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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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血- 第7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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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98师师长向思敏的电话。
    “军座,撑不住了,弟兄们撑了两天,精力差不多耗尽了,咱们还没上战场,就被判定损失了一个团,我说……”
    “放屁!”
    电话那头的抱怨让王甲本顿时恼了起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给我再撑三天,咱们79军的脸面,可全指往你了!”
    “……明白了。军座,三天。”
    待电话挂上后,王甲本踱着步子,吸着烟,他的眼睛不时的盯着地图,在79军的装备远逊于北方军的轻步师,而36师看似只是个步兵师,可论战车、汽车的数量甚至超过中央军的摩托化师,让98师与他对抗,确实有点……
    突然电话铃又响。
    副军长郭伯礼拿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他一愣,然后,他立即应声道。
    “是,是,军长在,嗯,是……”
    接连几个是之后,郭伯礼把电话交给了王甲本,接过电话,分钟后,王甲本放下电话里,脸色却显得有些不甚正常,甚至可以说有些失态,他看着郭伯礼,好一会才说道。
    “通知194师和暂编第6师各部队团以上长官明天来军部开会……”
    “军座?怎么了?顾长官说什么?”
    电话是陆军总司令顾祝同从南京打来的,瞧着军座的脸色,郭伯礼连忙问道。
    “开会吧,电报估计明天上午就到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王甲本的心里更烦了,他走出了办公室,走到阳台,凝视着夜空,默默的吸起烟来。
    太快了!
    尽管心知这是早晚之事,但是他还是没有想到,一切竟然会这么快——裁军!第79军要做好裁撤准备!
    太阳升起一竿子高,挺红,但还没有暑气。
    走出营房的时候,李永民眯着眼睛朝着天空看了一眼,似乎是享受着这朝阳,他的身材并不算魁梧,那有些凌乱的胡子,似乎掩去了他的精神头,他今年36岁。16岁的时候为了吃口饭北伐军,从北伐到剿匪,再到抗战,20年里转了大半个中国,做的事反反复复只有一件——打仗。他记不准自己的生辰,却说不错每个战役、战斗的日期。战火把他从一个娃娃烧铸成一条汉子,生死在这条汉子的面前出没得太频繁了,反而成为他生命里最容易忘记的问题。
    不过,也不知道是年龄大了,还是打了20年的仗心累了,或是其怎么了,现在他的心里反倒成天寻思着,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甚至在来到这里之后,还特意报了俄语班,在他看来,自己都快40了,回到内地找媳妇也不见得容易,于是寻思着在以后能不能在这里定居,然后讨房媳妇,这里女人多,男人少,只要愿意总能找着一个俄国或者当地女人做媳妇。
    想着,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基地附近牧场上的那个叫阿丽依莎的女人,她的丈夫去年被政府征兵后,就再也没有了音信,三个月前,李永民率领连队在那里进行搜索训练时,在她的帐篷里讨了口水喝,再然后两人便认识了,在过去的三个月间,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带着饼干、罐头之类从军人福利社里买的东西给她。
    想到她那两条长长的大辫子还有那双如宝石般的大眼睛,李永民那张黝黑的脸上挤出了灿烂的笑容,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象着,也许和她一起养牛养羊,那日子过起来也不错。
    依如往日一般,李永民把排里的事情和值星班长交待之后,便背着挎包离开了军营,基地很大,需要乘公交车才能离开,当他在站台等公交车的时候,碰着了团长的车。团长是从师部指挥楼里出来的,怀里揣着个印着“机密”字样的牛皮纸信封,心情有些沉重。那里边是军事委员会核批下来的诀议——一份有关“第194师裁撤”的文件。车上的团长看到李永民,这个团里最老的老兵,便吩咐司机停下车。
    “李排长,去什么地方?”
    “报告长官,我,我出去一趟!”
    “上车!我送你,”
    团长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了声。
    “长官,我……”
    “废什么话,去那,我送你!”
    坐上了车,李永民看着年龄经自己还小几岁的团长,脸色似乎有些不对,神情凝重的团长朝着车外训练场上正在训练的战士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李排长,你当了二十年兵了吧!”
    说着,团长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李永民,
    “民十三年,在广东当的兵,到今年正好二十年。”
    “李排长,老家是湖南的?”
    “是,湖南的”
    “咋样,老家还有人吗?”
