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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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染烟华+番外 作者:路潞安(晋江2014-03-24完结)-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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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汝臣浑身僵硬,面前明明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可为什么他的语气那般不容置喙,不容辩驳,令他不敢违逆,连官场上的客套话都说不出来。
  这难道就是战场和官场的区别?
  眼前这个玉锵侯,似乎比右相大人更难对付……
  
  “卑职这就消失!”刘汝臣领命,弯腰驼背地打算开溜,可一只腿迈开,却发现长廊转角,府内的一堆女眷。
  无不精心打扮,花枝招展,显然把他吩咐下去的“装穷”方针忘在了脑后……
  秦湑眼中宛如空无一物,静静地推开房门。
  
  一束朝阳,温而和煦,带着点儿秋日独有的清寒和冷冽,映着少年的身影起了一层银色毛边儿。
  方寸大乱的江云宛傻愣愣地看见秦湑推门进来,那冷峭遗世的容颜,隔开身后的红尘紫陌,直直撞进自己的眼底。
  难道,应该扑过去?
  大概是从他听出她曲子里的壮志开始,还是从他和她联手设局打败夜秦开始,难道是从他血战重伤,她忍不住前去相救开始?没个答案,心里的那份焦躁也没处可着落,只是痴痴看着他罢了,还能做些什么?
  她比他大了六岁。
  他还是少年,她已成女子。
  他叱咤风云,她垂垂老矣。
  可若她连手都没伸出去,怎么可能抓住他?
  
  若她不发声,是不是悠悠岁月里,她隔了他老远,他却无法看见她,反而丢了她……
  
  素敛只见他二人都不出声,连她这个旁观者也被古怪的气氛凝结成冰。
  
  然而,一瞬间,她看见江云宛从那一袭锦被里跳出来,直直地奔向他。
  本来这小小客房就没那么大,她这几步跑出去,撞进的还会是何处?
  自然是他的怀里……
  结结实实地,绝无可能错过地,她竟然真的扑了过去。
  她身后一并抛下的,兴许还有流言蜚语,世俗眼光,和万千女子的艳羡,可她江云宛,何时惧怕过那些身外之物?
  
  秦湑刚刚进门,却被一个拥抱迎上来,措手不及。
  等回过神,却见江云宛紧紧环住他的腰际,笑得痴傻又调皮,哪里像个二十三岁的女子……
  哪里像个泱泱大国的宰相。
  她微微仰起头,带着玩味之意笑道:“没想到,玉锵侯的身上,还挺香的。”
  一瞬间,那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率领百万赤锋军的少年,竟然红了脸!
  红得像朝霞,像落日,像艳色桃花,妖娆绝世。
  他想过一万种今日见她的情形,可无一种是如今这样,也无一种情形比得过现在这般,这乃是天下第一的好事,偏偏砸在自己头顶。
  
  从三岁再未笑过的玉锵侯,抿唇一笑。
  朗月清风般,拂过万物,雪后初霁般,照亮晦暗,湖光潋滟般,荡开温柔。
  倾覆天下般,风华绝世。
  
  ※※※
  午膳过后,云阳府各位官员悉数出席,在府衙后堂等着江丞相出面商讨救灾事宜。
  莫约半个时辰,茶也喝得索然无味时,素敛揽着裙裾盈盈走来,风姿袅娜,身段聘婷,绝无一丝丫鬟的气质,却像是个财大气粗的贵妇。
  “诸位大人,我家相爷在重明湖畔租了几艘画舫,也已备下酒菜,今日还请诸位大人移步重明湖,咱们不醉不归。”素敛温婉一笑,一席话说得娓娓道来,声音如鸟啭莺啼,那一群面黄肌瘦的官员们莫不很是受用。
  
  江大人来之前,他们故意饿出一副人鬼莫辨的模样,忍了三个月没洗澡。
  如今江大人来赈灾,他们光明正大地公款吃喝玩乐,竟然把宴会开到重明湖的画舫上去,真是爽快。
  说罢,一行车马软轿,晃晃悠悠,颠颠簸簸地向重明湖进发。
  
  暮色四合。
  那本是琉璃碧色,宛如美玉的湖泊,映着那绯色嫣红,落霞妖艳,潋滟开一层如血的粼光,秋风吹遍,湖畔有些寒意,但也被热闹的气氛驱散,只剩下夏末的余温,犹自荡漾在晚风里。
  精美画舫停靠在岸边,八角飞檐,紫檀黑漆,那琉璃四角灯映出斑驳迷离的清辉,随风摇曳,画舫上仙乐风飘,丝竹萦绕,众官员便见轻纱翩飞,姹紫嫣红的绫罗绮香中美人掩唇含笑,或眼波流转,或抚弄琵琶,兀自将一出霓裳羽衣舞演得令众人心尖儿直颤。
  缓步行至画舫内,果然,已经满满坐了一群云阳当地德高望重,财大气粗的乡绅和巨贾富商,还有吟诗作对,笑容迂腐的青衫儒生,甚至还有几位江湖帮派的侠士,总之,鱼龙混杂的气息令这群官员们觉得很安全。
  只当是来青楼热闹热闹罢了。
  
