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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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陆(上)-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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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  

(有人问我神州沉陆是什么意思。按照书上的解释,它的意义不好,是说中原沦丧。我用它只是因为喜欢一首词。“谁使神州,百年陆沉,青毡未还?怅晨星残月,北州豪杰;西风斜日,东帝江山。刘表坐谈,深源轻进,机会失之弹指间。伤心事,是年年冰合,在在风寒。说和说战都难!算未必江沱勘宴安。谈封侯心在,鲸失水;平戎策就,虎豹当关。渠自无谋,事犹可做,更剔残灯抽剑看。麒麟阁,岂中兴人物,不画儒冠?”于是写下一个有能力掌控神州的人,看谁能令他沉沦呢?)

 
第一章 
今夜的你,象午夜的迷迭香,于清雅悠然之中营造出无比的魅惑浓情。 
梦幻般的柔情伴随着火热的律动,紧拥的怀抱挥洒出极致的力与美,令人目眩神迷。 
弥漫在空气中你的气息,填满了我的心肺,让我心醉神驰。 
在你张开的羽翼下,我的身体仿佛幻化成一汪秋水, 
溺毙了所有的理智和思想,只想随着你,伴着你,拥抱着你,亲吻着你 
……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就在今夜,我要离你而去。从今以后,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这是最后一夜,却和第一次有着同样美丽的月色,宁静如水,皎洁如银。 
静静看着眼前安睡的人,忍不住轻叹,自己并非多愁善感之人,在这最后一刻却也不免涌上一股离愁别恨,心中惆怅万千。 
眼光不由自主地一遍一遍描绘那清贵俊逸的容颜,长而英挺的眉,轻合的眼帘下隐藏了一双漂亮而多变的眼,时而灵动狡黠,时而温厚深沉,时而狠厉冷酷,即使亲密如我也猜不透其中的意味。直而坚毅的鼻,薄而红润的唇,可以甜的腻死人,也可以谈笑间就致人死命。温润细致的肌肤,修长白净的手,可以灵动调皮,可以温软轻柔,也可以迅捷有力。 
锦被半掩,颀长而结实的身躯,优雅舒展;平滑而优美的肌肉,起伏有致……。 
霎时心浮意动,不禁咬牙暗恨:这般尊贵温雅、风情万种之人,为何内心如此冷酷,行事如此狠绝。瑞,非是我无情,是你逼我。 
用力闭一下眼,深吸一口气,决然起身,刚走到门口,安睡的人突然呻吟蠕动起来,然后一声大叫:“清”,猛然坐起身来。 
知他已醒,无奈回头,辅国大将军叶荐清,你注定当不了逃兵,还是面对吧 
刚从噩梦中醒来的他,目光迷蒙而茫然,似不知身处何地,今夕何夕。看到我,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喜道:“清,我方才梦到你不见了,吓了一跳,你” 
慵懒容颜一僵,惺忪凤目睁大,眸光霎时变得清亮冷冽,一瞬间又恢复如常的温和,粲然一笑,柔声道:“清,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 
他和我单独在一起时,从不用朕自称,也要求我以“你我”相称。 
这人真是警觉而沉稳,处变不惊,这么快就意识到情形不对,还能如此平静,是啊,若非有这样的本领,如何能在残酷的宫廷争斗中取胜,又如何能骗了我那么久? 
我缓缓摇头,直视着他,断然道:“既然你醒了,打个招呼也好,我是要走了,而且永远不会再回来。” 
愤怒和恐慌在他眼中一闪而过,脸上却显出更深的殷切和眷恋:“我知道登基这半年,你对我有诸多不满,但是我也是不得已,若我不杀他们” 
我冷笑,他还真会装,虽然当时有过劝阻,也只是怕他未坐稳龙椅就痛下杀手,招致非议,对他狠辣的手段和他们的死,我其实并不在意。 
“他们是你的兄弟,死活与我无关,我要走是为另一件事,你很清楚,我也不愿再提,就此别过,你多保重吧。” 
转身要走,却听低沉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你总要告诉我到底为何事?”依旧圆润温和,宛如无奈的轻叹,又象在抚慰耍赖的孩子,却隐隐透出一股慌乱。 
还要装糊涂,你骗我还不够久吗?荐清虽愚钝,眼里却不揉一粒沙。 
讥讽一笑,朗声道:“两年不算久,陛下难道忘记了吗?” 
他沉默了片刻,紧盯着我,眼里浮上清晰的愤怒和强烈的嫉恨,却没有丝毫后悔内疚,愤然道:“就为一个女人,你对我下毒,还要离开我。清,难道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做出那等人神共愤之事,却连一句抵赖和狡辩都没有,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甚至还有余力质问,我的陛下,你的冷酷真让我心寒骨冷。 
我回头,冷冷道:“莲,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是你的同胞姊妹,我的结发之妻,我儿子的生身之母,我誓言好好相待的人。是你将她嫁给我,才得到我家族的鼎力相助,却在她生产时下毒手害死她,又在其后” 
我顿住,长叹,那次虽是我醉酒在先,却也是他的计策吧?事后让我以为自己醉酒纵情,将他暴力侵犯,羞愤欲死。他却宽厚豁达无比,坦然表白心迹,动情地诉说对我的爱恋痴迷。那诚挚恳切的话语,深情无限的眼神,悲苦忧伤的表情,纯净晶莹的清泪,至今让我难以忘怀,是从那时开始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吗? 
