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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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的魔咒-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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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恩心里很高兴。
    “走吧,我们去挤压室。”
    他们的网球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响亮而奇怪的吱吱声。佩妮罗带路走过一排酒
桶,打开了屋子那边的一扇白门。他们经过另一个排满巨大的金属桶的房间,佩妮
罗朝这里的两名工人点点头,然后来到挤压室。
    挤压室同样设备先进,但没有那么整洁,大小和一间杂货店差不多。空气中弥
漫着葡萄的味道,垫高了的木地板上溅着紫色的印迹,形状和大小不一的机器按照
类型排列,对面的墙边是两个看上去像发电机的东西。
    “你看,我们不是赤脚站在木桶里踩压葡萄。挤压的形式分好几种,公司里的
人买了几种机器用来实验新技术。这些机器都能工作,在产酒的高峰期,我们就同
时采用大部分挤压方法,但是我们通常使用这种方法,”她拍着悬在一个大架子里
的长型金属圆桶说,“空气压力挤压法。这种方法是将葡萄从里向外挤压,不像别
的方法那样从外向里,这样得来的普通原汁质量会更好。”
    “原汁?”
    “就是用来做葡萄酒的葡萄汁。”
    “哦。”
    他跟着她,看她把每种挤压机打开,再解释它们的工作原理。然后她领他走进
了一间巨大、潮湿、像洞穴一样的屋子,里面的木酒桶几乎堆到了屋顶。这才是他
心目中的酿酒厂。
    “这就是葡萄酒最后发酵的地方。酒熟了之后就可以装瓶运走。我带你去看装
瓶的机器,但在另外一栋房子里,现在已经关门了。你看到的木桶是按照年代排列
的,这间屋里的酒有四年或五、六年的历史。我的……希拉姨妈负责检测酒要什么
时候才算酿好。”
    狄恩深深地吐了口气,空气里充满了馥郁的葡萄酒甜香和发酵的微酸。
    他想起了他的妈妈。
    如果他和佩妮罗最终结合了会怎样?家里要是有个酿酒厂会出现什么情况?要
是妈妈无休止地酗酒怎么办?
    他甚至连想都不愿想。
    “这只是最基本的、非技术性的参观,如果你想对酿酒工序有更深入的了解,
还想一步步地看酿造过程的话,我的姨妈会带我们参观的。”
    他摇摇头,“不用了,这已经足够了。”他对她微笑着说,“你是个优秀的导
游,有没有想过拿这个当职业?”
    “真好笑。”
    他们从进来的地方走出了屋子,到挤压室时从一个通往大厅的侧门出去,过道
里只有一扇门。“里面是什么?”经过门口时狄恩问道。
    “里面吗?是实验室。我们不能进去,那是希拉母亲的专用地盘,她很警惕。
连我都从来没有进去过。”
    “里面有什么大秘密?”
    “那是调制新混合物和新酒的地方,重要的脑力劳动在里面完成。”
    他们走了出去,午后的阳光照得他们睁不开眼睛。“你们的酒在哪儿卖?”狄
恩问,“我从没看见过,凯文说你们的酒不在商店里卖,只能邮购。”
    她绷起了脸,“他是不是把我们的酒叫做‘同性恋牌酒’?”
    “没有。”狄恩说。
    “凯文真的没有提到过同性恋吗?”
    狄恩笑笑说:“是的,提到过。”
    她摇摇头说:“我们的酒是‘特制’酒。凯文说对了,大部分是通过邮购,因
为顾客基本上住在别的州,或者在国外。”
    “什么是特制酒?”
    “主要是卖给收藏家或鉴赏家的酒,就好像,像限量发行的书一样。我们这些
名不见经传的酒无法和市场里的大牌葡萄酒竞争,所以得创出自己的特色,大的酿
酒厂生产我们这种酒就会很不划算。特制酒通常用稀有的、或者嫁接的国外品种酿
制,采用特殊的挤压、发酵和蒸馏技术。”
    “你好像在背教科书。”
    她笑了,“差不多。我们销售册子上写的。”
    “有什么样的特制酒?”
    “一般说来,我们生产希腊酒,就是在苏格拉底和荷马时代喝的那种酒。在古
希腊的宗教和社会生活中,葡萄酒起过非常重要的作用。后来工艺失传了,我们只
是在模仿原来的酿造过程。”佩妮罗害羞地微笑说,“他是册子上写的。”
    “怪不得这儿的建筑也是古希腊风格,”狄恩说,“我想这也是你选神话课的
原因。”
    她的表情很吃惊,“其实不是。事实上,我从没想过,你既然提起了,我想这
确实对我有影响。”
    他们慢慢穿过草坪,向房屋走去d狄恩抬头看见佩妮罗的妈妈和两个姨妈在窗户
跟前看着他们。她们微笑着朝他挥手,他也向她们挥挥手,但这令他感到有点惧怕,
觉得自己和佩妮罗在受到监视。
    “天晚了,我得回去了。”
    “这么早?”听起来佩妮罗很失望。
    “妈妈等我回去吃晚饭。”
    真的吗?他不知道。放学后他给她打了电话,说去佩妮罗家,晚饭时回来。他
觉得她应该在他之前回家,准备好晚饭,但大脑里却有另一种声音在说,这可给了
她空闲的时间,她会利用这个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回去后她肯定不在家。
    别胡思乱想了,他告诉自己。
    “你总提你妈妈,”佩妮罗说,“你爸爸没和你们住在一起?”
    狄恩摇摇头。
    “他们离婚了?”
    “没有。”他看着她,明白她想知道更多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
道父亲是谁,我妈妈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把目光移开,感到羞惭,尴尬,“我妈
妈是个荡妇。”
    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其实不是他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
无理,那么的冷酷。他曾渴望自己和母亲疏远,她的生活方式、她的价值观与他无
关,但他不喜欢自己声音里透出的冷漠和审视的语气,以及说话时的欠思量。他能
感到佩妮罗对此也不喜欢。
    “你居然这样说你妈妈?对父母难道一点尊敬也没有?”
    他沉默了。
    “对不起,”她说,“我不是想指责你。我不了解你的生活,但你也不该把什
么都怪罪给你母亲。你要是不痛快,她肯定也一样,她可能已经尽力而为了。做单
身母亲很难,我不怪我的母亲们……”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怪什么?”
    “我父亲的事。”她的目光望着别处。
    他们在草坪上走着,谁也没说话。狄恩先开了口,“你父亲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
    “佩妮罗?”他轻柔地喊道。
    “我父亲,”她说,“被狼吃了。”
    狄恩惊讶得连话也说不出,望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叹口气,轻声说:
“对不起。”
    佩妮罗轻轻点点头,声音愈加微弱,“别提了吧。”
    狄恩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该继续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打住。她说她不想再说
下去,可他感到她愿意说。父亲的话题对于他异常敏感,他明白当别人问起时自己
心里会是什么滋味,而她的感受也许比他的要难受一千倍。于是,他仍快步跟上去,
在停车场边赶上了她,“你还记得他吗?”他问。
    她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下来,把脸转向他,“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就死了。
我有他的照片,母亲们也说起过他,我感到自己好像真的记得他一样,但是,不是
的,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的父亲只活在我的心里。”她看了看表说,“快五点半
了。”
    “我得走了。”
    佩妮罗舔了舔嘴唇,“还是朋友吗?”她问道。
    他点点头,“还是朋友。”
    “你不恨我?”
    “你呢?”
    “不,”她说,“当然不恨。”
    “我也不恨你。”
    佩妮罗朝屋子望了望,害羞地迎着他的目光,“我妈妈说这回我可以一个人开
车送你回家。”
    “太好了。”狄恩说。
    他真的这样认为。对佩妮罗的母亲他并没有任何意见。上次送他回家的过程使
他很不舒服。佩妮罗坐在后座。在他背后,但他仍感到好像自己一个人和她母亲在
车里。她的妈妈一路说个不停,问遍了所有的问题,其中大部分十分私人化,而且
很怪。她对他的微笑里暗含着些许性的含义。注视他的目光充满某种希望或者威胁。
她以一种怪异的方式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令他非常不自在,他对她的第一印
象很快改变了,等车终于停在他家门前的拐弯处,他从车里出来时,便感到如释重
负。
    当然,他没有对佩妮罗说。今天再次见到她的母亲时,她重新恢复了典型的、
稍稍有些羞怯的家庭主妇形象。
    他很高兴自己不和她同坐一辆车。
    “我去拿钥匙,跟她们说我们走了。”
    “好的。”
    他跟着她走上台阶进了屋子。

