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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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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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上人回喊:“我们已经立子了鱼为国君啦,要打你们快打吧……我们不开门!”
  “那,算你们够狠。我把国君还给你们兮,你们怎么感谢我们兮?”
  “不感谢,他已经受辱了,回不回来随你们便,没关系……”
  楚成王没撤,下令攻城。他指挥士兵先去森林里砍伐大树,树干前端套上青铜,再搭个木架子,用绳索把树干悬挂在木架子上。木架下边垫着滚木为轮,大家一起使劲,推着木架接近城门,用木架上的大树干猛撞宋国城门,像和尚撞钟似的,想把城门撞开。城上宋人不傻:“跟我们玩这个?”城上乱箭齐发,射得楚人丢下了撞城锤,抱着脑袋跑了回去。子鱼带领军民顽强抵抗,抑制了楚人一次次进攻(一般从技术角度来讲,攻城难度大,守城的占便宜,所以宋人还可以支撑。如果是野战,骁勇的楚人就占优势了)。楚成王会盟毕竟所带军队不多,更好用的大型攻城机械也没有带,一时捞不到什么好,粮食也不济了,就想回家去。
  可是宋襄公这个烂货砸在手里也没有用,杀了又怕失去诸侯各国人心,为楚人自己树敌,干脆放了,卖个人情吧。于是,宋襄公就被放了。楚人收兵南归。宋襄公虽然得自由了,但国内已有新君,不过他的理想却一点也没挫伤,想上山打游击去。正这时,“新君”子鱼派人来了,说子鱼是出于保家卫国才临时冒名称君,还请宋襄公回去继续主持政府吧。
  灰头灰脑的宋襄公回到宋国复位,决心一辈子跟楚国对着干(这个立场在整个春秋时代都没有变过,宋国遗民的骨头是很硬的)。
  如果说宋人是自大狂,那么郑国人就是两面派。这也没办法,郑国地处河南正中心,国家规模二级,处在四方夹隙之间,不得不以妾妇之道,左跳右跳地过活。齐桓公在地时候,他有老齐撑腰。近年屡屡被南楚攻打,受不了了,只好在齐桓公死后变节,倒入南边楚国怀里,与楚人眉来眼去。宋襄公恨楚国,恨一切与楚国眉来眼去的人。他以维护国际风化为己任,遂以霸主身份去打郑国。“你个好好的中原国家,不接受我的中原霸主领导,干吗去跟南边的楚蛮搞得火热?”
  楚成王听说郑国要挨打之后,叫道:“好你个宋襄公兮,敢打我的小蜜!”于是立马发兵救郑。楚国将星“成得臣”此时初出茅庐,建议不必救郑国,而是调拨主力直接打宋国。宋襄公必然撤去郑国之围回救国都,郑国自然脱险了(看来,围魏救赵的战术,早有人在用了)。
  楚成王一听直接打宋襄公,兴致更高了,命“成得臣”从湖北北上,连踢带踏直奔河南东部的宋国商丘而来。打商丘之前,楚人先伐陈国,遏制住陈军可能对宋提供的军事援助(陈在河南东南部的淮阳,是宋国的小尾巴国,在宋国南边,给宋国捧脚。陈国是史前大舜的遗民聚集地,跟商朝遗民的宋国臭味相投,所以两国相好。陈以前还曾经把宋国的弑君犯“南宫长万”捕捞归宋。)
