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纪事·上卷(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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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龙纪事·上卷(女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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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如今的我若失去他,会崩坏成什么样子。
静了片刻,他幽幽的开了口。
“你……可是在怨我?”
“……我唯一无法怨你,这点你我都知道。”
“——你都不问我么?”
“问你的话你会告诉我么?”
他又陷入了沉默。我等了一会,缓缓盖上他的掌,十指交握。
“你不愿说我便不问。如今该我知道的我已然知道,我不知道的,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你不愿说自有你的理由,这总好过你骗我。等时机成熟,我想你自会告诉我。”我疲倦的叹了口气,心在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古井无波的年华。
“师父,我只问你一句,自此永不相问。”
“……你说。”
“——你,会背弃我么?”
“不会。”他定定答道。
“永远?”
“永远。”
“那便够了。”我合上双眼,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便足够了。”
为我独自守候二十年的男子,陪我度过了人生最痛苦的三年。
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是夜,我并未对他做什么,只是沉默的抱着他,挤在窄窄软榻之上,如同幼时一般,睁着眼直到天明。师父的身体背对着我,呼吸均匀绵长,却是醒眠未辨。温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裘衣,盈盈绕于体侧,我将被子拉到他下颚,在鸡鸣的第一声中翻身下榻。
行在清晨寂静的庭院里,繁雪般的梨花随风抚落,在空中打着圈子,最后无力地跌入尘泥之中。我看着满地繁花,嘴角露出一丝虚幻的笑。
师父你未说出口的话,我懂得。
你是要如这满树梨花一般静静地开在枝头,然后静静的,消失在我生命中么?若是如此,那么消失的人绝不是你,而是我啊。
你曾说过,总有一天,定会为我找到能让我真心爱上的人。”
师父,我找到他了。
那就是你呀。
所以如今的我,也可以静静的如梨花一般离开,幸福的,即使无法与你永远相守。
但是,在离开之前,我要打开钳住你翅膀的枷锁,给你一片除了这一方困住你的神殿外,可以自由生活的地方。强大的,即使不依附于神权皇权,也可随心所欲的力量。所以师父,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可以稍微再沉浸于这个过于美好的梦中。
然后当风起时,寂静的乘风而去。
就如同漫天落花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约战青丘

十日后晌午,我一袭湖蓝轻便短打,脚蹬黑色鹿皮长靴,梳着简单马尾如约来到城外青丘。此山并非什么名山大川,也未有何不可多得的风景,但只因着这满山苍翠,毓秀钟灵,一条浅溪自山巅蜿蜒而下,因此经常作为文人墨客援翰流觞,交朋会友之地。
未至山顶,便听到一阵沉郁箫声,哀伤婉转,如泣如诉,转而又如恋人伤离,母待子归。我不免微微诧异,这丽和春景,怎应得如此伤怀之曲。
循着音色,几步踏上筑于溪边的玄青石阶,转过横在眼前的歪脖古柏,在明与暗的交界处,一条黛色暗影长身而立。山顶的罡风吹得她衣袍猎猎,危危斜倚于崖边苍松下,她的表情溶于树影之中,模糊萧索。
我静立于她身后,听她的箫声在一声沉郁的吐息中渐渐消散。转过身,阳光顺着她的脸侧流泻,斜斜射与我眼中,映着她脸上绽开的明烈的笑,令我感觉有些眩目 。
她懒散的招着手,眨眼间已来到我面前。脸上,依旧带着与我初次相见时的潇洒桀骜,仿佛刚才的悲箫诉怀,不过是我看见的幻象。
“珑妹,你可让我好等。”
我无谓的看着她像小孩子一样皱起的眉,拱手道:“戚小姐,你我当日只约今日相见,却未细询时辰,小妹来得迟了,还望小姐见谅。”
“珑妹,我戚岚自来不好这些虚礼。你若句句如此,反倒显得生分了。”她将竹箫插于腰间,抬手搭上我的肩。
“我倒希望你可像当日承悦赌坊中对着那少年一般,冷锐犀利,才是你的真性情。”
“连我都不知我的真性情到底是什么,它们不过是我多重人格之一吧。”
她低低的笑着,抚上腰间的佩剑。
“虽然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然人生知己难求,与你我旗鼓相当的知己更难求。当日一番言语我便知珑妹定非池中之物,未来几年,这九玄大陆定会因你翻覆。我戚岚一介布衣游侠,只愿广结天下有缘之士,并无意与卿为敌,甚至必要时,还可助你一臂之力。今日就当是以武会友,彼此倾力一战吧。”
“人生从无免费午餐,小姐这样刻意接近我,总要让我知道你的目的。”
“目的么……”她的眸子暗了下,随即便复又亮若骄阳,“如果说当初是因着私因有意为之,但如今,却实然是因着珑妹本身了。”
我迎上她的眼,深棕色的瞳子直视着我,就如同她的人一般直接坦荡。半晌,我展颜而笑,此刻脸上再无半点虚伪世故。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并非不会说谎,而是他的实力使他不屑与说谎,因为他想达到的目的,完全可以用其他更冷厉直接的方法来完成。
而我眼前,站的正是这种人。
“小姐请赐教!”
