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庸 - 侠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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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侠义行-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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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云道:“但二叔对老夫子却是极为推祟的,念在他老人家对老夫子多年倚重之情,老夫子怕也不好意思推辞吧?”

  海一帆忍不住了,沉声道:“云儿,不许对老夫子无礼!”

  黄老夫子忙道:“海大侠不必责备令郎,彼此关系非凡,既有所疑,便当言明。既然海少侠有事相询,在下不敢不竭诚效劳。”

  海云道:“那么,晚辈就放肆直说了?”

  黄老夫子道:“愿闻。”

  海云道:“近来咱们接连遭到两次意外,其间演变,令人百思不解。前在微山湖以密函相约定计,晚辈自问函中隐语绝非局外人所能猜透,况且,三封密函,既未遗失,消息决不可能泄漏出去。岂料函内机密,事先却被一位姓颜的书生洞悉无遗,他在南阳镇招降了黄衣剑手,以致咱们全盘计谋,终成画饼,这是所疑之一。”

  黄老夫子“哦”了一声,脸色已变得一片苍白。

  海云又接道:“那姓颜的书生非仅破坏了咱们的计谋,更乘虚潜来铁门庄,劫走了‘祸水双侣’中唯一活着的秦珂,并且在长辛店面告晚辈,要咱们放弃寻觅金蚯蚓宫……”

  黄老夫子突然岔口道:“且慢。他潜来铁门庄劫人,是什么时候的事?”

  海云道:“大约七天之前。”

  黄老夫子又道:“是他独自一人,还是另有帮手?”

  海云道:“他本人没有露面,是由那批黄衣剑手深夜入庄将秦珂劫去的。”

  黄老夫子道:“那时诸位都不在庄中,怎知是他干的呢?”

  海云笑道:“咱们本来不知道,只因在芦沟桥桥孔下,发现他和秦珂在一起,返庄后查询经过,才知道是他。”

  黄老夫子道:“哦!”

  海云接道:“他为了隐蔽真实身份,所以在长辛店破庙中,用的是另外一副面目,岂知弄巧成拙,反而使咱们对他了解得更多了。”

  黄老夫子默默垂下头去,没有再开口。

  海云接着又道:“咱们很同情他的苦心,为了金蚯蚓宫,他曾经隐姓埋名在琵琶岛匿藏了三年之久,为了顾念私谊,他才招降黄衣剑手,劫去秦珂,目的不外阻止外人插手,保全刺花门某些羞于示人的秘密。大丈夫行道江湖,能够不忘旧情,隐恶扬善,固然值得钦佩。但是,这要看事情的轻重和后果,金蚯蚓宫既是刺花门死灰复燃,又挟犀利剑法,一旦发动,举世无人可制,那后果将是何等严重?要想消弭这场隐祸,武林同道协力以赴尚恐不及,岂可再囿于小义,各存私心?再说,盗取一柄秘室金钥,纵能收效一时,决不可能遏止长久……”

  黄老夫子身躯一震,忽然摇手道:“不要再说下去了。”

  海云顿住话尾,微微欠身道:“请恕晚辈失礼之罪。”

  黄老夫子慢慢抬起头来,惊愕地注视着海云,良久,才轻声问道:“海少侠,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海云摇头道:“晚辈愚昧,求老夫子指点。”

  黄老夫子长吁一声,感叹道:“果然是后生可畏。事至如今,在下也只好实说了——秘函中的机密,确是在下泄漏的,只是当时老朽未料到会有这些演变。”

  在座群雄都吃了一惊,彼此愕然相觑,大感意外。

  黄老夫子缓缓接道:“在下此举,深觉愧对诸君,尤其辜负了龙二侠多年倚重之情,但在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因为颜枫与我既是同门师兄弟,又是姨表至亲,更同样遭遇到刺花门的沾辱和纠缠……”

  这话说出来,连海云也感到大出意外,忍不住问道:“老夫子的师门是——”

  黄老夫子道:“说出来不怕诸位耻笑,在下出身西域‘诃兰教’,并非中原门派。”

  大家对“诃兰教”这名称,都觉得十分陌生,只有方慧娘轻哦了一声,却未接口。

  黄老夫子解释道:“实不相瞒,‘诃兰教’本是密宗旁支,练功别走蹊径,也就是外人所称的‘魔教’。”

  大伙儿这才恍然而悟,不禁都暗暗吃惊。

  黄老夫子又接道:“魔教因教规奇异,不为外人谅解,其实教中除了武功奇奥与众不同,倒也不是邪恶门派。在下入教数十年,并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只知日夜埋头苦练‘血焰刀’,希望争取教中‘长老’荣衔,那时候,颜枫表弟才只有十岁左右。”

