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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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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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了又忍,他脸上终于挂不住,作道:“呸!好大的口气!你徐九不过是夏津县一个下三烂的玩意儿!竟也猪猡鼻子插大葱,装起大象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众人一听,知道要遭,赶紧退出门外。不过这杨进忒不地道,怎么人身攻击起来?
    徐卫面上也不见怒意,伸手从那碗中捞起六粒骰子,不急不徐道:“既然文争解决不了……”话未说完,左手突然一掀衣摆,右脚飞快踢去。面前那张老榆木赌桌,重重撞在杨进腹部,连带着他身边一群人齐齐站立不稳,栽倒一片!
    杨彦大喜过望,扯起嗓子嚎了一声:“拆了这家鸟店!并肩子上啊!”他正待逞凶,忽然晃眼瞥见徐九比他更快,直奔杨进而去。
    那杨进腿上确是有真功夫的,更兼怒火攻心,眼见徐卫扑来,起脚便是杀招。不料对方动作神,他右脚方起,便被徐卫中途截住,一脚直踢在膝盖之下。杨进受这一击,整条右腿麻,不听使唤,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去。徐卫膝盖又一顶,直磕在他脑门上,撞得杨进眼前黑,耳朵里一阵轰鸣,仰头便向后倒去!
    一声狂吼,杨进正待起身再打,徐卫顺手从桌上抓过那大海碗,劈头敲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个稀巴烂!
    “宰了这个小泼皮!”杨进牙关几乎咬碎,恨不得一口生吞了徐卫!可脑袋被开了瓢,眼睛被血蒙住了,一时看不清楚。正挣扎时,忽感脖子上一凉!却是徐卫抓着一块破瓷片,顶在了他颈项之上。
    “信不信我他妈把你当头猪宰了!”徐卫厉声喝道。
    杨进知道徐卫有这个胆子,心中纵然再恨,也不能不顾性命,再者说,自己在赌桌上输了,说什么话都站不住脚,这口恶气还只能吞下去!
    “认栽!”杨进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吼道:“都罢手!”
    他的手下本来正和张庆等三人混战一团,占着上风,听到命令,不得不悻悻的停手。杨彦被人一拳打得鼻血长流,这会儿还在犯浑,跳着脚骂道:“有胆别走!娘的!”
    “到底是徐九啊,这‘玉环步,鸳鸯脚’尽得其父真传,大有当年周侗周老教头的风范!”有识货之人赞叹道。
    “有个屁用,就知道欺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前些日子听说他大病一场,老天爷怎么不把他收了去?娘的……”有人小声嘀咕道。
    徐九一击成功,自己也很意外,方才杨进起脚之时,他自己根本没怎么反应,右腿就踢出去了,好像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这怎么回事?半晌之后,他才定住心神,手中瓷片却丝毫未松,向杨进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杨进面目狰狞,吐出一口流进嘴里的血水:“不消你说!”徐卫这才撒手。
    缓缓地站起身,杨进环视一周,忽地叹了口气:“今日栽在你徐卫手里,我无话可说,但我不服你。你方才掷出个‘雁行儿’,不过是运气罢了……”整个赌坊里鸦雀无声,大家等着看杨进会给出什么样的交代。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只见那杨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上前,拾起地上那柄朴刀,口中歇斯底里吼道:“给我上!”
    徐卫突出惊人之举!将一直握在右手中的六枚骰子,重重拍在赌桌上,大声喝道:“都他妈别动!”
    杨进一怔,不知他耍什么花样,竟硬生生收回劈出去的朴刀,紧盯着徐卫。
    “你知道我手底下是什么,你也知道我要是把手抬起来会是什么后果。要是不信邪,尽管一刀劈过来!”徐卫神色冷峻,面对着明晃晃的钢刀,纹丝不动。
    杨进脸色铁青,手中朴刀却难再抬动分毫,场中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好大一阵之后,他咬牙道:“说吧,你的条件。”
    “呸!”徐卫一口唾沫啐在杨进脸上,“你这种下三烂的玩意儿不配跟我讲条件。我说,你做,懂?”
    一股无名业火腾腾升起,杨进几乎忍耐不住,但看徐卫成竹在胸的模样,只得将滔天怒火压下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说道:“开个价吧!”
    “钱?哼,你输给我的钱,我既然说了不要,就决不反悔。我朋友……”说到这里,徐卫突然又忘了那胖子叫啥名。张庆一见,赶紧提醒“马泰”。
    “马泰输给你的钱,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没谁逼他,我也不会要你半分。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很简单,他输钱活该,但你们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必须有个交代。你到他面前去,让他处置,直到他满意为止。”
    人群中又有人小声说道:“徐九郎有大将之风,从前怎么没现?”不光他没现,就连和徐卫从小一起玩大的杨彦等人也是大感意外,这厮真是徐卫?
