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鬼面卷 作者:白姬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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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鬼面卷 作者:白姬绾-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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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诘,你怎么来到缥缈阁了?”元曜微微吃惊,王维他怎么走进来了?一般人看不见缥缈阁,更走不进缥缈阁。通常,能够走进缥缈阁的人,都会成为白姬的‘因果’。
王维道:“今天下雨,闲来无事,想起了轩之,就找来了。没想到,繁闹的西市之中竟然藏着这么一家静雅的古玩斋。”
白姬喝了一口茶,她望着王维,眼神深邃,笑而不语。
元曜来到王维身边,席地而坐。
王维盯着元曜的披风,“轩之,你这披风……”
元曜大窘,急忙解释,“这是白姬借给小生暂穿的,不是小生的。”
王维流下了眼泪:“轩之竟连披风也没有,只能穿女子的,太可怜了。轩之一定受了很多苦。”
元曜急忙道:“不是这样,小生的披风和冬衣放在一起,还没收拾出来,所以暂时先穿了白姬的。小生没有受苦。”
王维不相信,更伤心了。
元曜苦恼。
元曜没有告诉王维自己卖身为奴的事情,一者因为沦为奴隶并不光彩;二者王维古道热肠,以他的性格知道元曜沦为奴隶,一定会倾尽资财筹钱替他还债。虽然是表兄弟,元曜也不想王维替他背上一笔巨大的债务。
白姬笑道,“轩之,王公子刚才说你打算辞去账房的职务,离开缥缈阁?”
王维道:“轩之,你是世家子弟,又是读书人,流落市井之中未免委屈,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王维只以为元曜寄人篱下,替人做账房,不知道他卖身为奴了。白姬也没有点破元曜小小的谎言。
元曜偷眼望向白姬,她的眼神森寒如刀,元曜打了一个寒战,急忙道:“没有的事。小生没有想离开,也没有受委屈,小生会继续努力干活还债。”
白姬满意地笑了,“王公子,轩之并不打算离开。我是菩萨心肠的人,向来待人宽厚,绝不会苛待轩之,请不必为他担心。等他必须离开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他走。”
菩萨心肠?待人宽厚?这条总是克扣工钱的小气龙妖怎么好意思说?!元曜在心中嘀咕,但是嘴里却道:“摩诘不必为小生担心,小生在此过得很好。”
王维见元曜不想离开,也就打消了带他走的念头,只言如今既然都客居长安,以后一定要常常往来。
元曜笑着答应了。
雨越下越大,王维不方便离开,就留在缥缈阁和元曜喝茶说话。白姬趁机向王维推荐各种宝物,王维对金玉珍宝不感兴趣,拉了元曜要去后院屋檐下听雨写诗。
白姬笑道:“既然要写诗,就用这一方桃核墨吧。”
白姬走到货架边,取下桃核墨递给王维,“这一方桃核墨有仙灵之气,可以助诗兴。”
王维将桃核墨拿在手中看了看,又放在鼻端嗅了嗅,“仙灵之气未必有,但是清香是有的。”
在王维接过桃核墨时,元曜好像听见桃核墨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他心中一惊,再侧耳细听,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大概是幻觉吧。元曜心道。
“是一方好墨,多谢了。”王维对白姬道。
“不客气。”白姬笑了,眼神幽森。
王维和元曜来到后院,坐在屋檐下听雨,地上散放着笔、墨、纸、砚。离奴端来了茶和点心,两盏阳羡茶中冒着氤氲的水烟,旁边放着一碟玉露团,一碟贵妃红。王维和元曜一边听雨,一边喝茶。
王维用瓷杯取了几滴雨水,倾入砚台中,研开了桃核墨。墨色黑如鸦羽,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清芬。
元曜翕动鼻翼,嗅着墨香。虽然已是秋天,他却仿佛看到了桃花在虚空中缓缓绽放。
元曜以为这只是他的幻觉,但是王维似乎也看见了,“啊,好像周围有桃花盛放。”
元曜笑道:“说不定,我们现在正置身在开满桃花的桃源乡。”
王维抚掌道,“昔日五柳先生著《桃花源记》,我心中甚是向往。五柳先生高洁物外,恬淡随性,人生如果能得到如他一般的知己,也不枉活一世了。轩之,就以桃源乡为题,我们来写诗。” 
元曜笑道:“好。”
王维沉吟片刻,提笔拟了一句:“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
白纸浸着桃核墨,字迹熠熠发光。
王维怔怔地望着自己写的字,陷入了冥想。
元曜望着从屋檐下滴落的雨,想起了陶渊明笔下的桃源乡,心中甚是向往,但是想起白姬说桃源乡并不存在,心中又有些悲伤。他思索片刻,提笔写道:“空谷无人花自芳,水清云淡碧天长。不闻武陵山外事,乱世风烟自采桑。”
元曜写完,放下笔,向王维望去。王维还在苦思冥想,他的神色有些异样,仿佛陷入了某种魇症中,“桃源乡……轩之,我要去寻找桃源乡……”
“欸?!”元曜吃惊。
王维放下笔,兴奋地道:“我要去寻找桃源乡。从刚才起,这个念头就萦绕在我脑中了。”
元曜道:“世人都有追寻桃源之心,可是能去哪儿寻找呢?”