  说到这里,微微停了一下,又道:“谁知血焰刀功夫,须童身起练才容易成就,当时我已经娶了妻室,又练功太过性急,偶一疏忽,竟不幸走火入魔,全身功力,多年雄心,都付诸东流。”

  群雄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轻叹,突然间,大家对这位出身魔教的人,由惊疑猜忌变得无限同情起来。

  黄老夫子微仰着脸,神色一片怆然的接着说道:“散功之后,我心灰意冷,从此便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小枫身上。我极力推荐他入教,鼓励他勤练‘血焰刀’,将我多年所获心诀倾囊相授。我想,自己虽然完了,若能悉心培植小枫,小枫一定会成为武林中一朵奇葩。他那时才十来岁,正是不折不扣的童身,必然能够练戊绝技的。

  “我每天生活在希望中,自己的生趣也渐渐蓬勃起来,每当我看见小枫略有进步,真比我自己获得进步还要高兴,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年。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小枫神思恍惚,真气虚浮,竟然也有了走火入魔的征状……”

  说到这里,眼中突然闪射出愤恨的光芒——他面色本来已很狰狞,这时怒目切齿,越发可怖,只瞧得小龙和苹儿都扭过脸去不敢再看。

  但片刻之后,他又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道:“在下一时激动,太失礼了。”

  海一帆忙道:“不要紧,喜怒人之常情,咱们也听得忘神,请老夫子继续说下去吧!”

  黄老夫子四顾一眼,迟疑地道:“再说下去,难免涉及私事丑闻,姑娘们在座,只怕——”

  苹儿正听到紧要之处,就怕不让自己听下去,急道:“没关系的,你尽管说你的故事,别理会这些……”

  忽然想到话有语病,忙又接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就当咱们不在这儿好了。”

  海一帆道:“本来,武林儿女,是不必拘泥小节的……”

  苹儿急道:“是嘛!姑爹最公道了。”

  海一帆笑了笑,接道:“不过,刺花门有许多行径,委实不堪入耳,年轻女孩子还是不听的好。”

  苹儿大感失望,噘着嘴道:“姑爹——”

  方慧娘笑道:“好孩子,别难过。咱们娘儿俩都走,谁希罕听那些肮脏事。”

  说完,拄拐站起,扶着苹儿含笑告退。

  苹儿满心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临去时,还恨恨地瞪了黄老夫子一眼。低哼道:“不听就不听,有什么了不起!”

  黄老夫子目送二人去远后,才黠然叹息一声,说道:“刺花门下流无耻,非亲身经历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他们所用手段,更是狡诈百出,无孔不入。”

  微顿一下,接道:“我的年纪,比枫表弟足足大了二十五岁,只因婚后无子,从小看着小枫长大,辈份虽是表兄弟,情感实与父子一般。当我发现小枫竟是受女色诱惑,动摇了练功基础,真是如刀割般痛心,当时我不动声色,暗中开始探查,万不料竟被我查出一桩骇人听闻的丑事……”

  厅里立刻沉寂下来,人人屏息静气,等待着他说下去,彼此之间,几乎可以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

  黄老夫子接着深吸了两口长气,阴鸷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凄凉的苦笑,一字一字道:“诸位万万也想不到的,那以色相诱惑小枫的人,居然就是我的妻子。”

  “嗄!”众人都不由自主惊呼出声。

  海云脱口道:“那时候——”

  黄老夫子没等他说完,接道:“那时候,小枫才十五六岁,那贱人却已三十出头了,一个半大不小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怎能经受得住虎狼之年的妇人诱惑,不过,天幸我发现得早,小枫与我又情谊深厚,事才开端,尚未及于乱。于是,我不得不采取断然手段了……”

  他突然加快了说话的速度,紧接着道:“首先,我假作不知,寻了个藉口将小枫托付给教中一位年高长老,然后以归宁为词,把那贱人骗到野外僻静之处,抽刀加颈,严刑盘诂,终于问出实情。原来那贱人已经加入刺花门,做了‘绣莲会’的淫徒,不仅那贱人,家中仆妇入会的已有七八名之多,这批无耻东西,居然在我家设立了香堂。

  “我亲手杀了那贱人,回到家里,又把那些荡妇淫徒全都杀个精光,为了掩人耳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起一把火,烧了房舍,自己也假弄了一身伤,诿称被仇家寻仇,家毁人亡,仅以身免。

  “这篇谎话虽然瞒过了小枫,却骗不过‘刺花门’,不多久,刺花门果然真来寻仇,我武功既失,又怕真相被小枫知道,会使他羞愧,不得已,只好远走中原,托庇在龙二侠店内。”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如释重负长吁一声,细小的鼠目中,缓缓挤落两滴泪水,颤声又道:“诸位,这是我心中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也就是我和小枫的关系,这段经过,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也希望诸位能代我严守秘密。”

  海一帆点头道:“这是当然,你请放心吧!”