    杨进既然敢到夏津县来接手赌坊,没些手段背景怎么可能?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今天他完全理亏,还受制于人,没有跟人讨价还价的资格。看了徐卫一眼,又看了马泰一眼,他哼笑了一声,走到马泰面前,将手中朴刀递了上去:“来,尽管招呼,我杨进要是皱一下眉,不是好汉!诸位也作个见证,不管今天我被他卸了膀子,还是剁了人头,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们无关。”
    谁也没料到他如此干脆,马泰看着递到面前的钢刀,竟不敢伸手去接。
    “磨蹭什么?动手吧,我要是闪一下,也不算好汉!”杨进冷笑连连,根本没把马泰放在眼里。
    杨彦见马泰窝窝囊囊那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他娘的傻愣着干啥?是不是条汉子?你裤裆里那该不是根烧火棒吧?”
    马泰遭这一激,奋然夺过朴刀,嘴里喝道:“我他娘的活劈了你!”
    杨进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伸手拍着自己的脖子狞笑道:“来!脖子在这,认准了!”
    马泰将刀一举,围观人群中已经有人喊了一嗓子“出人命了”!这可一刀,却迟迟劈不下来。
    杨进见状,更加得意:“诸位都看到了,不是我杨某不讲信用,出尔反尔。实在是这位小兄弟心肠太软。”他话刚出口,杨彦跳起来就是俩个大耳刮子!一左一右,打得是又脆又响,直将个杨进打得懵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等他清醒过来,那压抑的怒火再也按奈不住,疯狂的吼道:“给我活剐了这帮小崽子!”
    他的手下们也憋着鸟气,正待火并,忽听外面一声厉喝:“想吃牢饭的就动手!”
    众人扭头一望,却是本县县尉,绰号“花豹子”的梁横。这人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膀大腰圆,满身横肉,脸上长着个肉瘤,十分骇人。虽然披着一张官皮,却难掩满身匪气。他在夏津任县尉多年,专管治安缉盗等事,心狠手黑。此时,他领着七八个衙门里的公人,挎着刀步入赌坊,四周闲人,纷纷避让。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是要造反怎地?”但凡衙门里吃公粮的,对付那些平头百姓,都爱把这句话抬出来。因为这顶帽子太大,布衣百姓没那么大的脑袋。
    他一出现,杨进立马换了一副面皮,大步上前,唱了个肥诺:“不知县尉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海涵则个!”

第五章 有本事你咬我
    梁横见他血流满面的模样,吃了一惊,故意咋呼道:“杨大官人,这是何故?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杨进把头一低,叹道:“兄弟到贵县勾当,一心奉公守法,作个良民。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没奈何,今天要请县尉大人替小民做主了。”
    梁横正待开腔,忽然瞥见徐卫,脸色一沉,别是徐家老九在搞事吧?想到此处,便下意识地问道:“杨进,你且说说事情来由。”
    杨进当下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述一遍,恨不能将自己说成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寡妇,听得徐卫等人冷笑不止。
    梁横听罢,半晌无语,徐家老九这几年没少惹祸,但说破大天去也只是些寻衅滋事的鸡毛蒜皮,自己看在他爹和他哥的面上,没跟他较真。可那徐太公两父子都是榆木脑袋,这么些年来连根毛的表示都没有。这回惹是再放过徐卫,那徐太公还真以为我怕了他。
    “大人?”杨进见他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叫了一声。
    “拿人!”梁横突然一挥手。手下的公人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还顺口问道:“拿谁?”
    “愚货!徐卫妨害地方,闹事伤人,立即捉拿法办!”梁横吼道。公人们跃跃欲试,却迟迟不敢动手,那徐卫是个没头没脑的浑人,若是逞起凶来……
    梁横见此情景,怒喝道:“娘的,叫你们拿人!”
    两名衙差这才硬着头皮向徐卫走去,杨彦马泰一见,横在徐卫身前,摆出一副“谁敢动他一根毛的架势。”
    徐卫推开杨彦,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说我妨害地方,闹事伤人,证据呢?”
    “证据?哼!”梁横一声冷哼,“这满堂的人都是证据!”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因为在他看来,在这夏津县,除了知县相公,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说了在场的人都是证据,那就没有一个敢替徐卫说话的。
    徐卫环视一周,沉声问道:“有谁看到我妨害地方,闹事伤人的?”
