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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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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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在眼底绽开无数缤纷绚烂,应接不暇的繁华,姹紫嫣红中,唯那一抹冷白色,与喜庆的红格格不入。
  却兀自,成为万民眼中最灼目的雪色。
  冷清,寂寞,彷如枯坐了千年,静默了无数轮回,不染尘世的艳。
  江云宛深深地记住了,十三皇子,雪衣梅郎。
  再次见他,是在敬国府内,那日父亲邀请了全皇城的权贵来府上品茶,本是一群玩弄权术的老滑头,却偏偏爱附庸风雅,也邀了璟王前来。
  江云宛虽被勒令不能抛头露面,却躲在屏风后,静候他的到来。
  因他有疾,身子羸弱,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雪白缂丝绣淡梅的长袍,直裾宽袖,峨冠博带。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安息香。他浅笑着朗声道,十三来迟了。
  然而,他刚落座不久,只轻泯了一口茶,便直直摇头。
  “陆羽浅尝而知南冷之水,那一浅一深,一清一浊,怎可混淆,同流合污?”他语带机关,那平日里含笑的眸,却毫无笑意,凛然如刃:“本王不与为官不正者同席!”
  原来,席间竟有贪官,贪了南岭赈灾款百万两,朝廷虽无实证,但南岭百万饥民的悠悠众口,又岂能全部堵住,不漏风声?
  而那之后,身有痼疾的十三皇子却主动请缨,前往发生饥荒暴动的南岭,一举彻查了十余位官员。
  江云宛只觉得,那日颜怀摔碎的碧玉茶盏,是碎在自己的心尖上,回想起那一幕时,她总觉得心上痒痒的,涩涩的,还有一丝甜甜的。
  而真正让她觉得,他应是她共赴白首的良人时,是第二年的初夏。
  天子寿宴,江云宛也侥幸出席,她偏偏坐在他的身侧,近得能闻见那一丝静谧的安息香。
  席间,宫中名伶唱了一首旧曲《长平》。
  本是燕太祖打下江山后,为歌颂江河壮丽,群山苍莽,太平盛世而写的曲子,曲调高昂雄奇,她却听得泪水涟涟……
  不知为何,那曲调雄伟,其间却总有一丝萦绕不散的苍凉和孤寂,她举目望去,群臣听得慷慨激昂,却无一人听出那曲子里,多余的一分悲怆。
  微微侧目,却见她身侧的他,也已经泪沾衣襟。
  雪衣幽柔,含着清冷。
  “当初,太祖于九江起义,告别妻儿,与有志之士共谋天下,推翻前朝暴政,一别三年。当稳坐江山时,太祖回乡之日,却见荒郊野外,孤坟一座,结发之妻已成白骨……想来,他登上城楼,君临天下,倾覆江山后,却独守繁华,夜凉冷清,哪怕盛世在眼前,无人并肩相陪,只怕更是孤独。”那一袭雪衣的皇子这般说道:“而她妻子,名叫长平。”
  不知为何,她天性喜欢热闹,却总是迷恋颜怀身上那一分安静宁远。
  也曾做过站在皇帝与百官面前,说出要嫁就嫁十三皇子的大胆狂言,也曾千方百计跟他相见,江云宛只觉得,此生还从未有人令她如此贪心过……
  手中,那朵雪白的花,像是他衣袂的一角。
  孤高胜雪,冰魂玉魄。
  只是她不知道,夕颜花。
  黄昏盛开,翌朝凋零。悄然含英,又孤独零落。
  是短暂,又凉薄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酬佳期,泪眼无情,离袖掩盈盈

  除夕刚过,皇城自是欢腾未尽,夜夜无眠,烟花爆竹声震落九霄细雪,烂漫开满天的姹紫嫣红。
