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干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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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干子弟-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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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小两口的伤痛才见愈合,生活又露出了狰狞可怕的另一面。

杨元朝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通知,说他的大哥杨淮海因意外车祸,不幸身亡了!

“真的?”他不禁大惊。

老红军女战士在电话里极度悲伤地说:“是意外。前天晚上,他自己开车从北京军区大院儿进城,路经复兴门时,不慎跟对面来的一辆车撞个正着,当时就咽气了,抢救都来不及。唉,他这也是命啊……”

老人家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需要我回去吗?”杨元朝急切地问。

“看你的工作吧,如果能脱身,就尽量回来。要是实在不行,就算啦,形式并不重要。至于安慰你爸,有我呢,相信,他能挺住。现在的问题是,金政委家的金小毛和我们的大孙子悦悦可惨了,孤儿寡母的,以后可该咋办呢?”

杨元朝一时无语,考虑着该不该回去奔丧,照理是应该,一奶同胞,手足之情。可眼下,“严打”进入到尾声阶段,收关之时,反而愈加紧张,尤其不能出一点儿纰漏,越是在这种时候,工作就越要细致,而且每天都要开很长时间的会,为的是打扫战场,清理干净战利品,做到无失误、无遗漏,圆满完成这次“严打”任务。

母亲理解儿子:“算了,你工作忙,就不要回来了,个人的事小,还是工作第一,这是党员应该遵循的一贯原则。再说,我估摸着,英子的心情也未必好,总得有人安慰照顾。你放心吧,有我们老两口呢,一切都会办利索。”

为了进一步表明自己不能去北京奔丧的苦衷,杨元朝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向家里人提前宣布,自己又要被提拔了,尽管眼下还没明确,但相信消息还是可靠的,因此,必须得坚守岗位,职责所在,实在是忠孝两难全。

“那就好好干吧,别辜负了组织的信任和培养。”当妈的叹息着叮嘱一句,挂断了电话。

此时,杨元朝最担心的是父亲,杨奇兵素来身体多病,还大都是要命的心脑血管方面的,一旦发作,后果不堪设想。再有,已经有一个儿子不成器,现在还被扔在新疆监狱里服刑改造,眼下,又一个儿子不幸罹难,岂不是雪上加霜、痛上加痛吗?让老人家怎么受得了?

从接到噩耗以后,他每天专门抽时间往北京打电话,不是跟母亲通话,就是和父亲简单聊几句,以便多少减轻二老对于失去儿子的痛苦和怀念之情。

杨奇兵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半月后,赵文刚来电话,说丧事已经办完,挺顺利的,就是杨奇兵在送别大儿子时,哭得够戗。幸亏提前准备充分,接茬儿便被门诊部的大夫送医院救治,才没发生更大的悲剧。

“那我就放心了。”杨元朝慨然道,“以后,你们老两口都要注意身体,不能因白发人送黑发人想不开,说到了,大哥的不幸就是命,命里注定,神仙也没法儿。”

“你也要万事小心。”当妈的提心吊胆,怨天尤人,自顾自地嘟哝着,“也不知怎么啦,一个儿子不争气蹲了监狱,另一个又……”话未说完,电话便挂断了,弄得杨元朝好一会儿打不起精神来。

第九章

1

至来年春天,“严打”战役告一段落,战果颇丰,从重从快地打击了一大批干扰破坏经济体制改革的违法犯罪分子,包括摧毁了一大批祸害老百姓的犯罪团伙,广大人民群众为之拍手称快。

杨元朝在这次战役中得到进一步地锻炼和考验,总结过后,便被提拔为正职,担任了刑侦处一把手。老刑侦水涨船高,荣任市局副局长,仍主管刑侦工作。

这一来,照俗人俗世的老习惯,杨元朝就又得请一班同事们喝酒吃饭庆贺了。不过,也算是于庸俗之中顺带干了点儿正事,捎带脚,算是还了老刑侦曾几次三番承诺要请小字辈儿的夙愿,反之,杨元朝也是一样。

此外,还有两件事儿让杨元朝特别高兴,一是,刘得胜没有让他失望,在“严打”最关键的时刻,经受住了考验,表现相当突出,在好几起大案中,尤其在剿灭两个作恶多端的黑势力犯罪团伙的作战时,每回都冲在最前头,立下了头功。截至“严打”结束,在老刑侦和杨元朝的力保下,不仅终于归队,回到刑侦处,并且论功行赏,还被任命为一科副科长,算是交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第二件事是,他没有忘记那个曾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端着微型冲锋枪,一起解救台商的西城分局刑警队的杨守信,为此,当他走马上任刑侦处长的新职位,便马上以加强刑侦处的力量为由,特意调来安插在自己身边,既搞案子,也兼带给自己开专车,这样,正经算是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杨守信是标准的平民子弟,年岁要小一些,中等个儿,貌不惊人,皮肤略黑,但却相当干练,两只眼睛老是眯缝着,特别是两个眼袋儿,泛青发乌,像是小时候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似的。可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人的功夫和胆量均给杨元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进一步接触后,他又发现了这个穷孩子身上的不少优点:一是讲义气,且黑白分明,嫉恶如仇,正邪分得一清二楚,有如小葱拌豆腐;二是口风紧,一般不言不语,冷眼看世界,可心里却绝对明白,知道谁好谁坏,心里有数。

