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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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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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秀听小人说蒲柳街新来了几个临清姐,便让小人带他去看,路上炎热,还没走到蒲柳街范秀突然一跤栽倒在地,小人甚是害怕,想丢下范秀不管又过意不去,便雇了一辆马车载了范秀回乡贤祠,因为害怕受牵连,没敢把范秀送回府,就在乡贤祠前就丢下了,范秀之死实与小人无关,请府尊还有诸位大人明鉴。”

范母冯氏怒骂道:“我儿为人端谨,从不会宿娼,如今我儿已死,你竟还要诬他,老妇打死你这个说谎的贼。”举着拐杖就打。

那汪大锤双手抱着脑袋,任凭范母打,范母哪里打得痛他。

黄国鼎知道汪大锤很耐打,有心让百姓看他是不循私情的,说道:“范老夫人莫要动气,让本府审他。”喝道:“汪大锤,本府听你言语不尽不实,方仵作给范生验了身,范生眼鼻有伤,岂不是你殴打的?”

汪大锤道:“那是范秀跌倒时自己摔伤的,不干小人的事。”

黄国鼎道:“那不是跌伤,而是殴伤,你这光棍,不动刑你是不肯招的,来人,杖四十。”

汪大锤心里大骂:“你这狗官好狠,老耐打也不能这么打啊,一来就杖四十,老屁股要开花。”

两个衙役过来按倒汪大锤,执水火棍重击汪大锤后臀,棍肉相击,声音响亮,打到二十下,裈裤破裂,臀肉见血,四十杖打完,血肉模糊。

黄国鼎喝道:“汪大锤,从实招来,你是受谁唆使,欺骗范秀去了哪里,以致范秀受伤中暑?”

汪大锤稍稍扭动了一下屁股,心知衙役手下留情,这四十杖看似响亮,其实只是表皮受伤,当即咬定道:“小人所言句句是实,府尊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是这么几句话。”

黄国鼎冷笑道:“你当本府不敢杖毙你吗,你再不招,立毙杖下。”

汪大锤叫道:“小人冤枉,小人没有半句虚言,小人冤枉啊。”

黄国鼎喝道:“还敢叫屈,再杖二十。”

水火棍此起彼落,又“啪啪”地打起来,夹杂着汪大锤的叫痛声,很有点严刑逼供的气氛。

张岱低声道:“介,董氏安排了这么个顶缸不怕死的,这就难办了。”

张原冷笑一声,说道:“这杖责很有讲究,照这样打,三百杖都杖毙不了他,而要实实在在打,六十杖可以打死人。”

张萼也听说过衙门差役打人收了钱财就轻打之事,怒道:“这行刑的差人得了董氏的银钱啊!”就待发作,张原止住道:“三兄莫急,再等一会。”

二十杖打完,汪大锤好似奄奄一息,但就是死咬住范秀是与他去蒲柳街的路上中暑的,与董氏毫无干系——

黄国鼎显得很无奈的样,对范母冯氏道:“范老夫人,这光棍死不开口,再打下去就真打死了,不如先押回府衙,再细细审问,老夫人以为如何?”

范母冯氏毕竟是妇道人家,当此情境也不知该如何坚持了,转头寻看张原,想让张原帮她拿主意——

张原上前叉手道:“启禀府尊,有人证将到,请府尊稍待。”

黄国鼎眉头微皱,不知这张原有何人证,张原很难对付啊。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有人叫道:“来了,来了,让一让,让一让。”黑压压的人群分开一条道,两个健仆用竹床抬着一个老妇人来了,这老妇左眼长着萝卜花,只右眼能视物,拍着竹床叫道:“大锤,大锤,你作了什么孽,你为什么要替别人顶罪,害死了范相公,这是死罪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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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224;雅骚正文第二百二十四章顶缸更新完毕!

 第二百二十五章 弃子

趴在地上受杖的汪大锤大叫:“娘——娘——”挣扎着要-来,四个差役用水火棍分别戳住他双肩和腰眼,汪大锤空有一身蛮力却动弹不得,只扭着脖颈斜着眼睛使劲向后寻看——

这汪大锤幼年丧父,少年时就和一些市井光棍厮混,打架斗殴、诈人钱物、为非作歹,是华亭县城三生桥一带的祸害,不过汪大锤有个好处,就是比较孝顺,在外面凶神恶煞,在家里还肯听老娘的话,老娘卧病他端屎端尿也会shi候,但也仅限于此,比如老娘叫他学一份正当手艺谋生那他是不会听的,他厮混惯了,循规蹈矩就本分人做不来——

那瞎了一只眼的老fu见儿趴在那里屁股皮开肉绽,哭叫道:“大锤,这个傻,董家人是要抵命,害死了人家范相公,以为挨几下打就没事了,相公们都和我了,要么是绞死,要么是充军,要是没了,老娘我眼睛半瞎的可怎么办?给董家人顶罪是得了人家钱物是吧,这傻,也不想想,人要是没了,老娘有银也保不住,还不被那些泼皮抢去——”

这下汪大锤急了,叫道:“谁敢,谁敢抢我汪大锤老娘的银,我活劈了他。//”

张萼看到翁元升正低声教汪大锤的老娘话,笑道:“汪大锤,自己死狗一般还恐吓得了谁,老娘来这里时,华亭百姓听这是打行汪大锤的老娘,都唾骂她,若不是我们拦住,老娘都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了,以后关在牢里,别人欺负老娘,能奈何?”

