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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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城雪-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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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楚臣盯了她一会儿,又笑道:“好吧。”说着就揽她起来,正好碰到她的伤口,寻安忍不住“嗯”了一声,易楚臣说:“你怎么了?”寻安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受了点小伤,咱们快吃饭吧。”
寻安和易楚臣被关在这里,每日都有医生前来换药,都是跟着一小队亲卫兵,寻安和易楚臣心知肚明是为了防他们逃走,但都假装不知道。送饭来的亲卫兵也是极为客气的,尤其寻安对他们和颜悦色,时不时的打赏些好东西,他们总不会跟钱过不去。只是两人被困在这里,不能与外界联系。
易楚臣二十多年来本是极不会照顾人的,不过上手也快,跟着医生护士学了两三日,换药就换的像模像样了。寻安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后来一想,到底是阶下囚,就忍耐一些吧,况且易楚臣并非外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五六天,寻安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医生照例来换药,这次却是秦思邦跟在旁边,后面有一小队人。寻安知道约莫是计划使然,易博祥想用秦思邦来试探她。她依旧不动声色,从头到尾没有跟秦思邦说一句话。

易楚臣替她按摩了臂膀,又帮她换了一件衣服睡在她旁边,寻安笑了笑,“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易楚臣搂紧了她,“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话。”寻安停了停,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叹了口气,易楚臣慢慢的亲吻她的头发,说:“你昨晚上刚睡下就又哭又叫的,差点被梦魔住,就为了今天这事儿吧。”寻安道:“太危险了,所以总不能放心。”
易楚臣知她素来睡的极浅,往常枕头底下必定搁着一把上膛的枪。这些日子被软禁在大营里头,有一丝风吹草动总是第一时间睁眼,自然睡的不好。一面养病,一面还得照顾自己,纵使年轻底子好,也没有吃过这样大的苦头,难为她从不抱怨。如今见她云鬓四散,又是那样坚强隐忍的笑容,有一股说不出的怜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抱着你,你好好睡一会儿吧。”
寻安也委实累了,一想到今日易博祥用秦思邦来试探,就知是计划有效了,不免放下半颗悬着的心来。她闭上眼睛,易楚臣抱着他,隔衣听着他的心跳,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第32章 数点雨声风约住,月色朦胧飞云淡
黄昏时分下了一场雨,易安臣下了车,佣人连忙撑着伞来迎。平湖公寓是易安臣在安阳的临时居所,一幢西洋小楼,进了大门是一个小花园,外围有层层树木做阻隔。秦妈站在门口,一面为易安臣脱掉大衣,一面轻声说:“大小姐,言先生来了。”

易安臣一路走到小客厅,看见一个男人站在窗边,颀长的身子微靠在窗沿上,手里夹着烟,缓缓的吸一口,好像在端详眼前的一幅画,又好像若有所思。易安臣站了一会儿,微咳了一声,“言先生。”言亦若回过头来看她,有一瞬的失神,顺手熄掉了烟,平静如常的笑了笑,“易小姐。”

易安臣笑了笑,“言先生请坐。”又扬声道:“秦妈,奉茶。”秦妈轻轻的把一碗莲子红枣茶搁在言亦若桌前,又推了碗杏仁茶给易安臣,方才慢悠悠的下去。易安臣道:“这次来有什么事吗?”言亦若轻笑了两声,“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易安臣说:“得了吧你,如今你是什么身份,月半楼的掌门人,四分之三个安阳城都在你手里,还有与各地富商官员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就不多说了。你这个大忙人,能到我这小楼里来坐坐,自然是有要紧事要说。”

言亦若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问:“囡囡呢?”易安臣听他提起女儿不禁莞尔,“囡囡留在永崀,等中秋的时候,再跟启奎一起过来。”易安臣的夫家姓周,是北边永崀的商贾军政世家。言亦若点点头,“这么说来你还要在安阳待上一段时间咯。”易安臣有意打趣他,“怎么了,不欢迎啊。”

言亦若看了她一眼,笑说:“我可是欢迎的很呢,不过你弟弟的情况恐怕不允许你在这儿逍遥。”
“兰卿,他怎么了?”
言亦若递了一张纸给她,云淡风轻的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就不信了,你就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易安臣笑笑,眼光往那张纸上扫了扫。
言亦若道:“好了,这件事事关重大,处理起来要费些精神,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易安臣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言亦若笑笑,没回答。
易安臣若有所思的说:“不会是那个小姑娘吧,她现在应该跟兰卿一起被软禁呢。不过应该跟她脱不了关系,她心思那么缜密。但总不会是她要来拜托你的,应该是你有线人在她身边,我猜的对不对?”
言亦若苦笑,抿了一口茶,“你的推理功夫还是一等一的。”
易安臣有些得意的挑眉。
言亦若道:“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忙吧,我先告辞了。”
易安臣看着他,笑说:“不多坐一会儿吗,秦妈还特地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燕窝甜糕呢。”
言亦若道:“不了,我还得去明水渠走一趟,糕点你留着吃吧。”
“明水渠?”
言亦若抿了抿嘴,轻轻说:“今天是长安两周年忌。”

