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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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血- 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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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江浙等沦陷省的战后使用流亡官员不同,早在北平绥靖公署成立前,一大批北方公司或者六战区行政人员即被派往收复区出任市长、县长以及事务官员,而在绥靖公署内设机构之中,亦有超过七成的行政人员来自公司或者六战区。
    不过只是短短两个月,在某种程度上,通过对地方行政官员的任命、行政机构的重建,公署便牢牢的掌握了华北三省的政治权力,正是这种对地方权力的直接掌控,使得公署方才能够顺利的制定并实施各种战后重建计划。
    华北三省的战后重建计划是复杂的,涉及部门之多、投资之多亦是超出人们想象的,对于工商委员会而言,在未来四年内他们要实施多达三百个大型工业项目建设投资,同时促成民间投资兴办超过一万家相应的配套或消费品工厂,而对于交通委员会来说,他们每年必须修建超过三万公里省道、县道,提升华北所有的桥梁标准,提升华北铁路标准,而财政委员会则要千方百计的为这些建设提供充足的资金,同时,农业委员会亦需配合农业合作社,促进全区内农业发展。
    大规模的建设需要大量的行政人员、专业人员去制定,在上万名北方公司中高层职员、六战区行政官员进入各委员会以及地方建设部门的同时,数以万计的在1937年爆发的再次经济危机中失业的外国专业人员亦成为绥靖公署的雇员,进入各个机构协助绥靖公署制定各种计划,而在这种大规模的全方面的工业以及战后重建之中,有一些部门似乎显得不怎么重要,诸如司法委员会、教育委员会。
    而在另一方面,在民十八年的计划中,教育委员会,这个看似不显山露水的机构,却得到多达4亿元的资金支持,在北平绥靖公署内的行政支出中,这一经费开支仅次于军费,位列第二,与工业建设通过债券以及公司投资不同,这4亿元,完全由北平绥靖公署承担。
    对中国而言,这或许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教育投资,数十所高等学校的扩建、上千所中学的扩建与新建、数万所小学的扩建、新建,无不在挑战着这座委员会中诸人的智力,他们必须充分且合理的利用每一分钱,从而令这笔钱花的“物有所值”。
    “工商委员会也好、农业委员会也罢,他们的成功与否看似决定国家命运,但实则不然,他们所决定的只是一个或者几个项目的失败,或者一年的收成减少。但我们若有任何失误,却有可能倒致一代人因我们的失误而面临人生的失败!”
    傅斯年这位北大教授、国民参政会参谋员,在就任北平绥靖公署教育委员会委员长时,在就职讲话中,向委员会内的数百名下属告诫道。
    甚至于这正是傅斯年之所以出任教育委员会委员长的原因,在管明棠提出邀请时,当时正和其它北大教授一样,致力于北大迁返的他曾拒绝过,而管明棠随后又在信中写道。
    “孟真先生岂忍华北七千万国民沦管某一人之教育试验品?”
    只是一句话,被吓了一跳的傅斯年立即赶到公署内,在得知管明棠的想法后,思索了整整一夜后,傅斯年方才接受这一职务。
    “欲强国,必实行教育,管某是商人、是政客、是军人,于教育是外行,唯能从商人逐利,政客逐名、军人务实之角度兴办教育,成功与否切不得而知,然不试又岂能得知……”
    直到现在,每每想到或提及那日管明棠与自己的谈话,傅斯年依然会不时的摇头轻叹,他就是这样被“哄”上贼船的。
    “……就这样,我傅斯年被他管哲勤骗上了贼船,欲下而不得了!”
    在说笑声中,傅斯年看着面前的彭百川这位自己从教育部强拉来的友人,教育委员会与其它部门不同,外国教育顾问,至多只能当个顾问,提出些许建议,真正能依靠的还是本土教育专长人士,他们更了解中国需要什么样的教育,中国应该办什么样的教育。
    “孟真兄,不是被骗,而是心甘情愿上当!”