汪大锤怒吼一声,着地一滚·爬起身来,两个差役双棍一叉,要拦住他,汪大锤疯虎一般·猛冲过去,将两个差役推倒在地,一路挤搡开人群,跑到竹床边,单膝跪下抱着他老娘的腿叫了声:“娘”,脑袋转来转去,怒视众人·恶声恶气道:“谁敢欺负我汪大锤老娘,我杀他全家!”

“啪”的一声,汪大锤脸上挨了一巴掌,他老娘骂他道:“这个孽障,还敢这么凶霸霸,要杀头充军的知不知道这个傻,娘左边眼睛瞎了,右眼也雾门门的·早晚也得瞎,我一个瞎婆还依靠谁,还不如现在就撞死在这里。”着用头使劲撞竹床边沿的粗竹筒——

汪大锤慌忙将老娘抱住·叫道:“娘,儿不敢了,儿不敢了。”

一边的翁元升道:“汪大娘,汪大锤一时糊涂,替人顶罪,只要他向府尊认错,出实情,就会从轻发落,决不至于杀头充军。”

汪大锤道:“董二公也担保我不会重判的,也就挨些棍。”

这汪大锤脑不大好使·自己话就lu馅了,几个差役上前要来捉汪大锤回去,却被张萼等人拦住,张萼道:“们几个差人,也得了董祖常不少银吧,诸位看看·这挨了六十杖的人还能活蹦乱跳,们这棍是用来赶苍蝇蚊虫的吧。

周围民众讥笑、谩骂声一片。

张原走了过来,穆真真如影随形,张原道:“汪大锤,看看董氏大宅,大门紧闭,这么多愤怒的民众围堵,董氏父吓得不敢出来,把推出来当替罪羊,以为挨这不轻不重的几十杖就没事了,范氏家眷和这么多民众饶得过?”

张萼大声道:“汪大锤,象棋知道吗,丢卒保车,在围棋就是弃,被董祖常弃了,懂吗?”

汪大锤的老母亲皱巴巴的老脸又是汗又是泪,哀求道:“几位相公,我儿虽是顽劣,但绝不会害人性命的,他是受了董家人的骗——

张原道:“百善孝为先,汪大锤,看在孝顺老娘的份上,我要帮一把,至少不会让老母亲受到伤害,但要去把实情向府尊和通判大人一一明。”

张原绝不是恐吓汪大锤,董氏大宅外民怨沸腾,众目睽睽,汪大锤想这么挨几杖就门混过去是绝无可能的,愤怒的民众一旦感到官府不能秉公办案,在这种群情汹汹的氛围下就会替天行道,到时混乱将无法控制,汪大锤自然是首当其冲,当场打死都有可能,其母必受连累——

汪大锤老母使劲推她儿:“大锤,快去呀,快去把事情向官老爷清楚。”

汪大锤道:“娘,董二公许了儿一百两银——”

张萼哈哈大笑,对数丈外的黄国鼎高声道:“府尊大人听到没有,董祖常给了汪大锤一百两银,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怒骂声,纷纷叫着:“揪出董祖常,董祖常偿命!”

黄国鼎用袖口抹了一把额头的黄汗,甚是气恼,既恼董祖常安排了这么个蠢人顶缸,又恼张原坏事,这让他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张原、蒋士翘几位诸生和汪大锤一起过来了,汪大锤直tintin一跪,大声道:“府尊大人,人愿出实情—”

黄国鼎冷笑道:“这光棍,满嘴谎言,谁知道前后的那次是实情!”

张原道:“府尊大人是不是认为对董氏有利的是实情?”

黄国鼎怒道:“张原,不要以为有一顶头巾,本府就不敢惩治,这是咆哮公堂、诬蔑官长!”

这个黄国鼎是摆明了要包庇董氏,张原也就不那么温文尔雅了,大声道:“黄知府,这是大明朝的天下,大明律在上,一切有律法约束,是一府长官,却也不能一手遮天,如此明目张胆包庇董氏,就不怕御史、言官弹劾吗,松江府若不能为范生伸冤,我等诸生就去南直隶刑部、按察司联名告状。”

蒋士翘、张岱、张萼等人,还有其他一些聚集而来的华亭诸生都ji愤地叫喊着,黄国鼎心下一凛,这些诸生若真跑去南京告状,那他的仕途前程算是完了,朝中派系斗争ji烈,都互相盯着,他这里出现诸生群集鸣冤,浙党一派的御史、言官必猛烈弹劾他·而且——

满头大汗的黄国鼎猛然记起一事: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商周祚是张原的内兄,都察院御史纠劾百司,权力极大,商周祚更以清廉刚正闻名·去年升任左佥都御史以来,纠劾官吏数十人,威权端肃,颇遭人忌恨—

黄国鼎心道“难怪这个张原这般有胆气敢与董老师作对,看来不但是有的张汝霖幕后主谋,更有在朝的商周祚支持,董老师是东宫一系与东林诸人关系密切,浙党这次对董老师发难,莫不是又将起国本之争?”

