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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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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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街还是不懂,却没有再问……像龙五这种人的秘密,无论谁都最好不要知道得太
多。
  龙五不但已闭上了嘴,而且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愿说得太多、太激动,过了很久,才慢慢的问道:“你有没有见过我出手?”
  柳长街道:“没有。”
  龙五道:“你知不知道我的武功究竟如何?”
  柳长街道:“不知道。”
  龙五还是闭着眼睛,却慢慢地伸出了手。
  他的手苍白而秀气。
  他的动作很慢,慢慢地往空中一抓。
  就像是奇迹般,那红泥小火炉上燃烧着的几块炭,竟突然飞了起来,飞到他手里。
  他的手慢慢地握紧,握紧了这几块火热的红炭。
  等他的手再摊开时,炭已成灰,灰已冷。
  龙五淡淡道:“我并不是在你面前炫耀武功,只不过告诉你两件事。”
  柳长街没有问,他知道龙五自己会说的。
  龙五果然已接着道:“我虽有这样的武功,却还是不能自己出手。”
  他凝视着掌中的冷灰:“我们之间的情感,已如这死灰一样,是绝不会复燃的了。”
  这的确是很件奇特、很有趣的事,其中牵涉到的,又是两个最不平凡的人。
  一个是天下英雄第一的男人,一个是世上最神秘、最美丽的女人。
  柳长街的见闻虽不广,却也久已听到过她的传说。
  她的传说很多。
  有关她的传说也和她的人一样,神秘而美丽。
  江湖中的英雄豪杰,人人部想见她,却永远也见不到她一面。
  所以有很多人都喜欢称她为“相思夫人”,因为她实在引起了无数人的相思。
  谁也想不到这位相思夫人,居然就是龙五的妻子。
  他们的关系竟也如此神秘、如此奇特。
  她既然是他的妻子、他的朋友,为什么又是他的仇敌?
  他们本该是一对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为什么会离异?
  这其中当然也有一段奇特曲折的故事,柳长街实在很想听龙五说出来。
  谁知龙五说话的方式,也和他的人一样,总是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居然突然结束了这段故事,突然就改变了话题,淡谈道:“这已是很久以前的往事,
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并没有几个,你也不必知道得太多。”
  柳长街并没有露出失望之色,他显然也是个很善于控制自己的人。
  龙五道:“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柳长街在听。
  龙五道:“我要你去对付的人就是她,我要你到她那里去,为我拿一样东西回来。”
  柳长街道:“是去拿?”
  龙五冷冷道:“你若愿意说是去偷,也无妨。”
  柳长街长长吐出口气,道:“那么我至少还需要知道两件事。”
  龙五道:“你说。”
  柳长街道:“到哪里去偷?去偷什么?”
  龙五先回答了他后面一句话:“去偷一个箱子。”
  他挥了挥手,那青衣白衫的中年人,就捧了口箱子出来。
  箱子并不大,是用黄金铸成的,上面镶着很精细的龙凤花纹,还嵌着碧玉。
  龙五道:“和这口箱于完全一模一样的箱子。”
  柳长街忍不住问:“箱子里是什么?”
  龙五迟疑着,终于道:“你本来不必知道的,但我也不妨告诉你,箱子里有一瓶药。”
  柳长街很意外:“只有一瓶药?”
  龙五点点头,道:“对我说来,这瓶药比世上所有的珍宝加起来都珍贵。”
  他眼睛刀锋般凝视着柳长街,傲馒地接着道:“你应该看得出我是个病人。”
  柳长街当然看得出。
  只不过他也看得出,这个病人只要一挥手,就可以要世上大多数健康无病的人死在他面
前。
  龙五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世上病人有
很多种,我也许是天下所有的病人中,最可怕的一个,但病人毕竟是病人。”
  柳长街也在迟疑着,终于问道:“只有那瓶药才能治好你的病?”
  龙五道:“你也该听说过后羿和嫦娥的故事。”
  后羿射落九日后,赴西天求王母给他一瓶不死的神药,却被嫦娥偷服了。
  嫦娥虽然已不死,换来的却是永恒的寂寞。
  嫦娥后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龙五道:“我们的故事,也和他们的故事一样。”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柳长街却已明白。
  龙五也许因先天质弱,也许是因为练功入魔,得了种不治的怪病,就像是附骨之蛆般折
磨着他。
  后来他终于求得一瓶灵药,可以治他的病,但却被他的妻子偷走了。
  所以他心里虽然恨她入骨,却还是不敢得罪她,因为他怕她毁了那瓶药。所以他虽然想
找人对付她,却又生怕消息走漏,被她知道。
  龙五目光凝注着远方,脸上带着种说不出的伤感与寂寞之色。
  难道他们这故事中,寂寞的不是嫦娥,而是后羿?
