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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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泪-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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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军中断粮,而且皇上三日未有消息,您不是一直主战的吗?此时为何不见上书支援?”
  他搂着渐已花白的胡须,哼哼冷笑了两声:“为父的人马自有用处!”
  胸部像是被重锤击中,许久,才可以发出声来:“父亲,伏击粮队之事是否你指使?”
  他看着我,眼中有一丝厉色,半晌才果决地说道:“不错!”
  心跳声随着激愤的心情而剧烈跳动,连呼吸亦急切起来:“人人都怀疑是纪尚书心怀怨贲,伺机而反。却没想到,竟是父亲——”
  我的话被他冷冷打断:“小颜,为父筹谋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天!嫡皇子虽是正统,可继位之路远比你想像的艰苦!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皇上哪一天不高兴起来——”
  “女儿原以为父亲是为了让君家上下过得好一点,为了儿孙荣华富贵,可现在,实在不明白,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皇上待君家哪一点差了?您这么做,置母亲于何地?又置女儿于何地?”
  “你不懂!与你母亲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早已不是用谁欠谁就能说得清的!为父该得到的远远不止这些!与为父想要的东西相比,荣华富贵不值一提!更别说这将相王候之虚名!”他眼中堪堪露出直白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我无力再听下去,只是伴着泪水轻声地问道:“是那个叫兰若的女子?”我永远也忘不了,相思树下,月色点点映相思子双双,仍是中年的父亲提壶酣饮,他遥望月宫,如痴如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兰若,兰若,你可知道!”(——摘自《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果然,当“兰若”这两个字从我口中吐出来的时候,父亲像是被闪电击中般,猝不及防。他怒睁的双眼更睁大几分,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急切:“你怎么知道?”
  我退后一步,靠在了厅中支柱之上,以其支撑我所有的重量,幽幽地开口:“她是我的生母吗?”
  
  
                  繁华落尽不归路
  **********
  “她是我的生母吗?”这个问题盘旋在我的胸中许多年了,至今,才出口。似有千山万水阻隔,直到真的问了出来,方觉得原来不过是如此简单,双唇一张一合之间,便已是另外一片乾坤。
  父亲闻言镇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我,半晌才说道:“什么都不是!”
  不是?我轻轻吐了一口气,仿佛多年以来的信念在顷刻之间轰然崩塌,暗地里,我早已将那个名字视作了我的母亲。于是,我困难的启齿:“那——我的生母是谁?”
  这个问题已经退无可避了,我期盼着答案,然而却又害怕父亲给我的答案。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再度问我,脸上的皱纹不是很深,语气却是苍白无力。
  我笑了,带着一丝意味难明:“所谓隔墙有耳,我就是隔墙的那个孩子!”
  “无论过去有什么事,你都不需要知道!如今你是天朝的皇后,作为镜华大长公主的女儿的身份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嫡皇子考虑!父亲作这一切难道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天下都是要由嫡皇子去继承的!”
  我轻声冷笑,双肩抑制不住的颤抖:“从我丈夫手中夺过了东西给我的儿子,然后要我来感因戴德,是吗?”
  “小颜?”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是我的父亲!是你,将我陷入这般痛苦境地!我宁愿自己不是皇后,宁愿轩儿不是嫡皇子!”
  “你疯了!”父亲扬起了巍巍大手,几欲挥下,却滞在半空,面色痛楚,“只能是轩儿!如果不是他,为父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倔强的昂头迎上,生平以来第一次这般激动显诸于形:“你以为布置这一切,皇上会毫无差觉?”
  他面上一呆,而后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转开身子迫使自己不再去看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身后有如泰山压顶般沉重的叹息声,父亲的声音如沐沧桑:“小颜,命运的转轮一旦运转,岂有停止之理?父亲也是如此!在四十年前如水韶华时就开始了!”
  我攸地回转身,青色宫装亦难掩母仪天下的气势:“停止吧!本宫不会让你得逞!嫡皇子系出正统,自有国家宗庙护佑!”
  轩儿只有两周,幼年登基,这不正是历朝皇权落于外戚之手的开端吗?
  多年以前轩辕帝曾说过,他所珍惜的,之一是我,而之二则是天下!
  他御驾亲征之前,要我守护好自己,可若是守护不好他的天下,我又如何算是守护好自己?
  “已经由不得你我了!西北战事不利、大军失去通讯的消息能捂得住几时?即便我们不动,别人也会动!”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一切都似是而非,命运的转轮又是掌握在谁手里呢?
