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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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3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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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一些问题?
    一念至此,徐卫立即问道:“人在何处?”
    “奉姚经略之命,卑职押着领头的几个人一路来到秦州,现在那几人正在外头等候处置。”姚必隆回道。
    徐卫闻言暗思,这件事还是先请示一下绵州的好。毕竟关系到外国,自己如果单方面处理了,未免有专断之嫌。这制置使的位置,屁股还没有坐热,不能给人以跋扈之感。
    “行了,你一路辛苦,去馆驿歇着,随后便可回去复命。告诉你兄长,事我知道了,人我留下了。”徐卫挥手道。
    “是。”姚必隆躬身一礼,退出了堂去。
    他一走,徐卫唤来辛赞,让他出面安排那几个人住下,好吃好喝招待着,先不见他们。随后又追回刘子羽,让他趁去绵州的机会,把这事也给徐宣抚禀报请示一下。
    一直到三月底,刘子羽从绵州回来,事情才有了音讯。徐处仁批准了徐卫的请求,除了粮食和钱财之外,用于军需的各种矿物材料,今年就不需要往四川运了,就地解决吧,宣抚司会派出相关官员来审计。
    至于西域来客一事,宣抚司的意见是,由陕西制置司先出面跟对方接触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来意,然后再作进一步打算。有了这个批复,徐卫便立即安排,要亲切接见所谓的辽国商人。
    接见的场所,选在秦州知州衙门的花厅上。只因制置司,经略安抚司,都是军机重地,不适合接见外宾。
    在“外宾”没到来之前,制置使徐卫、参谋吴玠、参议刘子羽,主管机宜张庆和秦凤经略安抚司的参议马扩已经齐集堂上,规格可谓不低。
    此时,深具外交经验的马扩正在分析。
    “按道理说,这两国互市,一般都有指定的场所,不可能四处乱窜。西域要和陕西接触,无论如何避不开夏国。这党项人竟然能容许契丹人在他们的国境内行走自如,还跑到宋夏边境来,这岂非咄咄怪事?”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文武官员也觉得事有蹊跷。这党项人跟女真人现在同穿一条裤衩,据说夏国已对金称臣了,它没理由让契丹人借由他们的地盘,来和宋人接触吧?众人第一反应时,莫非有诈?但仔细一想,不太可能,宋金议和不久,女真人没必要搞这些名堂。
    正说着,辛赞领着几人踏入花厅。徐卫望去,那几人俱是身穿皮裘,头戴毛帽,装束大异于汉人,便连五官长相,也有一些区别。虽然不至于黄发碧眼,但明显立体得多。
    “此乃我陕西制置相公。”辛赞向他几人介绍徐卫道。
    那几个听了,先打量了徐卫几眼,才先后拱手道:“见过制置相公。”标准的汉礼,不太标准的汉话。
    远来是客,徐卫也不托大,起身还了礼,笑道:“请坐,吃茶。”
    主宾坐定后,徐卫使个眼色给马扩,后者会意,笑问道:“不知几位从何而来?”
    “我等自西陲而来,本是与夏国行商,借此机会,前来拜望贵国陕西徐宣抚使。”说话的人约有四十多岁年纪,从言谈举止看得出来这人在军队里干过。
    “徐宣抚远在内地……”辛赞插了一句。
    徐卫挥手打断道:“他说的是前任徐宣抚。”
    “怎么?当初那位徐宣抚已然卸任?”那人皱起了眉头。
    “不错,如今我为此地长官,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徐卫没必要跟对方解释太多。
    但那人显然有些疑虑,一时不肯说话。马扩看在眼里,提醒道:“诸位不必过虑,这位制置相公乃前任徐宣抚亲侄。”
    听了这话,那人才打消疑虑,正色道:“我等当日受徐宣抚的款待,归国之后,如实上禀国主。此次复来,便是携带礼物前来致意,并带来国主的口信。”
    国主,明显就是指辽帝耶律大石吧?
    马扩看徐卫一眼,见他不打算说话,遂问道:“有心了,敢问贵国君王有何口信?”
