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出了个张居正,瞧瞧大明帝国的官场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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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出了个张居正,瞧瞧大明帝国的官场奇象-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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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事如何,不用说也知道。当天就有诏下,命杖责邹元标八十,发配极边卫所充军。
  五人受刑后,“直声满天下”,而张居正在士人中的威望却急剧下降。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在这之后,仍有布衣韩万言、南京浙江道御史朱鸿谟,先后上疏为吴中行等人鸣冤,皆被严厉处置。翰林院张位、赵志皋等人也因论救吴中行相继被贬谪。
  最为悲壮的是,宛陵(今安徽宣城)生员吴仕期十分仰慕受刑诸人,听说邹元标被谪路过京口(今江苏镇江),竟然步行数百里到江上相会,与邹握手谈天下事,慷慨激昂。归家后又写了一篇万言书,力陈张居正之非。张居正对他十分恼恨。
  又有芜湖生员王律托名海瑞,写了一篇声讨张居正的疏文,人人皆以为真,四海为之轰动。后南京操江都御史胡槚为巴结张居正,命太平府(今当涂)同知龙宗武予以严查。龙宗武心领神会,将王律逮捕,严刑拷打。逼迫王律把无辜的吴仕期牵连进来,两案合并为一。
  案件审结后上报给张居正,张暗示杀之了事。龙宗武便将吴仕期下狱,故意不给饭吃。吴仕期饿极,将衣服里的棉絮吃尽,仍未死,龙宗武则命人以沙囊堵其口毙之。后王律也被虐待至死。
  消息传出,天下大哗,官民皆有怨愤不平者。
  处在事件旋涡中心的张居正,并未尝到胜利的喜悦。
  这是一次信心与声望上的重创。
  他守父丧而不离开相位,从大局考虑,情有可原。但这样做是逆伦理习俗而动的非常之举,本应以温和、低调的手法处理,但在开始时,他过分相信皇帝的威力可以压倒舆情,“做戏”做得太过简单。当反对的浪潮爆发后,又过于惊慌失措,处理失之操切,以至步步被动,完全丧失了舆论的主动权。到最后,只能靠高压手段扑灭舆论,从而付出了最大的道义代价。
  在镇压过程中,其斩尽杀绝的做法,也引起公众的心理反弹,为政敌指责其“擅权”提供了最好的口实。
  在整个“夺情事件”中,张居正保留相位的好处,远抵不上失去人心的损失,并且此事对他以后的执政作风也产生了负面影响。张居正的门客宋尧愈在事前的建议与分析,可说是非常有远见的,可惜未被采纳。
  “侧想素心人,浩歌渺空谷。”(张居正诗《潇湘道中》)
  今日位高权重的张阁老,不知还能否记起年轻时的抱负?想廓清天下,自己先清否?想为不世之才,为何偏留下了百年之憾?
  因为青史无情!
  任何一个英明的人物,都不能以功绩作为资本来做恶事,人们在判断一个人好坏时,用的并不是加减法,而是有一分恶,就是一分恶。这一分恶只要做了,就将永久留在历史耻辱柱上,不是你其他方面的光辉可以抵消得了的。
  张居正,从此有了不能瞑目之耻!
  ' 此贴被过眼云烟在2007…01…28 2318重新编辑' 
  十四、有多少雄心大业浪淘尽
  风波过后,又是百鸟压音。讨厌的人通通给逐出了视野,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张居正的位置,稳如磐石,来自后宫的信任与小皇帝的眷顾,一点儿没有衰减。但是,在他的内心世界,却有一个东西崩塌了。
  在夺情风波之前,他很自负,认为自己在官场的平步青云,乃是才华超群所致。当了首辅之后,令出如山,无有阻碍,就更是为权力幻觉障住了眼。以为自己掌握的是唯一真理,以为自己是上天唯一钟情的人物,以为位居己下的其他人都是碌碌无为之辈。
  所谓“不世之才”,就是指几百年出一个、甚至一千年才出一个的人物。
  环顾大明浩瀚疆土,傲视天下万千苍生,谁行?谁配?
