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煞星-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比起心憔力悴的韩星,似乎年轻了有十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七年的岁月,对晶晶来说只是一场梦,父亲的死,对她而言好象是几天前才发生的事,父亲死于非名,母亲郁郁而终,对晶晶的打击非常之大,虽然韩星伴在身边的时候能让晶晶一时宽心,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会悲从中来,泪湿枕巾。韩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是无可奈何,加之此事与他终究脱不干系,这样韩星连劝慰的话都不知如何出口,只能希望时间这种疗伤圣药能让晶晶心灵上的创伤慢慢愈合。

这一日,离电视答辩的时间还有三天,韩星正一边习惯性地捧着董小方给他的资料应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晶晶聊着天,却听到有人敲门。

韩星也不奇怪,这段时间晶晶的病房虽然院方尽量避免闲人进出,但来来往往的依然不少。开始多是一些前来看望的镇海区的干部,韩星现在今非昔比,有一半的希望可能成为新任的海洲纪委书记,趁现在还能套套近乎,等人家真的任职了只怕就晚了。再有就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晶晶的康复,怎么说也算是个奇迹,那些从事神经内科方面的医生都想方设法要来看看,多了解一些情况,以后在诊疗方面就多一些经验;至于护士的出发点就要另类一些,大家都知道了韩星兄妹传奇般的故事,特别是做哥哥的此时已经成为海洲的大名人,还是个帅哥,这些正当妙龄的护士们如果不找个机会来瞅瞅心里如何能安?

对此,韩星心里甚是厌烦,却又只能表现出欢迎的态度,无论是同事,还是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是他不能得罪的人。所以,听到敲门声,韩星心里郁闷,嘴上却只能说:“请进!”

门被推开,韩星心里这才释然,进来的原来是一身白衣的枊雅智,杏眼微垂,粉面含羞,进自己病人的房间,脚下倒有三分迟疑,这让韩星很是纳闷,今天的枊雅智有些不大正常啊!心里想着,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像平常一样打声招呼:“枊主任,您来啦!”

“嗯!”枊雅智居然面色一红,没有问晶晶的病情,而是递给了韩星一个大信封:“韩先生,这是家父让我转交给您的,请您过目。”说完,面色又是一红,转身走了。

打开一看,却是一张蓝色的请柬,磨砂纸面,很是精致,偏偏又不是红色的,应该不是喜事,这样的请柬是什么含义,韩星有些不大明白。打看一看,里面是一张宣纸的内芯,上面用毛笔写着漂亮的行楷,很老道的瘦金体,挺拔峭立又不失秀润,一看就知道是下过一番狠功夫的,内容却很简单:恭请韩星先生明日午后三时到寒舍一叙。签名是枊东生,清楚而又明白,并不像有些人把名字签得花哨到了认不识的地步,韩星却知道,就这三个字,人人都会写,但要模仿得和枊老先生写的一模一样,却是难之又难,那一钩一划,正所谓撇如匕首、抐如切刀,寻常人如果不下个十年八年的功夫怕是连仿个形似都难。

枊老先生是个高人,更是个雅人,韩星虽然没有打过很多交道,却也是有过体会的。在镇海,即便是卫书记这样的人物,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至于主动约请,而且还隆重地下了请柬,就更是闻所未闻了。韩星在镇海的身份虽然已经今非昔比,若说是因为他现在成了纪委书记的候选人枊老就会高看一眼、趋势相邀,韩星是打死也不会信的。有机会与高人交流,韩星本就没有推托的意思,更关键的是,这些年来枊老先生对晶晶的病情一直是关心有加,所以,除了欣然应约韩星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

第二天中午,韩星不敢怠慢,匆匆吃完中饭,又特意到政府一招的服务社理了头发,剃了胡须,然后又回宿舍冲了个澡,穿戴整齐,这才乘车往枊宅赶去,其慎重程度,比起上次上电视参加选民互动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枊老先生家韩星其实是去过的,就在镇海医院的外面。老头儿可能是喜欢清静,不愿住医院的宿舍,曾向区政府申请过住宅用地。考虑到他对镇海的特别贡献,当时的区政府领导非常重视,专门给他拨了一块大约一亩左右的土地,不过,枊东生并没有全盘接受政府的好意,而是执意要支付土地出让金。恭敬不如从命,政府也就按当时的地价收了他十万块钱,这件事,算起来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上一次韩星去枊宅,是七年之前的事,自然是为晶晶的病去的。当时他特意花了几千块钱,求了一副省内某大家的字画,但这次拜访并没有成功。一个区委领导携带礼物登门拜访其分管范围内的医院院长,本来应该有点礼贤下士的味道,没想到,却被人家拒之门外,这件事听起来有些闻所未闻,就连不太把面子当成一回事的韩星都没好意思跟人提过,不过,这却让他见识了枊老先生的风骨,心里便多了一分敬重。时过境迁,当时求见不得,今天却受邀成为座上之宾,韩星自然有些感慨。不过,这一次他就没那么庸俗了,只是从水果店订了一蓝台湾的丰水梨,用个很精巧的竹蓝装了,让驾驶员小马提前准备在汽车的后备箱里。