  这厢找了座位坐下,却见明灯一转,那暗处翩翩走来的人物,衣袂褶皱无风自飘,带着一股皇族王孙,天生贵胄的风流模样,举步从容,广袖垂地,那灯儿恍惚出一片月光般的月白色,映得她雪肤花貌,宛如天人。
  “这——”刘汝臣呛了一口茶水,却不知该说什么。
  
  眼前清瘦若无骨,纤腰不盈一握,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女子,难不成是昨日臃肿不堪,满面红光的江大人?
  一袭雪衣,两袖前襟处黼黻文章的刺绣,宛如在白纸上点染丹青水墨,簇成远山近水,春色桃夭,那身官袍虽是女子的款式,但无端端地敢与日月争辉般,惊艳得众人挪不开眼光。
  “诸位,本官来云阳赈灾,皇上虽然拨款数万两,但本官觉得如今北疆战乱频繁,国库亏空,你我既为人臣,定当为君分忧。所以,本官拿出了国之瑰宝,愿为云阳旱灾尽一份绵薄之力。”江云宛笑吟吟地朗声说道。
  近旁的素敛不知她为何能如此信口开河,还拨款数万两?
  她家相爷来云阳,皇上只给了五千两啊,只有五千两……
  她就是把什么国之瑰宝夸得天花乱坠,又能卖出去几个钱?
  素敛幽幽一叹。
  众人瞩目中,江云宛挥挥手,身后舞姬双手奉上,那国之瑰宝亮相时,席上顿时传来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秋西残荷,倾城而欢,春心自波澜

  一幅画。
  水墨晕染开一片淡淡的池塘,秋色晦暝中,一朵枯萎的残荷点染出天然去雕饰的淡雅。
  《秋夕残荷图》?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眼前这幅流芳千古的名画,竟然是前朝才女苏清词的临终之作!
  《秋夕残荷图》真迹,其价值莫可用黄金来估量啊……
  不愧是当朝右相,竟然私藏着如此名画,拥有这一纸残荷图,便可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如果,是真迹的话。
  
  江云宛见众人目露惊诧,更有甚者已经吐着舌头,流出口水,便莞尔一笑:“诸位,这便是前朝才女苏清词的临终之作。这位才女一生和三个绝世美男有过缠绵悱恻,感人肺腑的邂逅,不过最终为情所困,阴郁而终,临死前手握狼毫,笔下就是这幅秋夕残荷。那朵荷花,少描了一笔,是谓残荷,我朝丹青国手林璇玑曾欲补上一笔墨,但持此图良久,不敢下笔,他说此图凝结着苏清词的魂魄,怎敢唐突佳人,今日我们便看看,这幅图究竟有何玄机。”
  说罢,江云宛狡黠一笑,忽地一扬腕子,广袖翩飞间拍了拍手。
  
  顿时,画舫内千盏明灯一瞬熄灭,在幽幽暗影中,人们只能听见自己的鼻息和心跳,眼中却被一抹清婉淡雅的白色点亮。
  秋夕残荷图中,那朵残荷的清辉映出轮廓,甚至连那少去的一笔,都泛出淡淡的白色!
  一片惊呼声。
  
  “传闻,苏清词临终前家世没落,颠沛流离,却不愿与权贵交往,独居山野茅庐,病死孤山。含恨而终时,甚至没能将这朵荷花画完,于是心存不甘,她偏又是个画痴,于是将魂魄凝结成最后一笔。之后战火纷飞中,这幅图流离辗转于北梁与我朝之手,传说毁于十年前我朝皇宫的一场大火,其实,一直挂在我敬国府中,是家父的心爱之物。”一片黑暗中,江云宛笑道,她说完,那画舫内的灯又一盏盏点亮……
  其实怎需她说这么多,席上对古画一片痴心的富豪大有人在,就连平日里不懂画的官员们,也看得出这幅画价值几何。
  江云宛一撇唇,那双滴溜溜的眼眸一转,望见席上看痴的众人,心道这群傻子果然好骗,便忽地蹙眉,哀叹一声。
  
  “只是,这幅画是不是太绝世,没人敢要?”她装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顿时,一阵阵惊呼传来。
  “江大人,我愿买下!”
  “如此绝世佳作,我愿出十万两!”
  “十万两?赵员外你也太扣了,这么一幅好画,我愿出一千万两!”
  
  江云宛黛眉一挑,怎么着,这会儿都不装穷了?
  只一千万两,你当打发乞丐?
  怎么着,也得让你们这群贪官吐血吐到倾家荡产。
  她清了清嗓子,席上顿时安静,江云宛薄唇一敛,冷声道:“如此看来,你们还真是俗不可耐!”
  
  怎么回事,一颗心被吊着的刘汝臣愣住,怔怔问道:“大人,您不愿卖画了?”
  江云宛一揽长袍下摆,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怒道:“刘大人,如此一幅绝世好画,你们一群俗人竟然说买?这般绝笔岂是可以用银两衡量价值的,你实在是唐突佳人,凝结在这幅图里的苏才女的魂魄都要被你气活过来了!”
  
