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事都是大功告成，可又不贪图功绩，把这两件天大的功劳一股脑的都推给了他蒋中正……
蒋介石自从收到宋哲武报捷的电报后，就不止一次地暗自问自己，这个年轻人如此作为，究竟是想要什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蒋介石自认很有识人之能，可是他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了，从这个宋哲武进入他的视野后，就一直对他蒋中正言听计从，绝无违背，甚至还事事为他蒋中正着想。难道这个宋哲武真的一心想要成全他这个民国政斧领袖？或者就是如他所说，他要一心准备对付所谓的曰本人的全面侵略？
不管怎样，蒋介石现在已经把宋哲武列为他想要重点关注的，对他的地位会有威胁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新军阀之中。他认为，这样的人不是大忠大贤之辈，就是大歼大恶之徒，看来自己以后还真要好好用心思“照顾”他了。此人用好了，很可能就是忠臣良将，用错了也许就是一个乱世歼雄。
这个宋哲武手握几十万重兵，现在又有了抗击苏军，收复外蒙的巨大声望，除了没有地盘外，其声望已经不亚于李宗仁、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等头号新军阀，他这样做难道真的是没有一点私心？蒋介石再一次暗暗地问自己，仅就对宋哲武来说，蒋介石现在并不是很自信。
蒋介石微微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这个让他挥之不去，隐隐有些担心的问题。用平淡的语气说：“文戈要中央派员，派军队接管外蒙，你们看应该怎么处置？”
国内的各个地方势力，虽然奉中央的命令行事，可是一旦打下了某个省或者某个地域，往往就把它据为己有，这一潜规则在北洋政斧时期就已经大行其道，国民政斧这一时期由于自身力量不足，蒋介石也无力改变这一状况，甚至还犹有过之，以此拉拢诱惑一些地方势力服从中央领导。在座的这些人，还真没有见过有那个地方势力把自己辛苦打下的地盘主动交给中央的。
何应钦倒是很想替宋哲武把外蒙给要下来，可是一想外蒙远离中原，除了有些牛羊，剩下的就是戈壁沙、漠和漫天的黄土了，在何应钦看来那个地方就是一块鸡肋。
宋哲武此次为蒋介石立下汗马功劳，为蒋介石争得巨大声望，蒋介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宋哲武这个大功臣的。如果这个时候给宋哲武要来了这个地方，反倒不美，所以他只是看着脚下地毯上的花纹，默默地不做声。
林蔚知道这个消息最早，从蒋介石的一系列作态中，他已经有些猜到蒋介石的意思，虽然很有些为宋哲武鸣不平，可他的位置特殊，也实在不便多言。
沉默半晌，还是张群这个蒋介石的老朋友老同学耐不住，想了想说：“外蒙和藏省一样，都是少数民族聚集之地，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都和我们汉人大相庭径，如若派员管理，极易引起事端，若为外部势力所乘，引发变乱反倒坏事，我看就按现在内蒙方式即可，中央不派员管理，地方事务暂时就交给外蒙王公贵族自行管理，中央只在库伦设立外蒙边防公署负责边防事务即可。”
对于张群的这个办法，杨永泰、何应钦、林蔚、陈果夫、宋子文、王正廷等人没有一个赞同，王正廷因为外交事务，和张群有着上下级的关系，自然不好反对，杨永泰、陈果夫、宋子文、林蔚几人因为张群和蒋介石是在曰本的老同学，又是多年的好友，看在蒋介石的面子上也不好多说。不过，他们都认为张群这就是一个馊主意，张群在外交、宣传上很有一套，但对具体政务可就差得远了。
何应钦这个直姓子的贵州佬可不管这些，皱着眉头说：“我反对，外蒙和藏省这样的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对中央政斧的认同感本就淡薄，时曰一久，必然有非分之想。如果像藏省那样，不闹什么读力，这样自然不好派员管理，可是外蒙这次是被我们武装平叛夺回来的，再让他们自行管理就不合适了，中央正好可以就此把外蒙纳入中央政斧的直接省治之下。更何况，外蒙的王公贵族们这几年来，让乔巴山一伙收拾的所剩无几，就是让他们管，他们也是力不从心。我支持文戈的提议，中央派员接管外蒙一切事务。”
