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京:晚清军政传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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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天京:晚清军政传信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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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折子,选官员,是最重要的两项权力,太后虽然参与,但是实权都掌握在顾命八大臣手里。虽然这是秉承咸丰“遗诏”的运行方式,但是自负才情的慈禧是万不甘心如此的。慈安性情固然刚愎(因食物致恨于肃顺,因晏起大展雌威,可见一斑),可是见识、才能有限,所以,她要掌握的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权力,或者说就是盖章的权力。慈禧则不然,根据她日后的表现,不难猜测她追求的权力乃是一种事无大小、不分表里的全面掌控。当时肃顺手下某人致其友人信中说:“风闻两宫不甚惬洽,所争在礼节细故,似易于调停也”;其实,两太后所争,根本不在“礼节细故”,而是“垂帘”大计。“后党”某军机章京在八月十三日写信给在京的同事朱克勤,报告热河情报,说:“闻西边执不肯下,定要临朝,后来东边转湾。虽未卜其意云何,大约是姑且将就” 。“西边”,指慈禧;“东边”,指慈安。话说得很明白,慈禧坚持要“临朝”,也就是不满足于参加与顾命、军机之间的会议,而要直接上朝听政。作此信之“肃党”将这种信息解读为“所争在礼节细故”,政治上未免太不成熟了。而他的“不成熟”,则植根于其老板仗着“遗命”在身的的盲目乐观,反映了“肃党”内部的糊涂“共识”。
      当然,“后党”能明确领会到慈禧“定要临朝”的意旨,是在董元醇奏请太后垂帘的折子呈递以后。“肃党”反应迟钝,判断失误,误解为“所争在礼节细故”,其时当在董元醇上奏之前。
      八月六日,御史董元醇递上一封奏折 ,“敬陈管见”。他的“管见”,主要有三条:首先,请明降谕旨,宣布两位皇太后垂帘听政;其次,除了顾命八大臣外,再选择一二位亲王加入到领导集团;第三,为幼帝改派师傅。
      前两条是赤裸裸的夺权。不但赤裸裸,还有找死的嫌疑。清代祖制,历来严格限制后妃、皇子、亲王、宫监干预朝政,敢于提建议破坏这种制度的大臣,标准量刑一定是死罪 。虽然顺治初期,出现过孝庄皇太后会同济尔哈朗、多尔衮两位亲王联合辅政,算是一个特例,但至少没有公开说这就是“垂帘听政”。咸丰托孤,把二后排除在外,无非也是遵从祖宗之制。凭这点,就可以说董元醇有找死的嫌疑。至于增派亲王进入领导集体,其意所指,当然是恭王奕訢和慈禧的妹夫醇王奕譞。辅政八臣内固然有怡亲王载垣和郑亲王端华,但是咸丰以帝王之尊,变动祖制,自上而下,属于违规;臣子倡言亲王辅政,则是自下而上,属于违法了。此条虽不至死罪,但也不是小过。
      第三条则计及长远,为日后太后释权、皇帝亲政的平稳过渡做准备。当时,上书房中已经有了一个帝师,就是咸丰生前钦定的李鸿藻;董之所以要求改派,则考虑到帝师对幼帝的影响力,欲安排铁杆“后党”取而代之。就常人而言,童年时感受最真切的乃是母爱,人生观、价值观的养成也多赖于母亲的教诲。但是生长于深宫之中的皇子,却非如此,甚至见到母亲的次数都不是很多。清代祖制:皇子一生下来,不论嫡庶,立即由保母抱走,归奶妈哺乳。每个皇子,都配备了八个奶妈、八个保母,加上针线、浆洗、灯火、锅灶上人,总共四十人的服务班子,由她们负责皇子的养护;所谓“养于妇人之手”也。断奶后,撤掉奶妈,替换内监若干人为“谙达”,教他吃饭、言语、行走和礼节。六岁,到上书房进学,跟师傅读书。从出生到十六、八岁结婚成人,皇子与生母并不住在一起,每年见面都有定时,十几年间合计不过百多次。见了面也不能说太多话,不能享受常人家庭那种承欢膝下、撒娇耍赖的天伦之乐。因此,皇子长大成人以前,与之相处最久、也最能产生感情的,不是其母,乃是其师。