他慢慢站起身,看了看周围,表情凝重幽寒,眸光深沉难测,手无意识的攥紧又松开,是在想办法吗? 
我冷笑,既要走,当然早已安排好一切,这里是泰山上的别馆,没有深宫大内戒备森严。我在他体内下的是当年灭东昌国时得到的秘药“凝血”,一运功,血液就会凝滞,十日之内不解毒,一生都不能再动武。他自幼被送出深宫,习得一身高强的武功,才能在争皇位时多次化险为夷,如今虽身登大宝,却也是危机重重,当然不能失去这身武功。 
明日祭天大典,他断不能缺席,就算我失踪,也要尽力替我隐瞒,否则出了任何事,便是不祥之兆,皇家自称奉天承运,很重视天道。 
而且这里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所以他也不会呼救。我的陛下,你两年来将我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次我要你有苦难言。 
他看向我,眸光哀痛悲苦,神情凄婉忧伤,是知道无计可施便想用怀柔之术,哀兵之策吗?我却不会再上当。 
“清,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冷哼一声,道:“若你不害璇儿,我也不会知道。” 
他双眼一眯,寒光乍现,怒气勃然:“他没有死?你竟然骗了我,你” 
猛然顿住,脸色缓和下来,复又诚挚说道:“我只是,只是爱你,清,我” 
我冷笑,打断他:“不错,我骗了你,你要定我欺君之罪也无所谓。你竟然对你的亲侄子,一个两岁的孩子使用‘缠绵’之毒。我们已经,你为何还要下此毒手?爱我爱到要杀死我的妻儿,陛下,你的爱太残酷,恕荐清承受不起。” 
“缠绵”是慢性毒药,让中毒之人身体慢慢变弱,最后无声无息的死去。幸好被我一个江湖上的朋友识破,璇儿才保住性命,我让他诈死,将他交给那个朋友带走。此药极为罕见稀有,历来作为宫廷秘药,供皇帝悄然杀死敌人用。 
我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一切。于是开始悄悄调查,两年前,那产婆也是他找来的,宫廷的产婆,很容易就能让生产的人莫名其妙死于难产,很多妃子就是这样死的,随后那产婆一家也死于非命,无一幸免。 
两年来,他对妹妹的死悲痛欲绝,又对我关爱有加,私底下柔情眷顾,朝堂上诸多回护,并誓言要将旋儿视如己出,我对他充满感激、愧疚和冒犯皇子的惶恐,从未有过丝毫怀疑。 
心甘情愿为他排除异己,扫平障碍,不辞辛苦为他征战沙场,关山万里,一心为他分忧解难。 
不舍于他的操劳,心疼于他的孤寂,感动于他的深情,甚至渐渐为他动心,更不顾伦常,与他…… 
“那么一个多月前,你就在计划这一切了?清,你这一走,就不怕我对你的家族下手?” 
他竟然一点愧疚都没有,坦然沉静一如平日,连威胁都说的如此温和,我不知该愤怒还是该钦佩。 
“随便你,功高镇主,自古就没有好下场,等他们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早晚会将他们一一铲除。但不是现在,如今你要仰仗他们的地方还很多,何况我也管不了这些,璇儿的命要紧,若双亲知道我是为保住叶家唯一的血脉,也不会怪我。” 
这些日子的调查也让我知道很多他不愿让我知道的事,以及他不愿让我了解的一面,家族之祸怕是难以幸免,一切已在他掌握之中,我无能为力。 
见我如此,他的气息开始不稳,胸脯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而慌乱,眼神焦急渴切,修长的手指仅仅绞在一起,泛着青白。 
“若你不走,我答应永不加害他们。清,相信我这么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 
我冷笑,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字的说:“我不信。” 
凤目瞬间睁大,眸光犀利而狂暴,声音冷冽如刀,直刺进我的胸口:“很好,你竟然这么说,好的很。” 
他狠狠瞪着我,停顿了一下,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走到哪里?我,我断不会放过你。” 
我的陛下,不再戴那温和的假面了? 
我讥讽一笑,淡然道:“陛下还是先想想如何找到‘凝血’的解药?怎样隐瞒辅国大将军的失踪?你若害我家人,我更是不会回来,你若派人擒拿我,我宁可拼个鱼死网破,若不信,就试试看。” 
他既然为我连妹妹和侄儿都毫不留情,又怎会轻易让我死?虽然明知是威胁,但以我的刚烈,他应该不敢逼迫太甚。 
我在桌上留了一张图,画出解药的所在,却又画得隐讳不明,他再聪明,也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那时我已带着璇儿远走高飞。 
不再看他,不理会心中隐隐的痛楚,装作没听见他悲痛急切的呼唤:“清,别走,你竟然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吗?我真的有。” 
辩解?我的陛下,你诡计多端,若听你辩解,我还走得了吗? 