何应钦没有提中央政斧派军队去外蒙，这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还是多少想要给宋哲武要些好处。
何应钦话音刚落，陈果夫就慢条斯理地说：“我也同意宋哲武的意见，只是不管派员也好，派军队也好，都不能是第四路军的人。”
“为什么？”
何应钦斜着眼看着陈果夫，不满地反问。
陈果夫对何应钦这个黄埔二号人物并不感冒，他知道蒋介石仅仅是不愿意因为疏远何应钦，导致让人感觉黄埔不团结，才重用何应钦。
陈果夫微微一笑，仍旧不紧不慢地说：“宋哲武在电报里说的很明白，那就是他在外蒙杀戮过甚。”
见众人还有些不解，陈果夫又说：“骑兵师不同于步兵师，一般满员也只有6000至7000人，不要说国内如此，就是苏军的编制也基本如此。外蒙的骑兵师应该和苏军的一样，即使多些，也不会达到一万。这样算来，五个外蒙骑兵师的兵力也不过35000人左右。宋哲武虽然没有说歼灭了其他部队，可是库伦是伪外蒙政斧的首府，总要有些保安部队和警察，库伦很小，估计他的保安部队和警察人数也不会多，有几千人也就差不多了，这样算来，满打满算也就4万多人，至多不会超过50000人。”
“可他一战就击毙35000多人，还有数千投诚的，那么这样激烈的战斗总要有伤员吧，你们可听到他提起伤员了？我虽然不是军人，可也知道，一场战斗负伤的人员要远大于战死的，可是外蒙的战斗明显就是战死的多，负伤的少。我们姑且认为有负伤的，既然毙敌35000，那么伤员有多少？30000人？还是40000人？”
“如果是40000人，那外蒙的骑兵部队一个师就是12000人以上的编制，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即使按每师10000人计算，五个师就是50000人，刨除击毙的35000多人和投诚的数千人，伤员也仅有10000多。况且，击毙的是否真是35000？这样算来，伤员就会更少。我倒是更相信没有伤员，或者是伤员根本就寥寥无几。”
陈果夫说到这里，掏出正宗的哈瓦那雪茄，在鼻子下使劲地嗅了两下。
蒋介石不吸烟，所以他的部下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吸烟，就是张群这样的蒋介石老友亦不例外，对于陈果夫的这个举动，蒋介石只是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不快，可是其他人都对陈果夫的无理举动很不满意。
只是这陈氏兄弟是蒋介石的大恩人陈其美的侄子，没有陈其美早期的大力提拔，蒋介石是否能在孙中山那里取得信任，在众多同盟会员中脱颖而出是很难说的。大家都知道蒋介石很感激陈其美，对他的这两个侄子一向关怀备至。也只有他们可以在蒋介石面前放纵，在这一点上，就是宋子文这个蒋介石的大舅哥也是望尘莫及。
不过，众人对陈果夫的判断还是很认同的，那就是宋哲武的部队在外蒙下了狠手，就是要真正的歼灭伪蒙军，甚至还很可能有杀俘的行为。没有人相信数万伪蒙军中都是英雄好汉，竟然没有投降的“软骨头”。
见何应钦因为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而冷着脸，杨永泰决定再卖何应钦一个人情。他和张群为首的政学系一向受陈氏兄弟的CC系的排挤，他也不在乎再多得罪陈果夫。而且，杨永泰感觉陈果夫很可能想要在外蒙安插他们CC系的人，这可不是他想见到的结果。
杨永泰轻咳一声，笑着说：“陈院长（陈果夫此时兼任监察院副院长），‘治乱世，用重典，’这句古话你不会陌生吧，外蒙民众都是异族，他们受人煽动，意欲分裂自立，和这些人讲道理能行吗？对付这些人，只有用刀剑和子弹。而且这些人大都是死硬分子，要想感化他们可是事比登天，文戈在外蒙大开杀戒是不假，可也就此彻底铲除闹读力的异己分子，这对我们尽快稳定外蒙局势大有益处。”
何应钦叹口气说：“畅卿先生说的极是，只是委屈文戈了，他这回可是做了一个大大的恶人！”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战序曲大捷之后（五）
别人怎么说都不打紧，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是要看蒋介石是怎么认为的。
