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的恋情 作者:陈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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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园的恋情 作者:陈武-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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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大白牙请去的,大白牙跟丁所长的关系,崔园长你又不是不晓得。丁所长也是怕崔二朋吃亏啊。
  崔园长说,老丁管得也太宽了,这种事情,他老丁能管得了? 算了,由他管去吧,我看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喂,你们好好干活,我抽空得找老丁谈一回了。
  谁都看出来,崔园长是带着一肚子气走的。
  崔园长后来找没找丁家干谈话,我们不知道。就是谈了,丁家干也不会说,崔园长更不会告诉我们。丁家干领着我们干活,有事没事的,还会朝小崔庄跑,从他嘴里,还会听到崔二朋和豆叶的事。倒是老杨,常被崔园长叫去谈话。我甚至还见过崔园长在园部办公室前的水杉林里,和老杨一边散步,一边谈心。
  后来,就有人私下里议论,丁家干要不当所长了,要让位给老杨了。这话不会是空穴来风,因为小胡也这样说。小胡对谁当所长无所谓,可我却希望,不应该是老杨。现在,我已经改变我对丁家干最初的印象了,他说话的口气、做事的动作,虽然比较夸张,容易造成错觉,让人对他产生不良印象,但这个人本质不坏,性直,心善,没有恶心眼。而老杨,表面上是个和气佬,实则上很阴的。丁所长好像也知道他比不过老杨,吃过老杨的阴亏,却也是有苦说不出。所以,内心里讲,我希望丁家干还当所长。但这样的希望其实很渺茫,因为丁家干和崔园长结下仇了,丁所长死活要把豆叶的野男人找出来,而豆叶的那个野男人就是崔园长,崔园长能不给丁家干小鞋穿? 能不把丁家干往死路上整?
  有一天,崔园长到多管局开会,就张会计一个人在办公室,我便去玩了,我小声问张会计,听说老杨要当我们所长啦?
  听谁说的? 张会计从书上抬起头,看一眼崔园长的位置,那里没有崔园长,只有崔园长的大玻璃杯还在,大玻璃杯里黑红色的药饮没有了,上面的茶垢却同样是黑红色的。
  张会计跟我一笑,说,你也听说啦?
  真的呀?
  张会计轻轻摇摇头,又一笑,含糊其词地说,我也不晓得啊。
  张会计的话尽管让我失望,但我能听出来,这事不会有假了。因为作为张会计,在没有宣布之前,她也是不便透露的。
  有女同学回信啦?
  每次张会计都关心这个话题,这回她又说了。常说常说,我脸就不红了,脸皮也厚了。我说,还没哩。事实也正是这样,不久前,我又给侍红寄了一封信,主要内容就是问问她给没给我打过电话。又是个把星期了,侍红还是没给我回信。我的感觉是,侍红不会给我回信了。
  我的初恋( 权且这样说吧) ,也就此无疾而终了。
  张会计说,人家还念书,不想跟你谈恋爱,你其实年纪也轻轻的,太轻了,这时候谈,叫早恋。早恋不好。
  张会计脸色红红地说着,眼睛始终看着我。
  早恋? 对,但是,它结束了。我在心里说。
  我喜欢看张会计的脸红,她的脸红的感觉让我想入非非。我也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到她办公室里,要是崔园长不在,我天天都想待在办公室里。其实,张会计比我大四五岁,正是女孩子最漂亮的年龄,我的喜欢,纯粹是浮光掠影,真正的恋爱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她正跟城里的某个青年谈恋爱呢。不过她每天骑着自行车下班的身影,我都喜欢看,一直看着她消失在大门口,然后对她胡思乱想起来。有时候我在灯下给侍红写信,也会无端地想起她来。有时候我思念侍红时,她也会喧宾夺主地挤走了侍红而出现在我的思念里。更有时候,我天真地想,张会计要是再小几岁就好了。而张会计好像也说过,你怎么这么小啊。她的话,不是也在表达着某种意思吗?
  张会计的目光凝视着我,玻璃碴般锐利,幽潭般深邃,然后突然一笑。在她这样的目光下,我往往不敢和她正视,也想不起要说的话,心里不停地发毛。
  你最近心里有事吧? 张会计突然说。
  我摇摇头,没,没有啊?
  不要瞎想八想的,趁着年轻,多学点文化知识。张会计像老师一样对我说,但我总觉得她说得不自然。不过,她说我心里有事,这倒让她说中了。
  我心里确实有事。本来,植物园的工作是枯燥而乏味的,但是由于我无意间撞见了崔园长的秘密,使我的生活变得紧张起来。我天天像背着什么心事一样,害怕在园部里见到崔园长,有时候,又希望他找我去谈谈,把事情谈开来,该怎样就怎样。崔园长要是找我谈,我已经想好了借口,我什么都不承认,我不承认我看到他们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到盐肤木林里,是看狐狸的,狐狸跑到水塔上了,到水塔上去作揖拜月去了,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我年轻,我好奇,所以我去偷看。
  怎么样? 我说你心里有事嘛。张会计得意地对我笑着,说,你呀,是人小鬼大!