  龙五缓缓道:“我知道她偷去那瓶药之后,绝没有后悔,也不会寂寞,她已利用那瓶
药,要我为她做了很多件我不愿做的事。”
  他眼睛里的伤感寂寞,已变成愤怒怨毒:“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也得将那瓶药拿回
来!”
  柳长街忍不住再问一次:“到哪里去拿?”
  龙五道:“你当然想得到,要从她手上拿回一样如此重要的东西,绝不是件容易的
事。”
  柳长街己想到。
  龙五道:“她将那箱子,收藏在栖霞山一个秘密的山窟里,又找来了七个亡命江湖,在
世上已无立足之地的巨盗,为她看守那山窟。”
  柳长街立刻想到杀人如闪电的“一手七杀”杜七。
  龙五道:“那山窟的秘室外,有一道千斤铁闸。”
  柳长街立刻想到了天生神力的石重。
  龙五道:“那箱子放在秘室中一道暗门里,要进入那秘室,打开那暗门,要先开七道
锁,每一道锁都是由当世最盛名的巧匠制成的。”
  柳长街又想到了公孙妙。
  龙五道:“最重要的是,那山窟距离她的住处近在咫尺,一有警讯,她随时都可以赶
去,只要她一赶去,世上就绝没有任何人再能将那箱子拿走了。”
  柳长街轻轻叹了口气,他忽然明白一件事——龙五对栖霞夫人的忌惮,并不是完全因为
那瓶药,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她的武功。
  她的武功显然绝不在龙五之下。
  龙五道:“幸好她有个很可笑的习惯,她每天子时就寝,上床前一定要将全身每一分、
每一寸都涂上一层她自己特制的蜜油。”
  他目中又露出憎恶之色,接着道:“这件事每天都至少要费去她半个时辰,她在做这件
事的时候,总是将自己锁在房里,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知道。”
  柳长街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离异的了。
  他的妻子若是每天上床前也都要花半个时辰做这种可笑的事,他也一样受不了的。
  这种世上也许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无论谁都应该想像得到,每天都要抱着一个全
身涂着蜜油的妻子上床睡觉,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龙五竟似又看出了他的心意,冷冷道:“那实在是件令人恶心的事,可是这半个时辰,
却是你下手的唯一机会。”
  柳长街道:“所以我一定要在半个时辰内,杀了那七个亡命之徒,举起那千斤铁闸,打
开那七道锁,拿出那箱子,还得逃出百里之外,免得被她追到。”
  龙五点点头,道:“我说过,这本是三个人才能做的事。”
  柳长街叹了口气,苦笑道:“而且还一定要杜七、石重、和公孙妙这三个人。”
  龙五冷冷道:“但你现在却已毁了这三个人,我也绝对再也找不出和他们同样的三个人
了。”
  柳长街明白他的心意,道:“所以现在我一定要替你去做好这件事。”龙五道:“你有
把握?”
  柳长街道:“我没有。”
  龙五的瞳孔在收缩。
  柳长街淡淡地接着道:“我这一生中,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事先就觉得有把握的。”
  龙五道:“可是你每件事都做成了。”
  柳长街笑了笑,道:“就因为我没有把握,所以我总是特别谨慎小心。”
  龙五也笑了,道:“好,说得好,我一向喜欢小心谨慎的人。”
  柳长街道:“但现在我还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龙五道:“为什么?”
  柳长街道:“因为我还不知道那山窟在哪里。”
  龙五又笑了,微笑看挥了挥手。
  那青衣白衫的中年人,立刻又捧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龙五道:“这里是五万两银子,你可以拿去,痛痛快快地去玩几天。”
  柳长街并不客气,立刻就收下。
  龙五道:“我只希望你十天中,将这五万两银子全花光。”
  柳长街微笑道:“要花光并不太容易,可是我会替女人买房子,我还会输。”
  龙五目中也带着笑意,道:“这两件事只要会一样,就已足够了。”
  他接着又道:“无论谁要去做大事之前,都应该先轻松轻松,何况,你已为我吃了不少
苦。”
  柳长街淡淡道:“其实那也算不了什么,蓝大猛毕竟老了,他的出手并不重。”
  龙五突然大笑——
  青衣白衫的中年人,吃惊地看着他,因为从来没有人看见他如此大笑过。
  但龙五的笑声结束得很快,忽然又沉下了脸,道:“可是这十天之后,你就绝不能再碰
一个女人,再喝一滴酒。”
  柳长街微笑道:“经过这么样十天后,我想必也暂时不再会对女人有什么兴趣了。”
  龙五道:“好,很好,十天之后,我会叫人去找你,带你到那地方去。”
  他神情忽然又变得很疲倦,挥手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柳长街不再说什么,立刻就走。
  龙五却又叫住了他,道:“这些天来,一直陪着你的那六个女人,你觉得怎么样?”