  此时,虽夜色深沉,却仍闻灏京上下歌吹声袅袅,街道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
  秦湑骑着一匹鬃毛漆黑的骏马,用一双无情冷酷的眼眸打量着身侧的轿子。
  眼前,是璟王的白绸软轿,那华盖上朱缨一摇一曳,如梦的韵律,恍惚出轮回往生般的凄绝迷离……
  此时,那纱帘被一双手,轻轻,缓缓地拂开——
  颜怀一袭红裳如流火,金色烟霞纹的宽阔广袖中露出一只枯瘦,苍白的腕子。
  似是女子一般的手臂,那双手有些清瘦得骨节突出,一望便知,此人无福无寿,是久病之人。
  秦湑见一袭猩红蹙金长袍的璟王,觉得十分不习惯,往日里那清雅高贵,雪衣冷艳的皇子,今日竟穿了一身招眼夺目,鲜红如朝霞的华裳。
  那软轿中的颜怀,见面前黑马上的玉锵侯神色清冷的打量自己,便微微苦笑,重又遮上了帘子。
  说来,今日却是自己的喜日呢。颜怀敛了笑意,他不笑的时候,浅浅瞳色渐渐转浓,随后化为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就在刚刚,天子赐宴上清宫,众臣酒至酣处,醉意微醺时,皇帝挥挥手,屏退一众歌姬舞娘,宣布了一件喜事。
  群臣心下明了,不过又是哪位皇子公主择偶之事,衬着过年喜庆,喜上加喜,皇帝高兴了,老百姓也跟着乐呵。
  可当皇帝说出十三皇子和范御史家女儿的喜事时——
  文武百官倒吸了口冷气!
  什么?
  竟然不是江云宛……
  再回头望望江修江大人,后者果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众臣心下暗道,果然,风流倜傥,翩翩君子的十三皇子没看上那顽劣不堪,罔顾礼法的混世魔女……
  然后自然是一阵溜须拍马,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将璟王和范家深居闺阁,没露过面的女儿夸耀一番。
  宴毕,皇帝起驾回宫,而大臣们的余兴节目刚刚开始。
  国宴上,当着皇帝的面当然没法喝得尽兴,一群七老八十,满面油光的文武百官簪花回府,打算在别处大开宴席,不醉不归。
  结果,选上的却是江修的敬国府。
  江老丞相当时的眼神,有些黯然神伤。果然,一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滑头,只想看自己的热闹!
  今夜自己这张老脸恐怕又要被江云宛丢尽了……
  一行车马停至敬国府前时,小厮们拥上来,迎进当朝重臣,一时间马嘶声,车轮声交织成一片嘈杂。朱色大门敞开,琉璃灯映得敬国府宛如白昼。
  庭院里此时灯盏通明,宾客纷纷入席。江修坐于东主之位,发间簪着皇上御赐的牡丹,鬓须霜白,面色红润,平添了几分滑稽。
  气氛一时间轻松愉悦,庭中已有歌妓抚弄琵琶,清歌阵阵,颇得雅趣。
  席上笑语连连,比今日与天子同席时放松数倍。恍惚间,众宾客却闻到一阵奇香,幽幽飘散在晚风里。这香气让人神清气爽,如漫步于雨后长堤,水气袅袅带着清韵风雅。
  “这是什么香气,如此清爽怡人?”江修心下诧异,自己府内居然有这么高雅的香,便微微侧过身,询问近旁的丫鬟,一时间席上笑语声也静谧起来。
  江修再定睛一看,顿时暗叫不好。
  眼前碧衫丫鬟一脸笑意,她分明是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素敛!
  难道,这一切都是江云宛安排的?
  江修不禁冷汗涔涔……
  “回老爷,小姐得知诸位大人今日在上清宫与皇上共饮,便令下人们烹茶,茶中加了几枝竹叶,雪后第一簇梅花,幽园内新栽的兰草,以及藏于冰窖的去年重阳之菊。煮茶时便清香满园,闻起来解酒,饮一口便唇齿留香,小姐便替这茶取名曰四君子。”丫鬟素敛恭谨地娓娓道来。
  众人一听,不免暗自觉得这江云宛平日里也定是个酒鬼,烹出这种闻一下便酒醒了几分的好茶,可不是个豪饮的个中高手?
