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陌上花开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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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陌上花开缓缓归-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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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

姬巫云重又将那玉佩系回身上,道:〃冠秋,你多保重。〃宁杞心中极不愿姬巫云离去,但他素来不善言辞,姬巫云又是因自己才起了去意,这留客的话如何说得出口,只得默不作声的送他出门去了。他立在门边看着姬巫云的青衫渐渐隐没在一片青翠葱茏之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姬巫云在山道上渐行渐远,也是满目黯淡。但他自小遭了不少变故,既被人怀疑,那是再不愿多留的,心中却仍有眷恋之意。

六,中秋佳节

姬巫云走后不几日便入了八月,解试共有三场,分别安排在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月初时宁杞便打点了行装,往苏州城里投了客栈住下。他心中虽仍惦记着姬巫云之事,但应考这头等大事便在眼前,也无暇多分心。

几日之后便是考期,宁杞匆匆赶到贡院,经了一番极严密的搜检才得入场,耳中听得大门、龙门及号房锁链仓啷的依次落锁,声响沉闷,手心里平白冒出一层细汗来。不久考题发下,一众考生绞尽脑汁的各做文章,那也不用说了。

到了十五日那场考试时,众考生已不如前两场一般战战兢兢,已有大胆考生挖空心思的将字条夹带入场。宁杞的文章做到一半时,听得隔壁号房中微有响动,料想是有人作弊,也不在意,只是握管疾书。

几名监试听到声响,大步走了过来,呼喝道:〃诸考生听着,有敢作弊者,罪不在轻!你们六人,放下纸笔,将所有物品全数摆出!〃各自进入考生的号房搜查。一名监试过来搜检宁杞之物,一眼瞥见他袖中微露杏黄丝绦,当下厉声道:〃袖中藏着何物?取出来!〃宁杞只得将姬巫云所赠的玉珠从腕上解了下来,交给那监试验看。

科考作弊,轻则带枷受罚,重则流放充军,此间骚动早已惊动了副主考,他过来巡视时,恰巧看见那监试检查宁杞那玉珠,问道:〃此考生可有夹带?〃那监试忙将玉珠呈上,道:〃大人,寻常考生为避作弊之嫌,一应物品从来都是能不带便不带,这考生却带着这等小玩意儿,颇有些可疑。〃

那副主考〃唔〃了一声,随意看了一眼,见了玉珠上的〃宁〃字,心头立时剧震一下,细细打量了宁杞几眼,忽然厉声道:〃这珠子你是从哪里偷来的?!〃宁杞大声分辩道:〃学生虽无德才,也是孔圣人门徒,怎会有这等鸡鸣狗盗之行?这玉珠是一位朋友所赠,大人为何说我偷窃?〃那副主考眯了眯眼,道:〃你那朋友现在何处?〃宁杞怔了一下,道:〃这个。。。。。。学生不知,他几日前便离去了。〃

那副主考颜色和缓了许多,将那珠子递还那监试手中,道:〃将这珠子送给监临大人过目。〃一边对宁杞道:〃本官不过是问问罢了,你也不必多想。回去答题罢。〃宁杞谢罪坐下,不久那监试便将玉珠还了给他,也无别话。宁杞莫名其妙的收了珠子,定了定神,仍旧将文章做完了。

一时卷子收上,解试已是毕了,宁杞慢慢出了贡院,只觉身心俱疲,一时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便随意在一棵临河垂柳之下坐了,见水面上浮着一只极精致的画船,垂着一重重的鹅黄缭绫,随着水上轻风拂动,若隐若现的现出鸿雁轻云的暗纹来,一名明艳少女倚栏弄水,情态妩媚宛转。这等香软风流的如画景致,在苏州也不多见,宁杞不由多看了几眼,却也并不如何在意。

