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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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春秋- 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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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叹道:“这些地方大多可种植粟稷,却被山戎空置,委实可惜。”
姬克道:“山戎以牧放为生,居无定所,有良田也不能用。其实在下也曾想过逐走山戎以扩地,但燕国还不足富,燕国也颇多空地,父君正设法广置良田、打造农具,先使燕民富足,方可用兵。再者说山戎人甚是强悍,士卒勇猛,就算也逐之而夺地,也不大容易。”
伍封点头道:“这也说得是。”
姬克道:“如果燕国有龙伯这样的名将,驱逐山戎便容易了。不瞒龙伯说,在下对龙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要有龙伯在,天下战事无一不能获胜。”他这话发乎内心,伍封见他对自己不仅是欣赏,简直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苦笑道:“世子将在下看得太重了。”
梦王姬道:“当年秦穆公霸西戎,辟地千里,全靠一个叫繇余的人。繇余原是晋人,素有大才,在晋国并不得志,投奔了西戎。秦穆公用反间之计,迫使繇余归秦。繇余熟知戎事,献伐戎之策,百发百中,遂成秦人之功。”
姬克眼中一亮,道:“王姬之意,是否觉得我们也可学学这法子?”
梦王姬摇头笑道:“梦梦是有感而发,倒没有其它的意思。”
殊不知一百多年后,燕国名将秦开在东胡当人质,后来逃回燕国,引燕军逐东胡,开地千余里,使燕国能够立于七国之雄,正与繇余大为相似。
燕国处在北地,此刻正是大冬天,飞雪连天,路上积雪甚厚,所程颇缓。
沿途经过酉城、孤竹,伍封随三燕女先后去三女故居,果真如三女所说,其家中已无亲人,甚至连先人坟葬也觅不到。不免又让人想起冬雪,心中感触良多。
过了孤竹不远,便近海边,前方早已经有十余人应了上前,为首的便是展如。
展如上前道:“龙伯终于到了,在下在此等候了七八日,甚是担心。”
梦王姬微觉诧异,在伍封的家臣中,人人都自称“小人”,唯见这展如自称“在下”,与众不同。
伍封道:“展兄辛苦。”
展如道:“奉夫人和公冶先生之命,在下率了大龙、飞鱼两艘余皇和飞牛而来,共有浆手七百人,士卒百人,都是精擅水战者,以防途中生变。”
伍封愕然道:“飞牛是什么?”
展如笑道:“是一艘改造过的运兵大舟。”
原来,玄菟灵曾泛舟入海,多日未回,伍封让小鹿乘飞鱼和一艘运兵大舟在海上去找寻,那运兵大舟不够平稳,每有风浪便要十分小心,小鹿在海上不胜其烦。后来在朝鲜找到了玄菟灵,玄菟灵见以运兵大舟远涉大海有些冒险,苦思数日,设计了一图,让小鹿回到莱夷按图改造大舟。
伍封眼下有三艘运兵大舟,两艘是齐国的,原是伍封从历下和琅琊借来,齐平公后来赐给了他,还有一艘是由吴国回齐时,王子季寿所赠。玄菟灵与屈狐庸一族相传,极善建构,按他的图,将三艘运兵大舟并着连在一起,加以改造,三舟整体相合,中间用了二百多个大铁环相扣,三舟舱面之间用厚木板钉起来。这运兵大舟本就极大,三舟相并,舱面上几乎可以跑马。
又加固船身,使这艘运兵船既扁又阔,大了三倍,比飞鱼还能抵受风浪。不过这么一来船速便更慢了,因此重新设计浆口,将浆手扩充到四百人,是以速度快了许多,比大龙余皇便慢不了多少。这工程太大,费了三年才改造完。运兵大舟本来就与余皇大舟不同,余皇是用以为战,重于兵革,运兵大舟是用来载物的,三艘相并成一艘,载物奇多,因此将这艘改造成的大舟叫唤作“飞牛”,意思是能载重物,速度也不弱。展如这次来应接伍封,便将这刚刚改造好的“飞牛”驶了来。
伍封笑道:“原来如此。”
展如道:“在下猜想龙伯这次家眷不少,绕道北地,辎重又先运了回国,怕路上粮草食水不足,是以用飞牛装了满舟水粮和一些兵器,除了浆手外,尽数放了粮草食水足够千人半年之用。
一来因海上无法补给,二是怕万一遇到麻烦,也好轻松应敌。”
伍封奇道:“由海上回莱夷,不过是十余日的行程吧?”