我疾步走了出去,展开轻功,一刻也不敢耽搁,三日后找到那位朋友,带走了璇儿。曾想过,也许将璇儿交给那位朋友教养或许更安全,但是经过这件事,我不再相信任何人。而且他只知道有人要害璇儿,却不知那人是英明睿智、万民敬仰的新君。 
两月后,传出辅国大将军的死讯,举国哀痛,为痛失国之栋梁。 
我的父亲却被加官进爵。我只好奇,他是怎样瞒过我的双亲? 
这件事最可怜的就是我的父母,他们若知道一切,只会加速死亡,所以我什么也不敢说。两个月内痛失孙、儿,他们要怎样伤心啊?但是以父亲对官场和权势的醉心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只盼他为官小心一些,不要让他待之忠心不贰,却一心想铲除他的陛下抓到把柄。 
我辗转来到北地,在广阔的草原安身。跟随一个不足千余人,叫做哈梭的部族,以游牧打猎为生。 
这里的人爽朗好客,热情单纯,璇儿的身体虽然还是很弱,却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性情也越来越开朗活泼。他长的不像我,清秀端正的五官也不像莲,脸型倒极似瑞。每次看着他,我都不禁怔忡苦笑,人说养儿随舅,竟一点都没错,那个舅舅却想杀他。 
“仲远,仲远,你又在这里发呆。” 
是族长的儿子萨图,这小子,又没大没小,亏我还教他读书写字。到这里后,我化名宣仲远,将璇儿的名字叶宁璇倒过来,叫宣宁夜。 
“萨图,你该叫我先生。” 
萨图在我身边坐下,忧虑地问:“仲远,父亲说可能会打仗,你还会跟着我们吗?” 
“是吗?发生了什么事?” 
虽是询问,却语气清淡,并不太关心,部族之间为领地、水草、甚至几只牛羊互相争斗的事太多了。很快就会平息。就算其他人吞并了这里,我也一样能生存,大不了换个地方。 
一年半以前离开他,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投入感情。 
萨图道:“我偷听阿爹和长老们谈话,可是没听几句就被发现。他们好象提到‘北项’、‘吞并’、‘战祸’什么的,我想可能是要打仗了,才来找你。” 
“噢,是吗。” 
北项?是北项要吞并这里吗?那北项王彭乾优柔寡断,年高德薄,多年都不能一统北地,实力差其它诸国远矣,这也是我逃到这里的原因。 
北项夹在东昌与西璜之间,是天朝牵制两国的棋子。三年前,废太子澜勾结东昌作乱,我挥师北上,灭了东昌国后,一直打到北项境内,才擒住澜和东昌余孽,那彭乾吓得大病一场,见都不敢见我。不过此人倒识时务,在我随后发兵打西璜时,得他助力不少。 
难道北项大权旁落?这倒有可能,北项的三个王子,都无甚才能,大王子彭刚好勇少谋,鲁莽粗鄙,二王子彭彰性情行事与乃父一般无二,三王子彭丹没见过,听说是个文弱多病的少年。臣子嘛,臣子中倒有几个不错,尤其是曾跟随我攻打西璜的神风将军严起。 
但是这一切恐怕没这么简单。 
“仲远,仲远,你还没回答我,要是打仗,你还会跟着我们吗?” 
扯下一根草,衔在嘴里,顺势平躺在草地上,看向那一碧如洗的湛蓝色苍穹,微笑道:“萨图放心,打不起来。” 
但是我要走了,天朝辅国大将军的威名谁人不知?偏偏我又不善于易容伪装,更不屑于压抑委屈自己。若不是为璇儿,当年根本不会逃,怕是真要来个鱼死网破,闹个天翻地覆才罢休。他也没想到我这样注定翱翔天际的人居然会选择钻入地底吧,才会让我轻易逃掉。 
萨图奇道:“真的能不打仗吗?可是为什么?” 
我眯起眼睛,淡淡说道:“打不过人家,有什么好打的?一味要强争胜,不识时务,是会吃亏的,萨图也不小了,去劝你阿爹归顺吧。” 
心中却暗叹:叶荐清,谁会比你更加要强争胜,不识时务? 
萨图“呼”的站起来,涨红脸,大声道:“草原上的雄鹰岂会害怕豺狼的利齿,哈梭的子民受萨摩拉大神的眷顾,永远只追随不屈的英雄,我尊贵的大神将会为战死的英灵……” 
我赶忙站起身来,拉住他挥舞的手臂:“停,勇敢的萨图,我知道了,马上去劝你阿爹准备开战。” 
真佩服这些人,明明字也不认识几个,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象吟诗一般。 
萨图还要再说,璇儿摇摇晃晃的跑过来,软软的童音叫着:“阿爹,阿爹。” 
我笑了,过去抱起他,轻轻一抛,欢快的笑声霎时回荡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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