易安臣一路送他出门,言亦若披上大衣,面色沉稳,没有再说一句话。易安臣端详他的背影,觉得格外的挺拔,上次看到的时候,她就想:其实他沉默着微微抿嘴的样子最为英俊,可惜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而此刻的她在想:这个男人,这样的外表,却是那么的心狠手辣,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了呢?……她苦笑着摇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真的已经很深很深了。
易安臣坐在小客厅里,慢慢的抽完整支烟,把那张纸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遍,又取了火盆来烧掉。以阮寻安和三弟的关系,阮寻安不难知道易楚臣和自己交好,虽然她对她素未谋面,但是肯这样相信她,怕是从往日的只言片语中也有一定的了解了。易安臣笑了笑,这个三弟真是有福气,有了这么个左膀右臂,天下,岂不是迟早的事。

秦妈走进来,轻轻的说:“大小姐,晚膳备好了,您是在这儿吃,还是在餐厅吃。”安臣笑了笑,“不吃了,挂个电话到平野去,让厨房准备些夜宵,再去通知他们备车,咱们连夜回颍川城。”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有专门的侍卫敲门进来送水才醒来。寻安难得好眠,现下只觉得神清气爽,穿了鞋子就去净面洗漱,回来的时候易楚臣亦醒了,笑着问她,“昨晚睡的好吗?”
寻安笑说:“睡的挺好的。”又极周到的准备了水让他刷牙洗脸,易楚臣一面穿衣服,一面低声嘟囔着,“第十天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头一直低着,像是在满地找答案。寻安因着这十天的朝夕相对,才发现了他这般小孩儿性情,平日哪里看得出来?!

寻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胡子都长出来了,难怪我昨晚一直觉得脖子痒痒呢。”易楚臣见她难得俏皮,也忍俊不禁。寻安让侍卫准备了热水,酒精灯,剃刀和镜子,把毛巾泡在热水里,易楚臣道:“这么热的水,仔细回头烫伤了。”寻安挑眉,“哪儿有这么脆弱。”

待热毛巾覆过了脸,寻安拿了剃刀在酒精灯上消毒的时候,易楚臣又说:“还是我自己来吧,你手又不方便。”寻安笑道:“普通枪伤,这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别把我当半身残废好不好。”

易楚臣净了面,才坐到餐桌旁去。有侍卫来布菜,寻安顺手打赏了他两块钱。她嘴上不说,心里
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不知道交待振邦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这样一细细想来,不禁觉得自己鲁莽,她跟易安臣到底素未谋面,她怎么能全凭猜测,把重宝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呢,不禁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易楚臣问:“这是怎么了?”

寻安到底是第一次觉得心里没底,低声问他:“你觉得你大姐会帮你吗?”易楚臣闻言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才看了她一眼,“你是说,我大姐,易安臣……”他停了停,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搂过寻安,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手啊,我可真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一百倍。”寻安看他如此反应,这才慢慢的松下一口气来。

第二天,果真有一个秘书来请,说是易师长请寻安小姐到前厅一叙。易楚臣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李秘书,易博祥是给你钱了,还是给你权了?”

李秘书听的这话,脸一阵白一阵红,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易楚臣又道:“李秘书,你原是我父帅的人,就算再不济,再多忍耐个几年,也不愁吃穿,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呢?”李秘书知道这三公子从小就是被易凡圣宠出来的怪脾气,这也难怪,唯一的儿子难免宠溺一些,倒是苦了身边的人,说不得,也碰不得。现下也不好多顶嘴,以免坏了事情。

继而转向寻安,笑说:“寻安小姐,易师长想请你前厅一叙,您看……”寻安摆了摆手,笑说:“你先出去候着吧,我换件衣服就去。”

易博祥在前厅摆了张八仙桌,一个人坐在一边饮酒,寻安进去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易博祥看见她来了,拿着筷子隔空点了点对面的位置,又站起来请她坐。