那少女似是觉得冷了,素手轻抚了抚肩头,回身进了舱去,向船中端坐的一名秀丽青年娇嗔道:〃三哥哥,你出来多少日了,今日中秋,也不肯回京。〃那青年笑了一笑,还未答话,忽有一人停在舱门处,道:〃启禀公子,有消息了。〃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哦?进来。〃两名貌美侍女轻轻打起缭帘来,那人进舱跪拜,口中已改了称呼:〃回禀皇上,高大人半个时辰之前遣人送信来,说在一名考生身上搜出了一枚刻了‘宁'字的玉珠,字样已拓了下来。〃这青年男子居然便是当今天子赵滇,进舱之人自然是殿前司的侍卫了。

赵滇接过拓样看了,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是么?小七又将哪家的孩子祸害了。〃那侍卫躬身道:〃那考生名叫宁杞。〃又道:〃高大人已请画匠绘了宁公子的影象。皇上可要过目?〃赵滇笑着摆手,道:〃小七喜欢的人当真是数不过来,若是一张张都要看,那还不将朕累死么?罢了。〃

赵滇玩弄着扇子上的翡翠扇坠,又道:〃吩咐高谦,将这宁杞取中。如此一来,小七说不准便会随他赴京。〃那侍卫笑道:〃皇上只管放心,高大人心中有数,只怕不将宁公子取中才须特意嘱咐。〃赵滇点了点头,笑道:〃说得是。〃又向那少女微笑道:〃宛儿,我们明日便回京,可好?〃

宁杞却不知船上之人正谈论自己,他坐在树下呆呆出神,忽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便听一人笑道:〃冠秋,这仲秋佳节,难道竟落得独对明月不成?〃宁杞一惊抬头,见是同村考生刘文砚,勉强笑道:〃不然又能怎样,还能插翅飞回家么。〃刘文砚笑道:〃怎么,冠秋不知?许多考生都在前面酒楼上饮酒作乐,一来是庆祝解试已毕,二来也可同赏明月。我正要过去,冠秋也同去如何?〃

宁杞想了一想,自己确也无事可做,便随了刘文砚过去。他同众人见礼落座后,才见与自己同席的竟有一人是外祖父家的表哥姜鸿,心中顿时便是一冷,将头低下了三分去。

七,雕梁画楼

一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口腹之欲既已餍足,自然少不了高谈阔论。书生聚在一处,论的不是诗词歌赋,便是风花雪月,如今解试方毕,谁有心再谈诗文,各各品评起众青楼女子的容貌高下,又论起哪个琵琶弹得好,哪个琴抚得妙。不知怎么又说起若良家女子也解文字,闲来晴窗问字,红袖添香,自有一番风流乐趣。

姜鸿饮了一杯酒,颇不然道:〃士人才德兼备才是上品。若论女子,还是以德行为重,才学究竟是末。〃同席一人笑道:〃若也是才德兼备,岂不更妙?〃姜鸿摇头道:〃才之一物,于女子多有妨德之弊,不可不慎,不可不慎。〃那人笑道:〃愿闻其详。〃姜鸿随口道:〃文君雅擅音律,闻琴夜奔,千载之下犹有遗臭;莺莺怜才,夤夜自荐枕席,以致终身蒙羞,何可尽言。张兄博览群书,难道不知么?〃

那人摇头笑道:〃此二人不过是有些个风流罪过罢了。姜兄不说出个明明白白的事体来,我可是不服的。〃姜鸿微叹一声,道:〃好罢。我姜家家门不幸,出了一名叫约黄的女子。〃另有一人笑道:〃‘约黄能效月,裁金巧作星',倒是个好名字。〃姜鸿叹道:〃无为庸君作的淫词艳曲,又哪里是什么好名字了。〃却有姜鸿的同村之人知道,若论起来,那姜约黄当是姜鸿的小姨妈。

姜鸿续道:〃那女子生得貌美,才学也高,论起吟诗作对,我爹爹也不是对手。一年早春,她外出游玩,同一个赶考路过的书生相识,借了词赋暗通款曲,竟至私定终身。那书生不久进京去了,她却怀了身孕,生下孽种之后便投湖自尽了。她若不通文词,怎会有此惨事?白乐天曾作《井底引银瓶》,便明言题旨:‘止淫奔也 