一路无话,车辆驶到枊家门前,小马下车正要敲门,韩星连忙制止,刚才他看了看表,离约定的三点还差五分钟。与人交往,特别是这些国外回来的知识分子,要有很强的时间观念,迟了固然不好,早了也不合适,都是不守时。小王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为了一个糟老头子,自己这个从来不假人辞色的部长如此慎重,至于嘛。

可是,还没有等一分钟,黑油油的木门就已经打开了,银须白发的柳东生迎了出来,门旁还站着一个系着洁白围裙的小姑娘,看样子应该是枊家的保姆。

见枊老迎出门外,韩星拿过小马手中的果蓝,紧赶两步迎了上去,正要把果蓝交给跟着枊老的小保姆,枊东生却抢先一步迎了上来,双手接过,这才转交给小保姆,口中连称:“韩部长大驾光临已蓬荜生辉,怎么还如此破费,真是折煞老朽了。”老头说话半文不白,韩星也只好应对:“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心下却不以枊老的话为然,一蓝水果而已,谈不上破费吧。

在枊老的陪同下,韩星进入正厅,顺便留意了一下枊东生的这个小庭院,青砖青瓦,青石铺地,典型的江南民居的风格,但布局却不像传统的四合院那么复杂。一栋两层小楼,两边厢房,墙上长满了爬山虎,一小片空地上种了一丛紫竹,长得枝枝茂盛、生气勃勃,显得主人呵护得很是精心;墙上和青石阶上都长了一些青苔,正应了青苔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意境,显示出主人不凡的品位。

进入客厅,韩星一看便知,这是中国明代的布置风格,家俱用料并不是看起来很华贵的紫檀,而是相对朴素一些的黄花梨木。厅内条、案、几、桌、椅一应俱全,点缀以盆景、书画,摆放得很有条理,丝毫不显凌乱;厅后部有一榻,其大如床,三面围屏,榻上置小几,榻下放脚凳,韩星以前在北京一古家俱展览会上见过,这是古代中国人招待贵宾的地方,现代人已经很少用了,这让韩星暗暗称奇:没想到在海洲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如此传统的客厅。

枊东生请韩星上坐,刚坐定,客厅的侧门就被推开了,一女白衣白裙,端着个茶盘,凌波微步,飘飘而来,其态曼妙,如仙女临凡,端是不可方物。韩星认识,这是枊老的掌上明珠、晶晶的主治医生枊雅智。想想那时她在董芳芳面前仗义执言,是何等勇气,没想到在家里却是如此的温柔贤淑,韩星暗自赞叹,谁要娶了这样的女子,也是前生修来的福。

“韩先生好!”枊雅智并没有像她父亲那样称韩星为部长,而是像在医院一样,称他韩先生。韩星连忙欠身回应,枊雅智报以甜甜一笑,便开始忙活起来,直让韩星眼花缭乱,原来,泡个茶要这么复杂。

女儿在烹茶,枊东生在一旁娓娓道来,这功夫茶炮制分八个步骤,治器、纳茶、候汤、冲茶、刮沫、淋杯、烫罐、洒茶,每步又分若小细节,比如治器一步,就有起火、掏火、扇炉、洁器、候水、淋杯六个动作,候汤也有一沸、二沸、三沸之说,这每一步又有孟臣淋霖、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熏洗仙颜、若琛出浴、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等等别称,直听得韩星云里雾里,不就是泡个茶吗?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中国人可真能折腾。

不过,在欣赏的过程,韩星的确是大开眼界。在洗杯的时候,枊雅智两手同时洗两个杯子,动作迅速,姿态优雅,直如行云流水一般,伴以声调铿锵,几乎就是在表演杂技了。反反复复,终于,枊雅智把壶中的茶汤均匀地洒到四个小杯中,直至最后一滴,四个杯中的茶不多不少,好像事先用量杯量过一般,杯中的茶汤色泽金黄,晶莹剔透,犹如一块纯净的玉石,而且室内茶香四溢,闻之已是心醉。

一切完毕,枊雅智这才放下茶壶,双手托盘,把茶先后呈到韩星和自己父亲的面前,说了声:“韩先生请!”