寻安似笑非笑:“谢谢易师长。”
易博祥又饮了两杯酒,寻安笑了笑,“易师长对月畅饮,真是好兴致啊。”
易博祥也笑了起来,筷头指了指中间那盘辣子鸡,说:“这辣子鸡味道不错,是底下的人特地去浓中城里买了来的,你尝尝。”
寻安不客气的夹走了一个鸡腿,又豪饮了一杯酒,这才说:“果然美味。”
易博祥讪笑,“寻安小姐,瞧你刚才的样子,难道这些天我少你吃,短你喝了吗?”
寻安道:“当然没有。只不过今天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突然有一种,鸟儿重归大森林的感觉,所以高兴。”
易博祥淡淡的笑了笑,“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寻安微笑,“你不会杀我的。”
易博祥点点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易博祥才说:“你看看,今晚月明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吧。”
寻安当真探过头去看了一看,笑说:“月明星稀这种说法太笼统了,易师长行伍出身的军人,怎么能这么简单以概?”

易博祥听了她这番半讽刺,也不恼,只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那你倒是说说,这天象怎么样?”
寻安道:“我也只晓得皮毛,讲得不好,还请易师长不要怪罪。”
易博祥道:“我一个粗人,你说了什么我又不懂,何来怪罪。”
寻安挑眉,“易师长不必谦虚,令尊跟着大帅犬马生涯,被赠‘易’姓,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易师长从小耳濡目染,又受易大帅“儒将”的影响,应该不会是一个粗人。”
易博祥嗤笑了一声,甚是无奈的摇摇头,“好了好了,让你说说这天象吧,你把我的家谱都翻出来讲。”
寻安想了想,说:“今夜虽然月明星稀,但是明月有乌云环绕,久久不散,星辰也显得暗淡,恐怕明天会有狂风暴雨来袭。”
易博祥淡淡的笑了笑,眼光还停留在那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上。说:“天象易变,人心难测,都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
寻安笑了笑,淡淡的说:“若是易师长当真不为难我们,且不说易先生,就是寻安也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情的。”
易博祥摇了摇头,“你到底还是小姑娘啊,一辈子这种事情,哪儿能这么随口说出来呢。”
寻安看了他一眼,一时沉默。
易博祥又饮了两杯酒,这才道:“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有了岳志瑶的事情,我就更确定了。”
寻安笑笑,“像我这样的人,一个招牌砸下来,十个有九个,算计算计去的,也抵不上易师长一根指头不是吗?”
易博祥道:“这话可说不准,我看了十几年,除了你,还真没有谁能够端稳这碗饭的。不过前路艰险,都不容易啊,你苦心防着我,我苦心防着你,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种日子过的,有时想想,真是了无乐趣,可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显然,后悔已是来不及的,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甭管是锣对锣还是鼓对鼓,咱有话得说明白才算个了局。”

寻安想了想,道:“易师长是要我出营办什么事吗?”
易博祥笑了笑,“你果然玲珑聪明,一点即通。外头最近确实不太平,我也委实不放心,毕竟这营里大部分兄弟都被调去浓中城里守城,若是有人趁机大举来袭,恐怕有些冒险。只是这里地形复杂,大部队行进还有困难,更可况你一弱女子。我虽有这个想法,但还是有所顾虑。”
寻安笑道:“易师长不必多顾虑,且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好去准备准备。”
易博祥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脸上悠悠一转,似笑非笑:“来来来,先喝酒。”寻安与他对饮一杯。
易博祥光是凭栏唏嘘,偏偏不说到底所谓何事,寻安问过多次,他也只是避而不谈,再问下去就显得关心过头了,寻安便道:“易师长想说的时候,再去后头知会寻安一声好了。”过了好一会儿,易博祥才点点头,说了好些亲热话,又与她饮了几杯酒,这才让人送她回去。
浓中大营气候特殊,小院儿虽然破败,老远过来,还是有隐隐约约的桂花香在鼻尖拂过,带起一片澄明的清香。易楚臣见她脸色苍白,连忙道:“是不是伤口痛?”走近了才闻到她身上隐隐的酒香,不禁皱眉道:“你喝酒了?”说着就取来了简易药盒和纱布,把她安置在榻上,重新换了药。

当天夜里,狂风暴雨骤然而至。
第二天中午,易博祥便派人给他们换了地方,易楚臣冷笑,“难不成怕我们遁地逃走不成?!”寻安隐约觉得自己昨夜听到的几声并非雷鸣,倒像是炮弹的声音,便问了来布菜的侍卫。

这才知道,原来是昨天夜里,周围乡里的土匪头子趁狂风暴雨之际,聚集了三四万人偷袭大营。士兵毫无准备,抵抗吃力,没有死人,不过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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