  张会计这句话吓我一跳,难道我心里的秘密都让她发现啦?
  我略有慌张,打岔说,崔园长天天喝什么茶呀? 怪吓人的。
  崔园长讲究养生……我也不晓得是什么茶,领导的事情,我们少关心为好。
  张会计这句话像大姐姐,她似乎也在告诫我,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不管,不该看的,也不看。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我又一次撞见崔园长和豆叶在一起了。这回不是在树林里,也不是在夜晚,而是在白天的医院和饭店里。这天是星期天,说起来真是冤家路窄,我不过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到县中医院去拿点药,就看到捂着大口罩的豆叶了。豆叶没有看到我,但是她捂着大口罩我还是认出了她来。我以为她也是来看病的,但是,当她走后,当我也离开医院,想到人民饭店去吃一碗杂烩汤时,我又意外地看到了崔园长和豆叶正在一张桌子上吃面。我没有走进人民饭店,杂烩汤也没有吃成,我像做了错事一样落荒而逃了。
  崔园长一定是带着豆叶到中医院做人工流产了,这可是他们筹划之中的事。
  我想起张会计告诫我的话。第十三章  几桩怪事
  植物园的几桩怪事,是不能不说的。
  先说我们的所长丁家干。他的所长还没有被撤( 不过是迟早的事,我这样坚定地认为) ,还人五人六地指挥我们干这干那,还很认真地关心着崔二朋家的事。他的行为,当然一如继往地怪异。某天夜里,他突然杀猪一样地嚎叫起来,啊啊的,还拐着弯啊,喘着粗气,连床板都咚咚叫起来。我当时没有睡觉,正在灯下给侍红写信。如前所述,我已经给侍红写了几十封信了,我有时一天一封,有时一天写两封三封甚至四封。当然,这些信件除了两封寄出并如石沉大海外,剩下的全部整齐地躺在我的抽屉里,它成了我个人最大的秘密——隔壁丁家干的嚎叫,中断了我的书写,并担心起他来。
  我便悄悄打开门,到他的门口听听,丁家干的屋里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好像只翻了一个身,就响起了如雷的鼾声。对于丁家干的鼾声,我非常熟悉,像炸弹的巨响一样可以穿透墙壁,对我实施袭击。
  我站在丁家干的门口正纳闷着,看到大门口方向晃着一把电棒。谁怎么晚才从外面回来? 莫非是老杨? 或者小谢? 反正我屋里的灯是亮着的,我便站在门空里等他。
  来者从走廊的尽头走来了,他的电棒也灭了。从身形上我看出来他是老杨。老杨和我的宿舍隔着四个门,和丁家干的宿舍隔着三个门,和小谢的宿舍紧挨在一起,小谢和丁家干中间有一间空屋,没有人住。
  小陈还没睡啊? 老杨没有开自己的门,而是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睡不着。我说。
  老杨声音很小地对我说,是不是丁所长的鼾声太响啦? 你是小孩子,睡眠时间长,应当给崔园长汇报汇报,给你调一间宿舍,你没看到丁所长西边空一间? 谁都不愿挨着他。这事,你别说是我说的。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神秘干什么啊,不过我还是点点头,把刚才丁家干的怪叫也跟老杨说了。
  老杨笑了,想都没想便说,他是想女人想的。
  老杨看我不懂,他朝我跟前又凑一步,说,他呀,可能是做梦。
  老杨笑笑的,灯光中,老杨的脸上没有血色,白煞煞的,有些失真,不像白天的老杨了。
  老杨深夜归来,也是怪事之一,他干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但是我没敢问,问了他也不说真话,反而让他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
  老杨关心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太冷了,睡觉去吧,过几天,我带你去打几只兔子玩玩。
  老杨神出鬼没、夜出夜归的怪事,让我犯思索,我把我的想象插上了翅膀,开始飞翔。我想,他到小崔庄去了,大白牙好像也说过老杨常往小崔庄跑的。他往小崔庄跑什么呢? 而且都是夜里。丁家干去是因为有大白牙,莫非他老杨在小崔庄也有女人? 丁家干往小崔庄跑,没有人不知道,而老杨,趟数没少跑,却人不知鬼不觉。要不,他就是去断魂岗。丁家干也说过,老杨有可能去断魂岗偷过药,那些葛根,说不定就是他偷的。可这事说过也就没了下文,丁家干不知作何打算的。老杨星期天还常往县城跑,背着一个人造革大黑包,天没亮就走了,莫非他是去卖药的? 那么,他偷的药,都藏在哪里呢?