万历皇帝宠幸郑贵妃,有意立郑贵妃所生的福王朱常洵为太,但朝臣坚决拥护皇长朱常洛,为此万历帝与朝臣进行了长达二十年的所谓国本之争,期间贬黜、问罪、廷杖的大臣不知凡几,而围绕这国本之争朝臣也从此分裂出几大派系,东林党、浙党、齐党、楚党皆由此而生——

黄国鼎熟知朝事,很能联想把事情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心惊,很怕牵连其中,就算不考虑那些,眼前这越聚越多的百姓,民愤正在聚积,不处理好就极易引发大sā乱——

黄国鼎站起身示意众人安静,道:“本府为官一方,自当为民作主,们不要喧哗听本府审案——”

张原等人都安抚围观百姓静下来听黄知府审案,只听那黄国鼎问道:“汪大锤,先前所言都是谎言吗?”

董祖常本来就对汪大锤没有什么恩义,汪大锤只是为了银来顶缸,这时就不管那么多了,把昨日奉命抓了范昶回董府、董祖常踢打范昶、逼范昶跪在炎阳下、范昶中暑昏迷之事前前后后都了。

范母冯氏、范妻龚氏等一众范氏女眷痛哭叫着要董祖常偿命,围观百姓也怒吼着揪出董祖常、揪出董祖常—

黄国鼎感到非常棘手,与属官通判、同知等人商议了几句,那通判道:“府衙差役少,弹压不住这些百姓,府尊应急请海防和金山卫发兵来帮助维持府城秩序。”

那同知道:“不妥,不妥,调兵入城,骇人听闻,这些百姓目前未有迂ji行为,若调兵威慑,只怕更ji起民变。

黄国鼎也:“调兵入城,必惊动南京兵道,的确不妥,而且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通判道:“那就只有拘捕董祖常归案了。”

黄国鼎默然片刻,道:“董祖常并非亲手殴打范生致死,罪责不重,依律法也没有偿命的道理——我再去见董翰林,让他交出董祖常,平息众怒。”

黄国鼎在董祖常豪宅前当场审案,有董氏奴仆架着梯倚在墙内听审,汪大锤受杖时那董祖常干脆也爬在墙头用折扇遮掩着旁观,还笑嘻嘻道:“汪大锤果然耐打,百八十杖他都扛得住。”

董祖常还把吴龙也叫上来,教吴龙认那个张原,命吴龙找机会打张原一拳,让张原三个月后暴毙,吴龙唯唯。

然而风云突变,汪大锤老娘被人抬来了,一番言语,汪大锤倒戈招认了,董祖常气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先是大骂吴龙,吴龙手下都是混帐,又骂黄国鼎懦弱无能——

董其昌踱到门厅,问:“事情还没了吗,门外那些刁民怎么还不散去?”

董祖常气得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向父亲了方所见所闻,话还没完,听得家仆来报,黄知府求见。

董祖常怒叫道:“黄国鼎是来抓我的,父亲,黄国鼎来抓儿了!”

董其昌也没料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折,派去顶缸的汪大锤却一五一十全招供了,这就麻烦了,董其昌平日优游书画,有事就一封书帖送去县衙或府衙就解决了,而今日事起仓促,黄国鼎也不能替他化解,门外数千民众围堵,董其昌也乏应变之能,不知如何是好了,道:“先让黄知府进来,看他如何。”

黄国鼎先让衙役守住董宅大门,防备民众冲击,这进到董宅,正待向董其昌道明方之事,董其昌摆手道:“那些事我都知道了,只如何处置儿祖常吧。”

黄国鼎有些尴尬,道:“老师也看到了,形势逼人,百姓越聚越多,恐有不测之变,所以门生还是想先请世兄去府衙问个话,范昶之死与世兄并无直接干系,不会受重处的。”

董祖常吼叫道:“我决不去,我是生员功名,要问我的罪,先把我功名革了再。”

一边的松江府同知对董祖常都这时候了还如此嚣张极是看不惯,道:“先革除功名再问罪那只是针对寻常的纠纷诉讼,涉及到人命案,即便是县令也有权直接拿问涉案生员。”

董祖常大怒,瞪着松江府同知吼叫道:“这么,们是真要拿我了!”

那同知也是进士出身,正五官的官,被董祖常这么当面咆哮,心下大怒,朝董其昌和黄国鼎拱拱手,道:“府尊全权负责此案,下官告退

董祖常冷笑一声:“不送。”

董其昌虽然恼松江府这帮官吏不为他董氏化解这次危机,但表面礼仪还是要的,呵护董祖常道:“休得无礼。”亲自追上那同知致歉,那同知道:“下官去门前看看,百姓不得安抚,今日势难善了。”匆匆一揖,出去了。

董其昌回头痛骂董祖常,董祖常不服,道:“父亲现在骂儿何益,衙门儿是决不去的,这也关系到父亲的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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