  四十年前的父亲,到底遭遇了什么?那个兰若,那个他相思在远道的兰若,曾经与他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她是我的生身母亲吗?
  而君府里那个母亲——镜华大长公主又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招致了父亲如此的决绝?
  而那名叫颜歌的宫女去了哪里?离开皇宫的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皇上,你不在的时候,天下,由我来守护!
  我不再回头,直接由侧门而出,亦不顾旁人侧目。
  **********
  元帅府内,冷冷清清,间或有娆儿的浪漫笑声传出,夹着大嫂温暖如初的吩咐声。
  “母亲,父亲什么时候会回来?”
  “玄鸟南飞时,你父亲就会回来了!”
  “母亲,孩儿很想念父亲!”
  “你是想念前日里父亲在书信里提到的火龙果吧?”
  又是一阵盈盈轻笑,传入耳中即在脑海里幻化作温馨祥和的画面,无人注意我的到来。我眼眶微湿,敛起了腰身,步过宽庭,隐于柴门之外。
  若依大嫂所言,大哥确实在西南。那么,父亲秘行之事是交由谁的呢?
  遥望君府,心中只顾思索,不经意被一路人撞到,那人一袭劲装,斗笠掩面,身形粗犷,却难掩士族子弟的贵气。他急急说了一声:“对不住了!”便又匆匆朝君府方向而去,风流涌动,夹着一缕淡淡的桂花馨香。
  那声音十分的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曾听到过。待我醒过神来再看,那人已成了远处的背影。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我细细地回味,突然便顿住了身子——对不住了……
  那么熟悉的声音,曾陪伴我多年。我的幼年之中,因为有了这个声音而多了一丝阳光,每当这个声音响起便有笑声如影随行,后来,这个声音只成了我梦中的风景……我怎么会?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才回想起来?
  二哥!
  来不及细细思考他为何会在此刻出现在此地,我转身向他离去的方向奔去,却在近到跟前时,发现他绕过正门,到了侧门旁。
  难道——
  我驻足,因身子正好在树下,成了天然的屏障。
  他敲门,而后有人探头出来,正是管家,嘴一张一合说了几句,便一齐进去了。
  我的心冷了又冷,如秋叶在风中飘摆。
  **********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侧门合而复开。当中走出一人,正是二哥。我已经将他当作了二哥,虽然未看见容貌。
  他从我身边走过,却浑然未觉树下有人,显得心事重重。
  我轻轻随其身后,却在转角后突然失去了他的踪影。我四顾徘徊,在转身之际才惊觉他就在我的身后。
  “啊二——”我一声惊叫,竟不知自己当时是“啊”了一声还是只喊出一个“二”字。
  斗笠之下,长发散落,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千百回梦中熟悉的容颜,只是少年的稚气已尽数褪去。玉面悬鼻,剑眉凤目,薄唇微启,似有无尽的惊讶,而后又微微了然。一瞬间,脸上的神情已转了九曲十八弯。
  虽是劲服,却是一如既往的白色。记忆中,他只爱穿白色衣裳。
  我终于从无尽的往思之中醒转过来,脱口失神喊道:“二哥!”
  他嘴唇微微动了两下,星目闪动,似乎在躲闪什么终是躲不过:“颜儿!”
  “真的是你?二哥!”我笑出声来,脸上犹挂着泪珠。又紧紧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吃痛的感觉让我知道这是现实。惊喜交加之后,我抡起粉拳便如雨点般砸向他的胸膛,哪里还有一点往日的端庄淑静?
  他毅立不动,任由我拳打脚踢,却在最后,扶住了将要倒下去的身躯:“颜儿?”
  流云亭,人烟稀少,间或有人走过,也只是匆匆一瞥。
  我紧盯着他,生怕他会再次凭空消失:“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
  他松开握住我的手,侧过身去,良久,才回转过来,故作轻松地笑道:“云游四方,潇遥自在!”
  然而,他的眼神却不像他所说的如此轻松。
  轻叹一声,我拉着他的手,望着他劲装的白衫,袖口亦套有武士的护腕,微微摇头:“那时我不懂事,你或许随便掐几句便能诓住我,时至今日,你还打算这么应付我吗?”
  “颜儿!”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换成了一脸的严肃,“真相较之谎言残酷千万倍,有的时候知道了并不能够让人宽怀!”
  我凛然一惊:“什么真相?如此残酷?莫非你早知道我不是母亲所生!”
