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蓝莲花(出书版) 作者: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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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蓝莲花(出书版) 作者:小春-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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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嘎桑布抬起头,眼里满是愤恨,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口:“我恨透了京饿,我日子本来过得好好的,是他毁了我!那张卖身契在他手上,我就一辈子被他捏住。我带着萨迦僧兵去围攻止贡,原想是为少爷报仇,逼京俄交出卖身契。我本没想杀那么多人,可京俄非要与我顽抗到底,止贡僧兵死战不退,我便—不做二不休,索性火烧止贡寺,将我的卖身契一并烧了。可是事后搜不到京俄的尸体,后来又接到法王将我解职的信,我便知道事情怕是瞒不住了。”他悲恸地纵声大哭,“我是做了许多安排,带走萨迦不少人和财物,包括世子。可我做这些都只为自保,我从没想过要与萨迦为敌。法王因到萨迦后,我手上兵力其实足以围攻萨迦,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做。我这辈子欠萨迦的,都已经在想方设法偿还了呀。”
  真金在旁冷哼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啊,我们竟都要承你的情了。我刚抵达萨迦时,你的确有实力反过来围攻我们。可你真敢这么做?不说萨迦法王是当今帝师,我这堂堂太子也在,你真有胆子跟整个大元朝为敌玛?对你来说,等待法王圆寂,扶持达玛做你的傀儡,才是上上选择。”
  贡嘎桑布矮了矮身子,又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嚷道:“可我还为少爷除去了意希迥乃!”我跟八思巴都愣住了,我急忙问:“意希迥乃是你杀的?他不是死在王府叛乱中吗?”
  他得意地狞笑:“我早已派人去昆明,伺机杀掉意希迥乃。可他太狡猾谨慎,终日里深居简出,我的人难以找到机会。没想到老天帮忙,云南王府叛乱,这才伺机混入王府,趁乱杀了他。外人不知,只当他是被火烧死的。”
  我不为所动,恨恨地看着他:“意希迥乃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杀他更多是为了你自已吧?”
  八思巴倦极,倚上靠垫休息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为了一己之利,造下这么多杀业,死后自然有十八层地狱在等着你,你的魂灵永世不得超生!”
  贡嘎桑布浑身颤抖。低头苦苦哀求:“我可以为少爷偿命,死后入地狱也遍是我罪有应得,但请不要伤害我的妻女。卓玛是个好女人,她对这些事情全然不知情,是我对不起她……”
  八思巴颌首:“你放心,卓玛是我妹妹,萨迦会养活她们的。”
  桑哥将浑身瘫软如泥的贡嘎桑布押解下去。当晚,贡嘎桑布用三尺白绫自缢。
  “蓝夫人,谢谢你来看我这罪妇。”卓玛两眼红肿,无神地看向我。她面前摆放的食物纹丝未动。
  我有些不忍,低语宽慰她:“卓玛,贡嘎桑布的罪行不关你的事。无论如何,你仍是萨迦大小姐,你和觉莫达本都可以在萨迦待下去。”
  她坐在地上,身子软软地靠着墙壁,不停地抽泣:“他是我千挑万选的丈夫,我曾经为他自豪。他出身虽然不高,可真的很能干。不论他做了些什么,对我和女儿而言,他都是好丈夫,好爸爸。”
  我难以再说什么,只得顾左右而言他:“你让侍女传话,说一定要见我,不知有何事?”
  她突然跪在我面前放声大哭:“蓝夫人,求你照顾我女儿,父母的错不该由她来承当。”我急忙上前想要拉起她:“你的女儿自然由你照顾,娄吉并没有限制你们的自由啊。”
  “觉莫达本与达玛虽很要好,达玛经常念叨说日后长大了要娶她。可我知道,达玛不可能再娶她了。”她不肯起身,拉住我裙边哭着哀求,“她长大后,请蓝夫人帮她相看一户普通人家,品性好便可,不要有野心,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夫人成全!”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似乎在托付后事一般。我急忙宽慰她道:“你放心,你说的我都答应。赶紧起来吧,地上凉。”
  卓玛这才站了起来,躬身道:“谢谢你,我没有其他事了。”我向她点点'1'指僧人参加法会时所着之袈裟。
  头,转身欲出房间。可我一错眼,身后便传来一声闷晌。等我反应过来,卓玛已瘫软在地上,雪白的墙壁上多了一大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抱起卓玛的身子大声呼喊,她已没了鼻息。我心中凄然,为她擦去额头的血,轻轻对她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觉莫达本。若是达玛真的喜欢缝她,我会让两个孩子在一起的。”