    “早没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出了基地后,团长看着基地外有些荒凉的草原说道,
    “李排长,你想过吗?要是有一天,不当兵了,你干啥?”
    不当兵干啥?
    团长的问题,让李永民一愣,虽说先前他想过,可这会面对长官的问题,他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干啥……过着呗,这日子总得过下去……”
    李永民的回答,让团长沉默了下来,在离开基地十几分钟后,瞧着那条小路,李永民连忙说道!
    “团长,我到了!”
    “去那?”
    原本还以为李永民是要到镇子上的团长先是一愣,待他瞧见远处的一个牧民的帐蓬时,原本看似有些阴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来,
    “好了,就不送你过去了……”
    待李永民下车的时候,团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从车里拿出条烟来。
    “李排长,这条烟你拿着!”
    “团长,这……”
    “别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爷们!在这地方,一条烟顶半头牛的价钱,快去吧!”
    “那就谢谢团长了!”
    说完,李永民撒开腿就朝帐蓬那边走去,看着老兵的背景,团长点着一根烟,默默的站在吉普车边吸着,只是那眼眶不知是被烟呛的,还是被风吹的,微微有些发红……
    
   

第1254章 理应享受
    行伍有着行伍的规矩。
    每天,五点半起床,睁开眼睛就是一个10公里长跑,早餐,训练,午餐,午休,下午接茬训练或武器保养,自由活动,文化或者政治学习,睡前十公里越野,中间不定还会加上点“佐餐”,总之,每天,那些胡子乱蓬蓬的军士们总会贯彻面上无毛的军官们的指示——把战士们最后一丝精力耗尽。
    每天都是如此,只有周末的时候,这些战士们才会得已放松两天,反正,平时多流血,战时少流血,这是不变的规律,“中日事变”时,上百万军人用鲜血去证明过这个真理,没有充足的训练,士兵拉到前线,也不过就是炮灰。
    每一个行伍之人,都会习惯这种规律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当他们解甲归田的时候,那起床和熄灯的号声,仍然会成为许多人记忆中的一部分,而他们甚至会发现,那几乎成为他们的本能。
    微风拂动,三连宿舍前旗杆上的国旗显得有些无力了,国旗微垂着。
    李永民拧着眉头,走出了宿舍,在宿舍门外他不由停住了脚步,连里的军官和战士们都肃立在集合场上,每一个人的脸上神情都显得有些失落。
    就在几个小时前,命令下达了,第193师整建制的裁撤了,除非部队服役期不到一年的或者优秀士官被调至其它部队外,所有人都将在未来一个月内退役,而今天是欢送会,欢送那些即将进入其它部队服役的战友的欢送会。
    退役是强制性的,消息来的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让许多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对于李永民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按照规定,像他这样服役满20年的老兵,退役后不仅可以继续居住在基地眷村,而且每个月还能拿一份工资——退役前军饷的60%,这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为国家服役二十年后,他退休了。
    但对于更多人来说,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却让几乎每一个人都陷入莫名的离别伤感之中,看到老兵来说,那个民21年从中央军校毕业的连长,李永民先是装了一下,他极力地笑了笑,但身子却突然地蹲了下去。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看着他,听到了他的呜咽声,老兵哭了。
    突然,连长也咧开了嘴,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
    他的部队没有了,或许,许多士兵无法理解他们,尤其是无法理解李永民,理解这个老兵,尽管,他曾渴望着解甲的一天,可是却从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他有些惶恐——离开了军队,他还能干什么呢?
    过去,李永远从来没有真正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他发现,自己这一辈子,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
    酒愁加离情,欢送会最后发展成不分官阶,不分班排的胡乱拥抱。一名说着一嘴湖南话士兵跳到了桌子上,嚎喊着我会想你们的!我保证我会想你们!没有等他喊完,人们就把他掀了下来了,酒继续喝着。
    在拥抱的人群中,哭声笑声和骂声,响成了一片,说什么都有,他们互相留着地址,似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也许,这一离开,就是永远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他们同样也知道,这铁打的营盘,从今天起就没有了,
    战士不断地拥抱着,互相敬着酒,只有李永民,散着双手靠边站着,显得有些难堪,与其它人不同,他是老兵,他甚至不需要离开这里,在基地眷村,已经有一栋一层半带地下室的小楼,等待着他的入住。
    可他的视线却是模糊的,他知道,从明天起,自己就不再是军人了,作为老兵,他是第一批退役的,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李永民就悄悄起床了,在排长室内,他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对这间并不宽敞的排长室,有着浓浓的不舍,终于,他长叹了一口气,拿起收拾好的背包,悄悄地就往外摸去。
    可以睡下一个排的大宿舍内的人似乎都在睡着。摸到门口时,李永民回头看了一眼这住了不过才四个月的宿舍,才突然发现全排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无声地挥挥手,就出门了。
    “排长!”