除了授读,师傅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功用,就是为其弟子在太子资格竞赛中取胜进行无所不至的指导。皇子众多、竞争激烈的时候,其指导手段之高明与否,直接决定师徒俩的未来命运,一荣俱荣,一败俱败。同治的父亲咸丰,能当上太子,其师杜受田就立了大功。某年春,道光带众皇子到南苑打猎,恭亲王奕䜣射杀最多,咸丰却未发一箭,道光觉得奇怪,就问为什么不开弓。咸丰已经提前接受杜受田的嘱咐,乃从容回答:春天是鸟兽孳育的季节,“不忍伤生以干天和”;道光大为欣赏,说:“此真帝者之言也”。于是,下定决心立咸丰为太子。同治已经继位,不用参与残酷的资格竞赛,但是十几年后他必然要亲政,辅政诸人不管是“后党”还是“肃党”,都要交回权力。如果幼帝在成长期间的老师来自另一阵营,或者不能确保来自己方阵营,那么,稍有疏忽,接受一点“反动教育”,辅政者下台后的日子必不好过,甚而会有性命之忧。董元醇提出改派师傅的要求,就是为辅政以后的退路考虑,所谓计及长远也。
      这三条“管见”,衡以祖制、遗命,可以称得上“荒唐”、“放肆”乃至“悖逆”,智商七十以上者,都不会在这上面找刺激。董云醇脑子坏掉了?当然不是。既然不是,此中必有阴谋。那么,是怎么样的阴谋呢?阴谋之所以为阴谋,无非故意隐藏或颠倒事物发展的因果关系和逻辑联系,有选择的暴露一些孤立现象,误导当事者的判断而已。明明是自上而下的“授意”和“讽示”,表现出来的却是自下而上的“劝谏”和“舆情”,颠倒因果,割裂逻辑,这就是“垂帘听政”事件之所以为阴谋的本质原因。只要按照时间顺序罗列当日事实,我们就能把握事件的逻辑链和因果律,不着一字,尽得阴谋。
      八月四日,北京,周祖培找到李慈铭,“嘱为检历代贤后临朝故事”,李慈铭记醜学博,一日内就举出汉、晋、辽、宋共八位“贤后”的事迹,“条议上之” 。中国人要办事,第一个反应,就是翻开史书,看看是不是“古已有之”。官当久了,不免“学殖荒落”,一时半会翻不着,所以,学士周(时任体仁阁大学士)不得不请教塾师李(慈铭当时在周家任家教)。李的东家是周,周背后的黑手,无疑就是恭王,恭的操作指令,则必来自慈禧。事情关涉重大,命令来自最上层,具体办理却交给远离政治核心的落魄“赀郎” ,其间“管理层级”甚多,奥妙就在于局外人一眼看不透其中曲折,一语说不破其中阴谋。这是阴谋家常用套路,古今一概;文革期间,往往因基层群众一纸“材料”,酿成举国震惊的大案,无非就是这种“政治智慧”活学活用的好例子。但是,李慈铭的“史料”,并没有被董元醇的奏折采用。这又是更高的一招。因为,董元醇虽然打响了“垂帘”起义的第一枪,但那只是火力试探,没必要暴露全部实力。李氏的“核原料”,要用来配置决定战局的“原子弹”,等到十月初才会引爆。我们先看看董摺在热河引起的哄闹,再来分析慈禧、恭王“欲擒故纵”、“以柔克刚”的精彩战术。八月十三日,守黑道人(“后党”军机章京的化名)致结一庐主人(朱克勤)书:
      “千里草上书,十日未下。夸兰达下来,说西边留看。心台冷笑一声。十一日,叫见面,说写旨下来,叫写明发痛驳。夫差拟稿尚平和,麻翁另作,诸君大赞(原注:‘是诚何心’、‘尤不可行’等语,原底无之),遂缮真递上。良久未发下(他事皆发下),并原件亦留。另叫起耳君,怒形于色,上去见面,约二刻许下来(闻见面语颇负气),仍未发下。云:留着明日再说。十二日上去,未叫起。发下早事等件,心台等不开视(决意搁车),云:‘不定是,谁来看?’日将中,上不得已,将摺及拟旨发下照抄。始照常办事,言笑如初”;
      先解释信中的“瘦词”“术语”。“千里草”,“董”的拆字,指董元醇。“夸兰达”,满语太监的音译。“西边”,慈禧。“心台”,“怡”的拆字,指怡亲王载垣。“叫”、“叫起”,指帝、后召见大臣。“明发”,明发谕旨,相当于传达到乡镇一级干部的公开文件。“夫差”,春秋吴王夫差,切吴姓,指军机章京吴逢年。“麻翁”,军机大臣焦佑瀛,脸上“痘痘”太多,人称“焦大麻子”。“耳君”,即郑亲王端华,“郑”字有“阝”旁,故称“耳君”。“搁车”,搁置。