  但转念一想,国宴时醉饮千觞,这些官员们早已昏沉倦怠,此时若再饮酒,定会酩酊大醉,这江云宛竟比传闻中有几分细致体贴。说话间,众人皆呷了一口四君子,顿觉清新扑面,筋络舒展。
  “久闻江丞相小女才冠灏京,艳压群芳。如今饮了这四君子茶,便觉这赞誉所言非虚呐。”御史中丞范大人面不改色地赞道:“女子有这般文雅之气,令嫒当属大燕第一。”
  江修一愣,几乎把嘴里的茶吐出来!
  才冠灏京,艳压群芳,大燕第一?
  这老范一定是觉得自己的女儿抢了江云宛的如意郎君,以后在朝为官怕被摆一道,便对自己猛拍马屁……
  江修眉角抽搐了几下,假笑道:“却得范中丞谬赞,小女不过附庸风雅罢了。”
  “怎会是附庸风雅,若我那不才的女儿有令嫒的一半才气,我便烧高香了。”范御史坚持马屁拍到令人作呕的原则,满脸奉承地笑道。
  席间众人也微笑点头,连连称是,各自忍住即将要吐出来的年夜饭。
  一见如此,那素敛便趁热打铁道:“老爷,小姐也早已备下小菜,是否传菜?”
  江修见事到如今,只得作罢,悲伤地挥挥手,便由下人们去了。
  此时琵琶一曲已唱毕,忽见一曲裾宽袖,长袍翩飞的女子踏木屐而来,颇有几分魏晋隐士之风,怀抱古琴,长发散在夜晚的凉风里,面目清秀精致,眉眼皆可入画。
  “这,莫非是……”席间平日最爱流连风月场的户部尚书喃喃自语,却未尝发现自己失言。只因着面前抱琴女子的一抬眸一敛眉,宛若冰霜望向众人的淡漠眼光,恍惚失神。
  “奴家雁洛,应江家小姐之邀,献曲一首。这首曲子为江小姐所做,雁洛初闻此曲,便潸然泪下,还待以这首琴曲,结交知音。”雁洛冷然说罢,席地而坐,冷艳地一挑眉——
  铮然琴音流泻于她纤细的指尖……
  只一个音节,席间便是一颤!
  那曲调狂傲不羁,如面千军狂啸万马齐喑,如江流绕千川汇入汪洋,俯瞰江山之气魄激荡于庭中。
  然后曲调一转,狠辣之声变作壮丽雄奇,悠远荒茫……
  最后,那琴音慢慢归于痴缠,如泣如诉,如千里孤坟,一抔黄土,佳人成白骨……
  “抱琴雁娘?”范御史不禁痴醉于琴音中,半晌吐出四个字。
  这雁洛早年乃是名冠天下的艺伎,传闻里琴艺无双,容貌倾城,但只为知己抚琴,从未混迹于勾栏瓦舍中。曾有富商一掷千金为求一曲,雁洛冷然拒绝,但他心灰意冷地写了一首蝶恋花赠予她,她却分文未收,为他彻夜抚琴。之后,雁洛成了那富商的贴身侍女,江湖上再无音讯。
  而如今,竟然在江丞相府中见到抱琴雁娘,连看惯了风月场的官员们都不禁瞠目以对,良久不语。
  而抱琴雁娘竟是赴江云宛之约,前来献艺?想不到,这不拘礼节的魔女,竟然也有如此大的能耐!