    彭百川一语点出傅斯年被“骗”的原因。
    “论地方教育,全国初中高等教育以及乡村教育、扫盲教育,无出邯彰之左者,就是后来六战区,不到一年的时间,扫盲率就达到70%,几十万识字士兵一边训练,一边在乡村协助扫盲,在中国,这是第一次,友人曾写信告诉我在山东收复时,受伤的士兵一边养伤,一边就临近的村子里办起了扫盲班,一个士兵尚是如此,更何况是他们的长官。”
    彭百川的赞叹,让傅斯年略点下头,这些年,他没佩服过几个人,但年不过三十的管明棠绝对算一个,不是因他人常道的他“无所不能”与“无所不成”,而是他的那份心思,别人口口声声喊着教育救国的时候,邯彰已经实现了“户无不学之人”,当人们提出教育乡村的口号时,在邯彰大规模的扫盲教育早已实施了,甚至军人探亲回家时,亦会在家中教授父母亲人识字——所授学员有10人通过扫盲考试,既可获得三等军功章,从而促成在军队内接受扫盲以及初等教育的士兵主动于乡间促成亲人接受扫盲教育。想常人所不敢想,做常人所不敢做,在管明棠的身上可谓是体现十足。
    “百川,我这次请你过来,不是为了让你当教授,当然教育委员会有一半的人在大学或者高等专科学校客座讲师,毕竟,中国人多才少,这是现实,但正因为人多才少,所以,我们才需要教育,百川民二十三年,你发起中华乡村教育社,这几年虽说取得一定进展,但总归影响有限,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资金!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能留在这,参于到华北的教育建设之中,一同见证华北教育的崛起!”
    傅斯年盯着彭百川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容,
    “孟直兄……”
    面对傅斯年的邀请,彭百川显得有些犹豫,而他犹豫的原因非常简单——华北在重视教育,国府同样也在加大对教育重视,几乎是在抗战开始后,后方的教育建设便已经全面展开,相比于华北三省,在教育部,他却可以直接参于到整个国家的教育建筑中去。
    良久之后,迎着傅斯年期待的眼神,彭百川摇头说道。
    “如果是在去年,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你,但是现在……中国同样也需要教育,现在教育部亦需实施西南后方教育建设,以及收复区的教育重建,或许,教育部不可能像你们这一样,提供足够多的经费用于教育建设,但正因如此,才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努力,以弥补资金上的不足。毕竟,中国并不仅只有一个华北!”
    突然彭百川的话峰一转,笑着说道。
    “孟真兄,这次我之所以来北平,是在武汉听说了山东呈请的“特殊时期教育案”,所以希望能有所了解,以为教育部制定教育案作为借鉴……”
    尽管彭百川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但傅斯年听到他的来意,还是热情的介绍道。
    “山东的特殊时期教育案,所谓的特殊者,是鉴于当前特殊时局,在临时的特殊学制为中心的教育实施案。”
    介绍着“山东教育案”,傅斯年从桌上翻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在递给彭百川说道。
    “总的来说,这个特殊学制就是缩短学制,实施7年制的强制义务教育。”
    “7年义务教育?难道山东是想恢复初高小七年制?”
    “倒也不是,现在国内实施的六三三学制,而义务教育者大都只能保证六年小学,因此,山东才会提出,七年制义务教育,按照这一学制的制定是五二(一)二学制!也就是五年小学、两年初中,两年高中,三年本科或两年专科,如此一来义务教育只增加一年,但却使少年儿童可得初中教育,这亦是于各乡设立初级中学的原因,同时,又可加快人才培养,且可充分提高教育资源的利用率,而中间的一则是对未能升高中的学生进行免费的职业技能培训,使其或初步掌握现代农业、技工或工商知识……”
    尽管表面上这个学制是山东的何仙槎提出的,但傅斯年还是从中看到了管明棠的影子——实用主义,也正因如此,直到现在,教育委员会依然对其进行讨论。
    “那,孟真兄,你觉得这个特殊时期教育案如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论教(下)
    漫步于刚刚复迁返北平的北大校园内,此时管明棠的心底却升腾出一种特别的感觉,在另一个时空之中,曾几何时,自己向往过这所大学,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曾趁出差之机,带自己来到过北京,也就在那时起,自己向往着北大、清华,这一所所名校,此时凝视着这座曾让自己的少年充分动力的学校,那时的自己是多么渴望能有一天,漫步于这座静谧的校园。埋首灯火通明的图书馆,在宿舍里发着不着边际的宏论,或者与校园内同恋人窃窃私语。
    最后自己实现了后者,但北大、清华,对于外省学子来说,大都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尽管此时的北大规模甚至不及后世一个学院,但管明棠却知道,现在正于教室内读书的不定将会涌现出某一行业内的大师级的人物,这是一个属于并诞生学术大师的时代。
    “这绝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教育变革,或者说缩短学制!”