“韩部长,这茶并不是很严谨的功夫茶,省略了很多步骤,比如闻香就省了,我们将就些,请!”枊东生先端起茶杯,向韩星示意。

这还是简化的、将就的!不知完整的又是什么样子。韩星一边想,一边有模学样,端起了茶杯,正要品茗,手上却传来一阵剌痛感,原来这茶杯太烫了,等他感觉到的时候,强烈的灼热感已经从手指向外发散,这让韩星手上一麻,再也拿捏不住,手指一松,茶杯应声而落,掉在花梨木的小几上,叭地一声,碎了。

    · 第一卷 惊蛰 ·

~第21章 礼下于人~

茶杯碎了,韩星面色略显尴尬,不小心把人家器物给损坏了总不是件不开心的事,而且,枊老先生的这套紫砂茶具看起来古色古香,极其精致,应当价值不菲。韩星正要表示一下歉意,可是,那边的枊东生却是神色陡变,如同屁股下面忽然生了一丛荆刺一般,腾地从榻上滑下站到榻边:“你,你怎么就能把它给摔了呢?这,这可如何是好?”老头儿一着急,开始在客厅里乱转悠,口中连称:“这可如何是好?”

这下轮到韩星坐不住了,他的第一个想法是,难道自己冒犯了他的什么忌讳?他想到一直在奉茶的枊雅智还站在旁边,连忙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了她。

枊雅智的脸上还挂着笑,这让韩星心里宽松了不少,既然能笑,问题应该不会很大。枊雅智显也也明白了韩星的意思,笑吟吟地回答说:“韩先生,您这次可真闯了祸了,我爸这套茶具藏了好几十年了,在他眼里,这茶具怕是比我还要珍贵,寻常人是看一眼都不行的,更别说拿出来待客了。今早他特意交待我把它拿出来招待您,没想倒您却不小心把它给砸了。我爸向来小气,你弄坏了他的宝贝,他不心疼才怪呢。”说完,枊雅智脸上的笑纹更深了,知父莫若女,看来,对乃父的表现,她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只等着韩星怎么交待了。

听枊雅智这么一说,韩星也就释然了,既然只是东西损坏了,没涉及到其它的什么事,那就好办了。这枊老先生如此表现,看来多半倒是因为性格率真,不知道给人面子,这在高级知识分子中并不罕见。想到这里,韩星满脸陪笑:“枊老,实在是对不住,我知道您这东西珍贵,您看这样可好,不管是多么稀罕的物件,改日我一定认真寻访,千方百计找一只一模一样的给您配上如何?”

“找只一模一样的给我配上?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这套紫砂是三十年前国内硕仅存的紫砂工艺泰斗莫大有老先生的遗作,而且是专门为我设计定做的,你看,你看看,这每一个杯子的底下,都刻着一个枊字。既然你说能配上,那这么办,明儿你把莫大有先生给我治活了,让他再按照原来的模样给我做一个。”老头儿吹胡子瞪眼,拿起一个茶杯翻了过来,果然,下面刻着一个小篆的“枊”字。

这么一来,韩星可又没折了。人家说的对,这是名家量身定制的精品,到哪儿去给他弄个一模一样的?

“还有一样。”枊东生显然还没有走出他的思维定势,看样子,他还真的在考虑韩星把莫大有给治活以后重新做壶的可能性:“就算是莫老先生能够活过来,而且愿意给我重新做,他也做不出同样的壶。莫老先生生前说过,十年能写出一本《红楼梦》却未必能做出一套好紫砂,就算能做成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这做紫砂的学问可大了,不但有做工、火候这么多人力可以决定的事情,而且还和当年的气温、雨水、湿度以及砂料的质地、砂窑的年份、完好度,匠人本身的创作状态、灵感这些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有关。你看过《红楼梦》吧,那里面提到宝钗吃的那个冷香丸的做法,做出一副好紫砂,也是这么个理,而且有过之无不及。有的艺人,虽然才华惊艳冠绝,但没赶上好时候好运气,他一辈子就是做不出一套好紫砂来。”这一说到紫砂,老家伙就开始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地把韩星说了个云里雾里。

“那也难说。兴许莫老先生再有机会的话能够遇到比以前更好的运气、年景、砂窑也未可知。”韩星揣着明白装糊涂,跟老头儿侃起了空对空。

不过,明白人还是有,韩星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枊雅智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那是在讥笑的他在打马虎眼糊弄老头子。对枊雅智的态度,韩星只有报以无奈一笑。不过,韩星有一种感觉,认识枊雅智以后,双方一直是彬彬有礼地相处,生分的很,经过这一次事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倒是拉近了许多。

“不可能,不可能!”枊东生显然已经进入了状态:“当时老莫在送我这套茶具的时候就说,他这一生从没有做过如此满意的作品,所有的机缘都被他碰上了,那可是真的千年一遇。老莫还说,能做出这一窑的东西,他这一生就死亦瞑目了。再说了,一副好的茶具,不但要出品的时候好,还要遇到有缘人用才行,比如我这副茶具,从拿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天天用上好的铁观音养着,三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来,你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