  但是他忘记了,凡上天赋予一生灵以头脑,就有他的好恶,就有他的尊严。
  屈居在你之下,或者因时运不佳,或是机遇尚未到。没有谁能把一个人真正看做是一尊神。
  在夺情风波中,张居正的“楷模”形象被滔滔议论瓦解了。他第一次惊讶地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可他的权威,并不是在任何时候人们都不吝自己的笑容。
  他们随时可以把最恶毒的评价加在你的身上。
  你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到连起码的道德都不完美。
  文渊阁往日的宁静飘然远去,张居正骤然感到自己是走在荆棘丛中。人心,不可测。不仅是门生能够反目,亲手提拔起来的下属居然也会背叛。
  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权力。惟有手中的权力,才可以让一切人俯首。他不再指望征服他们的心了,只须能征服他们的尊严。
  从刘台发难,到夺情风波,张居正失去了往日的稳重。《国朝献征录》说他“志意渐恍惚”,面对异己力量,不再企图以德服人,而是“思以威权劫之,益无所顾忌”。《明史》也说,他从此“闻谤而不知惧,愤戾怨毒,务快己意”。
  权力失去了道德的约束,就很可怕。当年十一月初一,当风波尚余尾声时,张居正就对官员队伍开始了“快意”的清洗。他以应对“星变”为理由,建议万历下诏“京察”。半个月后,吏部宣布查处51名官员,都是反对夺情一派的。南京操江都御史张岳,才名本来极高,只因反对夺情而以“才力不及”而降调。
  反之,对拥护一派的则尽力提拔。南京吏部尚书潘晟官声素不佳,因为“立场坚定”,反而被擢升。
  张居正当年逐高拱时,尚能重用几个高拱一系的人才,并不是一律排挤,如推荐张嘉胤为浙江巡抚、张学颜为户部尚书、吴兑为宣大总督,现在则已完全失去了那种肚量。
  此次清洗并非出以公心,严重败坏了官场风气,令见风使舵者高兴、表里如一者沮丧。张居正的今日,变成了他曾在昨日猛烈抨击过的大昏大庸者。
  看别家病易,剜自身疮难。谁能逃得了这铁律?
  后来到了万历十三年,当时的吏部尚书杨巍上疏说:“执政为了清除异己才举行闰察,众心不服,请求永停闰察。”万历皇帝照准执行,取消闰察的原因,就是因为张居正在这次闰察中做得太不公平。
  自这次闰察后,一个以乡谊、年谊、姻亲、师门为纽带的新的官僚体系建立起来了。张居正再不想陷入朝议的汪洋大海,他要的是一群没有自己嘴巴的人。
  平心而论,这个新形成的依附集团,收纳的并不都是品行恶劣者,其中也有官声正直的人,像工部尚书曾吾平,平定西南土司叛乱有功,勤勉从政,从不打小报告,就是比较好的一个。
  但明代官员中士大夫气还是比较重的,直臣虽多赞同张居正革除弊政,但却不齿张居正排斥异己的做法,宁愿回避。礼部尚书陆树声,是张居正的前辈,威望卓著。张居正一再表示想延揽入阁,但陆不屑为之,始终装聋作哑,后索性装病挂冠而去。
  张居正对于内阁的同僚,亦是一样颐指气使。《明史》说,“当是时,政事一决居正,居正无所推让,视同列蔑如也。”
  他执政时的内阁组成,是经过精心筛选的,多是柔顺听命的仆从。万历给张四维的任命,甚至只是跟随张居正在内阁办事,形同秘书。
  即便这样一个内阁,也并非与张居正同心同德。在高拱被逐后首先调进的吕调阳,为人谨慎,凡事模棱两可。张居正始终不大看好他的能力,他内心也未见得服气张居正的一些做法。吕调阳入阁六年,无所作为,在阁办公时常怏怏不乐,仰望屋顶叹息而已。至万历六年中,坚决上疏请辞,负气走了。
  另一个张四维,倜傥而有心计,曲意逢迎张居正。他精通官场经,又擅长边务,但有时仍不免做事不合张居正的意,累遭训斥,也常感极度郁闷。张居正对他,逐渐亦产生反感。张四维曾经一度与冯保关系密切,张居正得知,予以喝斥,不准他擅自交结冯保。张四维心里就越发怨恨。
  尤其是张四维对老上级高拱的结局深感不平,常怀为其平反之心。
  这些过节,导致张四维在张居正死后,成了推翻张居正既定政策最有力的人之一。
  马自强入阁时间较晚,只在万历六年干了几个月,就病逝了。任职虽然短,却不像其他阁僚那样对张居正只是唯唯。对张的做法,总是力图有所纠正,曰:“吾不能令千秋后居伴食之名。”
  申时行是与马自强同时入阁的,但在位时间极长,前后共计十三年。他在张居正死后第二年继任首辅,一直主持大政八年。这是一个老猾的官僚,善于见风使舵,张居正得意时,他一意阿附。居正一死,身后名声有所动摇,他就立刻迎合万历之意,把张居正的所有改革措施基本停掉了。
  张居正蔑视同僚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在其死后,这个班子不但没起到延续政策的作用,反而成了迅速埋葬他改革成果的掘墓人。
  所有这一切不祥之兆,眼下都还在隐伏中。
  张居正把反夺情的风潮压下去后,益发注意巩固自己的权势。
  此时的情况很不错,万历皇帝似乎更加信任首辅先生了,所有写给张居正的手札,都称之为“先生”,此乃大明朝前所未有。张居正也欣然接受,以萧何、张良自居。
  他一面对万历有倨傲之态(以此镇住小皇帝),一面对冯保却卑词逢迎,认为只要这两方面不出问题,自己便是江山永坐。
  万历六年二月二十九日,万历皇帝“大婚”礼毕。张居正认为万事妥当,便递上《乞归葬疏》,要请假回乡葬父。
  此次回乡,除了安葬父亲,也有衣锦还乡之意。
  岁月匆匆追逝水,明镜怎奈华发?距离他上次翰林院毕业时请假回乡,竟已是19年过去了!
