哪里去了?半个月前咱俩不是一块倒霉的吗?”
    晚平说:“对了。怪我未雨绸缪。我也不是有别的意思,只是说万一有了这事,得早点
想想办法。这事拖不起。”
    逸蓝说:“好象你多么有经验似的。”
    晚平说:“不入虎穴,也可得虎子。这是妇女杂志上长盛不衰的话题。”
    但是晚平的话启示了逸蓝,趁没人,她在光天化日下拿出那个小药瓶,说明上赫然写着
本品的副作用类似早孕反应。
    原来是它在做怪!
    逸蓝又坚持服下第四颗红色药丸。那反应越来越剧烈,甚至延续到下午都没有消褪。陶
教授说:“你做论文也不要太辛苦,你的脸色很不好。”
    晚平干脆大叫:“林逸蓝你是不是得了肝炎?我再也不吃你碗里的菜了!”
    第五颗红色药丸逸蓝没吃。倒不是成心,而是和教授谈论文的最后定稿直到深夜。再有
两个月就要进行学位答辩了,这是最后的修改。身心俱乏,倒头便睡。直到第二天大早她舒
舒服服地睁开眼,才记起没吃那魔障。
    怎么办呢?时间已经过了,再吃还管用吗?如果没用,还受那罪干什么?可要是万
一……不会那么巧吧?真想问问他……不。这事我自己决定……
    她不再理睬这件事了。已经吃了四颗,这是一个很大的概率了。
    晚平再次“倒霉”的时候,逸蓝一派“幸福”。晚平什么也没说,逸蓝忙说:“我有时
不准。”
    晚平“喔”了一声。
    又过了半个月,逸蓝还是一点“倒霉”的迹象也没有,但也没有其它的不良反应。她一
时心里很害怕,一时又说服自己,杯弓蛇影,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一天中午逸蓝回来,晚平不在家。床上有个小小的盒子,上写:早孕自我检测盒。
    这是谁给她的呢?逸蓝第一个想到的是应涤凡。她当然希望是他,但她知道绝不是他。
他果真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么只可能是一个人——晚平。
    林逸蓝有点恼火。晚平也太机警了,无时无刻不在窥测别人的秘密。可她也感激晚平,
自己是一点经验也没有的。
    检测需要晨尿,逸蓝只好耐心地等待。晚平回来后,什么话也没讲。大家都在小心地回
避着什么。
    早上,晚平说:“我今天到图书馆去,中午就不回来了。”
    “好。”逸蓝说。她一直没敢上厕所,憋着那泡宝贵的试验材料。她要在没人打搅的状
态下,严丝合缝地按照操作规程,得出一个确实可靠的结果。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在等待高考分数的日子里,也没有这么忐忑不安。
    答案出来了。强阳性。一个毋容置疑的生命已匍匐在她的体内。在那一瞬,林逸蓝感到
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结果的,现在结果就在她的身体内,每一分钟都
在不可遏制地长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了应涤凡的宿舍楼口。她只能来找他,是他和她一道制造出了这
件产品,他们要共同负责……
    走过摇曳的树林。她听到一句话在树梢响着:我有能力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
    这是谁的话?这是她的话,应涤凡不会不管,可是这的确是她自己的事。林逸蓝孤苦零
丁地站在路旁,头脑象煮沸的牛奶一样翻腾。她真希望应涤凡这会儿下楼来,那样就不是她
有意来找他,而是无意间碰上了……
    她突然愤怒自己为什么这样怯懦!生命既然是自己的东西,用它做了自己愿意做的事,
为什么要向别人讨主意?况且他有什么主意?那主意谁都知道,象冰冷的蛇横在面前。
    林逸蓝在矛盾中等待着迟疑着。应涤凡没有出现。就是出现了,林逸蓝也不会叫住他。
“孩子,这扇窗户里住着你的爸爸。”她对自己的肚子说。她这才明白自己到这里来,只是
为了一个告别的仪式。为了孩子的告别。
    林逸蓝在回去的路上,进了一家妇产科医院,打听如何进行人工流产。
    “要证明。”医生公事公办还算和气地告诉她。
    “什么证明?”她小心翼翼地问。
    “结婚证明啊。”
    林逸蓝离开了挂着许多宝宝图案的妇产医院。
    当她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这儿是图书馆。抹脖子大哥的修鞋摊不在了。林逸蓝怅然
仁立,以前是多么宁静致远的时光啊!
    她并不是悔,只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愣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是来找晚平
的。虽说晚平晚上就会回去,逸蓝可是一分钟也不愿意等了。
    晚平一看见逸蓝,就说:“我们到外面花园去坐坐。”
    小花园里景色优雅,每棵花木上都悬着标牌,写明它们的种属和拉丁名。透着知识殿堂
里的不同凡响。因为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这里空无一人。
    “谢谢你。”逸蓝用手指绞住晚平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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