    “我国主说,当年他统兵燕云,贵国以宦官童贯为帅,统十万大军前来入寇。当时,有位使者,姓马,曾经面见国主,有意劝降,被我国主拒绝。后来,十万大军兵败如山,被国主一直追到雄州。”
    听他提起这事,在场众官脸上都没光,尤其是马扩。想一想,当年干的荒唐事,搞什么海上之盟,联金灭辽,意图收回燕云十六州。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燕云没拿回来,反倒引狼入室,把大半个中国都丢了……

第五百零七章曙光初现
    第五百零七章曙光初现
    “遥忆昔年,南北结为兄弟之好。贵朝仁宗皇帝驾崩,我道宗皇帝闻讯恸哭,造衣冠冢,四时祭祀从无懈怠。此番深情,就换得南朝转面无恩,背信弃义?”那辽人越说越有些激动了。
    他提的那桩故事,在宋辽之间流传甚广,并一直是宋辽兄弟之谊的见证。事情是这样的,宋仁宗在位时,有一次辽国派使团前来。当时辽国的太子叫耶律洪基,他自小读四书五经,治儒家经典,当然也不会放弃契丹人的弓马骑射。他非常想看看南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刺探内情之意。
    于是,他混在使团里前往南边。结果,他自以为作得机密,谁知刚到宋辽边境,就被南朝的官员认出来了。这事非同小可,大宋官员不动声色,飞马将此事报到了东京。等耶律洪基到了东京,正惊奇地四处游览参观时,来自禁中的内侍出现在他面前,把他请入了皇宫。
    宋仁宗并没有按照外交礼仪去接待他,而是在内廷,与自己的皇后,用家宴的方式款待耶律洪基。这让契丹太子非常感动,临别之时,宋仁宗以长辈的身份,赐给他非常丰厚的礼物,并拉着他的手说:“吾与汝一家也,当以盟好为念。”
    耶律洪基即位以后,总是思念东京皇宫里那位长者,于是提出一个请求,请宋仁宗送一幅画像给他,看到画像,如睹真颜。当时为这事,宋廷起了不小的争执,有大臣认为契丹人提出这种要求,恐怕居心不良,万一他们把画像拿去诅咒扎针什么的,于官家有妨。
    宋仁宗不理会这些言论,让殿中侍御史画了一副像,送到辽国。画像到时,耶律洪基亲自出京城迎接。后来仁宗皇帝驾崩,耶律洪基惊闻噩耗,痛哭失声,把仁宗遗像和契丹历代皇帝的画像同挂堂中,并哭着对宋使说:“四十二载不闻兵矣。”就是说,因为南北两朝的友好关系,我们四十二年没打仗了。
    听辽人这一番数落,在场众官面子有些挂不住,吴玠不悦道:“诸位远道而来,就是为翻这些旧账?”
    徐卫一挥手:“哎,远来是客,让人家说。”当初海上之盟,大宋联金攻辽,在道理上来说,确实不厚道,还不让人家发发牢骚?
    那辽使看了徐卫两眼,也不发意思再揭伤疤了,转移话题道:“女真狄夷起于山林,本是我朝奴仆,竟逆而作乱,以致我山河破碎,圣主蒙尘。国主于危难之际率部西走,得契丹族人襄助,破西域十数国,重续大辽国柞。然念念不忘者,恢复故土,迎还圣上。”
    契丹人称女真人为“狄夷”,听起来有些不合适。但其实,辽国用汉制,尊儒家,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蛮夷外族。曾经有汉官给辽帝讲解儒家经典,其中有一句“狄夷之有君”,汉官不好解释。辽帝却说“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中华,何嫌之有?”意思就是说,我崇尚和学习中国文化,彬彬有礼的,跟中国没有任何区别,我又不是狄夷,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这个观点,即使放到一千年以后,也是正确的。血缘不算甚,文化才代表中国。
    耶律大石想恢复故土,这不容置疑,至于迎还被女真人俘虏的辽末代皇帝,恐怕只是个政治口号罢了。
    对于从前的联金攻辽的旧账,徐卫不方便评论,只是赞道:“贵国国主有如此雄心,在下甚为钦佩。”
    辽使点点头,继续道:“当日之失,以致今日之祸,我北朝虽然国破家亡,圣主蒙尘,然南朝亦丢城陷土,损兵折将,怎不叫人扼腕?”
    又说一阵,徐卫等大宋官员基本不怎么搭腔。直到马扩突然插了一句:“贵国与党项人一直有来往?”