  楚军打压了陈国之后,宋襄公被孤立,情等着楚将“成得臣”的队伍离陈北上,直奔宋境而来。大敌当前,宋襄公的哥哥子鱼脑子比较清醒,说:“楚军武器装备比咱好,作战人员又比咱多,咱还是跟它和平谈判吧。”意思是求和、服软。
  有自我崇拜情结的宋襄公慷慨陈词:“我军是仁义之师,虽然甲兵不利,但仁者无敌,我这有道之君怎么能跟他无道之国谈判。”
  于是,公元前638年的一个美好的十月黎明,唐吉珂得宋襄公骑士,作为不自量力的食草恐龙,打了一场叫人哭笑不得但影响力重大的仗——泓水之战。
  宋军和楚军在宋境的泓水地区展开会战(巴尔干东端,河南东部柘城县北)。宋军本来占了地利,已经进入泓水岸边预定阵地,楚军却还在摆渡过河。子鱼依据兵家常识,劝宋襄公半渡而击之:“趁楚人过河一半儿,首尾无法呼应,一击必乱,可以得胜。”
  “我是一向主张仁义的,怎么可以这样不择手段啊?!”宋襄公不同意。
  过了一会,楚军完成渡过作业,开始布置阵势。子鱼又劝:“敌众我寡,要打快打,错过机会,咱就悬啦!”宋襄公还是满口仁义道德,说君子不困人于厄(险阻),不鼓不成列,等楚国佬儿排好阵式,咱再一本正经地跟他打,打他个心服口服。
  宋襄公传下命令:“亲爱的军士们,等会儿开打的时候,要先看看敌人头上有没有白头发,对于白发老人,以及已经受了伤的,我们不许再打。”
  哇!我服了you,子鱼听得直翻白眼儿,差点直接从车上掉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楚军大阵已经摆好,主帅成得臣把战鼓擂得山响,人跳车跃,呼声动地,实施强力突破。宋军哪里抵挡得住,来不及数完敌人的白头发就纷纷溃退。宋襄公的精锐“门官”(禁卫军)悉为楚军所歼,宋襄公大腿挂花。
  败回城里以后,宋国人都议论宋襄公的错误战术。宋襄公还解释呢:“君子作战,不重伤(不二次伤害受伤的敌人),不以阻隘(不阻敌人于险隘,也就是不埋伏于峡谷上面压袭敌人——比如后来的崤之战),不鼓不成列(不主动攻击尚未列好阵势的敌人),不禽二毛(不俘虏老大爷——头发有两种颜色的白鬓老年人)。你们懂不懂?”宋襄公说得一点没错,古代战争都是这样很有古风的,所谓为战以礼。
  子鱼说:“您才不懂呢?战法云,以正合,这您明白,战法还云,以奇胜,您就忘了。致胜关键在于出奇制胜。对付敌人还讲什么仁义?”
  宋襄公因为腿伤,第二年就像“唐吉珂德”那样愁闷地死掉了。人们后来讥笑他,把对敌人仁义叫作“宋襄之仁”。宋襄公在“泓水之战”败死,标志着商周以来“成列而鼓”的“礼义之兵”行将寿终正寝。诡诈奇谋的作战方式正在萌生。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迂阔可笑战败者宋襄公,却被《春秋》一书算做了“春秋五霸”之第二(继齐桓公之后)。很多人不乐意,说他不配:“与其让他当霸主,还不如让楚成王当呢!能打胜仗是第一位的,宋襄公打输了,还有什么话讲!”
