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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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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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不聊生,都是奸臣的错,和皇帝无关,至多也是个受奸臣蒙蔽。他们哪里知道,今天所受的苦楚,与赵官家脱不了干系。
    一连走了十余里,遍地的军营越来越密,数不清的士卒如同蝗灾一般。按后世的说法,军队是纪律部队,令行禁止,半分含糊不得。可数十万军队云集于此,乱成一团,让徐卫见识到了宋军军纪之差。一路走来,至少看到数十起士卒争执斗殴,却不见军官出来弹压。
    眼见东京城在望,一行人催动战马,疾奔进。突见前头一处山岗后,一群百姓惊慌失措,仓皇逃窜,若不是知道金军已经撤兵,徐卫真要以为女真人兵临城下了。定眼一看,那追在百姓后头的,不是金军,而是宋军。
    种师道勒停战马,冷眼旁观,却见那禁军士卒狂追不止,百姓惊叫连连,亡命奔逃。徐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强敌入侵,血性男儿都以征战沙场,杀敌立功为荣,可咱们大宋的王者之师,却在此祸害百姓为乐。如此精锐之师,叫人无语。可观那一班西军战将,居然习以为常。
    半晌之后,种师道才回对同行的姚平仲说道:“天子脚下岂能如此胡为?”姚平仲打马前行,喝止乱军。及至东京城下,只见连营数十里,各地赶到的勤王之师将京师围得铁桶一般。再看那东京城,城门紧闭,城头上也是戒备森严。执枪披甲,手持弓弩的士卒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种师道表明身份,城头士卒欢声四起。只因金军南侵以来,所向披靡,东京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无论百姓士兵,均是惶惶不可终日,昼夜盼望骁勇善战的种公西军。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东京安上门才洞开,数骑飞驰而出。为一人年约五旬,须花白,满脸皱纹,尤其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神情极是憔悴。至种师道面前停下,翻身下马,拱手道:“官家闻种公至,极为欣喜,特遣下官来迎,于讲武殿赐见。”话语之间,掩饰不住兴奋之色。
    种师道亦下马回礼,问道:“不知大人是?”
    “下官兵部侍郎,尚。
    徐卫又一次意外了,来到北宋,也见了几位历史上名头响亮的人物,却都与想象中差别巨大。这李纲被后世称为民族英雄,原想应该是气宇轩昂,顾盼生威的形象,可如今见到,如果不是穿着一身官袍,与农家老丈何异?不过转念一想,郭药师可算形象出众了,可丝毫不妨碍他卖国求荣,反复无常。
    “原来是李伯纪,久仰久仰。”种师道官拜节度使,从二品大员,却对这位品级比自己低的文官十分客气,可见文武官员的差别。
    李纲谦辞几句,眼光扫过他身后一班战将,见个个武威不凡,欣喜道:“今种公来援,东京无忧矣。”自与吴敏逼宫,迫赵佶禅位之后,新君登基,他受到重用,成为朝中主战派的代表。一时间,在朝野声威日隆。可他到底是个文官,接连听到兵败的消息,又得知金军已经迫近黄河,旦夕之间便会兵临城下,如何不急?盼星盼月总算把种师道盼来,又如何不喜?当下便领着一行人直入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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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面君
    城内的情况并不比城外好多少,商铺大多关门歇业,因为城门封闭已多时,各地的货物根本运不进来,没有东西可卖,如今的东京城里,新鲜瓜果已是凤毛麟角,天价之物。街市上也少有行人,间或几人也是行色匆匆,见到骑马之人低头避开。整个东京城,显得十分冷清。倒是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往来巡逻,为这座几朝古都凭添肃杀氛围。徐卫上次来东京时,不过是几个月前,可同样的地方,如今却是天壤之别。上百年安逸太平的日子使东京百姓早就忘记了战争的滋味,如今金军骤然入侵,甚至隔河威胁京师,这让他们难以置信,心惊胆战。
    行至御街之前,宫外之外,徐卫望见数百人跪于地上,最前头一人双手举着一件东西,纹丝不动。四周卫士虎视眈眈,手中长枪都放下对准。有人听得背后马蹄声急促,回头一望,突然喊道:“是李右丞!”话音一落,那跪于地上的人纷纷起来,将徐卫一行人团团转住,七嘴八知的说着什么。这些人情绪激动,拦住道路不让他们通过。徐卫听了半天才明白,他们是在向朝廷请愿。再一细看,现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宫门卫士见状,一拥而上想隔开他们。可这些年轻人寸步不让,大声呼喝着,推挤着,人吼马嘶,场面一时极度混乱。
    李纲身负皇命,急着回去交差,见众人拒不放行,大声道:“诸位学子不必担忧,你们看这是谁?”说罢,望向种师道。
    有人朝这边看过来,现种师道,脸色一变,奔到马前仔细辨认,忽然伏拜于地,激动地喊道:“种公到了!”本来嘈杂混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学子们面面相觑,种公?真是种公?几个人跑了过来,现果然是种师道,遂奔走呼告。数百人云集种师道四周,将徐卫等人隔在外头。与他并肩而骑的姚平仲面露不耐之色,低声骂道:“这等穷酸腐儒,只会夸夸其谈,真要事到临头,屁事不顶!”
