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的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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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的恩宠-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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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答应他了呢?他满意地拉着我上了火车,当我看着火车缓缓地开向我陌生的方向时,我有一种被拐卖了的感觉。近两天来,骆海庭坐在我身旁,又是唱歌又是大口吃水果,那明显的开心与幸福让我不好意思中途下车,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无非是他家乡有什么可口的水产风景名胜什么的,后来又聊到学校里有名的有趣的人和事,再后来又侃到香港的歌星电影,直到他说他看过张学友的演唱会我才兴趣盎然;但总的来说,我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我与这个小我两岁和两届的南方人明显属于两个世界,用阶级分析话来讲,他是城市小工商业者家庭的孩子,我是布尔什维克高级知识分子的儿女,彼此在世界观方法论人生态度上都有较大差异;我不知道他怎么看我,反正我对他的言谈话语在心里充满轻视,和他说话只是觉得他很好玩儿。 

天要黑的时候,窗外下起了雨,劈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夕雾中我见到很多头戴抖笠的人弯腰在没过脚的水田里劳作着,我惊讶地叫起来:“这就是水稻吧!” 

骆海庭好笑地说:“晚稻啊,怎么,连这都没见过?” 

“我们那里听说也有种稻子的,不过我没见过,更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片片的水田啊!” 

我说的是实话,青沙帐我倒是熟,可这种江南水乡日暮晚耕的景象只在电影里见过。 

我对这种轻柔写意的画面充满了新鲜感,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失神地向外望去。 

“那你就好好看看吧!其实我也一直想到北方去见识一下,到北方的农村去写生。” 

我啃了一口苹果,嚼得咯吱咯吱响,对他说:“都是苞米地,有什么好看的!” 

“是不是象《红高梁》里那样?” 

“差不多啦……不过现在种高梁的少了,都是苞米,就是玉米了,而且东北人野,你呆不惯!”我老实地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你家不是城里的吗?” 

“我和你一样。小时候也在农村呆过,不过那时候东北很穷,也没人管我,我可没你那么多乐子。” 

“你妈妈常领你到那种很高的绿色的长大叶子的玉米地里玩吗?”他连说了好几个形容词。我把嘴里的苹果狠命地咽下去,顿了一下说:“大人不让进,那种地连成一大片,小孩进去会迷路的。而且里面有可怕的东西!”我坏笑着说。 

“什么可怕的东西啊?熊吗?” 

“不是,是死孩子,刚生下来就被扔进去的小孩。”我的眼里闪动着淫邪的光。 

“啊?怎么会呢?谁那么恨啊?”他诧异地问。 

“私生子呗!农村里的人搞破鞋搞出了野孩子,怕被别人知道,就把小孩扔进地里,能被好心人捡去就就有条活路,不然就饿死了呗。”我绘声绘色地讲给他。 

“什么叫搞破鞋啊?”他追问。这时候旁边邻座的一名中年妇女厌恶地抬头看着我,好象在听我怎么回答,我皱皱眉严肃地说:“就是婚外情的具体操作啦,就是婚外情呗,你将来就明白了。” 

骆海庭单纯地还问:“操做什么啊?我不明白。” 

那中年妇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脸不红不白地朝她使了个眼色,意为:你看什么?你懂你来说!她铁青着脸侧过头去,假装看报纸。我接着说:“你会明白的,这种事男人总能明白。” 

第三天的夜终于到来,骆海庭一路解说站点也累了,在淅淅沥沥地雨声中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整间车厢里的人也都在磕睡中晕晕乎乎的,连啤酒汽水五香瓜子的叫卖声都不再响,我也在那小桌上蹭出一点点空间,想小憩一会儿。当我把头靠在骆海庭身旁时,他竟然转过脸向我呼气;我闻到他身上混和着汗臭和柠檬水果香皂的气味,不禁从耳根泛起一阵潮热,我不安地起身,仰在坐位上,盯着昏暗的车灯看。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迷糊中感觉到他把头贴在我身上,大大方方地打着呼噜。他的姿势自然极了,我暗自发笑,心想:是不是真的啊,死小子,竟然占我便宜!不过他温暖的身躯和虽呼吸而有节律的颤动让我感觉很,很……很甜蜜。黄文英也曾这样躺在我怀里,但那时我只觉得紧张,因为她是精美的瓷器,怕脏怕碰怕失手;这个则不然,他结实听话还是自愿来的。我无奈地叹口气。一不做二不休好人做到底,从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这样一来两个人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睡的会稳当一些。 

他感觉到我的好意,更贪婪地蜷伏到我身上。我长叹一声,赞道:李良,你真是个好人! 