  “父亲对我说你已知真相,原来是真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就知道了!可还记得有一回母亲不知为了何事罚你,让管言将你锁在柴房。我偷偷去她屋里拿钥匙,就是那个时候听到的!”
  他微微沉思,似乎想着久远的事情,眼中有一丝伤痛一隐而过:“那么久了?从来不曾听你说起过!”
  “你们不说,我便不提!我想你们总有不能说的理由!”
  “既然小的时候都明白的道理,怎么现在却又不明白了?”
  “二哥,你——”
  “怎么都不要问,遵照父亲的意思,二哥要看着你成为天朝最尊贵的女子!”
  “难道我现在不是天朝最尊贵的女子吗?难道在二哥看来,我不过是以色事君王吗?你——还是我的二哥吗?那个一心护我,说要永远让妹妹的笑脸比春花还灿烂的二哥吗?”
  “颜儿!在你心中,轩辕帝如此重要?你心心念念护他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已年近四十,等到你的儿子能独挡一面的时候,又是多少年?如今他在朝中重用淮王,为其聘长公主之女为妃,且后宫之中淑妃多年宠辱不惊,稳若泰山。未央之内,君心难料!”
  “这都是父亲告诉你的吧?可是,皇上待我真的很好,他看轩儿也极重,根本不是你所听说的那样!他重用淮王,因为淮王确实能胜他所任,为其聘王妃亦是长公主出言相求,对于淑妃,跟随他多年,难道不该有情有义?”
  “你说的有理,但事到如今,皇上深入大漠,生死未卜。万一驾崩,前朝后宫还有你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吗?”
  “可是,母亲心里面有焰行,怎么会同意父亲拥嫡而立的举措!”
  “颜儿,你难道怀疑父亲?”
  “我不知道可以相信谁!只是,凭我的直觉,轩辕帝已经对父亲起疑心了!这是一条不归路!二哥,难道你要眼睁睁的,跟着父亲一直走下去?”
  “颜儿,为与不为之间不是可以任自己选择的,有时,在命运之始已经注定了的!殿上君王堂下臣,距离的是人心!轩辕帝对君家的防范已不是一天两天,若非如此,甘泉宫内,他为何不借宛空之言打击太傅一派?”
  “你知道?”
  他身子一震,凤目微闭,沉声说道:“是,我都知道!”
  “既然你都知道,就该明白我对皇上的心意!即使他现在身陷大漠,我还是坚信他会回来!在此之前,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以轩儿的名义号令天下!”语毕,便转身不再看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决绝的语气说道:“你,若还是我的二哥,为与不为自然可以选择!”
  他伸手拉我,被我推开,一推一搡间,有东西从他怀中落出。我垂首一看,是一块玉佩,样子极为眼熟,仿佛在哪里还见过。
  他脸色苍白,缓缓蹲了下去,将那玉佩拾在手中。
  “知秋!”对了,这与知秋身上戴的一模一样,知秋出宫的时候,与我一同沐浴,我亲眼所见。
  我捂住口,惊讶地看着他滞住的手,不敢想像!“二哥和知秋?”
  “不要再说了!”他怒吼一声,将玉佩紧紧握在了手中,几近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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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回未央,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微垂的夜色遮掩了我满脸的疲倦与痛心。
  知夏急急迎了出来,脸色焦灼:“皇后娘娘,淮王在里面等好久了!”
  见我一身青衣宫装,焰炽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两眼,便不再说话。
  待我换了衣服出来,就见椒室之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内官小声唱道:“淑妃娘娘求见!”
  淑妃?我看了一眼焰炽,这母子二人怎么会如此巧合?
  焰炽神情一变,看了我一眼后便迎了出去,挡在淑妃面前:“母亲,您怎么来了?”
  我正襟危坐,正看见淑妃推开了焰炽走了进来,步履快速,夹风带火。她挺直了腰身,厉声说道:“征西之军杳无音讯,外面已在疯传皇上失利之谣言,更有异心之辈蠢蠢欲动!妾身要来问问皇后娘娘,到底怎么办才好?”
  她口中虽说是来问我,然而却是成竹在胸,没有一丝疑虑的味道。
  焰炽冲了上来,一把拉住淑妃,压低嗓子喝道:“母亲!”
  
  
                  烟雨江南情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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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于屏榻之上,抬手微整华仪,纤荑过处,仍有桂香,正好掩去了心中的一丝烦燥。
  却未曾留意,炎炎夏日,何以有桂香?
  “淑妃,两军开战之时,你身为后宫夫人居然说出这番动摇人心的话,不怕军法论处吗?”
  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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