    佩妮罗是个好司机,非常小心翼翼,双手用标准的姿势握住方向盘,遇到黄灯
赶紧减速。看着她那么专注的摸样,狄恩忍不住笑了。
    她用余光看见了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觉得我开车的样子好笑?”
    “当然不是。”
    她将车左转弯。“我不经常开车。”
    他笑了,“我从没想过你会经常开车。”
    到了他家门口,她把车停下,没有熄火。
    “今天我们没有好好学习。”狄恩从椅子上拿起书说。
    “是啊。”
    他望着她,想触摸她,至少握个手道别,但他不敢,“想进去吗?”他问。
    “不了。”她摇摇头,好像邀请让她吃惊似的,“我得赶快回去,”她尴尬地
低头望着方向盘,“我的妈妈们不喜欢这样。”
    “妈妈们?”
    “什么?”
    “妈妈们,你说妈妈们。”
    “是吗?”
    “是的,你原来也说过。”
    她脸红了,“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我是说,我知道这好像很怪,但她们全都照
顾我,不光分担公司里的责任,还要分担家庭里的责任。这是……”她摇摇头,
“不是,这不是真的。”她叹了口气,“我还是对你说实话吧,我以前从没对人说
过,我不知道哪个是我的妈妈。”
    他盯着她,觉得难以置信,“你在开玩笑。”
    “没有,是真的。我把菲丽丝当妈妈,因为我最喜欢她,而且上学和别的一些
事需要有一个妈妈。对我来说,她们都是我的母亲,我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你问过吗?”
    “间接问过,但这个话题太尴尬,就像大多成人和孩子讨论性问题时的感受一
样。”她看着他,“直到最近我才真正在乎。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我就是那样长
大的,不知道别的事,这对我来说是自然的。”
    “自然的?”
    她微笑说:“几乎是自然的。”
    “但是为什么?这简直是太……太奇怪了。”
    “妈妈们相信如果我不像其他人那样经受家庭的压力,就会长得更加健康,我
在家庭中用不着扮演传统的角色,以后在社会中也不会受限制扮演传统的角色。”
她凄凉地笑了笑,“我猜我只是个实验品。”
    狄恩摇头。
    “失败的实验。”
    “我不这样想,你非常正常。”
    “正常?你是惟一说我正常的人。”
    “那是因为我比别人更了解你。”
    她脸红了,不敢正视狄恩。狄恩冲动地握住她放在椅子上的手背,她立刻回过
头,眼睛锁住了他的视线,他们彼此凝视了一会儿,她的皮肤在他手指的触摸下显
得光滑而柔软。她把手从他手中抽回。
    “明天见。”她说,然后发动了汽车。
    “可是——”
    “我得走了。”
    “还是有传统长辈的限制,是吗?”
    佩妮罗笑了。
    他下了车,关上门,“再见。”他说。
    “再见。学校见。”
    掉头时她挥了挥手,狄恩望着车驶离,直到一闪一闪的尾灯从拐角处消失。




