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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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夕何夕-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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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妧心里一紧,想了想问:“若要你的命呢?”
“阁下要我的命便拿去。”
玉妧皱眉,神仙死后只要元神尚在,还可以活过来。以莫与密的神力,将诺凡的元神封住是可能的,所以他不怕死也对。
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若我要你背叛你的家族,背离你的亲友,背弃你的国家,你可愿意?”
玉妧知道,诺凡家中还有母亲,但因为早年触犯了天条,一直被关在尸林地受罚,念在诺凡有功,每年才得以与母亲见一面;诺凡是上古神族里面的子弟,一生为了家族名义奔波,全力助天宫督管六界的阴间之事;诺凡身后,是六界的和平,是对天宫的忠诚,是他一声戎马的信仰。
自己明知如此,却还逼他做出选择,若不是被雪降带着昏了头,也是自己越发的儿女情长了!
门外无声。
玉妧咬着唇,想了想说:“你若做不出选择……”
“不。我只是……”
玉妧顿住了,诺凡的声音里面满是悲伤,那一个“不”字,好似压抑了百年,好似要将天地倾覆一般。
“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定不希望我大开杀戒,所以我纵然有千万种方式进去,也有千万个理由杀你,但我不能;她是个贴心的女子,若知道你逼我做出选择,她定会不顾一切除了自己这个累赘,不连累我;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她知道家族、国家的利益,知道一个男人应当担起的重任,她若醒着,定会要我牺牲她,成全大义……可她却不知道,我有多想毫不犹豫的喊出她的名字,告诉她,我一生中最想做的事就是守在你身边,如现在,从朝到暮。可我不能!她心中的英雄,当是仗剑天下、保家卫国的好男儿,而不是背弃亲友、违背誓言、反叛国家的贼子!我宁愿承受失去她的无尽痛苦,也永远不想她看不起我。”
诺凡下定决心,若玉妧有事,自己绝不苟活。

门开了。
玉妧站在门内,带着满脸的泪水看着门外这个自我斗争的男人,柔声说:“她是个坏心眼的女子,明知道你会不舍,明知道你会两边都放不下,却狠心的逼你选择。她还配得到你的心吗?”
诺凡愣住了,满脸的痴傻看着玉妧。
玉妧看着他一脸的傻气和呆滞,和往日那个威风凛凛的诺凡将军竟然无一处相像,扑哧笑了出来,“你还愿意守着我从朝到暮吗?”
诺凡往前一步,又有些尴尬的缩了回去,又是笑又是气的说:“我,我……愿意!愿意!愿意!愿意!”
玉妧笑睨着诺凡,“抱抱我。”
玉妧虽然娴静,但骨子里是洒脱的。何况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何须女子矜持,只要欢喜,怎么样都好。
诺凡却有些束手束脚,被礼教束缚一生,被身份管教一生,一时间还是没有动作,只是带着傻笑看着玉妧。
玉妧气嗔道:“真不知道我看上你这个木头哪里了!”说罢自己靠进了诺凡怀里。
“哪里都好,哪里都好,哪里都好……”诺凡来来复复重复着。

雪降蹑手蹑脚的来到莫的屋子外面,站定了后就是没有勇气敲门,来来回回在门外走了不下三百圈。
屋内,莫安静的站在门边,面朝着门,静静站着。
雪降不知,自己在门外心急火燎,门内有人也是和自己一般坐立难安。半晌,雪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要敲门,却又停住了。
耳边若有似无的听见一阵笛声。
雪降好似想起来什么,立即转身跑开了。

门内的人,透过门听见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的光和热一点点退散,直至最后整颗心变得冰冷,冻结在了数九寒天。
莫自嘲的笑起来,能把别人的命看得鲜明,自己的命却牢牢被别人握在手里。
明知雪降是为了玉妧和诺凡,却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看着她满身的鲜血,自己好像回到了好久以前。
她一袭红衣站在琅琊山的茅屋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又悔恨厌恶的看着她自己,最后一柄长刀刺进了心口!
她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朝自己说:“一切都是我做错,我看不清,我太傻又太任性,傻到什么也不问,任性到要他拿他的一切来哄着我……”
你知道夜色迷离是如何来袭的吗?
从海上?一盏渔火接一盏渔火?
从天上?一朵白云接一朵白云?
从风上?一只归鸟接一直归鸟?
恢恢的天网疏而不漏,
撒网的手却无中生有。
突然,夜色来了。
那一刻,清晰而残忍的永远刻在了莫的脑海里。
死亡将美好凝固于那一刻;死亡将丑陋淡化在世间;死亡将内疚无限扩大;死亡将瞬时变得遥不可及。
我花了整整八百年来思考,我承认——
我永远不想失去她。