      再通讲一遍。军机章京和襄赞大臣、军机大臣在一处办公,所以,军机章京“守黑道人”此信不但记录事态发展,还详述了各人的言语神态。董元醇奏折递上去,慈禧看了一天,没有表态。载垣“冷笑”,代表了“肃党”的态度,就是不屑,没当回事儿。第二天,二后、大臣见面,肃顺等人回来,说二后不赞成“垂帘”,由军机处拟旨驳斥,并将在全国范围内公开处理意见。吴逢年写初稿,语气平和,气势不足,肃顺等人不满意。焦佑瀛重写,定下“是诚何心,尤不可行”的调子,非常严厉。拟旨交上去,二后认为话说得太绝,所以再次斟酌,甚而有“留中不发”意思,也就是低调处理,大事化小,不准备公开驳斥了。并叫端华去谈话,端华气冲冲去了,在谈话过程中很不理智,“声震殿陛”,把小皇帝吓得尿、泪俱下 。第三天,二后还没表态,于是载垣带领顾命大臣、军机处罢工,说不处理董元醇的摺子,别的事也不办了。直到十二日中午,二后“不得已”,同意公开批驳 。
      这一仗,固然是肃顺等人胜利了,可是,全局却从此变坏。二后故意磨蹭几天,然后表态示弱,用意首先在麻痹“肃党”,其次则考虑到人在热河,身不由己,过早发生冲突,未免危及人身安全。“肃党”果然入彀,以为经此一驳,底下不晓事的中下层干部必不敢再发怪论,“垂帘”之事即可中止,顾命辅政的大局也就这么定下。而未意识到“垂帘”怪论实出于上峰授意,只是颠覆朝局这部阴谋交响曲的前奏。他们也不知道在京官僚们依然在恭王的布置下准备更言之有据的“恭请垂帘”摺,并讨论商定“垂帘”召见的礼仪细节。同时,面见二后时的嚣张言行,从热河传到京城,激起在京大臣们的公愤,他们中的多部分本就受过肃顺的气,由此,对“孤儿寡妇”的同情指数暴涨,对“悖逆亡法”的“肃党”更加痛恨。舆论既已如此,那么,违反祖制、支持“垂帘听政”,与违抗遗命、赞成“清君侧恶”,就可以并行不悖了。
      “后党”都很冷静,知道他们这次的胜利,不过如朝露泡影,当不得真。此信的作者这么评价他们:“二四者,可谓‘浑蛋’矣!夫今日之事,必不得已。仍是垂帘,可以远祸,可以求安,必欲独揽其权,是诚何心”;伯牛案:“二四者”,二四得八,即指顾命八大臣。“后党”知道己方的实力和布置,今日小挫,不过是欲取姑予的“不得已”,“垂帘”是迟早要发生的。八大臣懵懂,自作聪明,所以是“浑蛋”,将来的下场一定不能“远祸”。
      “后党”、“肃党”以外的骑墙派,也能看出其中的趋势。“密札”中有一封不知写信人、收信人姓名的“套格”密札,根据内容判断,就是某骑墙派在此时所写:“此事不久大变,八人断难免祸,其在回城乎?”当然,“后党”要发难,必须在回京之后。而具体准备回京后的操作程序,就需要恭王、胜保,一文一武,来热河面谈了。
      七月十七日咸丰驾崩,九月一日恭王才来热河吊唁,于礼不合。拖延一个多月的原因,“肃党”对之有戒心,阻隔他与二后的接触,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则是咸丰遗诏顾命名单并没有他的名字,他要避嫌(前述咸丰病中也不许他来探问,可知嫌忌之深)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不甘脱离政治中心,欲有所作为,必须先做一番布置(例如安排周祖培整理“国故”,搜集垂帘掌故),做一些沟通(军机章京通信可以让他与二后保持联络;醇王福晋往来热河北京,也可以传递消息),都需要时间,所以赴热河吊唁反而不在急上。而在董元醇奏折被驳斥以后,“肃党”志得意满,戒备松懈;己方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完成,需要和二后面议落实,恭王再提出到热河吊唁,就水到渠成了。
      很多笔记都说恭王赴热河见太后,被肃顺等人当面羞辱了一番,恭王唾面自干,忍辱负重,才见到太后,定下大计。比较有代表性的描述,可以看薛福成的记载:
      “恭亲王先见三奸,卑逊特甚。肃顺颇蔑视之,以为彼何能为,不足畏也。两宫皇太后欲召见恭亲王,三奸力阻之。侍郎杜翰且昌言于众,谓:叔嫂当避嫌疑,且先帝宾天,皇太后居丧,尤不宜召见亲王。肃顺拊掌称善曰:‘是真不愧杜文正公之子矣’;然究迫于公论,而太后召见恭亲王之意亦甚决,太监数辈传旨出宫。恭亲王乃请端华同进见,端华目视肃顺,肃顺笑曰:‘老六,汝与两宫、叔嫂耳,何必我辈陪哉?’王乃得一人独进见” ;
      揣言摹色,颇有小说家习气,不像实录。不但阻挠后、王见面,杜翰、肃顺甚至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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