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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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醉笑春风-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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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厉南星精通药理,擅长医术,悬壶济世却不是个烂好人,是个人都要吃饭,他也不例外。所以他治病救人还是要收个工本费,而且绝对不会拣什么受伤的小猫小狗回家,养不起是其一,他们会糟蹋药材是其二。
所以,厉南星拣到陆小凤绝对是个意外。
当时陆小凤躺在树下,脸色灰白,胸口汩汩涌出的鲜血很是吓人。看不见是一回事,看见了就不能无视路过了,于是厉南星长长叹了口气,蹲下身考虑怎么才能在不弄脏衣服的前提下,将这么大的家伙扛回草庐。
事实证明,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当厉南星扛着陆小凤回到草庐时,坐在院子里啃苹果的仲燕燕差点被嘴里的苹果块噎死,死命咽下苹果块,她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厉南星将人放平在床铺上。
厉南星啪啪拍了两下陆小凤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厉大哥……厉大哥……”仲燕燕扯扯他的衣袖,溜溜的大眼半分不肯离开陆小凤的脸,“厉大哥认识他?”
“不认识。”厉南星哗地一声撕开陆小凤身上夕烟庄最上等的缎子外衫。
仲燕燕惊跳,“不认识你也敢救回来?你当是拣一只受伤的小猫小狗?”
厉南星仔仔细细检查他的伤口,头也不抬的回答:“有什么区别么?”
仲燕燕再次被噎住,不过这次是口水。“厉……厉大哥,你知道他是谁么?”
小心翼翼剪开伤口附近的衣服,厉南星问:“他是谁?”
仲燕燕急得跳脚,“他是陆小凤啊,那个翩翩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厉南星起身去拿药箱,“不认识。”
脚崴了,仲燕燕疼得咧嘴,“不认识没关系没关系啦,总之,他很危险!”
厉南星敷衍的点点头,“嗯。”
仲燕燕急得想哭,用力抓抓他的肩膀,“厉大哥他很危险,很危险!”
厉南星看着陆小凤身上的伤口,距离心脏不足半厘,点了点头,“是很危险。”
×××
陆小凤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一不小心便会命丧九泉。厉南星不休不眠的看护他,连眼都不敢轻易眨一下,只怕一眨眼的功夫人便不在了。
期间,仲燕燕一天一次来给厉南星送饭,尽职尽责地盯着他如同嚼蜡般一口口吃完。
临到离开才会淡淡扫陆小凤安静的睡脸一眼,轻声说:“真危险……”
每天一句,一共说了六次。
陆小凤昏迷的第六天,厉南星恹恹的靠在床栏旁看书。连续六天不曾睡过他有些微微眩晕,连书上字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他迷迷糊糊的看着书,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清澈明亮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脸上。他转过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一直昏迷不醒害自己不能睡觉一脑袋浆糊的家伙醒了。
“嘿。”
厉南星听到他在和自己打招呼,声音很好听。
“我叫陆小凤。”那人说,“陆小凤的小,陆小凤的凤。”
但是厉南星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睡觉。
他迷迷糊糊点点头,说:“我姓厉,南方的南,天上星星的星。”
朦胧中,好像有人抖了抖唇角的小胡子还眨眨了眼,于是“危险”这个词再次浮现脑海。
仲燕燕气急败坏地大叫:厉大哥他很危险!
嗯,是很危险。满眼桃花乱飞。
厉南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叮嘱道:“你才刚刚醒过来,还不能乱动……”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睡会儿……”
厉南星没有看到陆小凤的表情,干脆又直接的陷入昏暗的睡眠中。
他实在太困了,神经高度紧张导致疲倦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乎,一步错步步错,某个醉酒的夜晚之后的每个夜晚,他都会被人在脖子上狠狠咬上两口。
起初他会直接回击或者干脆抗议,每次对方都在得逞后脸埋在他颈窝低声笑说:“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想……”后面的话,自然被掐断了。
至于是怎么掐的,你可以选择爬房梁蹲墙根自己去听去看,就是麦问我……谢谢!
厉南星睡啊睡啊睡啊,忽然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响动惊醒了。
那响动虽然不成调,词还是有的。是首耳熟能详的童谣。
“妹妹背着泥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小鸟笑哈哈!”