王维抬眸望向秋雨,又陷入了沉思。
元曜拿过王维写诗的纸,低声念道:“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
王维道:“还没写完。现在没有灵感,无以为继。待我回去把它写完。”
“虽然没有写完,但这一句很美,小生仿佛看见了桃源乡。”元曜笑道。
“桃源乡啊……”王维又陷入了沉思。
秋雨停时,王维告辞离开,他想带走桃核墨,对白姬道:“这桃核墨我想买下,多少银子?”
元曜以为白姬会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没想到白姬却只是笑道:“王公子既然是轩之的表兄,我就不收银子了。这方桃核墨送给你,它与你有缘,你且珍惜。”
王维笑道:“如此,多谢了。我在郊外有一处别院,风景秀美,过些时日就是重阳了,白姬姑娘和轩之可以一起来我的庄院赏秋,饮菊花酒,吃重阳糕。”
白姬笑着答应了。元曜也欣然答应王维的邀请,他送王维到巷口,两人才分开。
送走王维,元曜回到缥缈阁,他看见白姬倚在柜台边,手里拿着王维写下的零落诗句,“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有趣,很有趣。”
元曜不解,“什么有趣?”
白姬抬头,才发现元曜已经回来了,她把写着诗句的纸放下,笑道:“告诉轩之,就无趣了。”
元曜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话?”
白姬笑而不语,她又从柜台上拿起另一张纸,“这是轩之写的诗吧?”
“是。你觉得小生写得如何?”元曜笑着问道,他觉得自己写得还不错。
白姬低头仔细地看了两遍,才道:“字写得不错。”
元曜受到打击,垂头丧气地走去后院了。
元曜离开之后,白姬又开口道,“诗也写得不错。‘乱世烽烟自采桑’这一句很有意境呢。”说完,白姬才抬起头来,但是元曜已经不在了。
白姬环顾四周,奇怪地道:“咦?轩之呢?!”
离奴道:“爷在看书。”
元曜瞥了一眼离奴捧的书,是他常看的《论语》。不过,离奴拿倒了。
元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点破离奴,只是“嗯”了一声。
离奴道:“从今天起,爷也是读书人。”
元曜看了一眼离奴拿倒的书,想说什么,但终是忍住了。第三章 摩诘
时光如梭,转眼过了五天。时节近重阳,长安城中尽染金菊之色。
这一天,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元曜见天气好,想去郊外看王维,找白姬告假,“小生想去拜访摩诘,请一天假,明天回来。”
白姬道:“可以。轩之记得在山中摘一些茱萸回来,我要做辟邪的香囊。”
茱萸,又名“辟邪翁”,每逢重阳节,佩戴茱萸辟邪是一种习俗。
“非人也辟邪?”元曜吃惊。
白姬以袖掩面,嘻嘻笑道:“入乡随俗。”
离奴也道:“书呆子,记得摘一些菊花回来。”
元曜道:“离奴老弟可是要做菊花糕?酿菊花酒?”
离奴摇头,“不,爷要做菊花鱼。”
菊花鱼一定很难吃。元曜在心中道。
元曜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元曜出了城门,顺路搭了一位货卖木料的壮汉的马车来到了蓝田山麓,王维的别院就在山中。到了分岔路口,元曜道了谢,和壮汉分别了。
碧云天,黄草地,丹枫如火,清溪潺潺。元曜沿着王维告诉他的方向走去,但是山郊野陌,他也找不准路。他在田陌上询问一个骑在水牛上的牧童,牧童恰好认识王维,好心地给元曜指了路。
元曜来到王维的别院时,已经是未时过半。王维的别院掩映在山水之中,并非豪华的朱门大院,而是约有七八间房舍的雅致草堂。草堂前面种着垂柳,后面种着修竹,竹篱下开满了或金色,或红色的菊花,窗台上爬满了藤萝薜荔。庭院中,有一个白发老仆和一名书童正摊开书本晾晒。——今天阳光明媚,正好可以晒书,以防书本被蠹虫蛀蚀。
元曜认识这名老仆人,正是王家的老家仆,他跟着主人姓,名唤王贵。想来,大概是王老夫人不放心儿子独自漂泊长安,派了王贵跟着服侍。那名绿衣书童元曜不认识,猜想大概是王维在长安新买的仆人。
元曜隔着竹篱唤了一声,“贵伯。”
王贵回头,看见元曜,脸上绽开了笑意,“少郎君?!”他放下书本,走过来,高兴地道:“前几天郎君回来,说在城里偶遇元家少郎君,老朽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元曜笑道:“能够偶遇摩诘,小生也没有想到。”
王贵打量了元曜几眼,感慨道:“几年未见少郎君,倒是长得高壮了一些,越发像当年的元姑爷了。”
元曜听见王贵说起过世的父亲,心中有些怅然。
王贵笑道:“少郎君远道而来,快进来坐。”
“嗯。”元曜笑了笑,绕过竹篱,走进了院子里。
王贵把元曜迎进院子里,又问候了几句寒暖近况,元曜一一做了回答。
一阵风吹过,篱笆下的大片菊花荡漾起一层层金色波浪。
元曜问道:“贵伯,摩诘在家吗?”
