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不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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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不向北-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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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并没有直接回答王天成,而是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过两天就要被调到沈阳分公司了。”
王天成大惊失色地说:“什么,您要走了……”
“是啊……”张超把头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
王天成从椅子上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那不就是平级调动吗?凭什么呀?!几家分公司里,就属咱们的业绩最高,要调也得调回总部啊!”
张超叹了口气苦笑道:“人家控股自然人家说得算,咱也别争什么,让怎么干就怎么干。我觉得合资后,公司的环境就更复杂了,其实我在哪都一样。可我担心的就是你的性格。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合作的非常好,最主要的一点是我能容人,尤其是像你这种能人。我怕万一下一任总经理来了之后,你还像现在这副样子很容易吃亏呀!”
王天成感激地望着张超:“老板,这么久以来,您也是我特别佩服的人。就因为你处事大度,以德服人,兄弟们敬重您,公司也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要是换了人,我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处得像我们之间这样融洽。要不老板,我跟您去沈阳得了?”
张超又站起身,缓缓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说:“天成,这条路行不通啊!我也想过,但公司肯定不会批。第一,出于控制上的需要,对总部来说最忌我们走得过近;第二,下一任总经理还得指着你出活儿呢!我这么做不是等于拆他的台吗?你就把心刹下来,好好干吧!”
“只能先这样了……”王天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新总经理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投资方那边安排的,而且非常擅于营销策略的规划,再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板,您就别担心了。”
张超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随之又把目光望向了窗外……
(三)
已是午夜时分,王天成和另外三个聚精会神、表情凝重的家伙,像四个正在打座的道士一样围坐在一张专业麻将桌旁正在进行着一场“方城大战”。整个房间里烟雾迷漫,双目难睁,要是不带上防毒面具真的很难在这里立足。
坐在王天成上家那个长得肥头大耳,白白胖胖,俨然一副皇宫里太监总管模样的家伙叫徐向东,是电视台的节目制作人。
坐在他对面那个长着一副鸡骨架一样精瘦的身材,且脸上架着一副硕大无比的粗框眼镜的家伙叫张建军,是报社记者。
剩下的那位叫赵岩,在一家叫作“中侨”的房地产公司任企划经理。
徐向东,张建军,再加上赵岩,都是王天成的“死党派”人士。
“白板!”王天成大喝一声,抽出一张麻将牌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你轻点儿摔!楼下老太太有心脏病,万一吓犯病了你给人偿命啊?”张建军一脸不耐烦地警告他。
王天成振振有词地大声辩解:“要偿命也找不着我呀!让她找开发商!什么破楼,隔音这么差劲!隔音效果好的楼,别说是摔牌,就是在自己家放鞭炮左邻右舍也听不见。”
徐向东瞪了王天成一眼:“哎!注意素质!嚷嚷什么呀?在建设物质文明的同时,一定要抓好精神文明建设。这叫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王天成乜斜了一眼徐向东,反唇相讥:“是吗?徐老师,我听说您‘精神’和‘文明’这两手都抓得特好——白天文明不精神,晚上精神不文明!”
“去你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徐向东笑骂了一声,继续打着手里的牌。
“二条……”赵岩打出一张牌,然后把目光转向张建军,“哎,建军!听没听说最近流行一‘四大假’的说法。”
“没有……”张建军专心致志,头不抬眼不睁地只顾看着自己手里的牌。瞅那样子,那一张张普普通通的麻将牌,在他的眼里宛如一枚枚金条一样弥足珍贵,价值连城。
赵岩眉开眼笑地接着说:“你们当记者的特争气——首当其冲,排在第一位!”
王天成饶有兴致地搭话道:“都有什么呀?”
赵岩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记者属假名,歌星玩假唱,演员演假戏,球星踢假球!”
“这都谁编的?”张建军倏地扣下了手里的牌,义愤填膺地抬头说,“要照这个说法,哥们儿能编出一大筐来——群众喝假酒,领导抽假烟,患者买假药,骗子造假证……”
“还真是的,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呀?”赵岩露出一副百思不解的神情。
“咱就别操这份闲心了!你们记着,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假的只能瞒得了一时,绝对瞒不了一世。”王天成不屑一顾地接道,“这道理就如同放屁一样——瞒得了响儿,瞒不了臭。”
“我说你们是打牌,还是说相声啊?”徐向东眼睛一瞪,佯怒道,“都给我少说两句,没人把你们当哑巴给卖了,我这头都让你们给‘嗡嗡’的有两个大了。”
“徐老师,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没办法了。这是哥们儿扰乱敌人心智的战略战术。”王天成和颜悦色,语重心长地拍拍徐向东的肩膀,“不仅要在物质上给予疯狂掠夺,还要在精神上进行彻底摧毁,你要是觉得不适应的话,就把钱全搁在这儿,然后哪凉快哪待着去,省得哥儿几个费事!”
