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将来？”段玉姝笑着摇摇头“我自己我是知道的，我最好的归宿不过是在宫中做个女官罢了。”
“姐姐怎么能如此自暴自弃呢？”冯欣悦倒是着急了“姐姐这模样这性子，这次怎么也得得个封啊！”
看着已经到了院子，段玉姝安抚的拍拍冯欣悦的手，“去姐姐的屋子里坐坐？”
“自然是要去的，”冯欣悦表现得很是亲近，这时也不会拒绝。她也想知道段玉姝对以后的打算。她也好筹划筹划。“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那好，我泡了好茶等妹妹。”段玉姝笑道“妹妹去罢。”
还未进屋子，秋心和同歌便迎了出了。同歌打了帘子迎她进去，秋心早忍不住问了“小姐，今日的教习如何？”
其实像她们这样的丫头也是要学规矩的。不过会让她们在小姐们回来之间便散了的。她们不比小姐们的娇贵，也都是为奴为婢惯了的。所以自然也快些。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说了几句规矩罢了。”段玉姝让同歌服侍着把衣服换了家常的衣裙“你们呢？今日怎么样？”
“也是平常。不过是教了我们许多规矩，可比在家里的繁杂多了。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同歌接过话来，不想让段玉姝担心“我和秋心姐姐也是能适应了”。
“这就好，你们现在多用些心，省得以后出了差错可就不好过了。”段玉姝一面向炕上坐了一面吩咐她们“一会儿欣悦小姐要过来的，赶紧去泡了家里拿来的那包铁观音，就是舅舅送来的。”
“再准备上些点心，同歌你昨天做的绿豆糕就很好。”段玉姝的话音还没落，冯欣悦就自己打了帘子进来了“刚来就听见有好吃的。”
一朝选在君王侧（一）
“悦儿来了，”段玉姝忙站起来，让她在炕上做了，自己也坐下，笑说“本就是给你准备的，你个小馋猫儿。”
“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冯欣悦笑眯眯的说“姐姐最好了啦。”
“你呀，”段玉姝无奈的笑着“秋心你去泡茶，同歌去做些新鲜的绿豆糕给欣悦小姐。”
“是，小姐。”两人答应着退下了。
“姐姐，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冯欣悦见二人退下了，便开口提起刚刚的话“不是悦儿说得难听，难道姐姐就准备在宫中平凡的孤老了？”
“说出来不怕妹妹你笑话，我的家世妹妹是知道的，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段玉姝笑笑“那什么去和别人争呢？”
“姐姐这话可是错了，不怕姐姐恼了，那些从民间采选进的女子，还都不如姐姐呢。难道人家都没有得宠的时候？就是现在宫中的苏妃也不过是一个民女，给皇上生了两个公主，不也封了妃了。”
“我看啊，姐姐比谁也都不差。”段玉姝还没有怎么样，冯欣悦先急了“姐姐可不能这般的自暴自弃。”
“好了，别总说我，说说妹妹的打算吧。”段玉姝没有再表态。
“我啊”冯欣悦见段玉姝总不松口，也没了脾气，“我想着，既然进了宫来，也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还不如搏上一搏。”
“妹妹这样好的条件，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段玉姝笑笑，“假以时日，定能在宫中夺得圣宠。”
“姐姐！”冯欣悦还是不死心的问“你真的要在宫中孤老一生么？”
冯欣悦还是不能相信段玉姝就真的什么都不争。来到宫中，虽然可能会无奈何不情愿，但谁不愿意得到圣宠呢？将来得个封号，也算是能一生安逸了。
难道段玉姝是深藏不露？自己百般试探她都没有松口，甚至在自己都坦白之后，她还是那么的无动于衷。
“妹妹。很多事不是不想，是我真的自不量力。”段玉姝笑笑。她是真的不想争什么，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她为那个十年之约动心着。她隐约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只要熬过这十年就好了，到时放出宫去，和程颐双宿双栖，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果。
“姐姐难道是和悦儿藏私么？”冯欣悦有些不满了“悦儿可是和姐姐都坦白了的，姐姐却是不相信悦儿。”
“好妹妹，姐姐可没有骗你。”段玉姝有些无奈的笑了。
冯欣悦怎么能理解自己的无欲而刚呢？她以为自己深藏不露，铁桶一块密不透风，却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想参与这后宫的争斗。
“姐姐没法跟你解释什么了，假以时日，你自然是知道的。”正说着，秋心端着茶进来了，正好解了围。
“悦儿，尝尝这铁观音，虽然不是多名贵，还是不错的。”段玉姝亲自给冯欣悦端过茶递上“悦儿不会还在生姐姐的气吧？”