  刘汝臣一惊,那枯槁黝黑的脸都显出几分煞白的死气,这位祖宗的意思,感情只是让他们鉴赏一番?
  江云宛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纤长的手指将画儿卷起来,对画惋惜道:“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乡绅富豪,权贵高官欲出重金将你买下,可你绝世名画的那股子气节,岂能单单用银两来衡量!”
  说罢,那清秀的脸上几欲流下两行热泪一般……
  
  你也太会演了……秦湑静静坐在屏风后,那右手拇指上的碧绿色扳指轻触茶盏,发出清冷的叮咚声。
  从他的视线望去——
  那一袭雪衣,黼黻文章,碧绦封腰,淡墨鬟鬓的女子,当真柔得似雾,清得如风,却处处从那双古灵精怪的眸子深处,幽幽透出一分绝世的风雅。
  他不由得,移不开视线。
  
  江云宛撇唇,欲泣道:“诸位,国难当头,本官不得不卖此画,但是,就算是卖,也得将这幅画卖给有缘人!”
  一众宾客瞬时冷汗涔涔,这又是怎么个意思,这位右相大人虽然看起来圆滑机灵,相当好相与,但总给人一种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感觉,一定要提防被她给坑了!
  众人默默攥紧了荷包。
  江云宛幽幽说道:“各位,这样罢,本官想来,国难当即,你们也不富裕,如此,每人只限出二两银子,买下我一个纸团,若是纸团上没有痕迹,便是与此画无缘,若是纸团上有一点朱砂,你便将此画拿去罢!”
  
  原来如此!
  这狡猾得像只狐狸的右相大人,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她不屑赚一个人的钱,而想把所有人的荷包都赚一笔。
  每人只出二两银子,且看运气如何,人人皆是公平的,但仔细一想,这二两银子谁都出得起,哪怕寻常百姓也可以凭二两银子买一个纸团碰碰运气,如此买的人多了,她江云宛便连整个云阳府的人手里的银子都赚到了,每个人的机会便也小了。
  
  可是,若是不买?
  刘汝臣几欲痛哭,二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他若真的运气好,如果只花二两银子买得到这幅《秋夕残荷图》,那岂不是赚翻了!
  她江云宛一定是看中这点,谁的心里没有点儿贪欲呢?
  在官场耳濡目染,浸淫多年,若说两袖清风,刚正不阿,那怎么可能,哪个当官的没贪点儿零花钱呐……
  不过二两银子,就算没买到有朱砂的纸团,也不算被坑啊!
  
  一时间议论纷纷,江云宛暗暗一笑,漫不经心地捋了捋袖口,忽地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想必,这样还不够尽兴罢,你们男子可以赚一笔,我们女子也得有些彩头不是。本官打算再卖一种纸团,只要有未出阁的女子,肯愿意花一两银子买一个纸团,若是上面画着一点黑墨,本官便让玉锵侯陪她喝一晚上的茶。”
  “噗!”刘汝臣用来润喉咙的茶水喷了自己一身。
  这江云宛不但拿画来敛财,居然还把那宛如谪仙的玉锵侯拿出来卖?
  谁曾料到,江云宛的话音刚落,那画舫内的舞姬歌妓们便一齐簇拥而上,绫罗绸缎乱舞之间,三寸金莲也能震得那画舫颤了三颤。
  
  秦湑的眼眸里滑过一丝能瞬间杀死所有人的冰冷杀气……
  
  ※※※
  限时三日。
  三日之间,刘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无论是百姓,乡绅,巨贾,高官,甚至连附近州府的有钱人也快马加鞭,倾巢而出,直奔《秋夕残荷图》而去,这震惊全国的赈灾方法,传到灏京时,已是三日之后了。
  
  灏京秋雨纷纷,文德殿内熏香缭绕,埋首于奏折,听着太监禀告云阳赈灾之事的燕帝忽地朗声一笑。
  那笑声穿透九霄般,令门外的宫娥太监们具是一颤。
  好久没听过皇帝这般开心,爽朗的大笑声了。
  
  太监总管徐福微微倾身,毕恭毕敬地禀告。
  “你是说,江爱卿她足足赚了八千万两白银?”燕帝那双凛然逼人的眼眸中此时充满笑意。
  “启禀陛下,这只是《秋夕残荷图》赚到的银两,据说那可以跟玉锵侯喝茶的黑墨纸团,卖得比朱砂纸团还好,那云阳府上下凡是家中有未出阁少女的人家,哪怕是街头乞丐,嫁不出去的老女人都争相购买。”
  “哈哈哈……”燕帝笑得眼睛冒泪花,几乎喘不上气道:“没想到,玉锵侯那般冰雪人物,竟被她江大人这般玩弄!”
  
  徐福也是忍不住笑意:“陛下可知,最后究竟是谁买下了《秋夕残荷图》?”
  燕帝淡淡敛去笑意道:“别人可能不知,那《秋夕残荷图》,朕当年可是亲眼看见它毁于晋宁宫一场大火,哪里来的佳人真迹?”
  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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