展如笑道:“虽然只有七八百里海路,但谨慎一点总是好的。在下领兵之事,向来是如此。”
伍封点头道:“你这谨慎之心甚好。”见展如身后这十余人颇有面生,顺嘴问道:“他们是我们军中的人么?”
展如道:“他们是在下新收的亲卫,颇擅行舟驶船。”
到了海边,梦王姬见到了三艘巨舟停在海上,如同三座小岛,余皇颇高,那飞牛虽不及其高,却比余皇宽阔。虽然她早闻伍封说过余皇之大,此刻见了,仍是暗暗吃惊。胡弦儿及那些未见过余皇的胡人更是目瞪口呆,想不出这巨舟是如何造出来的。因这海边无停靠渡头,三艘大舟吃水都深,无法停靠水边。好在大舟上都带着小型的舢船,在海边等着接人上去。
此时姬克笑道:“龙伯既然到了,在下也该告辞回去。”
伍封道:“世子怎不上余皇坐坐?”
姬克道:“在下离开蓟都许久,若不赶回去,只怕父君会责怪。”伍封让人拿了口“步光”
剑来相送,梦王姬等女都谢过姬克,看着他带了燕人走了。
小鹿向来是水军统领,展如只是其副手,但小鹿不在,便由展如统领水军,此刻展如上来问伍封如何安排人数。
伍封先让展如带人将辎重、战马运上三舟,自己与夫人的战马器械、随身物什自然是放在大龙之上。然后与庄战、鲍兴盘算了一下人手。大龙有浆手三百,飞鱼与飞牛各有二百浆手;再加上三船携来士卒百人,百人中有三十擅水的倭人勇士,多是随伍封去过晋国和成周的那班人;索家人和乐浪人各五十水卒,他们自小在水中讨活,水性更精。伍封随行的一众人中,尚有二百四十多倭人勇士、遁者四十五人、铁勇二十九人、胡人勇士五十人。加起来共有士卒四百多人,其余寺人、侍女各近五十人、胡人夫妇五十对。
伍封与庄战等商议一阵,让庄战夫妇带着胡人夫妇乘飞牛,看守辎重,因他们都不擅水性,又派了巫木带木遁者和二十名索家水卒上飞牛去。鲍兴、展如带倭人勇士一百人、乐浪水卒十人、索家水卒三十人、胡人勇士、剩余胡人夫妇乘飞鱼余皇,其余的铁勇、遁者、士卒、侍女、寺人都与自己和各位夫人乘大龙余皇,商壶、田力、圉公阳、庖丁刀都上大龙。这余皇可乘二百士卒,如此安排正好。
分排妥当之后,众人一一上舟,渠牛儿和公敛阳掌着大旗,牢牢插在大龙船首的旗洞之中,这面天子亲赐的大旗使大龙余皇更显得威武不风。
鲍兴道:“龙伯,是否用铜链子将大舟连上?”