  其实,我们应该反对“唯战胜论”,至少要警惕之。不择手段的战胜,只能给人类和自己带来后患。宋襄公所坚持的“为战以礼”的传统古典战法,在我看来,最具有奥林匹克体育精神:交战双方都遵守统一的游戏规则,约好时间地点,公开地行军到指定地点(往往是开阔场地,行军路上没有偷袭、夜袭和伏击这些诈谋)。然后各居一面,鸣鼓而战,不相诈,公正地比一把。打仗目的只是为了分出个胜负,从而使政治上的争端和争议(比如土地归属、国与国之间的主次关系)有了裁定的依据,点到为止,人员杀伤不是追求的主要目标,一方溃散就达到判定胜负的目的。所以,春秋时代的战争描写,最终常见都是“某某师溃”。溃——就是阵形乱了。退了,也就完了,不求杀伤多少。战车的杀伤力不如步兵和骑兵,但大家并不介意,依旧发展战车,即使南方山林水网密布的楚国,或者远在西垂的秦国,也用战车。这都是为战争为政治服务,而不是掠夺杀戮为目的。直到某一天,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异族武装迫使中原放弃车战,战争技术才进一步残忍化。
  同一时期的欧洲也是如此,地中海畔的古希腊城邦国家的重装步兵也是“公开公正”地战斗,为战以礼、不搞诈谋:他们排成严格的方阵,踏着笛子的节奏缓慢前进,简直像开幕式表演,或者是一场体育比赛。士兵超越前排作战不但不被认为是勇敢,反倒是违规。这种呆板的阵形败给了后来灵活机动的古罗马军团,这一地区也被罗马所占领统治。但我们不能因此就笑话它们呆板。其实,刻板战术流行的时代是有福的,至少表明那是祥和的社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残忍战争术还不是必要。
  所以,宋襄公为战以礼、不搞诈谋是符合当时的礼仪时代的,我们不要嘲笑他。宋襄公是大周朝“为战以礼”时代的最后一人,宁可失去一个胜利,却维护了礼仪和秩序,这对国家的长治久安意义深远。如果你不明白这一点,那我也没法多说了。
  到了宋襄公以后二十年,诈谋出现了,晋楚“城濮之战”开始有佯溃诱敌,接着又出现“崤之战”的峡谷伏击,“令狐之战”的夜袭。这些都是不按约定、不公开就战的做法,不是奥林匹克精神了。并且在未来的战国时期,无所不用其极的战争手段愈演愈烈,兵车这种观礼性的打斗模式,也慢慢改成胡服骑射——仿佛摘掉拳击手套改成散打。战争的残忍性在加剧,坑掉赵卒四十万的事也有了。呜呼,盛矣哉
  有趣的是,经过否定之否定,现代社会的战场居然也开始回避不择手段的战术,遵守一定的道德规则,采取有节制的“精确打击”、“外科手术”“定点清除”之类。这不由得不让人想起遥远时代的宋襄公,对他心存敬意。至少,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生活在宋襄公的仁义时代,进行有节制的礼仪化战争而不必猛走极端地玩儿命,堵枪眼、挡炮灰,倒还满划算的。
晋文践土四 
  泓水之战前后,国际形势风云变换,大可乘机有所作为,这时候,二流子重耳却依然流亡在齐国,依然不紧不慢地吃着闲饭,轻易不肯离开这里,因为他娶到了齐国公族的一个美女——齐姜。
  齐国一直在为国际社会孜孜不倦地培养扫帚精,比如风骚妹妹“文姜”,好色的卫宣公的儿媳妇兼自己的媳妇“宣姜”,鲁庄公的媳妇兼庆父的情妇“哀姜”,都不是省油的灯。齐国是姜子牙的后代,所以是姜姓,公主们名字都带姜。众姜之中只有嫁给重耳的这位“齐姜”是块好姜。她贤淑端正,高贵典雅,属于传统的红粉佳人。优美的风范礼仪,高雅的举止进退,把山西来的土老冒重耳给看呆了。每当夜色深沉时刻,年轻貌美的齐姜夫人解开云雾般环绕的长发,轻轻地用剪水双瞳睇视着床上的郎君重耳。重耳等待着齐姜夫人风吹弱柳的体态,渐渐靠近了自己,掩住了灯火。重耳先生拥着齐姜柔腻的肌肤,像拥着一团熊熊扭动的火焰;听着她娇媚的喘息,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肌肤摇曳在烛光之下,重耳阿嚏一下打了个响鼻。重耳摒开一切俗务和彪炳事业的梦想,日日月月年年岁岁,坚定不移地跟齐姜夫人打拼在一起,再也离不开齐国了。这就是这几年重耳在齐国的典型生活。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把他送到临淄,因为那里是天堂。”——这是二流子重耳说的。