  

 


                              第12章  诘问

    爱普尔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狄恩回家。电视开着,但她心不在焉。她在想着儿
子,想他成长的过程。在她心里他还是个孩子,一想到他和女同学出去,握她的手,
亲吻她,她就觉得不舒服。她知道狄恩对异性发生兴趣是正常自然的,但她还是感
觉不好受。
    她对自己感到生气,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她总是对自己发誓不要做个对孩子
过分约束的母亲,到目前为止,这个承诺还能够坚守,她对孩子的约束太松了,总
是让他自己拿主意,况且狄恩从不需要太多的管教,他不是那种在外面交上坏朋友,
成天开派对、喝酒或是吸毒的孩子。
    像她过去那样。
    现在,她有些担心。她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儿子,而是……她真不愿意承认,她
有点嫉妒,她知道如果告诉玛格丽特的话,她会说些什么,她们全都会笑她,会告
诉她该到放手的时候了,别再溺爱儿子了,但是她却忍不住地希望他不要改变,希
望他永远像现在这个样子。这种嫉妒丝毫不带性的含义,不是这样。无论他长得多
么聪明,成熟,无论他见识过多少事物,他的本质里却有一种天真和纯情,只有她
知道,只和她分享,她不想让那种东西改变,不想让它消失。
    电视正在播放一则广告,广告的内容是纳帕谷产的一种全国知名的葡萄酒。她
的目光驻留在烧烤晚会前的红木餐桌上,沾着水雾的玻璃杯里盛满了冰镇的干白。
    此刻来杯葡萄酒肯定感觉不错,会很惬意。她需要放松小憩,不用再绞尽脑汁。
玛格丽特说过的关于优良葡萄酒的药用价值是什么?她站起来想到厨房去,这时,
那晚不愉快的回忆涌入了大脑。她颓唐地坐下。
    不是所有的葡萄酒都有好处。
    她听见狄恩的敲门声,站起来喊道:“来了。”她把门打开。
    狄恩冲了进来,他气色不错,非常兴奋,“晚饭吃什么?”他把书放在衣帽架
上问,“我饿极了。”
    爱普尔笑了,“我不信。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会那么饿?”
    他看了看她,“啊?”
    “得了,”她逗他说,“她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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