我睡不着,听着外面的雨声,被自己的伟大与无私感动着。如果不时一件小事让我不解之外,那么一切应该是纯洁浪漫的。我渐渐感觉到我的那个部位,就是那个很重要的部位啦,悄悄的在我控制之外起了变化。大概是被骆海庭给压的吧,我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可是五分钟后丝毫不见有恢复正常的迹象;我害怕骆海庭能感觉到,转身侧过身子,可不小心左手碰到了骆海庭的两腿之间,顿时我要差点叫出来,他那里也是,和我别无二致,不过可能是个人生理因素不同,他的还要小一些。我端详着他那睡梦中的——假寐中吧——脸,红晕如霞,笑而不露,典型的诱奸得手状。我且羞且怒地把他横放在长椅上,任凭他白嫩的脸在塑胶座位上摩擦着,忿忿然溜搭到车厢尽头掏出烟来,大口大口地抽起来。 

下了火车后又坐汽车,他家在广州附近的一个什么镇里,不过毕竟是最早改革开放的地区,就算是小城也是繁华富庶非内陆地区可比。他一下火车就开始说那种电视上香港商人才有的粤语,他说的极其流利自然,而且非常快,我鸭子听雷般被他领着到处走,刻意不表现出我的无知与忐忑。在一辆也不知是开向那里的中巴上,我无意中说了一句:“这里可真热!”顿时有一老大哥闷哼了一声,指指点点地与他的朋友说起话来,骆海庭没出声,可是脸上却忍不住笑着,流露出地方保护主义的骄傲。我人生地不熟,不好发作,只有忍着。下车时司机用我能听懂的话客气地对我说:“一看你就是东北人,第一次来广东吧!” 

“我是北京人。”我郑重其事地回答。 

“我不会看错的,北京人那有你这么愣愣的?”说完扬长而去。把我和骆海庭扔在汽车尾气中。 

“你为什么要说你是北京人?”骆海庭问我。 

“你管不着!”我拉下脸,阴沉地说:“请你讲普通话!不然我现在就走!” 

“好啦好啦,我家就在前面,喏,那里——”他伸手指向一片鳞次栉比的小楼。 

“哪个啊。那么多房子。” 

“走吧,几步路,哎……好久没回家了。”他兴奋地拎起包大踏步冲向一条碎石小路,我象佣人一样背着他的画夹——他死也要带着的东西——跟上。 

他家是一栋新盖的三层小楼,在门口遇到了一群街坊。都是些老头老太太,骆海庭引见我给他们,他们上下打量着我口里喃喃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点头哈腰地撤退到了他家空旷的大房子里,我问骆海庭,见了你爸爸妈妈我该叫什么,叔叔阿姨可以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告诉我:“他们在广州呢,我今晚打电话再告诉他们我回来了。房子是邻居帮忙看的,今天就我们两个住,晚上我带你去吃潮州菜。”他急切地上了楼,把东西就扔在了地上。我落寞地打量着南方民居,无所适从。 

“上来啊,先冲个凉吧!”上面传来他热情洋溢的呼喊。 

“想让我脱衣服就直接说吗,何苦绕这么大一弯子。”我央央地寻声而去。皮鞋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发出紧张的声响。 

吃过晚饭后,从那家小饭馆里出来,我刚打了个饱嗝,骆海庭突然对我说:“李良,你在学校里也算运动健将吧!”他语气是在挑衅。 

我狂傲地望着他,不高兴地说:“什么叫也算,我跟本就是。”其实我就是打打篮球而已,其它运动项目我只是平平,不过我怎会在他面前示弱? 

“吃过饭运动一下吧,我跑你追我好吗,追上我我请你去看梅艳芳演唱会。”他调皮地眨眨眼。 

“哼,不跑。”我无动于衷。 

“你怕跑不过我!你就会吹牛。”他撅起嘴来,不服气地说。 

“你和我跟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我懒得理你。” 

“你是个大笨蛋,你跑不过我,你心虚!”他蹦蹦跳跳地跑出很远,白色的衬衣在晚风中起舞。 

我知是激将法,但不知他到底要搞什么,于是就指着他喊:“那你先跑,我一会儿就追你!”他见我中计,兴高采烈地跑出去,我见他在街道上只成一个白色的小点,就发足狂奔,他也在跑着,但果然没我快,渐渐他的身形明显起来,一副活泼的样子,我不想就这样抓住他,只是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距离,观察他快乐的表情。我们跑过大街小巷,绕过一排象大油罐子的东西,最后他累了,来到一堵墙前面,气喘吁吁地蹲在那里,我没怎么样,踱步来到他身边,大口呼吸着这里湿润、粘稠的空气。骆海庭喘着气站起来,高兴地说:“你闭上眼睛……” 

“干嘛?”我困惑地说。 

“你闭上眼睛,闭上!”他来到我身后,用双手捂住我的双眼。 

“往前走,小心啊!”他一步步地推我向前走,我踩在奇怪的格外松软的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你要枪毙我啊!”我人还算听话,但嘴不闲着。 