    徐卫料想,这些人便是京城的太学生。历史上,正是以陈东为的太学生联名请愿,逼得赵佶赵桓两父子拿以蔡京为代表的“六贼”“十恶”开刀。从古至今,中国的学生们从来都是热血,爱国的代名词,每每国难当头之际,学子们都是振臂高呼,左右舆论,其力量不可小视。但话说回来,姚平仲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书生空谈误国的例子还少么?
    此时,太学生们激愤地向种师道诉说着朝廷上某某畏战,某某又弄权辱国,蒙蔽官家。纷纷要求种师道率西军击退强敌,保境安民。李纲见场面无法收拾,官家又在宫内等候,遂下马挤了过去,对种师道说道:“且打了学子们,进宫面圣吧。”
    种师道暗叹一声,他何尝不想提王者之师御敌?只是,有的事情没法对这些一腔热血的学子们说,也没有必要说。望着四周一张张英气勃勃的年轻面孔,这位沙场老将于马背上拱手道:“诸位稍安勿躁,此次回京便是面见官家。别的不敢保证,老夫定当克尽职守。”
    学子们仍旧激愤难当,姚平仲恼怒,狂吼道:“你等让是不让?行军打仗,抗敌御辱是我辈职责,何需你……”
    种师道厉声喝止,再三安抚太学生后,才得以通行。在宫门口下马,解了兵器,一行人在李纲带领下直奔讲武殿。此时,任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座宏伟的皇城,女真人将黄河以北搅得一团糟,除西北外,各路兵马都被打残打散。粘罕仍旧围着太原,去年还算一派升平的大宋王朝,转眼间便乱成一锅粥。倒是徐卫注意到,这东京皇宫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已经不是夸张之词,看来皇帝是真吓怕了。
    行至一处,眼前豁然开朗,长宽数百步的校场想来是皇帝检阅三军的所在。穿过广场,拾阶而上,种师道有病在身,走得极为吃力。刚过几十阶便气喘喘喘,低声道:“徐卫,希晏,你二人扶我走一程。”
    希晏是姚平仲的表字,听到这话,与徐卫上前架起种师道继续前行。即便如此,他也是步履艰难,李纲在旁看到,忍不住叹息一声。国家倚若长城的大将已然是百病缠身,几乎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若有个三长两短,朝廷还能指望谁?
    区区几百步台阶,种师道被两个后辈扶着走上去,也不免满头大汗。到殿门口,还得休息一阵,才让内侍进去禀报。趁着这个空当,他特意对姚平仲说道:“见了官家,不可莽撞,一切小心在意,不问你话切莫多嘴。”姚平仲心头虽不喜,嘴上还是应了一声。扭头看了徐卫一眼,少保为何不说他?种师道又望向徐卫,一个字也没有,只是微微点头而已。
    片刻之后,内侍出来报道:“官家宣种少保等晋见。”
    空荡的大殿上,大宋第九代君王赵桓身披绛纱袍,头戴通天冠,正襟危坐。一张俊秀白净的脸上,掩饰不住忧色,双手虽拢在袖中,却不断地搓着。只有一名内侍立在旁边,使这大殿分外清冷。种师道一行人入得殿内,推金山,倒玉柱,山呼万岁。
    赵桓的语气显得格外亲切,甚至伸手虚托,朗声道:“快快请起,老大人为柱国之臣,不必拘礼。”皇帝称呼臣子,历来直呼名讳,或亲近些,便称声“爱卿”也是隆宠。如今赵桓却呼种师道为“老大人”,其意义非同寻常。
    种师道拜谢,以手撑地怎么也爬不起来,徐卫伸手去扶。赵桓一见,失声道:“老大人这是……”
    种师道勉强起身,告罪道:“臣征战多年,旧疾复,惊扰了陛下。”
    赵桓脸上闪过一抹惊色,关切道:“老大人为国之长城,万望保重才是。既然身体抱恙,从今以后,面君不必下跪,入宫可乘软轿。朕初登大位,国家又是如此局面,卿等都是带兵之人,掌国家之戎器,朕还需卿等勉力团结,共渡时艰。”
    面君不跪,向来是把持朝政的权臣和劳苦功高的元勋之专利,种师道听罢,坚决推辞。无奈赵桓再三不肯,只得接受。礼节已毕,官家命人赐座,便询问起前线战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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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金腰带
    当赵桓得知金军东路军已经撤兵北归时,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女真人两路攻宋,如今这一路已经撤回,那么围困太原的粘罕所部估计也等不了多久。自己一登基就从皇父手中接过了一副烂摊子,如今总算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听完了种师道简略汇报战况,赵桓扫视着那一班战将。见个个威武不凡,心头欢喜,遂问道:“不知姚平仲何在?”你道刚刚登基的他为何问起姚平仲来?只因这位新君表面上看起来与其父一样,温文儒雅,气度不凡。可他还在东宫作太子时,就已经留心朝中文武大臣,尤其注意少年才俊。姚平仲在西军中有名声,赵桓在东宫也听说过他,方才种师道提及自己奉诏勤王,路过姚平仲防区时征召他的部队,是以官家这时候问了起来。
    姚平仲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欣喜欲狂,上前一步,拜道:“臣姚平仲,见过陛下!”