    面对胡适的质疑,管明棠边走边解释着,对于“特殊时期教育案”,从确定实施以来,可谓是争议颇多,尤其是在学术界中更是如此。
    “填鸭式教育岂能育人?”
    胡适毫不客气的说道,在他看来,这种“浓缩式”教育根本就起不到教育的目的。
    “顽石成玉,师之教也,点石为金,师之才也,名扬天下,师之道也,喻明后学,师之义也。故师者,教化四方,我相信教育的根本,在于教师,而非学制,学制只是一种制度罢了。”
    虽有些诡辩之嫌,但管明棠说的却是大义凛然
    “五二一二学制,看似缩短了,但在我看来,至少在短期内却是最适合目前中的现状的,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由此,缩短学制是有必要的,若是按照“六三三”学制,初中毕业需要九年,但新学制只需要七年,九年的时间,足够完成全部小学以及中学学制。”
    “再就是一,这个一年,是贯穿于小学四年级至初中阶段的养成教育,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高中,这是利用包括星期六以及寒暑假在内的假期进行免费的职业技能培训,使其或初步掌握现代农业、技工或工商知识,当然这一切侧重于现代农业知识以及小工商知识,初步掌握些许技术知识,欲挽救中国的三农危机,必须要以教育为前提,或许向所有的农户传授现代农业知识,以现在的条来看并不现实,但是我们却可以通过向学生教授现代农业知识,为将来的农业现代化打下基础!同时,小工商知识的掌握,则可为初中毕业生提供生活之道,至于技工知识的提前教育,同样有利于技术工人的培养……”
    听着管明棠道出这个带着浓浓“实用主义”的教育方针,胡适的眉头不由一皱,这显然与他认同的教育思想互相抵触。
    “这未免也太过片面实用了!教育的目的是教育出品格健全的现代公民,而不仅仅只是……”
    “那么掌握生活的技能,是不是品格健全的前提之一呢?适之先生!”
    打断胡适的话语,管明棠的脸上依然还着笑容,相比于后世的专家学生,他更欣赏这个时代的专家学者,无论如何,他们鲜少向权力折腰,有辩解、有争执,方才有进步,而专家学者对权力的唯唯诺诺,甚至于刻意屈从,所扼杀的却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未来。
    “适之先生,在明棠看来,现代教育的目的,学校只担负一个使命,培养普通人;不担负培养“天才”的责任,而什么是教育?其着重点,绝非“教”,而为“育”,“育”是什么?我们可以联想到孕育、哺育、养育……,都跟生命有关。如果我们把这个“育”当成“教育”的重心,就可以想到“教育”从来都不是一个结果,“教育”是一个过程,是一个生命展开的过程,就像一棵树,从一粒种子到参天大树,这是一个过程,而不仅仅是结果。如果只看到结果,那就不是教育。”
    “难道,你所看重的不是结果吗?管主任!”
    用管明棠的言论反驳他之后,胡适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得意之感,他的神情反倒显得有些凝重。
    “我看重的结果,并不是个人的结果,而是社会的普遍受益,教育是一个开放的过程,它永远没有终极的目标,它永远朝向未来,它只是一个过程,它没有结果,没有终点。所以,在我看来,就眼前来看,我所认同的教育目标是——培养对社会有用的人,而这也是新学制的重点……”
    听着依然如故的辩解,胡适心知自己是无法劝说管明棠,正像他无法说服国内教育界一样,在许多人看来,教育秉持“实用主义”完全没有任何错误可言,而在另一方面,这也是国内现状所要求的。
    “但是……用专业知识教育人是不够的,专业教育可以让人成为有用的机器,但是不能成为和谐、发展的人。”
    在道出这番话时,实际上意味着胡适在某种程度上的妥协,或许他并不赞同管明棠压缩学制的做法,但是却又不能否认——在中国的无法改变教育落后的现实情况下,这种缩短的学制确实有助于中国在短期内实现国民的教育。
    “《圣经》中说,耶稣来到世上要干什么?干三件事:被掳的得释放;瞎眼的得看见;被压制的得自由。我想把这三句话用在教育上,怎么解释呢?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本来都是不了解的——所以,古希腊有句名言:认识你自己!教育所说的把人当成人,首先也是让人认识自己: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往哪里去。认识你自己,就是让“被掳的得释放”。“瞎眼的得看见”就是让你看见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被压制的得自由”,指的是你真正认识了这个世界,你就会获得精神上的自由,你就会觉得,自己是活得是有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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