王贵叹了一口气,老脸上挂上了愁容,“郎君在午睡。朱墨,去叫郎君起来,说元家少郎君前来拜访。”
那名正在晒书的绿衣书童答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就要去叫王维。
元曜道:“且慢。小生也没有急事,不用特意去吵醒摩诘,小生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且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王贵道:“也好。反正,少郎君也不是外人。朱墨,去给少郎君沏茶来。”
“是。”朱墨应了一声,去沏茶了。
元曜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喝着朱墨沏来的阳羡茶,晒着秋天的暖阳,觉得十分舒服。王贵和朱墨继续晒书,王贵偶尔抬头和元曜说一两句闲话。
元曜喝到半盏茶时,他晃眼间看见一名男子站在篱笆旁的菊花丛边。元曜抬眸望去,那男子约莫三十余岁,头戴青黑色幞头,身穿皂色广袖长袍。他眉目端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这人是谁?他什么时候来到院子里了?难道是庄客或者邻人?元曜心中疑惑,但见男子朝他笑,也就回了一个笑容。
因为闲坐无聊,元曜想去和男子搭话,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可是,就在他一低头错眼间,站在菊花边的男子不见了。
欸?!元曜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篱笆,菊花在风中摇曳。
“元少郎君,你怎么了?”王贵发现元曜的异状,问道。
元曜回过神来,道:“没事。可能小生眼花了,刚才好像看见篱笆那边站着一个穿皂衣的男子。
王贵的脸色倏地变了,“元少郎君,你也看见了?!!”
朱墨的脸色也变了,“啊!鬼又出现了!!”
看见王贵、朱墨的反应,元曜奇道:“欸?什么?”
王贵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元曜跟前,他望了一眼菊花丛,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开口了,“元少郎君看见的……恐怕是鬼……”
“鬼?!”元曜吓了一跳。
王贵苦着脸道:“这鬼是这几天才出现的,好像还是一个读书人。他一般深夜出现,一出现就和郎君在书房里谈书论道,天亮才离去。白天偶尔能在柳树下,菊花边看见他,但一眨眼又不见了。”
朱墨也苦着脸道:“这鬼自称姓陶,我听公子叫他五柳先生。公子好像很喜欢他,把他视作良朋知己。虽说这鬼看上去没有恶意,谈吐也十分得体,但终归让人觉得害怕。”
王贵也道:“人鬼殊途,相交不是好事。一想起郎君和鬼来往,老朽就觉得愧对把郎君交给老朽照顾的老夫人。老朽劝郎君不要和鬼交往,郎君却责怪老朽侮辱他的朋友,还要老朽不要干涉他。老朽是一个仆人,也不能多说什么。元少郎君你去劝一劝郎君,让他不要再和鬼来往了。”
“姓陶……五柳先生……”元曜又一次张大了嘴,王维遇见陶渊明的鬼魂了?!刚才,站在菊花丛边的是陶渊明?
就在元曜吃惊,王贵叹气的时候,王维午睡醒来,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走出来。他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吟道:“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
元曜笑道:“几日不见,摩诘又得了两句桃源诗。”
王维这才看见元曜,他有些意外,有些高兴,“轩之,你怎么来了?朱墨,有客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元曜笑道:“小生也没有急事,所以没让朱墨吵醒摩诘。”
元曜来访,让王维十分高兴,他拉了元曜去书房,“轩之来得正好,我有几首新诗正想找人指点。”
元曜笑道:“指点不敢当,小生愿拜读一二。”
元曜跟着王维来到了他的书房。这是一件简单雅致的房间,门朝院落,光线明亮。一方胡桃木桌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墨正是桃核墨。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淡雅的山水画,两幅书法字帖,靠墙的书架上堆着一些竹简和书册。窗户对着后山,窗下放着一个莲花形状的青铜香炉,香炉中溢出一缕缕清雅的水沉香。
王维和元曜席地而坐,王维翻出最近新写的几首诗,元曜读了,夸赞了几句。
元曜问王维,“摩诘,桃花源那首诗写得怎么样了?”
王维摇头,“还未写完。”
元曜又问道:“听说,摩诘最近在和一位鬼友交往?”
王维笑了,兴奋地道:“没错。轩之猜猜他是谁。”
元曜道:“听说,摩诘叫他五柳先生。他不会是写桃花源的陶渊明吧?”
王维神秘一笑:“轩之猜对了,这位鬼兄就是陶渊明。他晚上会来,我将他介绍给轩之认识。”
“他真是五柳先生的鬼魂?”元曜吃惊。
王维道:“千真万确。”
“摩诘,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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