  而小胡身上的怪事也有一宗,说起来谁也不能相信,小胡竟然跟踪一个身穿黄军装的乡下人。乡下人看样子是一名退伍军人,一身都是军用品,黄军褂,黄军裤,黄军鞋,黄军帽,身上甚至还背一只军用书包,小胡跟踪他已经好久了。小胡的鬼鬼崇祟,引起了我的注意。本来,我是想跟小胡打招呼的,能在县城和小胡巧遇,让我很是惊喜,因为小胡每个星期天都回县城的家里,也曾邀请过我到她县城的家里玩玩,那是她的父母家,住在县委的家属院里。
  我在县城巧遇小胡,是希望她真的邀请我上她家的。但是我还没跟她打招呼,她眼睛直直地就盯上那个身穿黄军装的人了,她就尾随他走了。我起初以为那是她的丈夫,但一想,不对呀,她丈夫在部队的保密单位服役,八年以后才允许回来探亲。这都是小胡亲口告诉我的,还能说变就变啦? 我便也悄悄跟踪上去。在五金商店门口,小胡追上了那名退伍军人。小胡跟他打招呼,并提出要买他身上的军装。小胡说,你出个价吧,你要多少钱都行。那个人说,我刚退伍,军装都送人了,只留这一身作个纪念的,不想卖。说完,就走进五金店了。小胡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五金店是一家不大的店,我怕我进去被她发现。我觉得,小胡买别人的军装,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的,大概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不定,她送给别人的那些军用品,并不是她丈夫从部队寄来的,都是她想办法买来的。小胡真是虚荣心很重的一个人啊,我对她的认识又有了改变。
  我在夜里睡觉时,被什么声音惊醒了,不需要仔细地听,就听到门外有“嚓啦嚓拉”的声音,还有喘气声和说话声。我心里先是紧张,后是好奇,再听听,既不是说话声,也不是喘气声,至少,不是人在说话,但总归是有声音的。那是谁在说话和喘气呢? 我披着棉袄,悄悄出去。夜很冷,是那种沉得住气的冷,干千的,硬硬的,月色也清冷而明亮,我看到,在走廊上,在屋里灯光照射的地方,是两只刺猬。
  没错,它是刺猬,它既不是水老鼠,也不是黄鼠狼,它是两只褐黄色的很大的刺猬,剌猬的样子还不算丑陋,甚至还有一点点可爱。我以为,它看到我,看到灯光,会被吓跑的,可它并没有跑,旁若无人的,就像是散步。我俯身看去,它发出一种怪异的气味。我用脚碰碰它,它便卷成了一团。它干什么来的呢? 约会来的吗? 我用脚,轻轻地把它拨到走廊下的枯草窝里,看着它要往哪里走。它滚在草窝里并不打算走,而是紧紧地挨在一起。难道它们有什么事吗? 我蹲下来,低着头,观察它们。就在我低头看剌猬的时候,毫无先兆的,我的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这一拍,简直把我的魂都吓掉了。我几乎是跳了起来,嘴里都喊不出人话了。
  拍我的不是别人,是老杨。
  老杨身穿军大衣,戴着三块耳棉帽,围着围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他身上寒气袭人。
  老杨问,你干什么小陈?
  我打着寒战,说,这儿有两只刺猬,我想捉住它。
  老杨说,这东西不好玩,有一股骚味。
  我信了老杨的话。其实老杨不这样说,我也不准备捉它们。可让我奇怪的是,穿戴整齐的老杨,他要干什么呢? 他是要准备出去,还是已经从外面回来了呢? 深更半夜,他如果是出去,是到哪里? 干什么去的? 如果是刚回来,他是从哪里回来的呢? 他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
  最怪的事情还不是前边所述的这些,而是发生在黄鼠狼和水老鼠之间的战役。水老鼠全都屯居在被枯草覆盖的地底下,以后大洼和断魂岗一带最多,冬眠的青梢蛇是它的主要食物。但是丁家干告诉我,要我在冬天把门窗封好,防止水老鼠混进来咬人。丁家干说,水老鼠会咬人的耳朵,失踪的老会计,就被水老鼠咬了,左耳朵被水老鼠咬去吃了,成了秃耳朵,老会计就成了秃耳朵会计。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老会计这个人,他有两点让我好奇,一是“失踪一,二是“秃耳朵”。
  丁家干还说,水老鼠专门咬人的耳朵。这句话,就有些言过其实了。不过,我在一个冬日的早晨里,看到的不是水老鼠,而是一只黄鼠狼。它死了,脖子好像被咬断。它是怎么死的我不得而知,但是第二天,在黄鼠狼惨死的地方,死了无数只水老鼠,却是让我大为吃惊的。一只只水老鼠的脖子全被咬断,足有数百只,像坟包似的被堆在一起。水老鼠的个头比一般的老鼠要大一两倍,尾巴有筷子粗,棕色和灰色的两种。死了这么多水老鼠,我推断,是水老鼠攻击了一只落单的黄鼠狼,并把它咬死,大批的黄鼠狼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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