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答应，卓一然还要说什么，双唇翕动又什么都没说，转身要走。
看着那个落寞的身影，青妍终究不忍，忽然唤住他，诺诺开口：「小姐很好，您等她想想，总能想明白的。」
低低的答应一声，卓一然的身影在灰暗的天色中越走越远。
明明没受到什么拷问，青妍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虚脱的模样，隐隐又有些心疼，心疼自己的小姐，心疼这个情深意重的男人。
闷闷不乐的往厨房走，果然里面坐着一个等她的小厮，看她进来。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青妍姊姊可来了，您要再晚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谁管你，自去睡好了。」心里堵闷，青妍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谁说不是呢，要搁平时咱们也都准备歇息了，可今儿小姐晚膳就吃了几口，保准得饿，卓大爷就吩咐做好点心时时准备着，要是您不来拿我就送过去。」打开朱红食盒，小厮谄媚的笑，「看好了，一个不少都交到您手上了，都是小姐爱吃的。」
打眼一瞧，果然都是向幼沁喜欢的，显然是有人费了心思的，青妍拿了东西，又慢悠悠往回走。
连小姐吃了几口饭都知道，那何苦委屈自己等在门外，虽然向幼沁找各种借口不准他进怡月轩，不想见他，可卓大爷若是硬闯，小姐也不至于说什么。也许，他只是不忍心逼迫小姐吧，想到这，青妍又忍不住同情卓一然，脑海中不自觉想到了那一晚的情况。
那晚向幼沁惹了卓一然生气，小心陪着笑脸，回府后两人去了卓一然院子里，青妍心里知道卓一然再气也不会拿自家小姐怎么样，也就放心没跟着，等到大半日不见小姐回来才濑洋洋的找过去，没想到会看到那一幕。
那会儿天黑得彻底，院子里也没点灯笼，倒是屋里摇曳着灯火，影影绰绰的。
青妍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就自去推开了虚掩着门，听着里面有浅浅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想着自家主子又赖在人家这里不肯走，准把卓一然撵到了小书房。
怨怪着主子的不言语让自己担心，青妍没好气地撩开那粉色的纱帘，却被入目所见吓得怔住。
床上的帐子垂下来，几乎看不见一丝缝隙，可地上胡乱丢着东西，嫩黄的春衫，藕色的绣裙，男人的外袍，就连贴身的肚兜、亵裤都从床上半垂着，一眼就能瞧出发生了什么事儿。
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眼前混乱的一切仿佛能看出那一刻缠绵的激烈，青妍的脸颊蓦地通红，不知所措。
就在此处，门外传来脚步声，青妍倏然转身，和刚刚走进来的卓一然面面相觑。
「小姐……她……」她的小姐被吃了，还是应该说，卓一然终于忍不住把她的小姐吃了？
面色平静无波，卓一然轻轻瞥她一眼，径直走到内房收拾起地上的衣物，眼看都弄好了才回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她今晚留在这里，你待会把我准备好的热水端进来，就去歇息吧。」卓一然的口气轻松自然，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再平常不过。
「您……您竟然……」青妍说不出心里什么样的感觉，不是怒气，也不是欣喜，就是乱成一团麻，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出去吧。」不耐烦的吐出三个宇，卓一然不再看她。
青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怡月轩，只知道一颗心因为跑得太快怦怦作响。
关上门，仔细想想那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卓一然的心思除了向幼沁谁都懂，而且明显自己主子也不是毫无感情，再加上老爷早就默许两人之间的关系……唔，如果这件事发生以后他们能情投意合在一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接受了这个事实，青妍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第二日一大早，向幼沁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跑回来，脸上红晕未消，一头扎进房里就不肯出来，卓一然来了也找各种借口不见，就那么想了一整天，什么结论也没得到，只作了一个决定，不敢去见卓一然，也不准他来自己的院子里见自己。
然后，僵持到今天，五天过去了，自己主子还是什么都没想清楚，迷迷糊糊的模样，提到那一晚就避之不及的红了脸，就一个念头特明白，不想见她的卓哥哥，说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青妍也不知道向幼沁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每每瞧见自家主子魂不守舍的落寞身影，她就觉得心疼，可待到自己试探着一提起那个人，向幼沁又都不肯多说什么．
总之卓一然整日的等着，向幼沁又日夜躲着，看着不像是生气，可也不说原谅，这到底算是什么事儿？青妍皱眉。