    在他出门的时候,宿舍里传出一声的喊声,声音中压抑着一丝不舍,那喊声让李永民的脚步一顿,他站在门边,好一会才回头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了,弟兄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以后,我还在这,将来,弟兄若是有时间,我那就是咱们193师三连的家!”
    说罢,李永民便提离背包离开了。
    天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把每个人都淋湿透了,车站上,到处挤满了穿着无衔军装的战士,他们退役了。在月台上,这些即将踏上列车前往安置地的战士们,互相说道着、拥抱着,或许,没任何人的感情能够像这些曾经在一个战壕内同生共死的战士们之间那么的真诚。到处是难舍难分的拥抱、眼泪、话别……
    “兄弟,记得一定来找我,到时候路费算我的!”
    “兄弟,那钱不让你还了……”
    在诸如此类的喊声中,两列列车再一次拉响了汽笛,似乎是在督促着人们赶紧上车,站台上的站务员,不时的吹着哨子,督促着人们上车,十几分钟后,列车轰鸣着离开了车站,两列列车,朝着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使去,对于车上的人们来说,也许,这次离别,就是他们人生的永远。
    “士兵们———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这是一场艰苦的战争,幸运的是,我们赢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你们曾勇敢而骄傲的为祖国而战。你们是不平凡的一群。你们彼此相依,这种情谊只有在战斗中才能滋生。
    你们共同使用散兵坑。在最艰难的时候,彼此扶持。你们一起经历过死亡,一起经历磨难。和你们每一个人一起服役是我的骄傲,现在,战争结束了,你们理所应当获得幸福生活!祝你们幸福!”
    在列车上,吴俊生的脑海里依然还回荡着广播中司令的讲话,直到现在,退役一个月后,他依然还会是梦到军营里的点点滴滴。
    其实,从战争结束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退役是早晚的事情,而在另一方面,他知道,作为一个整体,在战场中从没有杰出表现的预72师,同样会成为历史,退役不仅仅意味着他的军旅生涯的结束,同样也意味着他的部队,也成为了历史。
    去那?
    和许多人一样,在退役的时候,他面临着一个选择,根据安置条令,从退役的那天起,他可以享受“三个月的带薪假”,薪水提前支付,可退役后干什么?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选择题。
    也许,应该回家,几乎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个念头,但回家之后呢?像父亲一样,一辈子种着那几亩地?因为当兵走出农村之后,和许多人一样,他再也不想回到农村,可不回农村又去什么地方呢?
    和许多人一样,吴俊生选择了第十一军管区,也就是乌兹别克斯坦,在那里北方矿业正在建设一座新矿,需要上万名工人,相比内地工资很高,三个月的工资,比父亲累一年挣的还要多,去那里或许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另一方面吴俊生却不想让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泡在矿坑里。
    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埋藏着一个愿望——考大学,作为邯彰人,受益于邯彰从民24年开始实施的义务教育,使得他一直读到了初中,不过,当年他并末能考上县里的高中,现在重新拾起课本……想到这,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车厢一晃一晃的向前走着,车厢里坐着不少和他一样穿着无衔军装的退役军人,看着那些聊着天的兄弟们,吴俊生的心里涌起一阵亲近感,不论他们过去是那个部队,至少现在,在这里,共同的服役经历,使得他们之间远较其它人更为亲近。
    “兄弟,照我说,留在这里也不错,你看,咱们若是回家,除了三个月的军饷,还有啥?留在这,嗯,有那个啥读书,就是上学可以免费上学,这根本就是想不开,读那门书啊,关键是那个,那个工厂里给的钱多,还,对,还给房子!”
    “那房子不是给的,是贷款,知道不?就是贷给你钱,让你买房子,等将来再慢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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