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九重春意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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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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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双点头,然后窥伺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忙转过头,向床榻里侧卧着,闭上眼睛道:“没什么。”
    一出皇宫,无双便不肯再叫我一声昭仪,想来这话必是庄碧岚所传无疑了。
    他既猜不着我宁死也不愿落到唐天重手中,必定会猜我既入摄政王府,康侯多半会宠爱迁就于我,才拿了南雅意和我的情分来说话,却真的是拿唐天重对我的情感来作为孤注一掷的筹码了。
    并不能怨他。
    撇开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情意不淡,单凭南雅意前后救他两次,他舍命报恩都是应当的。
    可我根本不是唐天重的什么人,却特意提起我来,这话里话外,倒似他宁愿割舍了我却换取南雅意性命的意思。
    他肯为我舍命,可为了南雅意,他连我都可以舍了。
    或许有血性的男儿就是这样吧?恩义大于天,更大于儿女私情。
    但这种抉择,还是像锈蚀了多少年的刀子,无声地割到了心口的某处,让我不敢细想。
    摄政王府对我防范之严密,绝对只在皇宫之上,再想和他携手逃去,只怕比登天还难。如今我已别无他念,只求他和南雅意平安,并能最终平安地回到交州,我便该心满意足了。
    静养了一个月,我虽未痊愈,倒也能扶着无双走动走动了。因说这样的大伤不宜见风,她竟只让我在前厅后堂来回走着活动活动,连窗户都不肯开。
    遥想南雅意同样重伤在身,如今被困在乡间小村中,想来日子更为难熬,我也耐着性子沉默地将养着,只盼能有时机。
    直到七月初,无双问了大夫,说出去透透气也不妨,才肯打开房门,带我出去走走。
    平时静卧之时,常听到水流的声音,后来又闻到莲香隐隐,我便知我所住的地方必是近水的轩榭,等我出了前厅,才见前方延伸出了一间敞朗的抱厦,三面临水,一抬头便是波光潋滟,碧叶田田,竟植了满池莲花。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减下,余威犹存,天气依然炎热,却将扑鼻的芰荷清香熏得益发馥郁宜人了。举目望去,水上水下,俱是一片翠绿,中有粉荷摇摆,或绽若灯盏,或尖尖含苞,轻装照水,纤裳玉立,飘飘似舞。那等清冶风姿,一时竟将我看得呆了。
    “莲池?”
    虽知有水,但我万没料到竟是这么一大片莲池。而我所暂住的地方,不是临水而建,而是精心修筑于莲池中央,四面皆水,只留了一个曲折竹桥,蜿蜒有致地通向岸边。
    无双已在身后答道:“是啊,这座莲榭位于摄政王府东北角,其实位置蛮偏的,平时进出王府或去书房议事,并不方便。可侯爷第一次过来,便看上这处地方,把这里修成了平时寝处之所。”
    我记起房中陈设过于刚硬的风格,不觉失声问道:“你是说,这里是康侯在王府的寝处?”
    无双笑道:“那是自然。想姑娘在侯爷心中何等分量,怎会放心姑娘住到别处去?在宫中住的是侯爷卧室,在王府,同样住的是侯爷卧室。”
    刚醒过来的一两天,我也曾有此疑心,可唐天重每日不过来看一眼便转头离去,让我总觉得他该是回自己卧室休息去了。何况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禁锢于此,也就懒得细细想他的事了。
    我懒懒地走到一角,倚着栏杆坐了,淡淡道:“康侯的脾气倒也出奇,有不放心的客人,就安排在自己卧室里。”
    无双蹲下身,为我揉搓受过伤的脚踝,答道:“算来。。。。。。康侯的脾气也的确出奇了些。自从两年前道江南来了一次,回去后时常魂不守舍,好端端地在自己府里挖了个大塘子,种了荷花,说是想吃江南那种新鲜的嫩藕。到了南朝也一样,没事跑到这里住,其实开春的时候,这屋子还冷得很呢,明明连莲花叶子都看不到一片,还亲自题了匾额,说是什么‘莲忆’,姑娘你看到没有?”
    我闻言抬起头来,果然发现正堂的匾额上,端端正正镌着“莲忆”二字,字体甚是秀逸,丝毫不觉出唐天重一贯的豪雄霸气。
    无双继续道:“康侯原先很是挑剔,又有些洁癖,寻常从太后至朝臣,送他的各色美姬并不少,可他素来
不近女色,又不喜欢旁人碰他的被簟,说是怕脏。可那日他将姑娘带回来时,姑娘一身泥水,把簟字子沾得没一处干净的地方,他也只嫌侍婢们行动迟缓,耽搁了宁姑娘治伤更衣。姑娘说说,康侯这性子,是不是太怪了?”
    从来知道她对唐天重忠心不二,难为她还能顺着我的话头拐着弯来赞她家主人怎样待我好。
    待我好。。。。。。
    的确是待我好吧!