    这一来,许多人心中都打起小鼓了,妨害地方应该不会被砍脑袋吧?这么说来,徐卫就算今天被逮了,也还有放出来的一天,如果现在指证他,将来难保不会引祸上身,罢了罢了,咱小老百姓惹不起这些人呐。
    见满屋子的人鸦雀无声,梁横脸色铁青,娘的,一群贱民!草包!他徐卫算个屁!他老爹当年是做了个都虞侯,正五品军官,可冒犯了上头,早就被迫因伤致仕了。下了台的官还算什么玩意?老子从来就不鸟他!这帮蠢货,窝囊废!怕得罪他,就不怕得罪老子?
    气归气,可梁横终究当了这么多年县尉,什么烂心肠子没有?片刻之后,狞笑道:“有谁没看到徐卫闹事伤人的,站出来!”这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笑起来,那脸的肉瘤似乎也在跟着颤抖,更没有人敢开罪他了。就连那些平时跟徐卫称兄道弟的人,也紧紧低下头去,心说道“徐九,别怪兄弟不仗义,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杨彦一见,急了,跳着脚骂道:“你们这帮龟孙,平时一个个义薄云天,现在怎么不吱声了?王三,**你大爷的,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爷们?张平,滚你娘的蛋,你被人吊在树上揍个半死,你他娘的忘了谁救的你?不是九哥,你他娘的早挂了!还有你,孙子,出了这个门,我……”
    “行了!”徐卫厉声喝道,杨彦一张白净的脸气得通红,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那挨骂的人,羞得满脸通红,其中一个将心一横,大声说道:“我没看到徐卫伤人!”
    凡事就怕有人带头,他一开口,又一个矮子接道:“徐卫虽然伤了人,但是大通赌坊有错在先,打了人家兄弟……”
    “就是,人家来要人,他们还不放,赌输了还想赖账……”
    “纯属道德问题……”
    不能不说,这些“仗义直言”的人顶着巨大的压力。不仅会得罪梁县尉,还会招来街坊邻居的不满。可要是不说,就失了义气,叫人耻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还是讲讲义气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梁横铁了心要整治徐卫,整肯放他过去?恶毒的眼光一一扫过出头的人,突然从身旁一名部下腰间拔出佩刀,歇斯底里地叫嚣道:“拿人!”
    “慢。”徐卫忽然叫道,随即伸出右手“我这个人从来不占别人便宜,杨进,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还给你。”
    杨进脸色一变,却没有去接。混了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这样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龙游浅水遭虾戏啊。
    “怎么?不要?不要我可扔了啊?”徐卫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杨进双拳紧握,几乎攥出水来!真想不顾一切做掉面前这万恶的小崽子。可好汉报仇,十年不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的是机会。暂且将这口恶气吞下,赶紧收拾残局才是当务之急。左思右想,他还是松开了手,沉声道:“今天的事,怕是有些误会……”
    一语惊满堂,梁横猛地转过身,拿吃人的眼神盯着他。杨进暗叹了口气,伸过头去,附耳说道:“这厮手里捏着把柄,要是当众公布出来,这大通赌坊就完了。”
    梁横心头一惊,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细问,一时之间,骑虎难下。扭头望向徐卫,只见那小子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不由得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今天要是治不了这小兔崽子,我梁横的脸往哪儿放?
    吃了多年的公门饭,肚子里装的早不是什么良心。梁横打定主意,将刀指向徐卫:“徐卫,乖乖地束手就擒,跟我回衙门,自当按律处置!”
    徐卫还没回答,杨彦抢道:“进了你的牢房,不死也得掉层皮!九哥,别听他的!”杨彦这些人,平时虽然在横行霸道,可对衙门的人,还是十分畏惧。但眼下徐卫有难,他怎肯坐视?
    此话正中梁横下怀,当即将脸色一沉:“这么说来,你是要拒捕了?”
    徐卫正在疑惑他为什么突然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听到“拒捕”二字,心中顿时一片清明。好家伙,居然是动了杀心了!
    见徐卫不一言,梁横放声说道:“大伙都看见了,徐卫拒捕,我身为本县县尉,维护地方治安,是职责所在……”
    他话还没说完,徐卫一口截断:“少***废话!你先给我安个妨害地方,闹事伤人的罪名,然后又说我拒捕,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再找个机会干掉我,刀枪无眼,混战中有个失手也属正常,况且我还是拒捕在先,你完全没有什么责任。你这小算盘打得咣咣响,真把你家爷爷当成二愣子?”先把话给你说破,你姓梁的要是还想硬来,那今天你我就得有一个人摆在这地上!
    梁横那表情,就像被人硬塞了七八斤烧饼,半天没缓过劲来!举着刀的手也因为愤怒而颤抖!四周围观的闲人脑袋里似乎都被人灌了糨糊,徐九几时这般灵光了?我们都没看出来的把戏,他能看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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