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绯(朱雀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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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绯(朱雀前传)-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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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几乎已经统驭了天地,那样的地方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即使投奔了某处飞禽的聚集地,身为龙族的他还没开口说话,雨点般的攻击就立即落下来。他只有护着凤凰逃走。原来他也想过就把凤凰交托给某个飞禽聚集地后,自己默默离开,但看着那些聚集地接二连三地被龙族占领,他就不敢这么做了。
当乌龙梓童出现的时候,天寒几乎已经和脏兮兮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他和凤凰住在一处山谷的山洞中,过着近乎茹毛饮血的日子。
半边脸上满是胎记的妇人看着儿子,心疼不已。才几个月而已,竟然瘦了那么多。
想想也是,这孩子从小养尊处优,衣食无缺,哪曾挨过饿受过冻?何况现在还要照顾如同婴儿一般的凤凰。最要命的是,凤凰属火,喜欢的是干燥温暖的地方,而身为龙族的天寒最舒适的地方则是潮湿寒冷之地。天寒自然宁肯自己难受,也不愿意亏待了凤凰。
「娘——」
娘字呼出一半,天寒硬生生地住口。他既然已不认父亲,那母亲自然也不能认。
「你是来劝我的吗?」天寒硬起心肠,故意用冰冷的语气对乌龙梓童说话,「不必费心了。我不会回去的。」
他挡在山洞洞口,没有让母亲进去的意思。
听了天寒的话,乌龙梓童没有动气,也没有说话。这个儿子虽然生性温和,却是榆木脑袋,顽固起来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不管怎么劝也不会有用的。就像当初提出要娶凤凰的时候,不论夫君如何震怒如何反对,他仍执意要为之。
这个时候,不论她如何以言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都不会听一个字。因为他对自己的到来起了戒心,完全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与其浪费口舌、自取其辱,不如直接以行动敲开儿子的榆木脑袋。
乌龙梓童转身拍拍手,一队龙族士兵出现在山洞前的空地上,推出了十余名被捆绑着的飞禽族人,然后退开。那些飞禽族人全部都是平民的老弱妇孺,他们东倒西歪,惊慌失措,发出尖锐的惊叫。
另一队龙族士兵在距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架起了弓箭。
天寒一惊:他们想干什么?莫非?
他的预感成了真。随着领队的一声号令,数十枝利箭离弦,向那些飞禽族人飞去,霎时间哀号四起。有的扎进了心口,有的扎进了肚腹,有的正好扎进了眼睛……一时还不得毙命的,扭动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
天寒大叫,想要冲出去,却被乌龙梓童强硬地挡住。
第二拨飞禽族人被押了出来,被推到先前死去的飞禽的位置,与尸体以及伤者一起。弓箭手们从箭囊中取箭,开弓,弓身发出吱呀声,锐利的箭头瞄准了他们胸口。
「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我不许你们这么做!」
天寒挣扎着,想要挣脱母亲的臂膀,但是徒劳无功。乌龙梓童虽然是雌性,但是她久经沙场,力气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天寒虽是雄性,但年纪简稚,力量也不够强。
「请问尊驾是哪位?」
乌龙梓童凝视着儿子,用冷冷的语气问道。
「您在说什么啊?娘!我是你的儿子天寒啊!」
天寒惊讶的看着母亲,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怎么问。
天寒话音刚落,乌龙梓童立即拧起了眉。在她背后,嗖嗖声中,利箭离弦,紧绷的弓弦嗡嗡作响。
跟着第三拨又被推了出来,利箭再次瞄准了他们。惊恐的尖叫,哭声喊声,响成一片。
「我的儿子青龙天寒,是水族之长常俊的世子,是即将登基的天帝的皇子,也是下一任的天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只要他一声号令,就可以让一万生灵去死,也可以让一万生灵留下性命。」
乌龙梓童看着天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你是谁?为何自称是我的儿子?」 
天寒目瞪口呆,头脑中就像打翻了襁糊,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见他没有反应,梓童向后一点头,数十支利箭第三次飞了出去……
飞禽族人垂死的哭叫声中,梓童强硬地将天寒拉出了山洞,天寒的挣扎丝毫没有作用。另一队弓箭手来到洞口,对着同一个目标拉开了弓。
「不!不许碰他!」
天寒叫道。他开始聚集灵力,如果他们放箭的话,他就攻击。即使可能会伤到母亲,他也顾不得了。
他们瞄准地正是坐在山洞中的凤凰。这个时候的凤凰和幼儿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除了本能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凤凰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他睁着碧绿的眼睛,笑了起来,伸出双臂,发出「啊啊」声音。