  海云问道:“当年这些隐情,那位颜枫前辈竟一点都不知道么?”

  黄老夫子道:“他直到现在仍不知道,我要求诸位守密,正是不愿让他知道。”

  海云道:“为什么不愿让他知道?”

  黄老夫子道:“当然是怕他耿耿于心,徒增羞惭。”

  海云道:“老夫子,你错了。”

  黄老夫子一怔道:“莫非少侠以为——”

  海云道:“晚辈以为当年你没把真相告诉他,已经是一大错误,但因那时他年纪太轻,犹可解释,现在你仍然瞒着他,却是不可原谅的大错……”

  海一帆道:“云儿,不许这样无礼!”

  黄老夫子道:少侠既以铸错相责,必有灼见,愿闻其详?”

  海云道:“这道理很简单,当年事发之初,他年仅弱冠,却能谨守分寸,未及于乱,足证是个懂事理的人。你若将真相坦白告诉他,羞惭之心虽然难免,但以后可能就不致再发生金蚯蚓宫这件事了。”

  黄老夫子颔首道:“话是不错,但那时他年龄太小,又正当练功重要关头,我怕他一时羞惭过甚,做出什么傻事,或是影响了练功,所以隐而未宣。”

  海云道:“这顾虑也对,可是现在他不幸已重蹈覆辙,老夫子就该把当年恨事向他和盘托出,使他了解刺花门手段的可鄙可恨,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若洞悉老夫子当年身受之惨,也许就不会再对金蚯蚓宫存着姑息的私心了。”

  黄老夫子默然良久,叹道:“少侠见责得很对,他若知道我二十年前毁家避难之惨,或者就不致重蹈覆辙了。不过,金蚯蚓宫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已经够沉重,他所受的痛苦,只怕并不在我之下。”

  海一帆道:“我等正想请教,令表弟和金蚯蚓宫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黄老夫子道:“这话又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方才我不是提到过,当我毁家之前,曾将枫弟托付给一位魔教长老么?”

  海一帆点头道:“是的。”

  黄老夫子道:“那位魔教长老是我的知交朋友,名叫沙莫巴,也就是第二十六代魔教掌教恬佛。自从收留了小枫,对小枫备极钟爱,除了将血焰刀心法倾囊传授之外,更将自己的独生女儿玄姑,指配给小枫为妻室。

  “魔教不禁婚娶,但那时小枫的血焰刀功力尚未大成,是以仅有婚约,并没有完婚。后来小枫神功练成,正值教中长老凋谢零散,后继乏人,沙莫巴竟有意把小枫提升长老,立为第二十七代活佛。”

  海一帆骇然道:“这是要他接掌魔教教主了?”

  黄老夫子叹道:“不错。以小枫的才智武功,的确可当重任,然而他年纪太轻,在教中声望尚嫌不足,沙莫巴操之过急,因而激起魔教中人的反感。更不幸的是,立储之事尚未实行,沙莫巴却忽然去世了。

  “此后,小枫便遭受魔教中人的排挤,在西域无法存身,一怒之下,就远走阿尔金山!……”

  海云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岔口道:“敢问他可是与沙莫巴的女儿同行的吗?”

  黄老夫子点了点头,道:“沙莫巴的女儿玄姑,对小枫可说是一往情深,难以割舍,未婚夫妻俩结伴出走,决心另觅佳域,开创自己的基业。他们偶过阿尔金山,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天然金矿,于是便在当地定居下来。”

  海云突然大声道:“那就是金蚯蚓宫了?”

  黄老夫子又点点头,道:“是的,那地方就是现在的金蚯蚓宫,不过,当时却叫做‘金霞岭’。”

  海云兴奋地道:“这么说来,颜老前辈应该才是金蚯蚓宫的真正主人了?”

  黄老夫子苦笑道:“本来应该是的,无奈他却跟我一样,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海云道:“什么错误?”

  黄老夫子一字字道:“他嗜武如命,过份冷落了玄姑。”

  海云道:“哦!”

  黄老夫子接道:“他并非不爱玄姑,而是忽略了男女间的需要。说得明白些,他只知道‘发乎情,止乎体’,却不知道两性相悦,必须兼及肉体的燕好,如果不能达到鱼水交欢的境界,一切都是空话,最后终成怨偶。”

  他长叹一声,又道:“小枫太迂了,也是‘血焰刀’的功夫害了他。阿尔金山定居之后,他终日沉迷于练功,一直没有和玄姑成婚,两人名为夫妻,实则分房而居,始终只是朋友的感情,宫中事务全由玄姑作主,他竟然不闻不问,就这样,造成了今天不幸的局面。”

  海云道:“难道那玄姑就因此变了心,跟颜前辈反目了。”

  黄老夫子摇头道:“反目倒也没有,但哀怨之心总是难免,玄姑在情欲上得不到满足,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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