厉南星深深吸了口气,按了按抽痛不已的太阳|穴从床铺上爬起来,推开门便看见有人负手站在院子里,颀长的身形不够挺直有点垮有点驼,似乎是故意的,仿佛这样更能彰显自己的惬意与慵懒。
厉南星自认素来不是热络的性子,对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产生这么多想法还是第一次。有点小小的惊讶。
听到门响,陆小凤转过头来勾唇一笑,“嘿,厉南星。”
厉南星再次按按抽痛的太阳|穴,不期然的又想起那个词——危险。
陆小凤,很危险。
02

陆小凤在徂徕山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半个月。
那之后,仲燕燕从一天跑一趟到两天跑一趟,最后三天都不见人影。用她的话讲:厉大哥有人陪了,不用我了。
厉南星知道,金逐流回来了,小丫头有人陪着玩了自然不会再来自己这里糟蹋茶叶杀时间。
他也乐得耳根清净,更何况还有个病患要照顾。
说起这个病患真是比爱说爱笑爱热闹的仲燕燕更麻烦。那是一个能坐绝对不躺,能站绝对不坐,能跑绝对不走,管不得也管不了的主儿。
不管他吧,真怕处于愈合阶段的伤口又裂开,管吧……你端大夫的架子,他就冲你不停的眨眼。厉南星真怕他哪天眼睛抽筋,还要费力医治,还是随他跟着吧。
反正不过几个冷笑话,只当树梢上的麻雀吱吱叫。
“南星,你这花圃都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等我好了去花家要些珍贵的花种来。”
“南星,没想到你这么懂得享受,这里的日落可比秦淮河上的还要美上几分。”
“南星,你整天吃这么萝卜白菜不会腻么?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南星,你知道江南花家和万梅山庄么……”
陆小凤觉得自己像个跟屁虫,整天跟在厉南星身边不停BLABLABLA的说,一会儿大江南的轶事一会儿大江北的趣闻,从紫禁之巅说到偷王之王。他说得口沫横飞,而对方顶多也只是偶尔点头表示有在听,陆小凤觉得很扫兴。
他自诩不如说书先生那么会扣人心弦,好歹也算妙趣横生吧,听者却没有半点被吸引的迹象,一边听他BLABLABLA还一边研磨药草。
难道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会比他的故事更吸引人?
陆小凤很郁闷。
厉南星的生活简朴而简单,除了去附近的村庄就诊,便是草庐读书制药。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清净寂寥的生活,而陆小凤不行。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那才是陆小凤的生活。
对于一个渴了大口灌花雕,饿了就有桂花糕和肉粽送到嘴边的人来说,厉南星实在太淡了,淡得仿佛一碗清水。
没滋没味的清水。
陆小凤觉得有点无聊了。
他开始怀念烟雨蒙蒙的江南和大漠戈壁的浩浩狼烟,很想约了七童和老猴子去一品楼喝酒赏日落看花灯初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是那般的旖旎与多情。
现在,他只能回忆着那些旖旎和多情来喝药,陆小凤吧唧吧唧嘴,小胡子抖了抖,真是苦啊……苦啊……苦啊……
“明天出诊,我陪你去吧。”陆小凤说。
厉南星解开他的衣衫,检查伤口愈合情况,“明天要翻两座山去后面的村庄,你的身体受不住。”
陆小凤倾身,恶作剧般在他耳边喷气,“我快要闷死了。”
厉南星恍若未闻,为他系好扣子后站起身,“你的伤已无大碍,但是还需要多休息,不能劳累。”
陆小凤看着他挺拔却消瘦的背影,脱口而出,“我想吃肉。”
厉南星怔了怔,“嗯?”
陆小凤眨眨圆圆大大的眼睛,“我知道一种做叫化鸡的方法,好吃的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不如我教你!”
×××
别人的叫化鸡为了省事安全,要架篝火,埋进炭堆里闷热烤熟。陆小凤则将包的鸡直接丢进炉膛里,因为丢得太里面,钩子勾不到,两个人蹲在炉子前面琢磨了好半晌终于把鸡弄了出来,弄出来的鸡焦了大半,只剩少少的肉能勉强入口。
厉南星拿着焦黑的鸡苦笑连连。
陆小凤看着他被醺黑的脸呆了呆。
若非亲口品尝过,清水和花雕又有什么区别?
×××
陆小凤承认他被自己吓到了。
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名词——清水花雕,花雕清水,不停翻转,纠缠不去。
抱着半饱的肚子他呆呆的坐在房檐下的竹制藤椅上,天边霞光氤氲,桔红色的太阳没有骨气的一滑再滑,于是天色艳了又艳。
他想不通清水与花雕的区别,甚至也想不出清水与花雕的相同之处。
陆小凤很少钻牛角尖,但是他这次是真的钻进去了,而且还钻不出来,有点苦闷。
陆小凤也会苦闷,要是被司空猴子听去还不直接笑掉大牙?真是苦闷啊……
面前的阳光忽然被遮住了,陆小凤用力眨眼,是厉南星。
厉南星微微弯身,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他面前,依然是悦耳好听的声音,“陆兄方才没吃饱吧,拿这个再垫垫肚子吧。”
一包松软的桂花糕。
陆小凤看见厉南星身后站着一个相貌清秀,穿着简朴的女子,目光里透出的是炽热的恋慕。
这般理直气壮的告白。
被别人喜欢上的人却拿了桂花糕给自己……
该说这个厉南星是装傻装天真,还是真的迟钝得厉害?
接过桂花糕塞进嘴里,味道一般不过很甜,甜得他不由自主心情大好。
郁闷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天下太平,更何况还有碗清水无波陪在身边听唠叨听冷笑话完全不反驳,想一想生活也不是全然的枯燥无味嘛……
当晚,陆小凤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自己,有厉南星,有他酱紫色的宽幅腰带……
至于梦的内容,麦问吾,谢谢。
陆小凤醒来后,头顶有乌鸦一只嘎嘎叫着拖出无数黑点点淡定飞过。
生平第一次,他失眠到大天亮。
当清晨第一道阳光从门缝中钻进屋子里,陆小凤有了新的想法。
他决定离开。
立刻、马上离开这个平淡无聊又稀奇古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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