但是在另一边,第四拨飞禽族人被推出来。利箭架起,闪着杀气腾腾的寒光。
天寒大惊。这样,他如果救了凤凰,那些老弱妇孺就会牺牲,而如果救了那些老弱妇孺,凤凰一旦再次涅盘,自己以及这里所有的人,包括那些飞禽族人,母亲,龙族士兵,统统都会卷进三昧真火中尸骨无存。
「你是谁?」乌龙梓童看着天寒,「你想做什么?」
凝聚的灵力忽地浩散了,天寒终于明白到母亲的用意。一咬牙,他对着弓箭手们大叫:「快住手!这是命令!这是命令!」
这话一出口,就代表他承认自己是父亲的儿子,是水族之长常俊的世子,是即将登基的天帝的皇子,就是说,他推翻自己先前断绝父子关系的宣言。但是他别无选择,他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飞禽族人被杀而不阻止,他做不到。更何况凤凰现在就在他身后。
天寒从没像现在这样充满无力感,两个月前带凤凰走的决然没有了,带着凤凰流浪的毅然没有了,天塌下来自己顶着豪气没有了,现在的他,连几个飞禽族人也保护不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在他和凤凰婚礼前夜,母亲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那不是要他不忘父母的养育之恩,而是提醒他别得意忘形,别对自己的能力产生错觉。
离开了父亲,他什么都不是。只要父亲有心,随时都可以来将凤凰带走,别说阻拦,他连开口劝说的份都没有。
举着弓的弓箭手们就将弓放低了,退后,列队,静静地侍立着。
「这就是权力。」乌龙梓童淡淡地说道,「你可以没有强大的灵力,不懂高深的法术,也没有聪明到能运筹帷幄,但只要有权力,你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得到想得到的。所有的梦想都能够实现。」
掏出锦帕,乌龙梓童为儿子擦拭着满是污垢的脸。
「逃避不是办法。你父亲活了一千八百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现在又即将成为天帝,统驭四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你能逃到哪里去,你能避到哪里去?无权无势,你凭什么和他斗?凭什么和他争?」
天寒听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梓童为他擦去眼泪,继续说道:「如果你爱凤凰,就重视他所重视的,保护他想保护的,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为他……撑起一片天。」
收起手帕,乌龙梓童最后用一种极低极无奈的语气说道:「你的父亲为了得到能够实现梦想的权力,努力了一千五百年,而你,就因为是他的儿子,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为之努力了一千五百年的东西。如果不是顾虑着骨肉之情,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只因为你是他的儿子,他就只能忍让,甚至还必须为你张罗一切。你以为他好过吗?」
天寒讶异地抬头,却看到母亲已经别过脸,缓缓步去。
「天帝的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带上凤凰跟我来吧。」

登基大典,普天同庆,四方朝贺,八方拜服。
沐浴更衣后,天寒看到了一身帝装的父亲。原本以为父亲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不想父亲却只是笑了一下,还拍拍他的头。
「你没有错。如果换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常俊看到坐在椅子上像个孩子一样东张西望的凤凰,于是他对天寒说:「我今年一千八百岁,还能活七百年。这七百年里,我把飞禽一族的生死大权都交给你,是让他们自生自灭还是发扬光大,就看你的了。对于与飞禽一族有关的事情,不论是喜是忧,我都不会吭一声的。但是,只有七百年,你最好祈祷我在两千五百岁生日那天归天,一天也不多活。」
「……不……」天寒有点被父亲的最后一句吓到了,他呢喃着,「孩儿盼父亲万寿无疆……」
常俊大笑起来,摸摸他的头:「不要勉强说违心之语。」
太合殿前,完成登基礼的常俊出现在列队朝拜的臣民们眼前。「万岁!」的欢呼声顿起。
常俊挥手,他们立即安静下来。身着皇后宫装的乌龙梓童出列,大声道:「今日是天帝的登基大典,是何等重要的大日子,但是却有人擅动刀兵,滥杀无辜,用鲜血玷污了今天,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天寒看着母亲,母亲依然像以前一样。她没有美丽的外表,没有喷火的身材,不懂琴棋书画,不会诗词歌赋,可是她却是父亲的结发之妻,无论父亲有多少个花容月貌的爱姬,无论那些爱姬生下了多少个儿子,她依然稳坐正室之位。如果母亲只是温柔贤良厚道,只是会洗手做羹汤,那么在过去一千五百年间,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母亲之所以是母亲,之所以是父亲的正妻,凭的就是能与父亲患难与共、幷肩作战,而不是在危急时刻抱着细软和儿女哭哭啼啼,争相逃命。
就像今天,能用最卑鄙却最有效的方式逼自己回来。为了逼自己回来,竟然牺牲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母亲看准了自己绝对不会对老弱妇孺被杀无动于衷。
凶手……
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禁想使用这样的形容呵。凶手!