黑暗里我任凭他带领我走向前方,我的耳边好象传来很多小孩子远远地在和唱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律,深沉却欢快。 

走了大约有两分钟,他送开手。 

海。 

一望无际的大海,蓝灰色的大海。在黄昏的阴霾的云层下翻滚着烂银色波纹的大海。我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大了嘴,过了好半天我嚎叫起来:“他妈的,海啊!!”我连哭带骂地冲向这梦幻中的海滩,崭新的皮鞋浸渍在水花里踢起无数砂粒。我终于看到大海了,原来海边是这样广阔、清爽,我望着那茫茫的海水,失魂落魄,叹为观止。 

“瞧你那傻样!”骆海庭在我身后模仿我的口音和腔调说。 

“这水真清,能喝吧!”我低头去捧水。 

“喂,喂,不能喝!”他来拦我。 

我一把水突然甩在他脸上,哈哈笑道:“我当然知道,吓你的小苯蛋!” 

“好啊,你暗算我!”他也捧起海水往我身上洒,我大笑反击,两个人象小孩子般追逐打闹起来。 

折腾了一会儿,我没力气了,躺倒在湿湿的沙子上,骆海庭脱掉了衬衫,挽起裤脚赤膊在海风中独自遥望远方。 

“你装什么深沉啊!”我喊道。 

“李良,谢谢你能来,我很开心!真的。”他大声喊着,好象是在对着海说。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我仰着脖向天空大声说。 

“你是个好人!”他还是冲着海的方向说。 

我不知道回答什么了,我看着骆海庭光滑的脊背,散乱的头发心开始狂跳。我问我自己: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正常啊!他是男的,你不可以…… 

骆海庭优雅地朝我走过来,他那白晰的胸膛和天真的微笑,仿佛是海水里腥香的幻觉,我咬着自己的嘴唇,克制着胸膛里蔓延的欲望——这种欲望无名无份,原始而又隐密——它象一把重锤敲打着我的灵魂,把一股蚀骨化血的能量挤压到我的每一根血管里,我被突如其来的感觉彻底解决了,我无力地对骆海庭说:“你过来。” 

“嗯。”他毫无戒心,跑到我身边,他见我不对,关切地问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站起身,暧昧地扣住了他的双肩,和他贴的很近。 

骆海庭的身子抖了一下,继而一字一句地问我:“你爱上我了吗?” 

“怎么都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抓住了他,向鲨鱼闻到血一样寻找着呼吸着他身上燥热的体味,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会后悔的。”他悲哀地轻叹了一句,但是也抱紧了我。他的舌尖象是火热的针,开始在我的颈部和耳垂刺探温柔的消息,我竟然无师自通娴熟有力地用双手抚摸揉搓他的腰间和松动的裤带后半裸的臀部;我迷乱中听他说了一句,我们回家吧,这里会有人来的。 

从此,我的一生都在思索欲望与爱情的辩证关系问题:倒底是先有欲望再有爱情,还是先有爱情而后衍生欲望?我不是哲学家,也不懂心理学和生理学,但我后来唯一明白的是:我可以暂时不要欲望,但我不可以一分钟没有爱情,没有骆海庭。爱上谁不是可耻的,可耻的是你明明能爱而不去爱。 

第十章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直到关上房门之后,我坐在竹椅上拼命抽烟,他呆呆地望着我,想了好久用缓慢嘶哑的声音问我:“我们非得这样吗?” 

我把还没熄灭的火红的烟蒂狠狠一摔扔到地上,搓着手说:“你不想吗?” 

“我只是有一点害怕,没别的。”他神情疲倦,依在门口。 

“你怕什么?” 

“……”他回过头不看我。 

“你找我的那天想过我会这样无耻吗?我是说,我只是想和你上床……你吃惊了?” 

“我以前也和冬雷哥做过的。” 

“那你怕什么?”我不耐烦地问道。我有一点恼怒,我忿忿然追问:“是你先来纠缠……找我的,是你一步步把我领进你的家里的,好啊,到了这一步你竟然怯场了,当初是你自愿相信我是你的冬雷哥的,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好人。”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脸上是莫名的凄惨,他忧郁地开口讲道:“我害怕的不是你,我和东雷以前一直很好,可是我和他做了那种事后,他就死了,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那天没有亲他,可能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画廊,结了婚,有了小孩,快乐地活着。我一直觉得是我们做了不应该做的事,老天抱应,惩罚我们……我不是迷信,我就是害怕……” 

“呸!”我啐了一口唾沫,大笑起来,接着我怒视着他,狠狠地说:“抱应?你还相信这个?乖弟弟,这个世界是有抱应,可是那玩意儿就象抽奖彩票的大奖,什么时候轮到您的金光小手开和让你撞上啊?要是老天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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