'。。。。。。〃宁杞坐在席上,微微颤抖的手指捏着竹筷,脸色愈来愈白。

姜鸿话未说完,忽听一人道:〃这位兄台说得甚好,当真是字字珠玑,只是小弟还有些疑惑,还请兄台不吝赐教。〃宁杞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抬头去看,果然是姬巫云立在自己身前,心中一阵惊喜,低声道:〃巫云!你怎会在此?〃姬巫云垂眼一笑,却不答话,扬声道:〃小二,添个座位来!〃那小二忙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姬巫云稳稳当当的撩衣坐下,手中折扇轻摇,盯住了姜鸿只是微笑。姜鸿疑惑道:〃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有何赐教?〃姬巫云微笑道:〃四海之内,皆是兄弟,见面何必相问姓名?〃一边取过宁杞的酒杯,道:〃我借花献佛,恭祝诸位金榜题名、青云直上。请,请!〃诸人莫名其妙的举杯饮了。

姬巫云又自斟了一杯,一面合了折扇,轻轻拍打手心,道:〃适才兄台提到《井底引银瓶》,那女子不顾羞耻,随了心爱男子私奔,终究落得‘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蘩'。。。。。。〃有几个伶俐的听出姬巫云的寻事之意,拉着友人灌他喝酒,有心让他醉倒出丑。宁杞心中着急,劝了几句,却也无人听他的。

姬巫云却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直饮了小半个时辰,颊上微微浮起酒晕来,续道:〃妇人名节,从来更重于性命,那女子不要名节,便是将心爱男子看得重逾性命,却只得委屈做妾,岂不是冤极么?白公所言甚是,这‘淫奔'果然是要不得的。〃一面摇头叹息。姜鸿拉下脸来道:〃兄台原是有意寻衅来了。〃姬巫云悠然微笑道:〃不错,兄台是聪明人。〃席上一人怒道:〃你是何人,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姬巫云此时已有八分醉意,听他言语无礼,更不答话,手臂一扬,一盘螺虾仁便结结实实的扣在那人脸上,席上立时哗然大乱。被打之人自不肯善罢甘休,同席中有几人素来与他交好,也上前相助,一时打作一团。姬巫云身手灵活,除了衣衫微微凌乱些,倒也不见如何狼狈,那几人却吃了不少苦头。

酒楼中饮酒作乐的考生甚多,此时都被惊了起来,见厮打的众人俱是儒冠长袍,只道是酒后失态,也不如何在意,忙过来相劝。姜鸿等人败兴去了。

那店家听得楼上动静,脚不沾地的,姬巫云正站立不稳的向宁杞得意道:〃冠秋,这种酒囊饭袋,便是再多十个,我照样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宁杞叹道:〃是,是,我们快走罢。〃扶了姬巫云便要下去。那店家怒道:〃站住!两个死囚攮穷酸,砸了我的生意,就想一走了之?小二,将这两人绑了送官府!这还有王法没有。。。。。。〃

姬巫云大是不耐,脚下踉跄了一下,斜了那店家一眼,扔了一锭银子过去,道:〃够了么?将嘴闭了!〃店家一时眼都直了,忙道:〃够了够了!公子爷走好!〃姬巫云〃哼〃了一声,反倒停住了,道:〃今儿公子爷打得痛快,你这小店也有几分功劳,这个赏你!〃又抛了一锭银子给店家。扶着宁杞脚步不稳的走下木梯去。店家千恩万谢的颠颠跟在两人身后相送,恨不得姬巫云日日过来打上一架。

两人出了酒楼,宁杞便扶着姬巫云往自己住的客栈去。那客栈颇为偏僻,姬巫云走得烦了,抱住了路边一棵合欢树,说什么也不肯再走。宁杞无奈,只得站住了轻声哄他。姬巫云却顺着那树滑了下去,坐在已生了白露的青石上,一手扯着宁杞在身旁坐下了,道:〃你们在酒楼里坐着,哪里看得到月亮。〃宁杞望了一眼水中明净的月影,道:〃是。〃