「罪该万死!滥杀无辜者就该千刀万剐!」
殿前轰然一片。
乌龙梓童点点头,拍拍手。广场一角的数十名龙族士兵立即拔剑自刎。顿时血流如注。广场上的人群被这可怖的景象吓的寂静无声。
天寒注意到,那些士兵就是今天射杀飞禽族人的士兵。
为什么?母亲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算是赎罪吗?他们不过是依照命令行事,不过是替罪羊!她想用这样的方法为自己开脱吗?
卑劣……卑劣!金眼少年暗暗磨牙,他垂着头,不想去看那让自己思心的画面。
「你们大家都听着,」乌龙梓童继续说道,「他们虽然是滥杀无辜,但却是受人指使,那个人就是我,乌龙梓童!」
天寒猛地抬头,看向母亲,他全身都被震惊笼罩住了。
殿前广场一片嘈杂,然后是哑然。
天寒扭曲的视野中,乌龙梓童提着剑走到了他面前。恐怖的不祥感觉化为麻痹感爬满了他全身。
乌龙梓童微微欠身,对儿子说道:「计策是我梓童定下,你父亲是按照我的意思办的。如果要恨,就恨为娘我吧。不管有什么罪过,由我梓童一人承担。」
话音末落,她抽剑一横,动作之快,根本没有天寒阻止的余地。等天寒抓住她的手腕,已经来不及了,剑身深深地陷进了咽喉处。
「不要!不要啊!娘!」
天寒用力扳着母亲的手腕。
什么「卑劣」,什么「凶手」,全部都烟浩云散。三百岁的金眼少年此时只是一个试图挽回母亲的幼子。
但是他没有成功。腕上即使带着儿子的手,妇人还是将陷进咽喉处的剑身狠命一划拉,红色的液体像喷泉一样喷到目瞪口呆的金眼少年脸上、身上……
母亲无声的话语在天寒耳中回响:娘为飞禽一族偿命……
天寒看着母亲的身体软了下来,倒在自己面前。
四周的东西全部消失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眼中只有母亲逐渐失去温度的尸身。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怎么杀了父亲,好为凤凰报仇。但是现在同样是至亲的母亲的尸体就躺在自己眼前,他发现,原来亲眼看着父母死去是那样恐怖的一件事情……他再也无法想象自己对着父亲举起利刃是什么样子……
常俊走了过来,步子缓慢而沉稳,每一步都似完全确认脚下有什么后才抬起另一脚。到了三步远的地方,一撩衣摆,新登基的天帝对着妻子的尸身双膝跪下,双手撑地,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动作缓慢而有力,隐约能听到额头与玉石地砖相碰撞的声音。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形成逐渐推移的波浪。
只有青龙天寒一个人站着,呆若木鶏。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跪,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第九章】
姜川盆地遭水淹,数万顷树木成了水下森林。
容山山岭飞禽族下级神族十七户遭袭被掳,七万凡鸟被大网网走八成。
洞庭湖、鄱阳湖等的五大湖泊迅速扩张,面积达到了汛期全盛时的五倍以上。
…………
兽族飞禽族玄武族中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无法忍受,欲论三分理,却没说上两个字就被放了血。
「天空本来就是我们飞禽的,岂能容你们如此作威作福。」一名飞禽族人气喷地大叫,结果不但嘴被撕烂,还被吊起示众。
…………
圈地,蓄奴,巧取豪夺,暴力冲突……
仿佛饿了几辈子的蝗虫一下冒出来,拼命地从天朝尚不丰硕的血肉中吮吸。
进谏大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新登基的天帝,天帝却像没听见一般,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他们被干晾的事,不出两天,就像长了腿似的传递天地间。
「天帝都不说话了,要你来多管闲事?」
一干言官们脸涨的青紫,龙族亲贵们拊掌大笑。
「天下是我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那些边角的、零星的利益不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了,他们抬起腿,直起腰,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将圈地蓄奴搬上了正式议程。登基大典前张贴的安民告示成了废纸一张,劝阻之辞完全被当成了耳边风。

西双版纳,美丽富饶,号称万林之林,万森之森。
那一晚,一支兵不兵、民不民的龙族队伍进林,砍林木,掏鸟窝,设兽夹,开矿井,一株株百年古木不断倒下……受到生命威胁的飞禽族终于忍无可忍地再次拿起了武器,龙族早有准备,一声鼓响,「杀——!」揭开了边缘的拉锯战。朝野皆惊,急忙派人调停。
「挑起战端的是他们,我们不过是正当防卫。」
龙族将士振振有辞。
而前往飞禽族阵营的专使则话还说没上两句,就被打的头破血流,身首异处。
「爬虫们滚回烂泥里去!」
「安生」了一阵的飞禽族暴怒了,举着专使的脑袋大喊。
「反了!反了!」
天帝长子赤髯龙天颢大怒,褐色的眼中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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