为了增强两人之间的友谊,也为了更加了解自己所特别中意的这个新部下,杨元朝有意跟人家套瓷,利用一次外出开完会的机会,体恤下情,非要去杨守信家看看不可。

“头儿,工作挺忙,还是算了吧。”不善言辞的杨守信说。

杨元朝笑模孜地扭头看着开车的部下:“怎么着?我这个当领导的,不应该关心你这个部下呀?你们家是皇宫‘大内’,还不准进是怎么的?那我就更得见识见识了,哥们儿从来连闯龙潭虎穴都不怕,还怕吃别人的闭门羹?走——”

到杨守信家前,杨元朝特意买了一些时令水果和营养滋补品,非得让手下亲自拎着不可,走进了位于东通顺街一个起码住了几十户人家的居民大杂院儿。

杨守信当真是苦孩子,家里只有一间旧平房,十来平米宽窄,一应摆设也够寒酸,没一件像样的物件。此外,他的两位长辈均已过世,家里只有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奶奶和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妹妹,可谓孤老寡小,全靠他这个顶梁柱一个人撑着,实在不易。

杨元朝很热情,一边祝福慈眉善目的老奶奶长命百岁,一边和蔼地对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小兰丫头表示关心。

他的这份关心和体恤下情,敬老的,爱小的,感动得杨守信连眼圈儿都红了。

老人家盘腿坐在床上,略显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是穷人家,连正经坐的地方也没有,委屈你了。”

“老人家,”杨元朝为了表示亲近,拉过一张小矮凳子坐下,“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论理,您和我的母亲年纪差不多少,我们是小字辈儿,经不起长辈这样说。”

老奶奶美得哏哏直乐,无限满足地夸杨元朝:“我早听我家守信说了,说他碰着一个好领导,虽然年纪只比他大几岁,却懂得关心人、体贴人,谢谢你啦。”

“老人家,您要这么说,我们做小字辈儿的可真承受不起。”杨元朝既热情又恭谨,“主要是您的孙子能耐,工作出色。再说,跟我又是一个脾气,俩人挺对路子,关系自然要比别人好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奇怪,更不值得提。”

“瞧你这当领导的,就是会说话,听了让人觉着心里暖烘烘的。”老人家乐得合不拢嘴,却落下几滴老泪。

一直拿大眼睛瞄杨元朝的小兰说话了:“叔叔,你真有那么能耐呀?有一次,愣是端着冲锋枪,冲进文化宫里去救人?连死都不怕?”

杨元朝回头望了一眼杨守信,知道是他在背地里穷白话儿自己,便笑着对小丫头说:“因为叔叔是警察呀,警察就是专门跟所有的坏蛋过不去的人,也是所有善良人的保护神。谁让坏人欺负了,警察就应该帮谁把坏人赶走,并且还得教训他,以后不准再欺负好人,知道吗?”

小丫头得意地把脖子一梗:“我哥也是警察,向来护着我,从没人敢欺负我。不信,你问他——”

杨守信没言语,默默地笑。

杨元朝想象得出来,这个当哥的,一向有多心疼和照顾自己的小妹妹。

“那你不怕死吗?”小丫头片子忽闪着大眼睛,又问。

杨元朝故意使劲摇头:“警察当然不应该怕死啦。反过来说,想当警察,就必须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否则,干脆就不要担这个名。”

“你可真了不起!”小丫头稚气地挑起大拇指,冲杨元朝晃悠。

杨元朝不禁抱起她,用力举得高高的,弄得小丫头片子又惊又喜又害怕,一个劲大呼小叫个不停。

2

杨元朝利用大礼拜天儿,在家里请朋友吃饭,发现陈童的神色不对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琢磨,乖乖,这哥们儿别是遇着啥难题了吧,自己解不开,独自犯愁。他冲团干部使了个眼色,然后站起来,假说上厕所,离开饭桌,走出饭厅。

陈童不是傻子,便也假说方便,随后紧跟。

为了不受干扰,俩人来到二楼,站在足有四五十平米大的平台上,沐着溶溶月光,开始对话。

“说吧,有啥想不开的心事?”杨元朝首先打破沉寂。

陈童晦气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啥,就是觉着心里堵得慌。”