  柳长街道:“很好。”
  龙五道:“你若是喜欢,也不妨将她们带走。”
  柳长街忽然又笑了笑,道:“这世上的女人是不是已死光了?”
  龙五道:“还没有。”
  柳长街微笑道:“既然还没有死光,我为什么还要她们六个?”

  柳长街已走出去。
  龙五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又露出刀锋般的光芒。
  他忽然问:“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青衣白衫的中年人垂手肃立在门后,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是个很危险的人。”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每个字都仿佛是经过深恩熟虑之后才说出的。
  龙五道:“刀也很危险。”
  青衣人点点头,道:“刀不但能杀死别人,有时也会割破自己的手。”
  龙五道:“刀若是在你手里呢?”
  青衣人道:“我从未割破过自己的手。”
  龙五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喜欢用危险的人,就正如你喜欢用快刀一样。”
  青衣人道:“我明白了。”
  龙五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白的……”
  这次他的眼睛闭起,就没有再睁开。
  他竟似已睡着。
  柳长街已走出了孟飞的庄院。
  他没有再见到孟飞,也没有再见到那六个女人。
  他一路走出来,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孟飞显然是个不喜欢送别的人,柳长街正好也一
样。
  他沿着大路慢慢地走,显得很从容,很悠闲。
  一个怀中放着五万两随时可以花光的银子,可以痛痛快快玩十天的人,本来就应该是这
样子的。
  唯一的问题是,应该怎么样去玩?怎么样才能将银子花光?这问题绝不会令任何人头
疼。
  事实上,这是个每个人都喜欢去想的问题,就算没有五万两银子可花的人,也喜欢幻想
一下的。
  无论谁想到这种事,睡着了都可能会笑醒的。
  杭州本就是个繁华的城市。
  繁华的城市里,自然少不了赌和女人,这两样的确是最花钱的事。
  尤其是赌。
  柳长街先拉了几个最贵的女人,喝得大醉,再走去赌。
  喝醉了酒再去赌,就好像用脑袋去撞石头一样,要能赢,那才是怪事。
  但怪事却年年都有的。
  柳长街居然赢了,又赢了五万两。
  他本想送那五个女人一人一万两,可是第二天早上,他忽然觉得这五个女人一个比一个
讨厌,一个比一个难看,连一千两都不值。有很多男人都是这样子的,他们在晚上大醉后看
成天仙一样的女人,到了早上,就好像忽然会变的。
  他简直就像是在逃命一样,逃出那妓院——逃入了另一家妓院,喝了点之后,他发觉自
己这次才总算找对了地方。
  这地方的女人才真的是天仙。
  可是第三天早上,他忽然又发觉这地方的女人,比第一天那五个还讨厌,还难看,连看
都懒得再看一眼。
  这个妓院的老鸨后来告诉别人,她十二岁被卖入青楼,从妓女混到老鸨,却从来也没有
见过像这“姓柳的”如此无情的嫖客。
  他简直是翻脸不认人。
  柳长街从天香楼走出的时候,午时刚过没多久。
  他刚花八十两银子,叫了一整桌最好的八珍全席,叫伙计将每道菜都摆在桌上,让他看
了看,就给了一百二十两的小帐走出来。
  他实在连一口都吃不下,可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总得叫桌菜来意思,据说有很多阔佬都
是这样的,叫了整桌菜,却只是坐在旁边看着别人吃。
  昨天晚上他幸好输了一点,但现在身上却还有七万多两银子。
  他忽然发觉一个人要在十天中花去五万两银子,也并不是件太容易的事。
  现在正是暮春初夏,天气很好,阳光新鲜得就像是处女的眼波。
  他决定再到城外去走走,郊外的清风,也许能帮他想出个好法子来花钱。
  于是他立刻买了两匹好马,一辆新车,还雇了个年轻力壮的车夫。
  这只花了他片刻功夫,却花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钱有时也能买得到时间的。
  城外一片青绿,远山温柔得就像是处女的乳房。
  他叫车子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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