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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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谣-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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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此待自己,已觉得折了面子,只赔笑道,“小姐原也不缺这些东西,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他既听出月银逐客的意思,说着便站起来道,“多有打扰了,这就告辞。”月银按住爸妈不动,只自己起身相送。
送了张少久回来,吴济民道,“倒底是什么人啊?”月银说,“他自己不是说了,是商行做事儿的。偶然见过一面,是他自作多情了。”吴济民心道,见过一面就送这么大的礼,这可不简单了,怕只怕他没安好心。芝芳此刻却是惊弓之鸟,说,“怎么,又要有人来害女儿了?”月银道,“不是。”芝芳道,“不成,你说清楚,妈妈不放心。是不是跟着阿金,认识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月银眼见芝芳蛮不讲理,急道,“和阿金又有什么关系了?”
正说话间,又有人来叩门,这一次来的是洪天达,他性格粗放,礼物却带的更厚重,月银陪他说一会儿话,礼物却仍坚辞不受。洪天达走后,曹四通再来时,月银已是料到,差不多的话又说一遍,亦感无奈。送了曹四通,月银心想,三位堂主都来过了,下一回莫不是帮主亲自来看我吧,暗自摇头道,自己惹下这谭先生,可是天大的面子了。
来人走后,吴济民更是忧心。瑶芝说,“我看他们,都是在巴结姐姐呢。”她刚刚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察言观色下已见端倪。芝芳说,“巴结月银干什么?”瑶芝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们来讨好姐姐,可是姐姐不愿意受这奉承,是不是?”月银说,“就是了。妈妈,这几个人我是认识,不过也不愿意和他们扯得什么关系,以后无论怎样,我不理,他们也不敢怎样。”芝芳还要可是,埔元眼见月银说话有遮拦,便帮腔道,“芳姨,我看月银说得对,咱们又不收他们的东西,知趣的,不会再来了。”瑶芝也点头称是,芝芳心道既是奉承,总是有求,应当也不会害,方不问了。
隔日去了学校,她受绑架的事早传开了,到学校后,好些人都来问候。只程洁若问了她后,却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月银问道,“怎么了?还有话?”程洁若低声说道,“蒋月银,你认识谭先生么?”月银一愣,不知为什么程洁若竟会知道这个人。程洁若看她神色,说道,“果真认识的,你是他未婚妻是不是?”月银不知那话为何传入陈洁若耳朵,只拉她低声道,“并不是的,这里头有些缘故。”程洁若道,“他救得你总是实情了?”月银道,“这是实情。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程洁若道,“前日去狱中接你的,是我父亲。不过眼下也并不单是我了。这事情已在上海传开了,说是谭先生为了个女人进了一趟守备司令部,电话差点都打到南京去了。”月银心里一沉,说道,“这样严重?”程洁若道,“因死者是司令部有关的人,自然不会是小事。”月银道,“还有些什么?”程洁若道,“晚上你若方便,来我家一趟,我父亲想见一见你。”
与程洁若约定下了,当日放学,便辞了埔元,和程洁若做一路。埔元心道程洁若和朱全宁订婚时她且不肯去,不知几时和程洁若交了关系,不过想来女孩儿间好不好的,是也没有什么常理可言。月银请他回去告诉妈妈一声,晚饭不回去吃了。
同班几年,蒋月银只以为程洁若为人清冷孤高,不好交往,是以也不算熟悉。如今只有二人,免不得说许多话,方觉得程洁若只是性情矜持,为人却和煦可亲。
到了程家,程家父母早已备下茶点等着。月银再对程父道了些,方改口叫了程伯伯。程东川道“蒋小姐,是偶然听说了您和小女是同窗,是以冒昧让小女请了您来。”月银瞧程洁若在旁,她父亲态度倒如此客气,说,“程伯伯,我既是洁若同窗,也是您晚辈,有话有事,但请直说。”程东川和夫人对望一眼,说道,“蒋小姐,这件事谭先生原不许我提,您可记得那天在监狱 ,我和钱其琛说谭先生在司令部写保证书的事?”月银道,“我记得。”程东川说,“谭先生保您出来,一来是借着他未婚妻的名头,二来也是跟司令立了状,半月之内抓住何光明。”月银一怔,说道,“谭先生现在在哪儿?”程东川道,“这就是问题了。那天从司令部回来,谭先生就又回庙里去了,看意思,并没打算去跟光明帮动手。”月银道,“要是半个月内抓不住会怎样?”程东川苦笑道,“谭先生签的,是任凭处置。司令部那头儿呢,早忌惮谭先生在兰帮中势大,有了这个由头,或拉拢,或打压,总不会轻易放过就是了。”月银说,“那程先生叫我来的意思呢?”程东川说,“我想旁人说话,谭先生不肯听,蒋小姐说,就未必不听。”月银心道,听不听且不说,谭锡白救了自己出来,说到底,是个以命易命的法子了,抓了何光明,那是拿他的命换自己的命;不抓,那便是谭锡白眼下的想法,是用他的命换自己的命了。 