    “这是自然,昔日契丹危险之际,夏主曾遣军救援。虽然无法挽回颓势,但这份情义,我国主却是铭记在心的。在西域重立大辽后,仍然与夏国保持联系。只是……”那辽使没再说下去。
    他不说马扩也知道,只是现在党项人也晦气了,没有实力和女真人抗衡,因此不得不俯首称臣。但既然如此,夏国为什么还要和被女真人视为余孽,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耶律大石保持关系?甚至还通商?这一个问题困扰着马五,直到这次礼节性的会见结束,他也没能想明白。
    几位辽使本来带来了要回赠给徐绍的礼物,徐绍既已去职,徐卫就代为收下。来而不往非礼也,按说他也应该回敬一些东西,再加上中原素以泱泱自居,出手还绝不能小气。只可惜,现在陕西穷得叮当响,徐卫想找一枚多余的铜钱刮痧也没有。最后,他给辽使拿了一柄刀,那是他的部下在战场上从一名女真万户尸体上夺来的。他让辽使将这把刀转送耶律大石,便算回礼了。
    这次会谈,尽管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仅仅是出于礼节。但却标志着,赵宋方面,和远在西域的契丹人取得了联系。
    徐卫在会谈结束后,就将此事报到了绵州。徐处仁对这件事不太上心,一是因为对耶律大石新建的契丹国缺乏了解,二是大石远在西域,中间还隔着一个夏国,对大宋而言好像没什么影响。因此,他指示徐卫,你接待完后,打发他们回去就行了,川陕宣抚司不必出面。
    四月初,徐卫亲自送辽人出秦州城,并命令熙河帅司,一定要派兵护卫出境。并请辽使代为转达对耶律大石的问候和敬意。在送别之时,紫金虎很想提一提联合抗金这类话,但几次到了嘴边,都吞了回去。现在谈这个,八字都没一撇。
    “好,诸路保重,一路平安,希望还有再见的时候。”徐卫抱拳向辽使一行人道。
    “制置相公保重,告辞。”辽人纷纷还礼,而后俱都跨上马背,风驰而去。
    一直等到对方跑得远了,他回身上马,引吴玠、刘子羽、马扩三人回城。
    “大帅方才说,希望还能再见?”刘子羽问道。
    “自然,大石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尽管结怨很深,但本帅相信,一个能在国破家亡之际,率残部西走,并克服重重困难,再造河山的枭雄,必定是个务实的人。如果大石确实有恢复故土之心,他会再派人来的。毕竟,我们两次款待他的使者,已经释出善意。”徐卫说道。
    “就怕远水解不了近渴,更多的只是象征意义罢了。”吴玠叹道。
    徐卫闻言一笑:“凡是能让女真人添堵闹心之事,我们都愿意干。”
    “哈哈。”吴刘二人皆笑,唯马扩沉思不语。
    徐九一见,问道:“子充兄,发什么愣?”马扩没反应过来,还是刘子羽喝了一声,他才如梦方醒。
    “想什么出神?”刘子羽问道。
    马扩神情郑重,朗声道:“大帅,这些日子卑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党项人为什么要让契丹人经过他们的地盘来和我们接触?”
    “想出结果了么?”吴玠侧首问道。
    “当然。”马扩盯他一眼,自负地说道。
    “哦?说说。”徐卫来了兴趣。
    马扩吸了口气,正色道:“太皇太上皇在位时,数次任用宦者充任西军大帅,极力拓边。横山天都山一线被我军夺取后,党项人国力日衰,被迫全面转入守势。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金人入寇,卑职估计,现在党项人也差不多了。”
    这倒不是妄想,历史上,北宋末期,西夏基本上已经被西军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如果没有金军南下这事,搞不好大宋西北的疆土还会得到大幅度地拓展。
    “那又如何?”吴玠问道。
    “既然如此,党项人想要恢复旧日雄风,必谋横山天都。横山在鄜延的北面,而鄜延全境又为金人所据。卑职猜测,党项人十有**会极力讨要这块地盘。可现在的实情是,女真人把陕西的地盘划给了高世由的伪朝。那么党项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们已经对金称臣,没那个胆子发兵来取。但鉴于对金国的不满,夏主就有可能允许契丹人经其境,与我们接触。当然,这只是卑职的猜测,没有任何凭据。”
    徐卫细细地思考着马子充的话,这个假设还是有相当可能性的。倘若被他言中,那么我方就又多一个机会弱者抗衡强者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联合。大胆地设想一下,如果宋、辽、夏三国合力抗金,不敢说把女真人打得满地找牙,但至少,也会终结金国眼下的强势。
    只是就现阶段的情况而言,这只能是一个设想……
    事实上,马扩确实猜测得**不离十。早在女真人决定对宋用兵,要求党项人协助时,就曾经许诺,战后,会把河北河东两地,靠近夏国的,长城以外的地区划给党项人。正是因为这个许诺,才有宋金开战初期,夏军不断进攻陕西边界的事。
    可金国攻取两河之后,并没有如约划地。这让党项人非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他们停止了对陕西的袭扰,借此抗议。女真人一见,又诓骗夏主说,没关系,等我们把陕西拿下来,就把鄜延、环庆、泾原、熙河这四路与夏国接壤的地区给你们。
    党项人也不是傻子,听其言还要观其行,因此一直没有动作,实在被女真人逼得急了,就派原来环庆帅司的叛将慕容洧带几个兵去充充场面。当夏主听闻宋金议和,女真人已取鄜延和关中平原后,便急忙派出使臣去朝见金帝,要求金国把鄜延划给他们。
    可事情的结果摆在那里,女真人把陕西又划给高世由的伪韩了,再次摆了夏国一道。气急败坏的夏主李乾顺于是加强了和矢志抗金的耶律大石之间的联系。这才有了大石的使者,第二次来到陕西的事情。
    其实这一时期,宋、夏、辽三方相对处于弱势的势力,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接触。只是受限于环境和条件,没谁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转眼到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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