伍封点头道:“飞牛慢了些,还是用你的法子,用铜链将余皇和飞牛连在一起。”小鹿曾涉大海找寻玄菟灵和被离,当时乘飞鱼出海,用铜链与运兵船相连,回莱夷后特意打造了数根极粗的铜链,置于余皇之上,又见大龙船身上蒙着生牛皮,既利破水,又能防箭矢,也将飞鱼、飞牛船身上都蒙上生牛皮。此刻在两艘余皇之间用两条大铜链连着,相距二十丈,余皇尾上又各用两条铜链共四条连在飞牛的船头,也是相距二十丈,使这三船成三角之势,大龙飞鱼在前,飞牛在后。
展如走过来道:“龙伯,在下想上大龙,与龙伯在一起,顺便讨教些兵法。”
伍封让他与鲍兴在一起,便是因为鲍兴较为粗鲁莽撞,虽然这两年已经有所长进,也学了一点点兵法,毕竟还是不够沉稳,有展如与他一起,正好补其不足。可展如此刻要上大龙,伍封也不好说不行,笑道:“也好,这海上之事我可不大明白,各位夫人问起来,有你在便好回答。
是了,那余皇令鲍义怎么未见到?”
鲍义原名为大头,是庆夫人亲赐的姓名,当然他在剿灭徐乘时立了大功,失了一臂,伍封令他为余皇令,平日监守大龙余皇。
展如怔了怔,道:“噢,鲍义本应随来,但他前些时染了风寒,只好留在五龙水城。”
伍封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意。
展如叫上自己的随身亲卫,让他们分上三舟亲自掌舵和登上观台指挥方位。这里最擅水战的海行的便只有展如和伍封,而伍封的水战之学多是从展如处学来,是以伍封也不好多说话,由得展如安排。伍封想了想,让巫金、巫土二人带金遁、土遁者到飞鱼上去,有巫金巫土的相助,便可免得鲍兴性急闯祸。
众人陆续上了船,各船细细检查了一遍,伍封下令出发,三舟相连,扬起巨帆南行。本来三舟之中,飞鱼最快,大龙因为在板中夹了铜片重了,是以虽然多一百浆手,仍然比飞鱼稍慢,飞牛是三艘运兵大舟改成,又装满了辎重水粮,是以最慢。
伍封让两艘余皇减速,按飞牛的速度同驶,以免让余皇拖着飞牛而行,浆手太过费力。三舟相距颇远,展如站在船尾最高的观台中,与舵手互通声气,一路以旗号为令。这观台比甲板高出两丈,如同一间小室,由三根铜柱支撑,十分坚实。
伍封与众夫人在船头看了一回,只见周围碧波轻漾,阳光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偶见舟艏所至,惊得大鱼跃出水面,远处海天一色,风景甚佳。
众女除了梦王姬外,都熟悉海景。梦王姬是首次见海,又是首次乘大舟行于海上,见周围景色之美,不禁心旷神怡。伍封见她第一次乘舟入海,怕她晕船,过了良久并不见有异,才放下心来,携着她的手道:“王姬,我带你看看这大龙,包管你更加惊奇。”众女在船头嘻嘻笑笑,与站在船头旗位处的田力打趣,伍封带着梦王姬在大龙上到处细看。
伍封道:“这艘大龙本是吴国三艘余皇之一,宽十丈,长五十丈,设上下二舱,可乘六百人。
上舱可乘甲士二百多人,下舱有浆手三百人。夫差派水军司马徐乘率水军伐齐,战败之后,徐乘不敢回国,便在海上为盗,自称‘海上龙王’。他想长居海上,是以将大龙船身上蒙了生牛皮,船首、船尾和船身还嵌了薄铜片,可避箭矢,又能撞翻敌船,水上无可抵挡。”
梦王姬道:“这人想来精擅造船之技。”
伍封道:“是啊,徐乘先辈是巫狐庸的弟子,他与展兄一样,一家数代都在吴国水军之中,最精造舟。船上所有柱架都是青铜所铸,是以构建甚固,三百浆手中配以三十铜浆、舵用铜舵,以免战事浆断舵毁,在水上动弹不得。”
梦王姬愕然道:“船上用这么铜,岂非甚重?”
伍封笑道:“这还不算,这大舟船身两侧用双层的厚木板,中间还嵌了一寸厚薄的青铜片,铜片相交处磨成凹形,灌以铜汁,数百块铜片连成一体,整艘船如同嵌了一层铜甲一般,就算损了一层也不怕有水渗入,船首船尾和舱底之外层还加用了厚铜板铸在一起,专用来撞击,船身连木带铜,厚达尺余,故不怕触礁或被人凿穿。”
梦王姬惊道:“若拆了外层木板,岂非就是一艘铜制的大舟?”