    赵桓见他三十出头,身形孔武,神情剽悍,又兼听说过他,一时大喜,赞道:“真虎将也!国家有如此勇将,何惧女真狄夷?”
    姚平仲也不谦虚,只谢过官家。同行诸将无不投以羡慕之色,新君登基,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时候,在此刻给官家留下印象,看来姚希晏这回走运了。单独问过姚平仲后,赵桓又问同行诸将姓名,种师道一一介绍。每听一人他便微微颔,当介绍到徐卫时,赵桓见他年轻,笑问道:“可及弱冠之年?”
    “臣还有四月便年满二十。”徐卫回答道。
    赵桓点了点头,目视良久,也并无他话,褒奖诸将一番,许诺稍后将论功行赏。又特地嘱咐种师道一番,让其好生将息,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还指望着他领军作战。众将谢过,他便起身准备回宫。种师道率众恭送后,退出讲武殿。
    一走出殿门,姚平仲意气风,还走路也感觉飘飘然。当初童太师主持西北军务,数次为难自己,甚至阻挠面圣。如今我率军勤王,来到东京,新帝似乎早已知我名号。稍后论功行赏,自己少不得要加官晋爵了!环顾左右同袍,都神色如常。可惜了你们,资历比我深,却不曾让官家记得半分。今日殿上虽然过问姓名,想必转身就忘,哪有自己这分荣耀?越想心头越欢喜,忍不住笑出声来。徐卫扶着种师道,察觉到他微微摇了摇头。
    几天以后,枢密院颁下皇帝的嘉奖诏率军勤王,击退女真大军,解河北之围,功劳显赫。特授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各路勤王之师都归他指挥。而姚平仲,则授渭州观察使,兼任京畿两河都统制,其余诸将各有升赏。
    诏命一下,将领们都惊讶官家对姚平仲的厚爱。其一,观察使这个职衔,是虚的,无职掌,无定员,可按惯例它是武臣准备升迁之前的寄禄官,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朝廷还会再下诏命,擢升姚平仲。而都统制就更了不得了,这个官衔并不常设,每遇战事,便于诸将中选择得力之人任此职,总管军事,类似于唐代的“行军元帅”。换言之,种师道总揽军务,而姚平仲专管部队。
    至于徐卫的升赏,虽说也不小,便跟前面那位比起来就显得寒酸许多,更与他的战功不相称。新帝登基,文武百官阶位俸禄各升一等,他便该从第四十二阶武翼郎升到四十一阶。可他的阶官处于三十五至四十二之间,可以“双转”,遂升到四十阶武经郎。与金军野战,斩千余,可枢密院认为这不太可能,只转一阶,又因在“双转”之列,于是升入三十八阶武节郎。再叙坚守浮桥之功,这是诸军都亲眼所见,没有半分虚假,于是转三阶。继续双转,又跨过不作升迁之必经阶梯的第二十三至三十四等,直接提拔为第二十阶正七品武经大夫,授供备库使,并给了他一个非常特殊的职务,“两河忠义巡社巡检使”。
    所谓“忠义巡社”,就是河东河北的百姓因金军南侵,流离失所而自组织的民间武装,但不是乡兵,可以称之为“义军”。东京城外的勤王之师中,这种“忠义巡社”不在少数。而“巡检使”一职,在“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军队将领更换频繁的宋代也是非常特殊。“位不高,则朝廷易制,久不易,则军事尽知。”也就是说,巡检使地位官阶都不高,朝廷容易掌控,可很久都不更换,便于熟悉军务。此外,徐卫除了诸将都有的金银赏赐之外,多了一样东西,金束带一条。任命宣布后,种师道深为遗憾。他认为,以徐卫的才干和功劳,朝廷应该破格任用,并将其部编入禁军。虽然他年纪还轻,资历又不够,坐镇一方稍嫌不适,但作个统兵钤辖还是足够的。如果不是徐卫率部坚守浮桥,那么现在的局势是什么模样,只有天知道。担心徐卫心里不痛快,种师道亲自抚慰,并说你比诸将多了一条金束带,说明朝廷还是格外看重你的。其实他心里明白,这恐怕也是朝廷知道徐卫这次立了大功,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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