  白布缠裹的贡嘎桑布和卓玛,被放入仲曲河中随波流逝,很快便消失在湍急的河水中。八恩巴身子极弱,达玛幼小,我坚持不让他们来目睹这伤神的一幕。前来送行的人为数不多,陆陆续续散去,只余我在碎石满地的河滩边踯躅感慨。已是初春,积雪在汩汩融化,不远处的本波日山顶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白雪。天室湛蓝,壤鹰翱翔,我呼吸…口凛冽的空气,仰头看向拉康拉章金顶上硕大的法轮,那是八恩巴的寝殿。
  “我让桑哥接手修建萨迦南寺一处殿堂,他们居然把门楼样式做出了汉地风格。”身后传来真金浑厚的嗓音,我扭头,他站在我身旁,正炯炯地望着我。
  我躲开他炽热的目光,继续向拉康拉章走去:“他们不知道藏式风格,做成汉式也不错啊。”
  “小蓝——”他在身后喊住我,叹了一口气,“我要回大都了。”
  我心跳了一下,怔怔地看向他。他缓缓说道:“我会为达玛留下一支蒙古军队做他的侍卫,谁都不敢动他。那些叛乱的人,我会把他们全部流放到江南,终身不得回故地”
  我低头踢着脚尖,轻轻嗯了一声:“真金,谢谢你。”他靠近我,坚毅英挺的眉宇间有一丝怅然:“从临洮一直到萨迦两年八个月,在萨迦又待了四个月,我守在你身边已有三年了。这三年里我带你的心意如何,你该清楚。”我扭开头,看向湍急的河水:“真金,我全都明白的。可我还有儿子……”
  他低头着脚下的雪:“小蓝,我想留下来一直陪着你。等帝师圆寂后,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可我毕竟是一国太子,我有自己肩上的担子,我无法做到什么都不顾。”他猛地抬头,热切地看着我,眼神如夏日骄阳般灼人,“我回大都并不意味着放弃你,达玛继承帝师后,父皇肯定会让他去大都,我在大都等你。”
  我微吃惊:“那不知多少年后——”
  他打断我,说得斩钉截铁:“我对你的承诺绝不会改变,回大都我也不会再纳其他女子。”
  我又气又好笑:“你这样做,我也不会爱上你啊。”
  “爱不爱我,那是你的选择。”他口吐白气,幽幽叹息,却是异常坚定,“我也有权坚守自己的承诺。”
  我没有再说话。落日余晖洒在他高大魁梧的身上,将他浑身渲染出一圈金色光晕。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依然卓然的声音,很多年后我依旧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公元1277年4月,真金与桑哥带着蒙古军离开萨迦回中原。萨迦内乱平息,藏地恢复秩序。八思巴在藏地的领导地位空前稳固之日,亦是他盛年即衰、风烛残年之时。生命对他来说,只余下倒计时了。
  “八思巴在生命的最后三年里,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收集整理藏文古籍和佛教经典上。这些年他来往中原和藏地,每到一处便收集当地的古籍和经典,每得到一种新的图书,他总要命人抄写,保存在萨迦。一些重要的佛经,他甚至不惜成本,把黄金宝石研成粉末,和汁书写,这样便可长期保存。最多一次使用黄金四千多两,写就了大藏经的《甘珠尔》。连真金也投其所好,到了萨迦便立即出资抄写金汁写就的经文,让八思巴题写赞语。”年轻人大为感动:“呵呵,他是抓紧时间为这个世界留下文化遗产啊。”
  我点头:“八思巴如此重视抄写古籍和经文,又有着藏地其他教派难以匹敌的财力支持,萨迦寺成为规模宏大的藏书中心。寺中许多殿堂里都有经墙。那些靠墙的橱架上存放着整排整排的经书,一直摞到天花板,层层叠叠,蔚为壮观。”
  年轻人探头问“现在还能看到这些珍贵的经文吗?”
  我摇头,又点了点头:“可惜的是,萨迦北寺在浩劫中尽毁,北寺的藏书也随之毁于一旦。如今南寺大殿的经墙尚有藏经两万多函。许多学者认为萨迦藏书可与敦煌相媲美,萨迦被誉为第二敦煌。这些,都是八思巴为后世留下的宝贵财富。”
  第六十章 白莲逝去
  学问小的人自大傲慢,学者为人和蔼而自谦;小溪经常大声喧哗,大海往往静默无声。
  ——《萨迦格言》
  公元1280年——阳铁龙年(庚辰)——元至元十七年八思巴46岁达玛巴拉13岁真金37岁“
  扎巴俄色刚刚告诉我,达玛今天道果法学得非常好呢。”我撑着疲倦的身子将窗帘拉开,燃着藏香的室内顿时亮堂许多。冬日阳光透进,照射到床上那瘦弱干枯的身子,带入了一丝活气。我拿起他的手臂慢慢搓揉,为他活动一下肢体。他这几年消瘦得太厉害,为他搓揉时,只摸得到瘫软的皮肤与硌人的骨头,每每都让我禁不住落泪。
  其实,扎巴俄色来禀报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八思巴的二弟,留在大都继任帝师的仁钦坚赞,去年卒于大都。消息传到萨迦,可我不敢让八思巴知道。他的身体已经不起亲人离世的伤痛了。
  我吸了吸鼻子,强撑出一丝笑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达玛和觉莫达本感情一直很好,如今达玛十三岁了,我看他对觉莫达本应该不仅是姐弟之情。你虽然解除了他们俩的婚约,可如果达玛真的喜欢,还是让这对孩子在一起吧。”我顿了顿,让胸口袭来的疼痛慢慢过去,方才涩着嗓子说出,“我不希望,恰那的悲剧再发生在儿子身上。”
  他呼吸微弱,喘息许久才哑着嗓子说出:“你是他母亲,达玛的事,就由你来安排吧。”他停下歇息片刻,挣扎着继续说道,“你让扎巴俄色去把达尼叫来,我要见他。还有,把尚尊也一起叫来。”
  我微觉诧异,为何他突然要见达尼?在萨迦的这三年里,他对达尼可是不闻不问的。蒙上头巾,将我的蓝眸蓝发遮住,出去找扎巴俄色和尚尊。就是这样走动一番,我已经头晕眼花,气力不支,在屋外歇息了许久,看到达尼进屋,才跟着进来。
  达尼已经十九岁了,高大结实,面阔耳大,活脱脱是年少时的意希迥乃。他走近床边,怯怯地喊了声伯父。八思巴示意要起身,我急忙扶起他,让他靠在我肩上。八思巴抬起瘦长的手臂,颤抖着指向达尼,声音虽弱,却是丝毫不容置疑:“跪下!”