  江修几乎要热泪盈眶,今日江云宛总算做些正经事了……
  琴音戛然而止,美人淡然退场。场中却依旧一阵寂静,仿佛余音绕梁不绝,回声凄凉。令人无言以对,唯有沉默半晌。
  “好琴曲。”忽有人赞道,声音温柔如水,清浅若溪,透着不染凡尘的傲。
  众人回过神,却见一袭如流火如朝云的血红。红裳黑发,却无喜庆之感,反而平添几许凄绝妖冶,痴缠蚀骨。
  秦湑微微抬眼,见坐在自己对面一袭红衣的颜怀,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我家小姐说,若在座各位猜得出此曲的曲名,她便亲自送上一份厚礼。”素敛颔首,向着席间诸位大人朗声道。
  江修觉得有些头晕,暗道该来的总会来的,那痴儿定会出来大闹一番!
  一片死寂的沉默。
  杯盘狼藉的宴席上,璟王轻轻放下手中的碧玉酒盏,他似乎有几分醉意,清瘦的脸颊有些绯红。
  墨色如夜的眸中,瞳光碎碎,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便笑道:“既如此,本王不才,却想猜猜江小姐的曲名。”
  众人心道,好戏果然开场!
  璟王薄唇微扬,笑意有些恍惚,他轻启唇齿,吐出那两个于心底再熟稔不过的两个字:“此曲,名曰《长平》。”
  然而,颜怀话音未落,席间众人却听到一声飘渺寒凉的冷笑。
  江修微微侧首,却见秦湑端然坐在颜怀的对面,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酒杯,冷笑道:“璟王殿下所言不错,此曲开头确实是我朝太祖当年写下的歌颂江山如画,天下太平的名曲《长平》,但江云宛这首曲子并非那个意思。”
  席上众人具是一惊……
  颜怀浅笑飘然,优雅地微微颔首道:“那以玉锵侯猜想,此曲曲名应是?”
  秦湑挑眉,那小小的身影,在宴席上显得有些瘦小,但无人可以忽略他与生俱来的,那一分桀骜,他语调如冰道:“殿下,你若从太祖的双眼去看,这江山俱在我手,美人已逝,浮生若梦,所以那份丧妻的孤冷仅化作一片壮志雄心中的一丝苦涩罢了。可你,若从长平皇后的双眼去看,可不止如此。”
  席间,文武百官暗暗抽气,这黄口小儿真敢瞎讲,这番话若被圣上听去,他玉锵侯有几个脑袋能顶住议论太祖的罪名?
  “世间,男子开疆拓土,女子拘束闺阁,出嫁后依附于丈夫。据史册记载,百年前,长平皇后虽是一介女流,却心怀家国天下,满腹经纶,大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最终,太祖领万民起义于九江,抛弃妻子,为江山血战三年,太祖义勇无双,所向披靡,又是一代明君圣主,开万世太平,可本侯却时常,为长平皇后叹惋,想来,她虽为女子,但应该也想与丈夫并肩而战,共谋江山,而不是郁郁而终,红颜薄命,仅余一抔黄土,一具枯骨。”
  秦湑见席上百官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禁蹙眉,冷声道:“江云宛刚刚那首曲子,不是从太祖的角度去弹,而是透过百年历史的迷雾,遥遥将双手附于长平皇后,弹出这一曲《壮志难酬》,而她所想,大抵也是如此,女子不应以嫁娶为终生所愿,而应放眼天下,胸有大志。”
  一时间,颜怀的笑意似乎僵在唇边,那墨色的双眸中,有一丝不可捉摸的幽暗。
  而藏在庭院长廊转角的江云宛,早已像丢了魂魄般,呆呆立在廊檐的阴影下,耳边回荡着秦湑冷漠却字字铿锵,句句震慑心魄的声音……
  潸然泪下!
  她自从听闻十三皇子被皇上赐婚后,便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任凭素敛和一群丫鬟百般劝慰,她却咬着牙一丝悲伤也没有流露出来,相反她比平日的自己更加冷静。
  她知道,今夜以后,她大抵会成为灏京的笑谈,那样罔顾礼仪,不知廉耻地喊着要嫁给璟王,又被他如此漫不经心地推开,迎娶别人,想来她从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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