姬巫云放软了身子去倚那合欢树,却未倚住,滑在了宁杞身上,宁杞低了眼去看他时,恰巧一对合欢花一前一后的落在了两人袖上,是极妩媚的湿红的颜色。宁杞是江南人,生就了一双水眸,映着月色流转,颇似是含情的模样。姬巫云醉眼朦胧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笑,道:〃冠秋,原来你也会这样看人,我还道你只懂得一脸呆气的搬出孔子孟子教训人。〃又问道:〃你的字是谁替你取的。〃

宁杞道:〃是学塾里的先生。〃姬巫云道:〃这个不好。‘画栏开处冠中秋',说的是桂花,那是望你蟾宫折桂之意。富贵气倒也罢了,求富贵气便不好了,不好得很。〃宁杞顺着他的意思道:〃那什么样的名字好?〃姬巫云忽然来了兴致,道:〃我替你另取一个。〃仰头想了想,道:〃今夜月圆,月却不能长圆,白乐天又有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之句,诗名《简简吟》冠秋,今后你的字改作‘简吟'可好?〃宁杞不语,心道这算是什么名字。

姬巫云却不依不饶的扯住了宁杞的袖子,道:〃简吟,你说我取得好不好?〃宁杞怕他纠缠不清,只得应道:〃好,好,好得很。〃姬巫云这才高兴,拉着宁杞起来,道:〃天色也不早了,简吟,你住在哪里,我们回去罢。〃宁杞心中一宽,忙道:〃好。〃

进了客栈,宁杞将姬巫云安置在自己房中,又寻店伴讨了一块醒酒石。姬巫云却死死的闭住了嘴,死活不愿含那醒酒石。宁杞哄劝道:〃巫云,你头晕得厉害罢?含着这个就好了。〃姬巫云〃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要我的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宁杞心中奇怪,道:〃巫云,你说什么?〃姬巫云却不肯再说话。宁杞好说歹说劝了他半晌,终于哄着姬巫云含了那醒酒石,又时时喂他喝水。姬巫云翻了几次身,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八,酒酿橙香

次日早晨,宁杞醒来时,见姬巫云正坐在一旁翻看自己搁在案头的书卷。宁杞坐起身来,想要说话,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姬巫云听到声响,回身看他,一时也是无话。两人此时才算是真正重逢,面上均有喜色。

隔了半晌,姬巫云开口道:〃冠秋,你这几日还好罢?〃宁杞点头道:〃很好。〃又道:〃昨晚你伤到了么?〃姬巫云摇头笑道:〃不过是一群文弱书生,想要伤我,哪有那么容易。〃宁杞犹疑道:〃你。。。。。。你听到了。。。。。。〃姬巫云知他心思,握住了他手,道:〃我听到了。冠秋,这等事不是自己管得来的,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宁杞低头道:〃我知道。你。。。。。。你又何必招惹他们,他说的。。。。。。也是实情。。。。。。〃姬巫云道:〃那人也太过分,自己知道就罢了,为何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来。这也是他姜家的事,好光彩么?〃又摇头惋惜道:〃可惜他聪明得很,未下场打斗,我只趁乱扔了他几只碗碟。〃宁杞叹气道:〃罢了,就算他同你厮打,你还能打死他么。〃

两人又叙了些别来之事,宁杞说起昨夜姬巫云喝醉,替自己取了〃简吟〃的新字。姬巫云大笑,道:〃原来我喝醉时竟有这等绝妙文思?好极,以后我便唤你‘简吟'。〃

晚间姬巫云在宁杞对面要了一间房,也在那客栈中住了下来。

半夜时候,姬巫云醒了过来,微觉有些口渴,便下床倒茶,无意往宁杞房中瞥了一眼,见窗中透出昏黄的油灯光来。姬巫云心中奇怪,心道他睡得不是比自己还早些么。便披了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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