  “如果你恨一个人,你就把他送到临淄,因为那里是地狱。”——这是重耳的跟班们说的。重耳的这帮跟班们都是人气极高的“政虫”,他们撇开老婆孩子追随重耳来到齐国,就是想封妻荫子,得道升天。但自从齐桓公横死寝宫以来,齐桓公的儿子们忙着打架,没功夫理睬这一行外国人了。他们无所事事,忍受着寂寞无聊。看着城头变换着大王旗帜,他们萌生了离开齐国的想法。可是重耳却满足于柔婉无比、温情似水的齐姜那青春蓬勃的女性身体,打死也不要四处流浪。大家非常失望与无奈。
  狐偃、赵衰决定,叫齐所有人员,开会,地点在城外一片没人的老桑林。山东桑麻遍野,丝绸产品行销各国,有“齐鲁冠带衣履天下”之称,它们的桑树林,还是男女偷情幽会的场所,类似我们的高粱地,也叫欢乐谷。当时未婚男女去欢乐谷,不违反《周礼》。狐偃、赵衰一帮人,跑到这地方开会,好比黑社会的头子到小姐的歌厅里议事。
  这帮老谋深算的国家栋梁围坐一团,狐偃首先咳嗽一声发言:“八袋九袋的长老都来了吗?”
  赵衰说:“都来了,一些分舵的舵主也来了。”
  “来了好,现在开会。今天请大伙的目的是商议使帮主脱离齐国的办法。当初咱们老叫花子不辞辛苦跟随帮主,奔波17年,为了什么,不就博个功名,给老婆孩子封块土地,光宗耀祖吗?现在我看帮主是被齐姜那个小狐狸精迷住了,再没心思经营帮中生意。”
  赵衰说:“帮主沉溺女色,我们喝出命去也要带帮主离开这里。我听说宋襄公在搞笑战役泓水之战被老楚掐得羽毛乱飞,牙齿四掉。我们去帮宋襄公吧。不能等了。先轸,你怎么说?”
  “狐长老,赵长老,列位长老,列位分舵舵主:我先轸跟随帮主和诸位长老多年,非常了解帮主脾气,依在下愚见,帮主绝不会轻易离开齐国安乐窝的,这势比登天还难。所以,非得强力逆取不可。大伙说,对不对?”
  “对!对!”
  狐偃等众小叫花喊完,总结说:“我们诱骗帮主出外打猎,趁机行事,把帮主绑架,离开齐国。这个事情虽然是我们忠心耿耿,但帮主势必恼怒,怪罪下来,所有罪责,在我和赵衰两人承担,与列位无干。列位明日可以放心动手。”
  商议完了,众人携起棍子,全部走散。可是,这帮人号称功力深厚,却没察觉到桑树上有几个女子,偷听了他们的全部讲话,赶紧飞报给齐姜夫人知道。
  齐姜叹了口气,把采桑女子们诳进一个小黑屋,一声令下,全部灭了口。她们肚子里无意间听到的机密,就像蚕茧里的蚕,被开水烫死了。齐姜夫人想:有这样忠实明达的跟班,晋国的霸业指日可成啊。于是召见狐偃、赵衰两位长老。狐偃、赵衰夹着棍子还装蒜呢,跟帮主夫人打哑谜。齐姜动情地说:“两位长老的用意和计划我全都知道,其实我何尝不想夫君建功树业。我会帮您们的,虽然你们一直当我是小狐狸精。”
  狐、赵两人都低下了头。
  当晚,齐姜夫人将重耳灌醉,让狐、赵从外面准备小车,以皮裘裹了重耳,抬出去装车。一行人乘夜色往城外跑。城门口还盘问呢:“干啥的?”
  狐偃说:“运大粪!”
  赵衰白了他一眼。
  这一行人在齐国的“七年大梦”万万想不到是这样醒的,半夜像贼一样狼狈地离开。说实话,如果不是齐姜夫人诳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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