手里拎着食盒，眼看怡月轩就在眼前，青妍想，她不能再这么无作为下去了，亲眼看着小姐吃喝不香、睡觉不好，两个人牛郎织女似的遥遥相望，想见不敢见，这样躲着算怎么回事！既然自己主子不敢面对，她这个最最亲近的丫头只好代劳。
这样打定主意，青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咧嘴一笑，狡黠的目光中写满洋洋自得。
听到推门声，缩在窗边看月的向幼沁回过头，懒洋洋没精打采的模样，「拿来了。」
「嗯。」手脚麻利的打开食盒，一股甜糯味道立刻溢满房间，「都是小姐您喜欢的，有几种新奇的点心，酥软甜糯，估摸着您爱吃，也都是卓大爷让厨子辛苦学的。」
听到那个名字，向幼沁身体一僵，目光复杂的看向窗外，迟疑着开口：「卓……卓哥哥太好了吧，你替我谢谢他。」
「谢什么，这都是他卓一然该做的。」杏眼一瞪，青妍很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一个下人，老爷和您待他这样好。他就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侍候着，累死累活也不足以报答向家恩情之万一，做点事情还冤枉了不成。要我说您就是心软，干嘛小心翼翼的躲着他给他好脸色，主子不开心，奴才就该站在寒风里受苦；主子饿了，奴才大半宿不睡准备点心那是应该的，还提什么谢。」
骤然转身，向幼沁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她不相信青妍会说这样的话，这样瞧不起一个人的口气，尤其被数落的那人还是她从来钦佩仰慕的卓哥哥。
卓一然在向家不是奴才，在她眼里更不是奴才，看惯了大家对他尊敬的样子，现在听到如此侮辱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别这样说。」
向幼沁委屈的反驳，可青妍好似积压了很多的怒气，一句句教训个不停。
听着青妍不满的咒骂，再看看另外两个丫鬟同仇敌忾的模样，向幼沁眼圈一阵温热，反驳的话就在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她想辩驳自己并不讨厌卓一然，甚至忍受不了别人对他的中伤，就算那次背后听人说自己是个不争气的病秧子，也比不上此刻听她们骂卓一然的滋味难受。
向幼沁真的好想解释给青妍听，可她没有理由开口，因为就算是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这样维护一个人，为什么听到损害他的话会这么难过，为什么恨不起来这个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关于那一夜，向幼沁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那样亲密的举动，怎么想都不该是兄妹间发生的，尤其青妍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她觉得和卓一然做出的事情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但是，她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这样的亲密，即便疼痛，可仿佛已经成了彼此的所有物，令人欢欣。
可回头一想，又觉得羞涩难当，明明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大哥，怎么能有这样违背伦常的亲昵。
所以，向幼沁决定躲避一段时间，明明知道他就在不远处等待，明明因为不得相见而煎熬，可她还是找不到勇气面对卓一然，只是想到那张俊朗的面容涌上情欲的模样，就觉得一切仿佛回不到从前。
「小姐，小姐，您想什么呢，是不是也觉得卓一然不是个东西，干脆咱们把他抓过来打一顿。」
「好主意。」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婢女附和，贼笑着凑到一起。
「青妍，别胡说。」无奈的皱眉，向幼沁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像卓一然这样身分低贱又装模作样的男人最可恶。」
「就是。」
「他……」
「住口。」突然心烦意乱，不想再听到一句诋毁他的话语，向幼沁出声斥责，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卓一然是我的家人，不是下人，我不想再听到任何诋毁他的话，如果你们做不到，就赶紧离了我身边自谋出路，我绝不拦着。」
服侍向幼沁十几年，几个婢女从未见她翻过脸，更别提这样严厉的责备，一时间都楞住，面面相觑，就这么沉默的站着。
许久．青妍的脸色隐隐露出一丝喜色，眼珠骨碌骨碌的转，婢女几人相视一眼，偷偷随昏笑了。
「小姐。」轻步走到向幼沁身边，青妍摆出一脸的可怜，「小姐您当真不想要我们了……」
急怒过后回过神，向幼沁一脸窘迫，又带着一丝委屈，她不喜欢听到别人责骂卓一然，可也不愿意责怪身边的人，自己从来把青妍几个当做朋友，这样的狠话说出去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是这样的。」
「那是为了什么，您可从没对我们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一阵沉默，向幼沁不知道如何开口。