伍封笑道:“那也差不多,不过铜片不算太厚,每片之间熔铜汁而嵌合,直接被巨浪冲击怕不持久,是以外层那木板非要不可。”
梦王姬沉吟道:“这徐乘想得周到,一般的舟船都用木制,有些怕火,用了铜片后,便大可放心。”
伍封带着她到前舱,这前舱一隔为三,前面有大案,是发号施令之处,后面隔为两间,一间有卧具,铺设裘衾革席,另一间仍放着那可容二人的精铜浴桶,两间之中有门相通,侍女早放了火盆生火,舱中甚暖。
伍封指点着舱底和壁顶,道:“这里都嵌入薄铜片,既可防水火,又可防箭矢,在战船之上可算铺呈豪华。”
梦王姬咂咂称奇,又看了前舱之后的三个小舱,这是将领所居,过后是可睡二百人的士卒大舱。大舱之后有一个库舱,眼下腾出来作马房,以养战马,圉公阳带十余个擅养马的寺人也居其中。
二人到后面的两个颇大尾舱,见左舱中是寺人侍女的睡房,用木屏中隔。右舱稍大,放在盛酒水大瓮十余个,还有大小二十个煮食的铜制的鼎、鬲、釜、甑诸物,另有尊、觥、壶、爵、盘、簪、刀、俎、簋、豆等物不计其数,除了俎外都是铜制。庖丁刀正带着他新收的那班学庖艺的寺人正忙着酒肴饭食。
梦王姬见这庖室舱底舱身皆贴着薄铜片以防火,不禁叹道:“徐乘连庖室防火也想得到,算是个了不起的人材。他若不当海盗,到哪里不可展其所长?梦梦早知道此人,必招到成周去重用。”
伍封笑道:“这人当海盗时作恶多端,人品不甚好,到了成周说不好会害人。”
梦王姬道:“这却难说。许多人都是形势所逼,或是被恩怨情仇所苦,才会由善变恶,未必是天生的坏人。”
伍封点头道:“你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譬如我们这亲事万一不遂,我定会来个偷香窃玉将你拐走,岂非见罪于天子?这便是为情所苦,好人变坏了。”
梦王姬脸色微红,嗔道:“你以为我会跟你走么?”说着横了他一眼,颇见娇媚。她向来恬静雅致,极少娇媚之态,此刻被伍封之言所感动,露出女儿之态,伍封看在眼中,只觉得她千娇百媚,美艳之极,不免食指大动,一手揽住,扯着梦王姬入了前舱。
过了好半晌,梦王姬脸带微红,懒洋洋由舱内出来,到船头正想与妙公主和楚月儿说话,伍封追出舱来,道:“各位夫人,为夫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非得与你们商议一下不可。”
楚月儿奇道:“什么大事?”
伍封笑道:“这前舱虽然够大,可卧床只够三同睡,免强挤挤也只能睡四人,我们七人怎么好挤着睡?”
众女脸带羞色,梦王姬瞥了在船头暗笑的田力一眼,将他扯到一边,嗔道:“不是还有三个舱么?”
伍封摇头道:“虽然小阳在马舱、小刀在庖室,但这三个舱中,有两个舱是田兄、展兄所居,还有一舱给老商,怎可将他们挤到士卒大舱去?”
众女都走过来,楚月儿点头道:“这也说得是。”
妙公主笑道:“无非是加两张卧床是事,有啥了不得?晚间加上,起床便拆,并不碍行走,”
伍封皱眉道:“万一晚间有事,我起来岂非要踩着你们?”
妙公主吃了一惊,忙道:“这可不成,你这人像大象似的,一脚踩下来还了得?”
楚月儿笑道:“夫君睡外面不就成了?”
妙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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