程太太见月银不语,说,“蒋小姐,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老爷虽说也在司令部任职,当倒底和谭先生是至交,是担心他的安危多些。”月银道,“程太太多想了。论起来程先生也是我救命恩人,怎么会疑心。若方便,我现在便去一趟寺里。”程东川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吩咐人备车。洁若起身道,“爸爸,我陪月银一起。”
两人行到静安寺,天已擦黑了。守门僧说已谢客,请她二人明天再来,月银想起来说道,“我认得慧明师傅,有急事。”那僧人闻言,请二人稍等。
洁若小声问,“你平时还来庙里?”月银说,“只来过一次,认识了一个僧人,倒帮上忙了。”
过得一阵,慧明来了。两人俱是行礼,月银说道,“师傅还认得我么?”慧明道,“施主是来寻谭施主的?”月银道,“烦请师傅通传一声。”慧明摇头道,“谭施主已交代过,是人不见。”洁若说,“师傅,我们果真是有急事来的,烦请您再去问一问,蒋小姐来了,他也不肯见么?”慧明道,“急事非急事,一念之差。”月银眼下却没那个心思陪着这和尚说经论道,见他推诿,说“你不通传,我自己找。”慧明拦道,“施主不可。”洁若待到再劝,月银已顾不得礼,冲进了寺里。
时值僧人们正在上晚课,闻见院子里一个女人声音,皆是奇怪。慧明未料到月银会大胆闯寺,拦住她时,事情已闹到方丈那里。月银眼下倒顾不得旁,见了方丈,仍旧只说要见谭锡白。慧明告罪道,“清修之人,不见外客,这是规矩。”月银道,“几天前他不还出寺了一趟,如今不出去,只是见一个人,倒不行了?”慧明说“那是谭施主私自出去的,回来也要领罚。”月银道,“好,这次也是我硬要见他的,见完了,我也领罚。”听了这话,不少僧人皆是莞尔。方丈笑道,“蒋施主虽越规逾矩,倒是率直可爱之人。慧明,你领蒋施主过去,谭施主要见她就让她进去。”慧明道,“师傅,既是清修,不该有外人叨扰啊。”方丈笑道,“何以为内,何以为外,心无挂碍,皆是一般。去吧。”慧明对方丈行了礼道,“蒋施主,请随我来。”月银亦答礼道,“慧明师傅,今日无礼之举,还请见谅。”
谭锡白住所乃是在寺中偏殿,慧明指引了她方向,让了她一人过去。月银扣门道,“谭锡白,我是蒋月银。”谭锡白在室内笑道,“今儿是怎么了?你主动来找我?”月银道,“你开门,我有话。”谭锡白道,“门不隔话,你且说,我听着。”月银道,“别跟我打禅语,清修几天,真把自己当得道高僧了。开门!”锡白道,“你跟我说话,不好客气一次么?”月银见他无意开门,推了一推,里头也上了锁,说道,“好,我客气说。保证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锡白道,“程东川告诉你的?”月银说,“你要是不打算抓何光明,先去什么地方躲一躲也好。”锡白道,“你让我当逃犯去?”月银道,“你若不走,大不了我再回狱里头去。平白无故,总不能让你救我把自己搭进去。”谭锡白笑道,“你倒是有良心。有你这句话在,也不白搭。”月银道,“好,你不说,我现在就去找钱其琛。”说罢当真就要走,锡白听得她脚步,喊道,“什么脾气?好容易来了,不多陪我多说两句,单知道把我弄进来。”月银忍不住笑道,“还不是你先没意思的,支票的事儿怎么说?”锡白道,“那原是第二天付给银行的货款,谁知道哪个糊涂蛋给放到饭盒儿里去,却没告诉我,想来你拿到了,按着后头写的地址就给送去了,谁知道你给捐到了庙里来。”月银愣道,“弄错了?那不是你家的地址?”锡白道,“是银行的地址,为什么是我家的地址?”月银听了,不禁脸红。
锡白道,“你不是知道何光明在哪儿么?若真想救我,就跟陆司令报告了他光明帮的方位,领人去围剿。”月银道,“我能说,早不就说了。这一去,救了你,又不知道死多少别的人了。”锡白道,“你既知道,让我怎么办?”月银道,“南京那边不是也有些关系,不能用吗?”锡白道,“能用。到时候等我抓进去,我把这些关系都给你,你再想法子救我出来。”月银道,“你就是这么打算了?”锡白道,“这几天有功夫,参悟参悟,万一进去了出不来,死得也漂亮一些。”月银骂道,“你敢死!”锡白笑道,“这可不由我。”月银道,“早知道是这样了,你救我做什么?要不是程东川告诉我了,你死了我都不知道谢你。”锡白道,“谁是为你谢了?不过想着你死了,人家说‘谭锡白连自个儿女人都保不住’,传出去我的名声不好听。”月银脸红道,“谁是你女人?如今闹得人尽皆知,我可不好做人了。”锡白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呢。不是靠着这名头,你出得来?再者我们兰帮那几位爷,要不是看着我的面子,早拿你动手了。”月银道,“可我瞧着你倒得意。”锡白哈哈一笑,说道,“是得意,不成么?”