雪降跑到了密的门外,敲门说:“密,你的金镶玉竹笛我拿来还给你。”
密停下吹奏,开了门看了一眼雪降递过来的金镶玉竹笛,看着雪降说:“送出去的东西就如同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
雪降耸耸肩,一扬下颌说:“本上神听着你方才曲子吹的不如那一日,心想是不是笛子不在手的缘由。为了往后我们都耳朵好受,东西你还是拿回去罢。”
密无奈一笑,接过了笛子拿在手上轻轻摩挲着,“方才的曲子听着可熟悉?”
“不就是那一日你吹的曲子。”
密的视线微微瞥了一眼站在对面楼台上的莫,看着雪降笑说:“叫《静女》。”
“哈?静女?”
密颔首。
雪降长长的哦了一声,“是凡人写的曲子罢?写得很一般,倒是被你吹的有几分意思。”
不等密说话,雪降又凑到密身边,低声说:“诺凡与阿妧定能在一起,不如你帮我做一件事,好事成双,我们也算将功补过了。”
密瞥了一眼莫站的方向,点头说:“将功补过?”
密想了想又说,“你无须担心诺凡回来会如何,有我在他也不能如何。不过你若是想做,鄙人很乐意帮忙。”
雪降挤了挤鼻子,眨了一下一只眼睛。

天还未暗,玉妧和诺凡一前一后朝客栈走着。
玉妧走在前面,步子均匀,却一步比一步慢,步子也越迈越小。就在玉妧快要“后退“到诺凡身边时,诺凡猛地站住脚步,等玉妧重新走到前面,这才再跟着玉妧往前。
玉妧暗暗叹口气,诺凡明知自己心意,却还是抛不开礼教束缚,还是连与自己并肩而立都不肯做,或是他所想的不能。
“诺凡,我可以叫你阿凡吗?”玉妧走在前面,佯装的在看集市上的行人,可是集市上出奇的根本没有人。
诺凡等了一会儿才说,“仙,呃,你想要叫什么都好。”
玉妧回头看了一眼诺凡,站定后盯着诺凡不说话。
诺凡也站定了,睁着眼睛看着玉妧,好似在问“我说错什么了”?却渐渐的在玉妧的“注视”下,头渐渐低下去,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整个人耷拉着脑袋站在了玉妧身前。
玉妧看着这样一个往日顶天立地,斗饕餮、杀妖魔,甚至参与了擒魔王噬天的男人在自己眼前垂着头,一言不敢发,气得七窍生烟,背过身抱着手臂,不愿再看。
诺凡看见玉妧的鞋子转了过去,正要抬头说话却被一股强大的神力吸引,一眨眼就被一个结界笼罩住了。
诺凡还来不及打探,头上就被狠狠的拍了一掌,声音骂道:“真是不知道阿妧看上你这个笨蛋哪一点了!“
诺凡一侧头,看见雪降收回手,一脸不满意的盯着自己,雪降身旁站着抱着手臂的密。
诺凡忙的去看前面的玉妧,玉妧依旧背着身站着,全然不知后面已经被密建立了一个结界。
诺凡有些尴尬的看着密和雪降说:“你们如何在这里?”
“来帮你这个木头啊!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娶阿妧?”雪降凑近到诺凡眼前,极其严肃的问。
诺凡看了一眼玉妧的背影,说道:“诺凡只是看守饕餮的小仙,不敢妄想。”
雪降翻个白眼,“你!你想不想娶她!”
“诺凡不敢妄想!”
雪降气得扬手想拍醒这个混蛋,却被密拉住,密朝着诺凡说:“对于一个爱你的女子,你是谁不重要,至少对于她不重要。把身份看得太重,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雪降紧接着急急问:“你到底要不要娶阿妧?现在我们在寒冰炼狱,这里没有玉山天宫,没有小仙上神,只有诺凡和玉妧。你要不要娶阿妧?”
诺凡看着玉妧的背影,颔首道:“我要娶她。”说罢看向雪降说,“你们有法子?”
雪降眯着眼和密对视了一下。