「小姐您不说话，那真是不想让我们伺候了？」
「真的不是。」几欲张口，向幼沁无奈的叹息，「你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那您说出来呀，不然谁能明白。」
第八章
垂头深吸一口气，向幼沁仿佛找到了勇气，轻声说道：「我就是不喜欢你们那样糟蹋卓哥哥。」
青妍看着自家主子一脸窘迫却终于开口，几个人释然一笑，「为什么不喜欢我们这样做？您不也不喜欢他，处处躲着，这就说明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
「那我们错怪他，您会生气喽。」
「我不知道，总之不舒服。」
看着自家主子煎熬的模样，青妍这戏也演不下去了，三人相视一眼，都噗哧笑出了声。
「看，说他几句您就受不了了，那像现在这样僵持着不见面心里得多难受，您怎么忍得住？」
「我……」
不等她解释完，青妍急切说道：「您听我的，别躲着卓大爷了，人家对您多好，我们都噍在眼里，大半宿的守在外面都见不到您一面，谁都替他委屈。别管心里恼火什么，这样不见绝不是法子，瞧您吃不好、睡不安的，真是没出息，倒不如见面说个清楚一了百了。」
青妍说话从来风风火火的，没什么章法，可向幼沁却第一次觉得这丫头的话处处占着道理，仔细想想，也有些不安了。
这么长时间不肯见卓一然，谁知道他会怎么想，说不定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那不就弄巧成拙。想到两年前的一次，也是赌气闹了别扭，自己躲了两天时间不肯见他，卓一然怒火之下就要离开府里再不回来，惊得她差点哭鼻子挽留。
当时为了什么小事闹别扭已经不太记得，可向幼沁清清楚楚铭记着听到卓一然要离开时，自己那一瞬间的慌乱。好像是要失去什么一样，心痛难抑。
想到这儿，向幼沁终于恍然大悟，难堪的心结也随之释然。
她不敢见卓一然。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可现在一想，自己更不敢想象失去了他的生活会变得多么苍白，既然从心里并不觉得那一晚做错了什么，又何必惩罚彼此。
卓一然还是她最喜爱的卓哥哥，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向幼沁胡思乱想着点点头，一颗心踏实下来，脸上又露出久违的笑容。
看着那个笑脸，青妍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凑上去一阵打趣，主仆几个又笑闹起来。
鬼鬼祟祟走出怡月轩，向幼沁躲在青妍身后，生怕自己害怕见到的那个人会突然出现。
「青妍，你确定卓哥哥在书房忙碌，不会抓到我们。」
「小姐您就放心好了，卓大爷直一的在书房。」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善意的谎言不会遭报应，青妍义正严辞的保证：「咱们偷偷出去散心，绝对不会被卓大爷发现的。」
「可是……」向幼沁还有些犹豫，「万一我们被抓到，卓哥哥会生气的吧。」
这样偷偷摸摸的跑出府去玩，要是被卓一然知道，自己又会惹他生气了，不过想想此刻如要去见卓一然……好吧，她宁愿自己出去玩。
昨日的畅聊把心结打开，可想到即将可能面对卓一然，这心里还不是很笃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想着总不至于这么巧。
可惜的是，事情就是这样蹊跷，越不想看到什么，它越是来什么，尤其在被人刻意算计了的情况下。
主仆眼看都要走到府门口，却突然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慢慢走来，向幼沁吓得都要落荒而逃，偏偏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他越来越近。
接到青妍的通风报信，卓一然早早的就守在门口，焦急万分的等待那丫头的出现，随着时间过去，他还以为向幼沁不会被鼓动出来，现在远远看到她的身影，简直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来到向幼沁身边诉说情意。
可步履匆匆一路走过来，看着那个越来越靠近的身影，他却不自觉放缓了步伐，凝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沁儿。」
私自跑出去玩被当场抓包，向幼沁很是做贼心虚，只敢看着地面说话：「卓哥哥。」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卓一然心情突然太好，多次被拒之门外的不安也消散，握拳掩饰嘴角藏不住的笑容．故作惊讶的看她，「你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说身体不适要静养，怎么这会儿又跑出来了？」
「我……我就是出来看看，屋里太闷了，现在看好了，我们要回去了。」陪着笑脸解释，向幼沁真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为什么总是忍不住觉得心虚。
「哦……是这样啊。」拉长了声音回答，卓一然很是怀疑，「我看你们想往门外走，还以为要出府玩。」
「不是的。」
「就是啊。」
想要澄清那个怀疑，向幼沁没想到青妍会和自己同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