“想什么呢?宁可让敌人打死也不能让敌人吓死!想赢哥哥的钱哪那么容易呀?!”徐向东面无表情地瞪着王天成,“还有,记住了——以后别管我叫老师,老师哪是夸人的话呀?对吧?王老师!”
张建军在边上接过话茬,继续煽风点火:“认不清敌人的人,就找不到真正的朋友!向东,我觉得刚才王老师不是夸你。”
王天成一看张建军在边上给自己上“眼药”,赶忙换上了一副诚恳得不能再诚恳的表情:“徐老师,哥们儿现在是吕洞宾咬狗——冤疯了!我向毛主席保证,真是发自内心的夸你!”
王天成的话音刚落,赵岩就在边上坏笑道:“不是我说你天成,你不夸咱敬爱的徐老师无所谓,可你咬徐老师就不对了!”
“哟嗬!敢变着样儿的骂我,你小子真是电线杆子上绑鸡毛——胆子够大的……”
这场牌局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10点多,赢的还想赢,输的还想往回捞,要不是众人的肚子率先闹起了革命,上帝或许都不知道这该死的牌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王天成不知在哪找着两包方便面,一步一步地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厨房蹭去。
张建军在他身后喊道:“你上哪去呀?”
王天成回过头,晃了晃手里的方便面:“煮方便面!”
“就两袋方便也值得一煮?还不够开一回煤气的钱呢!”张建军指了指茶几上的暖壶,“你拿开水泡一下得了。”
王天成有气无力地挖苦道:“你们家开水的温度泡脚正好……”
“你可真够自私的,你有东西填肚子了,那我们怎么办哪?”徐向东在边上不干了。
“要不这样吧!谁赢了谁请客呗!”王天成转身走了回来,“哎!你们到底谁赢了?反正我可是输了五百多!”
“我没赢……”
“你看我干嘛,孙子赢了……”
屋内的四个家伙面面相觑,五官变形地互不认帐……
“行了,行了,别瞎耽误工夫了,哪次咱玩儿完了能对上帐啊?”张建军慷慨激昂地摆了摆手,极不耐烦地说,“还是想想别的辙吧!”
屋内马上又陷入了一阵无可奈何的沉寂……
“哎!赵岩,最近没人托你买房子?”王天成扬了扬头,首先打破了寂静。
赵岩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靠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我在企划部,就是起个牵线搭桥的作用。人家买完房子之后就统统被销售部接管了,谁还搭理我呀!”
须臾,他睁开眼睛像中了邪一样,从沙发上忽悠一下弹了起来,朝张建军喊道:“对了,建军!你应该没问题呀?!你不是人送绰号——‘无冕之王’吗?”
“前几天那个新闻发布会我不是刚领你们去过吗?你们可真行,一个个的就跟鬼子进村似的——吃光、喝光、拿光。哥们儿那采访车最后连坐人的地儿都没了,|Qīshūωǎng|全是你们顺的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们认识我,哥们儿在圈儿里还怎么混哪?”张建军急赤白脸地瞪着眼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诉过苦之后,他眯着眼睛转向王天成,慈眉善目语重心长地和他商量:“天成,轮也该轮到你了,你们做客户的接触的人也不少啊?”
“客户不吃我们就不错了,这年头谁不知道做广告难哪?!”王天成哭丧着脸叹了口气,“做人难,做广告人更难,做一个既能蹭到饭吃,又能恪守尊严的广告人是难上加难!”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寂,大家都在头脑中继续搜索着可吃的对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就快到了中午……
“向东,你就不能为大家做出点儿贡献?”王天成突然抬头,“谁不知道现在电视媒体特火,建军就是累吐血了,一个月也写不出篇稿子来,你一天至少就得在三五个饭局之间流窜吧?那些关系现在不吃,你还想留到下辈子去呀?”