半晌,身后寂静无声。
玉妧等不及气闷的嗔道:“我想听你叫我阿妧,就好像我希望你也想听我叫你阿凡。你可知道?”
身后依然寂静。
玉妧觉得有些不对,难道是四灵兽!
玉妧猛地转身,却看见计都站在身后不远处朝自己傻兮兮的挥挥手。玉妧四处寻找诺凡,却不见人影,再回头看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的集市,变做一条漫长的青石路,两边的房屋全都整齐安静的立在一旁,青石路两边尽是梨树,上面开满了梨花。
碧玉一般的树枝上,凝结着一朵一朵的梨花,白如雪,却比雪还要晶莹剔透。
整个世界都纯净清透的如仙界,周围的一切都不染尘埃。
在青石路的尽头,隐隐约约有一个男子站着,一袭蓝衣,好似天空一般的湛蓝,亲切温和,但你想要伸手抓住他的时候,却又渐行渐远。
玉妧认出站着的男子就是诺凡,嘴边含着一丝笑回头去看计都,“这是怎么回事?”
计都竟然也穿上了一袭蓝衣,走到玉妧身边说:“不知道,传闻在神农架旁的小部落里面,有一种习俗,男女在梨花树下成亲,会受到天神的祝福,生生世世,矢志不渝。其他的我只知道雪降要我告诉你,有机会把握的时候,就不要退缩。”
玉妧心思通透,立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大家为了自己和诺凡准备的秘密结界。
看着青石路旁的一株株梨树,笑问:“绍兴可还没到梨花开的时候,怎么梨花开的这样好?”
密忽的走了出来,“既然连这一条街都可以改变,不过是让梨花开,想来不是什么难事罢。”
玉妧看了看密,看了看计都,看向路尽头的诺凡,悠悠说:“法子一定是雪降想的。那一日我们一起去了神农架,听说了这个习俗,都觉得很好,我说他日若能这样成亲,倒是十全十美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她倒是有心。可惜……”
“没有可惜。”密打断了玉妧。
玉妧依旧看着远处的诺凡,笑说:“神农架的女子会这样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走过这漫漫不止的青石路的时候,身旁应当站着父亲。由父亲或是兄长陪着自己走过这些路,直到站在夫君身侧。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父亲,甚至……有时我也在想,是不是我们几姐妹真的如六界所说,是母亲用傀儡造出来!我的爹爹又在哪里?这些凡人的习俗,美,真美!却美得像这梨花,伸手也触不到。”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陪你走这一段路?”





 ˇ第三十一章ˇ 最新更新:20130302 10:22:17


【执子之手勇斗白虎】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陪你走这一段路?”玉妧回头看去,莫一身白衣立在计都和密中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忽的,那些自己在玉山默默看着莫的夜晚一一闪过眼前,这个人陪着自己度过了许多难以坚持下去的日子,他从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承诺,从没有像兄长一样照顾过自己,但他的存在已经带给自己无数温暖和体贴。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只是依赖莫,依赖着他带给自己的亲切和温暖,依赖着他让自己感到幸福的感觉。
白衣本是凡间的丧服,可穿在莫身上,显得干净纯洁,衬着这一路的白雪梨花,越发让玉妧心醉。
莫走到玉妧身前,“我有五个妹妹,她们却没有一个有福气像你这样成亲。你若愿意,我愿意如兄长一般,牵着你的手,陪你走过这条路。”
玉妧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梨花树下等着自己的诺凡,朝莫颔首:“多谢你。多谢你们。”
莫微微摇头,笑着握住玉妧的手,拉着玉妧,两人沿着青石路朝诺凡走去。
计都见状暗自叫好,握着拳低声欢呼了一句,密拿出金镶玉竹笛,缓缓吹奏起那一夜在玉山上诺凡朝着玉妧吹奏的《关雎》。

玉妧走在莫身边,两人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走着,每走过一间屋子,门就打开了,里面的老百姓走出来,朝着玉妧笑着,嘴里长短不一的说着吉利话。
有的老妇人含着笑看着玉妧,仿佛在说“女子,好好相夫教子,做个守规矩的妻子”;有的男子脸上带着傻笑,不停地鼓掌,好像娶了美人的是他一般;有的小孩儿手里拿着一枝梨花,扎着羊角辫,侧着头看着玉妧,好似想着自己将来成亲的模样……
玉妧惊讶的看着身旁的莫,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
莫会心的笑着解释:“这些梨花树是我们找来的,你和诺凡来到这里看到的正常模样才是我们设下的结界。眼前的这一切,是雪降为你准备的婚事,我们找来所有绍兴人带着满街的梨花,为你和诺凡见证。”
玉妧不可思议的看着街道旁的百姓,他们携妻带子、欢天喜地的朝自己笑着。
玉妧朝他们不停地挥手,不停地微笑,谢谢,谢谢……
两人虽然走得慢,却也走到了青石路的尽头。
诺凡立在梨花树下,衣抉翩翩,仪态出尘,视线匆匆略过了众人,与玉妧遥遥相望。
玉妧心神一荡,那个男子,温润细致、儒雅风流,他竟然这样好!最重要的是,他在等的人是我。
玉妧急匆匆松开了莫,莫也未多加阻拦,松开了玉妧,由她朝着诺凡跑去。
玉妧提着裙摆朝着诺凡走去,当两人相对而站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远处的密也渐渐停下了吹奏。
雪降站在诺凡身边心满意足的朝着玉妧挤挤眼,清了清嗓子,朗声说:“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今日便是我姐姐玉妧与诺凡公子的喜宴,请绍兴的人们尽情的玩乐,为他们祈福!”
玉妧哭笑不得的看着雪降,诺凡也是被雪降逗得摇头轻笑,雪降吐吐舌头朝诺凡使眼色。
诺凡会意,立即看着玉妧说:“传闻神农架的百姓生生世世只寻一个配偶,既然今日他们为我们备下了这样的喜宴,我诺凡在此立誓,生生世世,直至永远,只陪在你身边。”
众人一齐欢呼起来。
玉妧看了一眼众人,看向诺凡,问道:“你愿意永远陪在我身边?”
两人都心知那个“永远”的意思——对于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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