“哪有？”冯欣悦也是个伶俐的，自然也不会多做纠缠，“悦儿刚刚着急也不过是为姐姐筹划，这宫中，想要独善其身也是不容易的。”
“我当然知道悦儿的心意，”段玉姝拂了拂额边的碎发，“只是这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阻止住冯欣悦还要说些什么的眼神“等哪天妹妹登得高位，姐姐还要靠你照拂呢。”
“姐姐就是会说笑，”冯欣悦勉强笑笑。今日的沟通并不让她满意。她想着，不该是这样的。
在她看来段玉姝虽然家世不好，却最是个仁义敦厚的，从她对他弟弟就能看出来了。若是有这样的人成为她的助力，她在后宫也会好过得多，哪知道段玉姝却一口咬定不想参与后宫的争斗。
真假难辨。
正在这时，杏儿捧着一个锦缎盒子进来了，向冯欣悦和段玉姝都见了礼，把盒子交给了冯欣悦。
虽然没得打她想要的结果，冯欣悦还是打点起精神来，打开盒子向段玉姝笑道“姐姐，这是我自家中带来的紫草香，最是安眠养神不过，昨日来的匆忙忘记了。今日给姐姐带过来些，姐姐先用着，若用着还好，我再让杏儿给姐姐送来。”
“妹妹有心了。”段玉姝接过盒子，向内闻了闻，笑道“我闻着味道还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姐姐喜欢就好。”段玉姝这里说不通，她还要想些别的办法。冯欣悦正好就这这个机会回去“那悦儿就不打扰姐姐了，悦儿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悦儿这就要走？”段玉姝对冯欣悦的想法倒是心知肚明，面上也还是挽留“同歌去做糕点了，妹妹还没有吃呢，再留会儿吧。”
“改日再尝同歌的手艺好了，今日悦儿怕是没有口福了。”冯欣悦也不打算多留，就跟段玉姝告了叨扰，要带杏儿走了。
“既是这样，等同歌做好了就让同歌给妹妹端了过去罢。”段玉姝也不挽留了，许多的事情都是点到为止是最好的。
送了冯欣悦出去，段玉姝吩咐秋心，“等同歌回来，你让她把点心给欣悦小姐送过去。”
“是，小姐。”秋心点点头“那位欣悦小姐好像脸色不好呀。”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的味道。
“你呀！”段玉姝摇摇头，“古灵精怪的，还不快去。”
“是了是了，”秋心掀了帘子走了，只剩段玉姝一个人在房间中。
这半天下来，就让她觉得很累了。大概她终究不适应这种生活吧。今日在偏殿中的那些小姐们，哪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每个人都透露出打量与算计的目光，哪些可以与之结盟，哪些是需要防备的，恐怕那些小姐的心中，早就开始有了眉目吧。
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即使荣华富贵又如何？心中的疲惫，早已抵过了这一切身体上的享乐。一步差池，可能带来的就是杀身之祸。
是的，即使现在，她也还是有路可退的。
程颐，她相信他，一定会给她带来改变的。只要熬过了十年，她出了宫，就能获得幸福的生活了。
在宫里每多待上一刻，就越发的坚定这个想法。
她从来没有那么感谢上苍，把程颐送到了她的身边，让她在这冰冷无情的地方，还有一丝的念想。
在后宫当个女官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太过卷入妃嫔间的斗争。
皇上的女人太多，皇后只能有一个，而只要皇上愿意，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各色美人被送入宫中。靠姿容，终究是难以长久的。有一天红颜老去，也就是君恩了断之时。甚至，容颜未老，君恩却也早已不在了。
至于如何在皇上的众女人见立足，她也不想知道。是的，她不必知道。她想，她不可能是这些可悲的女人中的一个。
想着想着，连秋心和同歌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还是秋心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呦，小姐，您满面春风的想什么呢？该不是——”
“秋心！”段玉姝猛地回过神儿来“你可不许胡说，这可不是在家里。”
“我知道啦，小姐。”秋心撇撇嘴“秋心可不是那么没轻重的。”
“小姐，这两日来，我和秋心姐姐也见了许多人都在暗中筹划呢，就连那位江南来的孟莲小姐，也都——”
“孟莲？”段玉姝听着前半段话还没有反应，听到这个名字却突然打断了同歌的话“今日我倒是见了。模样是极好的，而且看起来就是性子好的，你看那眉眼间，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
“江南那边倒是用心了。京城中多是傲气的世家女子，偶尔来个这样温柔依顺的，想必皇上也能一眼看中了罢。”
“小姐，你没听出同歌到底是什么意思么！”秋心着急得直跺脚，“人家都私下里各自用手段，起码也是贿赂宫女太监打探皇上的喜好，忌讳什么的，小姐你就不为自己筹划筹划啊！”