“哥们儿,就甭慎着啦,当我的面还有啥不好意思?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快说,有啥心事,咱也好对症下药,帮着解决。”

陈童心不舒气不爽地叹了一口气:“元朝,有一件事,我老想不开。自打认识你以后,我很羡慕你,顺风顺水,百尺竿头,没几年光景,就混到正处级。可我呢,虽然也一直在好好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玩命挣表现,可就是得不到上级领导的重视和眷顾,老是在副科级上打转转儿,每回提拔都轮不到我,弄得我都迷糊了,不知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就为这儿呀!”杨元朝听了,不禁释然,“你早说呀。哥们儿认识时,咱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荣辱与共,互相帮衬,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都是肺腑之言。开玩笑,哥们儿之间,什么最重要?是彼此信任,不留隐私。怨你自个儿,知道吗?你为什么要闷在肚子里不肯言语一声呢?既是朋友,就不应该有任何隐瞒,你呀,还得修炼。”

陈童显出尴尬的样子:“不是羞于张口吗?自己没本事,又不能奉献付出,还连累哥们儿,哪好意思呀。”

“这就是你见外了。”杨元朝有点儿急了,“哥们儿之间,要是都这么谦虚,那还叫啥哥们儿?能在茫茫人海之中碰到一起,那是机缘;加以彼此性情相投,又是缘分,不容易。既是朋友,为什么不能肝胆相照、彼此提携?相互帮忙正是本份。你呀,居然还不好意思?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陈童难为情地笑了,露出老实善良的本性。

“让我想想。”杨元朝说干就干,马上便思考起来,冲着银盘似的皓月发呆出神儿。一会儿,他拿定了主意:“有两种办法随你挑:一是直接去跟有权势的人说,硬性提拔你,或是另调一个新单位,借着调动之机提拔;二是软性的,即通过自身的努力,咱自个儿争取。你挑一个吧。”

陈童明白杨元朝所说的头一条,无非是帮忙去找哪个他老子的老战友或老部下求情,但却弄不懂第二条是什么,于是,虚心求教:“我倒想听听第二条,就是你说的所谓‘软性’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呀?”

“很简单。”杨元朝胸有成竹,“我素来相信你陈童的为人,至少你在工作上绝无问题。所以我想,你之所以一直受冷落,根子恐怕出在你的顶头上司身上,保不齐,是他一直在刻意为难你,压制你,不想让你出人头地,对不对?”

陈童点点头:“说对了一半儿。除了我现在的顶头上司故意压制我以外,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哥们儿以往追随的人眼下正走‘麦城’,倒霉背时走了背字儿。”

杨元朝表示理解,接茬儿道:“碰着这种情况和这种小家子气的人,算你倒霉,一点儿不奇怪,类似的例子多了去,正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有些人,从来都讲究山头和派系,任人唯亲,排除异己,外加‘武大郎开店’,不允许别人比他强。不过,咱可以绕过干扰和阻力,另辟蹊径,照样能实现咱的人生理想和抱负。”

夜色中,陈童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样,来了精神头,目光灼灼地紧盯着杨元朝,迫切等待下文。

“原来你们俩跑到这儿来啦?我说怎么一转眼功夫就找不着你们了?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呢?”李小岚忽然出现在平台门口,身后跟着吴小弟和刘得胜。

三人晃晃悠悠地走上来。

杨元朝冲平台门口张望了一下,对刘得胜说:“你去把杨守信叫来,这主,还是陌生,跟大家伙不熟,够自卑,咱得随时培养他的自信心。”

刘得胜应声,下楼而去。

李小岚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玩笑道:“元朝,你倒是未雨绸缪,早早就先把专车司机和贴身警卫找好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杨元朝看着李小岚乐:“不愧是人精子,处世老道、洞察秋毫,知我者,真小岚兄也。”

说话间,刘得胜带着杨守信走过来。

杨元朝冲平民子弟知心地说:“守信,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只要跟我在一起,必得随时跟着,因为你才加入这个圈子,好多事儿都得学,知道吗?”

杨守信赶紧点头应承,不过还是知趣地后退半步,只管用耳朵听,用心记。

杨元朝进入正题:“陈童,你不在乎哥儿几个也听听吧?”

“说吧,反正我的事,就是你们大家伙的事,免得再继续耽搁老子的前程。”陈童索性大开大合,增加透明度,显见是心气儿够不顺,也有酒精的作用。

杨元朝接茬儿出主意,但首先按部就班,先查人家的家谱:“那你爸在地方上有什么熟人和老战友没有?”

陈童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甚清楚。

“省直机关党委呢,有没有?据我知道,你们机关团委归党委管,党指挥一切嘛,这也是咱们党的通行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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