月银半晌儿不语,末了叹道,“也罢了,归根结底还不是十几年前我爸爸害了他。我给绑了虽说也冤枉,到底也冤不过你,你说你又碍着谁了?”那里头没了言语,过得一会儿说,“月银,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月银道,“我明天再来。”锡白说,“不用再来了。今儿也跟你交了底儿,我没别的法子。”月银默然。
见过了,依旧是慧明引她入客房,程洁若正等着焦急,见她来了,问道,“怎么说?”月银摇摇头道,“没有用的。谭先生并不是不肯做,而是没有办法。”程洁若心道谭锡白与月银必定是据实相告了,说是如此,那便必定是如此了,说道,“咱们既然来了,就求菩萨一柱香去。”月银点点头,跟着程洁若一起为谭锡白请香祝祷。
晚上回到家里,正是满心愁绪,却又听芝芳说,“月银,你可回来了。”月银见妈妈脸色也不好,说道,“又怎么了?”芝芳说,“瑶芝又住院了。”月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也不顾说话,当下就往外跑。
到了医院,林埔元陪吴济民守在外头,神情甚是焦虑。月银道,“瑶芝呢?”吴济民叹口气,说,“还想她身体好了有一阵子了,没想到又是突然发作,还在里头呢。”月银看吴济民脸色发白,说道,“您的病也还没好,去歇着,我和埔元在这儿等。”吴济民摇摇头不肯走,月银无法,便和埔元分坐别坐下,三人一并在室外等着。
吴济民说,“埔元,你和月儿明天的事只怕又要耽误了。”埔元道,“吴伯伯,眼下是瑶芝的病最要紧,我明白。”话虽如此,但心想这已是酒席第三次顺延,不知怎的,心中竟也起了命中注定之念,只觉得如此三番四次的巧合,似是冥冥中的预兆。只眼下瑶芝病重,这念头一闪而过,也不停留。
过得一个多钟头,医生方才出来,几个人推着依旧昏睡的瑶芝。吴济民瞧那大夫,不过二三十年纪,上前问说,“我女儿怎么样了?”那大夫道,“还是痼疾发作。打了针,已没事了。”埔元说,“不好根治么?”大夫道,“小姐是天生质弱,也难说是病,不是病,就不好治。最佳的,仍在平常养食养生上。”听医生这样讲,月银心道,瑶芝素来心思敏捷,这些日子自己出事儿,岂不是日夜思虑,因思成病了?
吴济民谢过医生,三人一齐去病房瞧了,瑶芝依旧未醒,月银说要留下陪夜。埔元道,“你自己还是个病人呢,我留下。”月银道,“今天你回去,几个亲戚朋友你去通知。”又低声道,“还有云姨呢,知道咱们又订不成婚,耍小脾气,只好你去安抚。”埔元情知月银说的也是,想起母亲不觉微微头痛,只嘱咐她不要累着,便和吴济民一并回去。
埔元走后,月银料瑶芝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自去值班室,远远就听见几个小护士说笑,中间围着的一个却是个医生,脸色通红,正是刚刚给瑶芝诊过病的。秋娟几个认识的,见她来了,让进来道,“雪心今天没有班,你坐一会儿。我们该去查病房了了。”
那大夫说,“原来你是雪心的朋友。我叫李选。”月银道,“你是刚刚从日本回来的那一位?”李选道,“你知道我?”月银笑道,“雪心说起过你。讲着是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大夫。”李选听了,果真又是脸上一红,说,“姚雪心只喜欢拿我开玩笑。”月银说,“雪心倒是那个样子的。越是喜欢谁,越喜欢找谁拌嘴斗气。”李选听了不好意思,低头笑了一笑,月银见状,心中有了几分察觉。
李选说,“刚刚那个小姐,也是你朋友吗?”月银道,“是我妹妹,这些日子还有劳费心了。”李选道,“这是应该的,另者你们家人平日有了功夫,多来陪她说话散步,心情愉快,对于养病也有好处。再者呢,就是要避免过度疲劳,剧烈运动或者情绪刺激。”月银心道,瑶芝家中好些个佣人,也不用干活儿,平常左不过是在院子里散散步,想来到底是是因为自己出事了。
这样想着,又是心疼,和李选胡乱说几句,仍旧回来守着妹妹。半夜里,月银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突然听得有人说话,原是瑶芝梦里发了呓语,月银摸摸妹妹额头,忽然听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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