    只是好到要把情敌和他自己名义上的结发夫人置于死地,着实让人不敢领受了。
    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
    我懒洋洋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散漫地笑着,看碧莹莹的荷叶底下,几对鸳鸯正懒洋洋地泊着,在沉静的翠绿华盖下梳洗着自己的羽毛。
    正出神时,听到远处有钟磬木鱼之声传来,伴着大群僧道诵经时的梵声隐隐,好像摄政王府中正在做着什么法事,并且排场不小,我不由站起身来,往那边走了几步。
    快到前方竹桥时,无双已过来拉住我,笑嘻嘻地说道:“姑娘,你看这太阳还没下山,外面那日头还毒得很呢,先别过去吧!真想出去散散心,等再晚些,侯爷过来了,让侯爷伴着看看王府内的风光,也免得王府那些巡逻亲兵误会,可以吗?”
    我回头瞧了瞧她,她被我看得不自在,转过头看向别处,笑得有点儿发僵。
    竹桥尽头,有四名侍卫正在水边树荫下憩息,若无其事地喝水聊天。不敢想象以军威闻名的摄政王府,会有这等闲散的侍卫,还是在康侯每日必经之处。
    如果无双不拦我,到了竹桥尽头,该是那些侍卫拦住我了吧?
    我退了两步,淡淡地笑道:“哦,我的脚原本还没有恢复呢,也懒得走动。只是听到哪里来的诵经的声音,有些奇怪。”
    无双顿时松了口气,笑着答道:“那边颂贤堂,正做着水陆道场呢,和尚道士挤了一屋子,没什么好看的。”
    我不由问道:“谁过世了?”
    水陆道场全名“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是佛家用以设斋供奉,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的法会。从这里听着,便知排场不小,但唐天重每日过来,并看不出有甚悲戚之意,哪里像有亲人过世的模样?
    无双招呼小丫头端来泡好的碧螺春,端到我跟前,笑道:“哪里有谁过世?左不过是侯爷在掩人耳目而已。这会儿德寿宫北面的大佛堂里,一样请了高僧在做道场呢!姑娘聪明人,可猜得出在为谁做法事?”
    我心思一动,只觉阳光在倏忽间冷了下来,拿了茶盅在手上,顿了片刻才慢慢揭了盅盖去撇着茶叶,说道:“王爷府上的,莫不是在位康侯夫人办丧事?而皇宫中,自然。。。。。。自然是宁昭仪出事了。”
    无双抿唇一笑,“我就说,瞒不过姑娘。”
    这样的三伏天,我背心冒着汗,掌心却凉了下来。
    早知唐天重绝不会将我交给唐天霄,而唐天霄也不可能将我弃之不理,我也在猜测着唐天重会以什么手段瞒天过海。
    原来却是个死字。果然一了百了,清白得很。
    以唐天重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寻两具与我们身形相似的女尸掩人耳目并不是难事。旁人怕吵架灭族的欺君大罪,唐天重做来得心应手,毫无顾忌。即便是唐天霄识破,如无十分证据,也只能由着他指鹿为马。
    朝堂之上,唯权势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朝堂之下,也唯权势可只手遮天,肆意妄为。
    我支着额倚着栏杆坐着,小口地啜着茶水,只看着熟悉的满地清荷出神。
    无双走开片刻,再回来时,已递过一支紫玉笛,笑道:“姑娘,若是坐着无聊,不妨吹支曲子,散散心也好。”
    我掂了掂那玉笛,道:“这玉质倒好,只是这么笨重,留着摆设便罢,吹起来却也嫌沉了。”
    无双轻笑道:“姑娘忘了吧?当日皇上请侯爷在怡清宫品尝姑娘的手艺时,姑娘从用一支紫玉笛吹过一曲《玉楼春》。这便是姑娘用过的那一支。”
    我托起那笛子细看,果然很是眼熟,苦笑道:“侯爷到底神通广大,只怕就是乾元宫御用之物,侯爷想拿,也是轻易如探囊取物。”
    无双并不否认,只道:“论起这摄政王府,虽不如皇宫富丽雄伟,这天下的奇珍异宝,倒也不比皇宫差多少。不过皇宫之中,却有侯爷思慕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心上人,始终求之不得,只能拿了美人的所用之物把玩,聊慰相思而已。以侯爷如今的地位,多少绝色佳人梦寐以求想。。。。。。”
    我懒得听她继续夸耀主人的英明神武痴情无双,将紫玉笛丢给她,一边回屋一边道:“我不过是个微贱之人,配不起这贵重的玉笛子。如果有合适的竹子,我宁可自己做支竹笛来吹一吹。”
    其实我从未亲手做过竹笛,也只是随口一说,但我第二日起床梳洗时,居然见到桌上放了十余支白竹,旁边的竹筐里还盛着小刀、小锯、钻子、尺子等制笛之物。
    去了那白竹细瞧时,都是锯下两年以上的老竹,并已经过加工,烘烧得直而不焦,正宜制笛。
    无双见我感兴趣,忙道:“昨晚我和侯爷说了,他当即叫人准备了这些来。姑娘瞧着可还妥当?”