  万历开始并不同意,后经张居正再次上疏,才予以批准,他叫张居正于五月就要回来,并且把老母亲一起接到北京来。
  万历还特意叮嘱道:“长途保重,到家少要过恸,以朕为念,方是大孝。”又援前朝杨士奇、张熜例,赐给了张居正“帝赍忠良”银印一枚,嘱他如在途中发现朝政有问题,可随时密封奏报。
  张居正在行前,对朝中有可能发生的人事变动,做了周密的分析。特别是有可能入阁的人,都特别加以提防,以备万一。数一数,在野士人中威望最高的当属高拱,但高拱在万历那里是绝对通不过的,因此可以放心。还有一个曾大闹过内阁的前阁老殷仕詹,则要加倍防范。此外就是徐阶,徐年事已高,不用防备,他在家乡处境又不好,张居正曾考虑推荐徐阶回来,甚至已经给徐老爷子发了信去。但一想到那样的话,自己就要让出首辅位置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于是断了此念,还是推荐了马自强和申时行——两个三流人才,远不足以为虑。
  人事安排好后,张居正便进宫去向万历辞行。那一天,万历在文华殿听课。君臣相见,心里都老大的不忍。
  万历说:“先生近前来些!”
  张居正走上两步。
  万历殷切叮嘱说:“圣母与朕意,原是不放先生回的,因怕先生太伤心了,才特此允许。先生到家了,就快些回。国家事重,先生去了,朕何所倚托?”
  张居正连忙叩头谢恩:“臣犬马之心,无时不在皇上左右。皇上大婚之后,起居饮食,一定要小心。这是第一要紧事,臣为此日夜放心不下,望千万注意。此外这几年皇上把什么事都交给臣做,今后皇上要自己留心了。各衙门奏章,一定要自己看,亲自裁决。难办的事,就召内阁的臣子来,商量好了再办。”
  万历说:“先生至忠,朕知道了。”
  张居正顿了顿,又说:“臣目前还带着孝,不便到宫门叩谢圣母,望皇上代为转达。”
  万历微微叹一声,说:“知道了。先生到家,不要过哀啊。”
  张居正心头一颤,不禁伏地痛哭起来。
  万历忙劝道:“先生不要悲哀……”
  说着,他自己也哭起来了。
  两人就像即将久别一样,相对垂泪。
  久之,张居正起身告辞了。
  万历抹了抹泪,对左右太监说:“我有好些话,要对先生说,见他悲伤,我也忍不住,说不得了!”
  李太后那里,也派了太监给张居正送来银制“八宝豆叶”60两,以备路上赏人用。太后和他儿子一样,都是念兹在兹,生恐张居正回来得迟了。
  三月十三日,张居正离京上路,时百官都来列队送行,居正一一拜别。万历还特派司礼监太监张宏到京郊为首相饯行。
  按照惯例,元辅因故离职,次辅可相机主政。但万历给内阁发了一个帖子,说“有大事毋得专决,驰驿之江陵,听张先生处分”。吕调阳知道小皇帝这是信不过他,郁闷之极。
  张居正走后,恰逢辽东有所谓“长定堡大捷”奏报,万历将之归功于张居正,遂甩开内阁,派太监使者快马至江陵,请张居正亲自制定封赏条例。
  吕调阳觉得颜面扫地,遂告病假在家,又一次提出辞呈,但万历不许。
  皇上对张居正眷顾如此,天地间还有何等荣耀值得羡慕!
  张居正顾盼得意,眺望万里春光,觉得整个大明的政治中心,都在随着他缓缓南下了。
  这次还乡团的阵容极为壮观,兵部特派一千骑禁军作为警卫随从,队伍前后都有乐队,仪仗旗帜彩绘斑斓,光耀白日。除了千骑虎贲之师外,戚继光还从蓟镇前线调来一队鸟铳手,执新式火器随行,以壮行色。张居正最后考虑还是不要太过张杨,只留下了6名。
  他所乘坐的轿子,是为此行特制的大轿,须32名轿夫抬扛。轿子前部是会客室,后部是卧室,外部有走廊相通。两名小僮在轿上随时伺候,焚香摇扇。
  所过州县,都由地方当局呈献美食,且驱使民夫将道路平整,两旁罗列兵器,气势极盛。
  真定(今河北正定县)知府钱普一向善于媚上,此次特地找来了一大批江南厨师随队伺候,据说江南名厨因而被他搜罗一空。
  真个是,宰相出行,地动山摇!
  江陵的山水,苍然如故。黄鹤楼阅尽了百世的风光。
  它们见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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