  达尼吓了一跳,刚叫了声伯父,八思巴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吓得扑通跪下。八思巴厉声责问:“你昨日做了什么,可还记得?”
  “没做什么呀。”达尼一脸疑惑,跪在地上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伯父是说,达玛在跟我玩捉迷藏时,不小心磕碰到额头之事吗?”
  此事下人早已通报给我们。当时达玛蒙着脸,一不留神额头撞上了柱子,起了个大包。虽然当时疼得哭了,倒是没什么大碍。
  八思巴点点头:“达尼,你可知罪?”
  达尼急忙叩头称罪:“伯你,是我错了,我以后会小心的。昨日老师已经责罚过我,让我跪着念了两个时辰的经文。”
  八思巴扭头对尚尊说:“达玛是我萨迦继承人,不容有任何闪失。尚尊,我口述,你来写下萨迦法王口谕。”
  尚尊在书桌前摊开纸卷,握笔凝神细听。八思巴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达尼行为不检,冒犯尊上,自今日起,将达尼驱逐出萨迦派,流放至江南。”
  殿中之人皆是大惊,达尼悲愤地握拳击地,嘶声大喊:“伯父,我不服!我跟达玛一样是您侄子,一样无父无母,凭什么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我来萨迦后小心翼翼,不曾得罪过任何人,可我无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您正眼瞧一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对我这么恨之入骨?”
  扎巴俄色小心进言:“师尊,达尼虽有错,但罪不至此。您把他流放到如此偏远之处,日后想再回家乡都不容易啊。”
  尚尊也抛笔跪下:“师尊,请三思。”
  我看向靠在肩头的八思巴,轻声道:“娄吉—”
  他打断我,说得斩钉截铁:“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八思巴闭了闭眼,声音不起任何波澜,“尚尊,今日就挑几名弟子,将达尼押解至江南。”
  见八思巴毫无任何回旋的余地,尚尊只能遵命。扎巴俄色还想再劝,我见八思巴气若游丝身体慢慢往下软倒,急忙以眼神制止。扎巴俄色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请求:“既然师尊主意已定,请允许由我来押解达尼去江南。他年纪尚轻,从未去过汉地,一路上有我在一旁,诸事能更顺利一些。”
  八思巴力气用尽,闭上双眼,疲倦地点了点头。扎巴俄色将尚跪在地上的达尼拉起,达尼愤怒地想要挣脱,尚尊上前,与扎巴俄色一道挟住达尼往外拉。达尼满手是血,眼里充满了仇恨,一边挣扎一边怒吼:“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浑身一震,仿佛看见当年的意希迥乃,他也曾对着八思巴兄弟俩说过一样的话。十多年后,这句话再次从他儿子口中说出,仿佛恶咒一般飘荡在寝殿上空,久久无法散支,我咽了咽干哑的嗓子,苦涩地摇头:“你何苦对达尼如此狠心?他在萨迦这几年并无过错,他父亲所犯之过,不该由他来承担啊。”
  “以达尼的身份,他也有权继承萨迦,这始终是个隐患。我离世之前必须驱逐达尼,为达玛清理出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他痛苦地咳嗽几声,喘息着挤出最后一比力气说道,“此事需由我来做,否则世人的骂名便会落在达玛身上。”
  “所以,你宁愿自己来承担骂名。”我痛哭起来,抚摩着他清瘦的脸,“娄吉,你为何要将一切重担扛在自己的身上?你这一生,不该如此辛苦!”
  他眼睛紧闭,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说话声。面颊与眼窝深深凹陷,更显得颧骨高耸。闭着眼时,呼吸微弱如蚊吟,若外界稍有其他声响,便无法听到他的呼吸声。我泪水滑落,滴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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