“好，我知道了啊！”段玉姝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急的。”
“小姐，”同歌眉目间也流露出焦急的神情，“就算你不是要非得争宠，你也得有点准备啊，打点好上下的关系，不管咱们被分到哪里，也都是有好处的。”
“行了行了，”段玉姝还是敷衍的点点头“这个还得看天意吧。”
“小姐！”秋心是真急了，“不行，你必须得做点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段玉姝看着同歌在一旁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发现自己如果不解释，这两个丫头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那我就跟你们说说的我想法，”段玉姝叹了口气“过来坐下吧。”
“坐下，”段玉姝看着二人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模样，只得加重语气“不然我可不说了。”
秋心和同歌不情不愿的坐下，齐刷刷的盯着她，非要得出个结论来不可。
“我在你们心中就这么不可信？”段玉姝苦笑“得了，我说还不行。这宫中，谁最大？”
“应该是贤妃娘娘或者淑妃娘娘吧？”秋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道。这两天，有意无意间，宫中的事情她也多少的都知道了一些。
“应该是太后！”同歌想了一会儿“毕竟她可是皇上的娘啊。”
然后两人都看向段玉姝，一副很不解的样子，她们不明白，段玉姝怎么问了这个问题。
“都不对，”段玉姝摇摇头“我问的是宫中，你们回答的后宫，未免狭隘了些。在宫中最大的那个主子，才决定谁是后宫之主，不是么？”
“难道小姐想说的是皇上？”同歌一下子就知道段玉姝提到的人了。
“正是。”段玉姝笑笑“只有皇上，才能决定后宫一众人的命运。”
一朝选在君王侧（二）
“是啊。”秋心更加疑惑了，“所以说我觉得小姐才要像别的小姐一样，也要多打听些关于皇上的事情，笼络笼络皇上身边的人啊。
“傻丫头，你以为，咱们就能贿赂笼络到皇上身边的人？”段玉姝挑挑眉“怎么可能。真正在皇上身边服侍的，岂是咱们能接触到的？”
“再说了，当今圣上英明神武，自是朝纲独断，这些事情，本就是皇上的私事，岂容他人置喙。”
“我们能使出的手段，能有多高明？”段玉姝自嘲的笑笑“皇上是谁，真正的天下之主，后宫中这些事，只要皇上愿意，没有他不知道的。现在咱们的一举一动，莫不是在他人的监视之下。这些秀女用的手段，也不过是见笑于大方之家罢了。”
“即使如此，我还不若规规矩矩的，我可能讨不到皇上的喜欢，但也没有大错了。这手段若用的不好，下场更惨。”
“作为皇上，他可能不会介意妃嫔们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小手段，但是，碰触到他的底线，可就不成了。现在谁能揣测到圣意到底如何？”
“小姐这么说，”秋心有些艰难的开口，“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可以这么说。”段玉姝点点头“在这样明察秋毫的君王的眼皮子底下，我们所谓的心机手段，有什么用呢？”
“而且，皇上就算不喜欢我这种规规矩矩的，大概也不会有多厌恶吧？现在才刚入宫，各宫的娘娘们少不得观察着现在的秀女们，若是风头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
段玉姝不想承认，她这样中庸的做法，有多少原因是因为程颐。
要是没有程颐许诺的未来，没有关于出宫的念头，大概也未尝不会好好筹划自己的将来。现在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用来欺骗秋心和同歌欺骗自己罢了。
“小姐，我们知道了，”秋心点点头，“既然小姐是这个意思，我和同歌也不会做什么给小姐添麻烦。”
同歌也在一旁点点头，“小姐放心，我和秋心姐姐有分寸的。”
“如此甚好，”段玉姝笑笑“我们这样的人家，在宫中，总归是稳妥为上的。该打点的地方，我们不会漏下，但是再过的事儿，我们也不能做。谁让我没有当权臣的爹和当太后的姑母呢？”
“小姐也都知道啦？”秋心道“刚刚还想和小姐说呢，丞相的女儿宁馨兰小姐可是不一般，就是人家服侍的丫头，也都是高高在上的，较着一般的秀女还尊贵些呢。”
“就是啊，还有太后的侄女赵明蕾，也是呢，听说每天都去太后宫中请安的，好像已经见了皇上了。”同歌也在一旁接话。
“行了，以后这些事儿你们也别费心打听了。十日之后便就是皇上正是选妃册封的日子了，想来皇上早已经有了打算，像你们小姐这样的，也不过是个陪衬，最后胡乱打发做个女官罢了。”段玉姝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也就跟着倒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