我抱拳一揖,话音未落身子便流水般滑了过去,一把软剑自左袖中递出,节节抽长,软若游蛇,迅如闪电,韧比金石。银光冽冽中,杀伐之气立现,夹着凌疾劲风,向戚岚侧腰死角斜刺而去。
她只是微微扭了下身,身体便如幻影般向旁边层层荡开,速度之快竟隐有破空之声。
我就着剑势向旁凌空一扫,软剑几下弯折再次到她眼前,竟是直取其目,猎猎朔风中一声龙啸自剑中发出,撕破苍穹。
“竟是传说中形若惊鸿,啸若游龙的‘惊龙吟’!”戚岚双目瞬间亮若星芒,如同史学家见了朝思暮想的上古遗迹,虽然欣赏却毫无丝毫觊觎之意。
“此剑传说乃上古神器,失踪已近百年,削铁断金又颇具灵性,只是极其认主,若所持非人必遭剑气反噬,不想今日能见其重现江湖。倒也只得此剑,才可与珑妹相配。”
她说着运气一震,一把玄色长剑自剑鞘飞出,直击软剑上行七寸,其刚烈之气,如泰山压顶,直逼得地面隔空裂开一条狰狞的缺口。
我抽出腰间弯月型乌金短刀,不闪不避,直直接下此招,满头青丝因着被震碎的发带飞瀑般流泻下来,在迎面的刚烈剑气中飞扬起舞。
“珑妹好臂力!当今能正面接下我破天剑法的,普天之下怕也只有贤妹你了。”
她见与我力敌不成迅速抽身而退,我回手将短刀入鞘,持剑直逼而上,双掌相对,转眼间便与她缠斗在一起。一个如黛色苍鹰迅疾狠厉,一个如蓝色蛟龙灵活毒辣,一时间竟也难分高下。
我借着异常柔韧的身体,跳折回转,穿梭于她凌厉刚劲的剑风之中。所过之处,如蜻蜓点水,杳无痕迹,然即刻便被随之而来的疾风硬生生劈开一道数尺长痕。借着剑式空隙我反身一刺,腰肢如若无骨,直折成一百八十度,在她身周挑出无数夺命剑花。
青丘之上,只见一蓝一黛两道身影缭乱如穿花蛱蝶,回转间波光流转,竟似神明共舞,皎若仙姿,实际却是凶险异常,往来间掌风霍霍,刀光剑影,一不留神便非死即伤。
虽说先前约定点到即止,然战至兴处谁又能不拼尽全力。山中一时飞沙滚滚,扬起的碧草未及剑锋便裂为数段,再如被烈火焚烧一般化为灰烬。一连数千招双方皆未显出颓势,反而越战越勇,直将毕生所学尽情挥洒于此。
“痛快!”我扬声笑道。
评剑会友,快意江湖,说的也便是如此。不知要到何时我才有这般福气,如眼前潇洒如草原劲风的女子一般,横刀策马,忘尽凡尘,逍遥于这九玄山水之间,如此,倒也不失为人生一件乐事。
时间流转,不觉间日头业已西沉,当初那一炷香之限早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感觉后力不继,一个踉跄,冰冷剑尖便横与颈上。
抬首看去,戚岚的面孔迎着夕阳,如同寺庙中镀着金箔的神佛,英武庄丽,见者生敬。
此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
“——是我输了,‘渡殇’之酒自当双手敬上。”我抱拳道。
戚岚抽回长剑,收入剑鞘,起落间在空中掠过一条炫然光影。
“此局即已打破当初所定规矩,便算不得输赢。贤妹内力浅薄,经验也稍显不足,应是刚习武不久。今日竟已能将我逼至如此田地,说起来实是汗颜。我想珑妹之武功若稍加时日,辅以内力,并将大有所成,说是独步天下也不为之过。”
我苦笑着摆摆手,心中岂会不知此战能持续这么久,她多少都有相让与我,其目的八成是借着交手令我提升实战经验。若不然早在一炷香刚过我力气稍有不济,她便可挥剑将我秒杀了。
“输了就是输了,乃是小妹实力不济,贤姊今日多有提点,凌珑不胜感激。若不嫌弃,还望与我同往梨庄小酌,小妹自当以渡殇之酒待之,不知姐姐可愿贲临寒舍?”
“提点自不敢当,不过渡殇我却是心念已久,今日若能与珑妹评诗论剑,把酒言欢,便真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我与戚岚如未谙世事的单纯少女,彼此相视一笑,情谊便如这满山春草一般,不自觉时即覆了满心满眼。她的潇洒坦荡,绝艳惊才和不自觉间对朋友流露出的细致关心,无疑在这一日彻底赢得了我的友情。此刻我只想作为一个去尽纤华的游者凌珑,而并非万人膜拜的龙神神主,随意的,与友人月下对酌,而不必计较期间的厉害。
她似是看出了这点,大咧咧的勾上了我的肩,嚷着肚中酒虫在咆哮,一阵风似的将我扛上肩膀跃下山去,急行间我眼角仿佛又掠过那道青色的身影,但还未及看清,就被戚岚携着飞奔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月酌残影(改)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渡殇’!”