    我将白竹丢在一边,梳着头发道:“他若真的想让我开心,何不放了我和庄碧岚离去?便是为他供一辈子的长生牌位,我也心甘情愿。”
    无双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才道:“这个。。。。。。姑娘得亲口和侯爷说去。”
    其实我也知道唐天重再不可能放我离去,连庄碧岚都被我连累,说不准此时已经成了他和交州庄氏谈判的重要棋子。事已至此,我只盼着庄家父子能平安地守住他们一方领土,别让我再次成了害惨他们的红颜祸水。
    长日漫漫,被禁锢于这样的莲池小榭,的确孤寂无聊,我到底拿过了那些白竹,挑了几支合适的,做起了笛子。
    无双在一旁打下手时,我不经意般提道:“宫里那个九儿,一双手灵巧得很,嘴也甜,整天叽叽喳喳跟个黄莺似的,如果能来陪着说说话,倒也不错。”
    无双笑道:“若论起双手灵巧,只怕找遍了瑞都城,都找不出比姑娘更心灵手巧的了。看看这笛孔,挖得多齐整!”
    我笑道:“光挖着齐整不中用,要吹着音不偏才好。”
    挖好吹孔,堵上笛塞后,便要量好吹孔至后音孔德距离,挖两个后出音孔,之后便不时吹一吹,听一听,随时调整着孔的大小,再挖下面的孔。
    如此一来,房中便热闹了些,连外面侍候的小丫头都跑进来,品评着哪个音清了,哪个音哑了。
    唐天重依旧每天来一两次,只是待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即便我装作看不到,他也不离去,静静地坐在一边喝茶,看着我做笛吹笛忙得不亦乐乎。
    丫头们原来甚是怕他,一见他来便敛声静气躲得远远的,却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过去行了礼,便依旧跑到我跟前陪我做着笛子说笑。
    不知道她们有多少的真心,但手边有事可做,终日为庄碧岚他们担忧的心思倒是略略放了放,几日后发现做出来的竹笛中,有两支音色相当好时,我甚至打开窗户,对着满池怒放的莲花,吹了一支《点绛唇》。
    花信来时,恨无人似花依旧。又成春瘦,折断门前柳。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分飞后,泪痕和酒,沾了双罗袖。
    一曲毕,正黯然神伤时,忽然听到门前一声清脆的欢喜呼唤:“昭仪!”
    猛地抬头,竟是九儿着了一身绯红色的罗纱细群,兴奋地跑了过来。
    我一时不敢应她,抬头望了眼慢慢踱进来的唐天重。
    他并没有注意到九儿的称呼,正微眯着眼瞧我,唇角有很淡的一抹笑意,见我瞧他,那笑意便更深了些。
    他素来沉默冷峻,忽然看到他这么一笑,我有点儿蒙,丢开手边的竹笛,去扶前来行礼的九儿,却轻轻的捏了下她的手臂。
    九儿醒悟,偷偷瞥了一眼唐天重,立刻改口道:“拜见宁大小姐。”
    我正想着她的称呼是否妥当,唐天重在一边闲闲说道:“九儿,怡清宫的宁昭仪和本侯的新婚夫人,都已在南华庵为贼人所害,如今法事已毕,早已入土为安。”
    九儿无措地绞着袖子,窥伺着他的脸色,小声地应了,看我的眼神越发彷徨起来。
    生或死,原是他说了算。我置若罔闻,坐到一边把玩另一只竹笛。
    九儿悄声问我:“那我怎么叫你啊?”
    我淡淡道:“随便吧,侯爷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了。”
    唐天重的眼眸似蕴涵了笑而格外明亮。他坐在桌旁品着茶,慢慢道:“她是。。。。。。请姑娘,未来的康侯夫人。”
    我一时窒息,连九儿也似被吓住了,大睁着眼珠子好一会儿才能转动,点头道:“哦。。。。。。原来,是清姑娘。。。。。。”
    唐天重似乎心情不错,闲坐了片刻,居然没有离去的意思,反而取过我刚吹过的那支竹笛,说道:“吹得很好听。我就想着,你做出来的笛子,吹出来应该很不一样。”
    他将笛子递到我跟前,问道:“这便算成了吗?好像和我寻常看到的不太一样。”
    我只得答道:“再缠上丝线圈,涂上生漆,扣上流苏,就是侯爷寻常所见的笛子模样了。”
    唐天重点头,温煦地望着我,“再吹一曲来听听可好?许久不曾听到你吹曲了。”
    我忙推托,“侯爷,我嗓子干得很,倦了。”
    唐天重浓而黑的眉蹙了蹙,旋即舒展开来,慢慢道:“你那位好姐姐,似身体恢复得并不怎么好。你这里差不多断了药了,她那里还时不时的低烧。我正想着,要不要送些药去。不过瞧来你对他也不上心,我也不用费那事了。”
    他威胁我!
    一阵热血直涌到脸上,我恨得攥紧笛子,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在他安闲自在的面容上扎无数个洞。
    他无视我尖锐的目光,舒适地靠着圈椅,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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