张建军突然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和王天成用力握了握手,面容庄重地说:“谢谢你天成,你今天真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啊!”说罢,又换了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对徐向东慷慨激昂地说:“就是,真该吃你了,我们的要求不过分哪!哥们儿那些饭局,你一次没落,回回吃得上吐下泻、跑肚拉稀,今儿也该轮到我们哥儿几个败败火了。”
徐向东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一脸冤屈地申辩:“别站着说话不腰痛,我还少贡献了?上回食通天酒楼你们谁没去呀?瞅瞅你们那副吃相,后来人经理问我,他们是吃饭的还是要饭的呀?这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诋毁咱改革开放,繁荣昌盛的大好形势吗?”
“你还好意思说呢!哥儿几个都是嘴饱了肚子没饱……”
“反了他了,他们还敢骂人……”
屋子里顿时传来了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吵闹声……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王天成摆了摆手,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为徐向东解了围。
见众人的势头都已平息,他便和颜悦色地拍拍徐向东的肩膀:“我替哥儿几个衷心地感谢你为蹭吃蹭喝事业所作出的杰出贡献!说实话,对你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我们全都是看在眼里,暖在胃里。可今天的情况实在太特殊,大伙激战二十余小时,早就肚子里空无一物,三根肠子至少二两根半都不干活儿了,二万五千里长征也不过如此吧?向东同志,组织相信你,你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可吃的,哪怕是馒头稀饭,煎饼果子也成啊!”
徐向东又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最后,愁眉苦脸地双手一摊:“要不你们干脆把我吃了吧!”
“哎,对了!你前几天不是刚拍了一保健内衣的破专题片吗?还说那发明人是一‘海归’。”张建军突然跳了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你让我想想。”徐向东挠着头,皱着眉,露出一副老僧入定的表情。须臾,他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没错!是有这么回事儿,那哥们儿是我一高中同学姐夫的姐夫的小舅子家的邻居,刚从俄罗斯回来。”
“我们不管他是哪的‘海龟’,我们就关心他能不能吃?”
徐向东一瞪眼,坚定不移地回答:“太能吃啦!谁要说他不能吃我跟谁急!那‘海龟’忒不起眼,你要是不提,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张建军笑道:“那就赶紧走吧!去晚了,吃屎恐怕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话音未落,屋里顿时传来了一阵穿带夹杂着喧哗的声音……
“等等……”徐向东忽然大叫了一声。众人都惊讶地随着声音把目光转向了他。
徐向东一言不发,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脸上流露出惘然若失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说:“我上哪找这哥们儿找去呀?”
“有没有搞错……”
“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赶紧找找通讯录……”
屋子里顿时又炸开了锅……
徐向东在众人的威逼之下,只好把自己的电话本翻了个底儿掉,那位八杆子打不着的冤大头,真像一只潜入了“海底两万里”的海龟——沓无踪迹,音讯全无。就在大家渐渐陷入绝望的时候,徐向东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
当徐向东用颤抖的手挂断电话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喜悦的表情——那是一种绝处逢生后的喜悦。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徐向东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没想到这小子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谁呀?”众人五官变形,异口同声地问。
“那俄罗斯的‘海龟’呀!”徐向东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说话带着颤音,“他告诉我晚上要答谢,我说甭晚上了,晚上我还有一饭局,咱就中午吧!他说没问题,让咱现在立马儿过去。”
“今天哥们儿终于知道了,你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哪……”
“没错,我说什么来着,向东在最关键的时候从来不掉链子……”
众人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吹捧起了徐向东。
王天成在边上一翻白眼,笑骂道:“你们都别装孙子!一会儿棒杀,一会儿捧杀的,怎么都跟媒体对待咱中国足球似的……”
(四)
四人出了门,打了辆出租车直奔香格里拉饭店。
出租车上,四个人困意全消、倦意皆无,都跟注射了吗啡一样,一路上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盛赞中俄两国人民的友谊世代相传、万古长青。
一会儿工夫,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酒店门前。待者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他们四个目不斜视,气宇轩昂地走进大门。
酒店的大堂气派豪华,柔和的灯光让人的双眼倍感舒适温馨。电梯门厅前,几个穿带整齐、皮鞋光可鉴人的先生女士们面无表情地等候着电梯。一个行李员费力地推着一辆装满各种款式箱子的行李车正要进入电梯,等候电梯的那些人像见了耗子一样,纷纷退开,唯恐避之不及。王天成帮他按着呼唤钮,一边道貌岸然地称赞:“劳动者是最美地人……”
电梯在十八层停下,他们四个面色苍白,蓬头垢面地鱼贯而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之后,便在徐向东的带领下,向走廊的一头走去。
“哟,都来啦!”一张大班台的后面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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