击缶而歌,临月豪饮,当日随口乱吟的句子,随兴制的酒,竟都成了如今京中最风雅的诗词,最难求的佳酿。
戚岚已是微醺,双颊泛起酡红,衣襟微敞,露了白皙的颈子。袖口向上挽起,纤细的手腕上抓着与之极不相称的半人高的酒坛,清冽的酒液顺着盆大的坛口直泻而下,竟一滴不落的进了她的嘴。
坐在梨花枝上,我相当无语的看着满地酒坛,这女人哪里在品酒,她简直就是饮牛!真不知那个清癯的身体里是怎么容得下这么些东西的。无奈的吩咐璟词将梨庄酒窖中的“渡殇” 全部搬了来,想必被那些追着我讨要多年的皇家贵胄武林圣手看见了,我们都会被刺杀而死吧。
梨庄乃是我两年前出游时,偶然盘下的别庄。此庄位于千城城郊,地处偏僻,屋舍也极为朴素,不过是以竹子茅草粗粗而就。但因着满园的白梨和穿宅而过的长情江而为我所爱。长情江说是江,其实也不过是汶水末梢的极细支流,被神殿引水后实际比小河汊也宽不了多少,而它注入的便是御龙殿外,初代女皇平惠公主亲自命名的长情湖了。
千城作为曾经的千湖之城,河道纵横,湖泊千数,虽说近百年来已填上了许多,然唯有此湖确是任谁也不敢填的。长情湖,传说上代转世的御龙少姬凡世的夫君在少姬应劫后投湖自尽的地方,三千年来作为坚贞爱情的佳话一直被世人传颂。每年六月初六湖上还会有诸多祭奠,以纪念这位为爱殉情的绝世佳人,并祈愿自己的爱情可以向他们一样至死不渝。
我虽不是为这传说而来,但长情江的江水确是比高山上的清泉还要甘冽许多,用来酿酒正是最好,因此梨庄不知不觉的也就成了我品琴论酒,结交天下之士的地方。
我拍开一坛给她扔过去,无奈摇头道,
“就这么好喝?”
她坐江岸上嘻嘻笑着,意识有些恍惚,对我带刺的视线浑然未觉。只是在满地银辉中缓缓站起,像个孩子般踢着酒坛,咕噜咕噜,一个个滚入面前的江水中。
“不过是有想见之人罢了。”
她注视着前面潺潺的长情江,面上几分自嘲,几分惘然。
“你知道酒后所见不过都是幻影,若人还在世上,不如直接去见来得痛快,何必在此作小女儿姿态!”
“想见却不得见,想见却不可见。失约之人有何颜面去见留下的人,又有何颜面去见背弃的人,既是忏悔,怕也只得在梦中了吧。”
梦中?既是忏悔了又怎样。
犯过的罪一样不会减少,伤过的人依旧不会消失,一切,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她托着腮,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水面,声音暗哑,似是喃喃自语。
“你一定,认为我很懦弱吧。只能在这里借酒消愁,自欺欺人。”
“懦弱,没错。没想到如与阳光同行的戚岚也有如此怯懦的一面。”
“卑微,又怯懦。”我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这个如战神一般令人仰望的女子,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真实的凡人。
“但是也很勇敢。”
望着她晦暗的侧脸,缓声道,“能将自己的软弱卑怯用刀子狠狠剖开,露出血淋淋真实。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越是强大,越是如此。
“难过的想要逃避的时候,任谁都会有的。”
我跳下树去,举起酒坛,在她头上一碰。
“为这位满腹苦酒的悲情女,干了!”
她揉着被我装起了大包的脑袋,斜了我一眼。
“你是真想把老娘灌死不成?”
“我未与你哭穷,你倒先怪起我的酒?”酒坛继续与她的大包来个亲密接触,“梨花酿本就清淡,我不过往里加了些崤陵天绝之巅的华胥曼陀罗,一时半会还喝不死人的!”
“那不就是迷药?”
“可不?”我嘿嘿弹着酒坛,“但是被我改良了的,九蒸九煮,十日研磨,一百多道工序,不会上瘾,也没有毒。渡殇之酒,能让你见到最想见的和最不想见的。”
“渡殇……若世上真有酒能渡人之殇就好了。”
“不过是坛酒而已。”
“……也是……”
她默然卧于江岸长草之中,不一会就发出细细鼾声,应是酒终于起了作用。那酒其实是极烈的,一般三杯就醉倒,她整整喝了六七坛,若在平时怕是早就醉了,只是今日心事太多,虽然一心求醉但偏偏怎么都醉不了。
我将她搬到竹屋榻上,因为不晓得她会不会耍什么酒疯,所以还是打算保险些,在屋内的躺椅上睡下。毕竟看她那变幻莫测的脸色,就知道在做的可绝对是惊心动魄的梦,稍个不留心八成就把这房子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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