只要有必要，蒋介石是绝不会在乎多杀多少人的，他在乎的只是怎样做才能对稳定外蒙局势最有利。如果有需要，即使撤掉宋哲武第四路军总指挥的职务，和宋哲武彻底翻脸，蒋介石也会在所不惜。
只是在这件事上蒋介石早已有了主意，他看到宋哲武的电报后，就已经明白了宋哲武的心思，这么做，对别人或许用些用处，对他蒋中正那可就要看他的心情了。他是想让宋哲武吃点苦头，还要他说不出口，他要宋哲武明白，再跟他耍小手段时要做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准备。
蒋介石看着众人平静地说：“岳军和果夫的办法都不妥，外蒙不同于内蒙，更不同于藏省。藏省那里不仅远离中原，而且环境恶劣，自古以来就和中原来往不多，中央政斧就是想驻军，也没有部队可派；内蒙则根本不用派兵驻扎，那里临近东北、河北、山西、陕西、甘肃等省份，那些闹读力的叛乱分子一有异动，就会遭到我们的坚决打击。”
“陕北镇守使井岳秀做的就很好。此人虽属冯玉祥的西北军，可对内战并不积极，相反，对打击分裂势力却不遗余力，不仅震慑住西蒙古的蒙族王公，还配合刚刚从内蒙古的内人党分裂出来的，原内人党主席白云梯，积极打击伊克昭盟乌审旗的锡尼喇嘛领导的伪内蒙古人民革命军第十二团。这个内人党一向受外蒙伪政权的艹纵，内人党上次在库伦开会，白云梯不仅被撤了职，还差点死在库伦。”
蒋介石停了一下又说：“在这些临近内蒙省份的地方势力中，除了盘踞陕、甘的冯玉祥，有可能对内蒙同苏俄有联系的分裂分子给予放纵，包括阎锡山在内的其它势力都绝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内蒙即使不派员管理，也不会出大乱子。”
蒋介石加重语气又说：“可是外蒙就很不同，那里离中原相距遥远，一旦发生变故，中央政斧鞭长莫及，很难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制止。因此，外蒙决不能采用内蒙模式，否则那里很可能再出现第二个乔巴山，又为苏俄所乘。而没有家贼，外鬼也就进不来。外蒙那里一定要有一个强有力的代表中央政斧的力量存在，对于任何敢于勾结苏俄，意图分裂的异己分子都要坚决打击，绝不手软。”
见众人都在认真倾听，蒋介石放缓了语气又说：“中央军现在没有力量在外蒙驻扎一支有力部队，文戈既然收复了外蒙，他的骑兵军又是内外蒙地区最大的一支力量，我看骑兵军驻扎在外蒙最合适。至于他们在外蒙杀戮过多这件事，那也是情有可原，他们骑兵军只有30000多人，要对付十几万伪蒙军，本就不易，再看管几万俘虏，兵力会更加捉襟见肘，这些俘虏一旦暴乱起来，他们就会遭到内外夹攻，事急从权吗。”
“更何况，伪蒙军政人员多数都是分裂势力的骨干分子，不大开杀戒，也不足以震慑那些宵小。有骑兵军魏广惠军长这个杀神在外蒙，量那些异己分子也不敢乱动。”
停了一下，蒋介石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只是文戈对乔巴山等为首分子下手过重了。”
“委员长！……”
何应钦听了蒋介石前面的话，对骑兵军多有维护之意，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蒋介石既然能维护骑兵军这个始作俑者，那对于宋哲武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统帅更不会求全责备了。何应钦甚至还得意地用眼角瞟了陈果夫一眼，心说，“非常时期就要行非常之事，你这个文人那里知道前方的凶险，好在委员长还是体谅前方将士的难处的。”
可是随着蒋介石话锋一转，又吓了何应钦一跳，这明显是可以放过杀人的孩子，却要孩子的家长来承担责任。他已经有些明白蒋介石的用意了，心里不由暗骂陈果夫多管闲事，扯出这件事来。想要再替宋哲武分辨一下，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蒋介石看了何应钦一眼，语气沉重地说：“乔巴山一伙为首的叛乱分子自然是罪不容殊，可也应该把他们交给中央政斧来处理，如果这些人有幡然悔悟的，由他们现身说法，招抚外蒙的分裂分子，那对苏俄和图谋分裂的异己分子打击会更大。况且，这里面还有一些被裹胁的文职人员……”
蒋介石不等众人的反应，拿起一叠电报稿，在手中扬了扬淡淡地说：“文戈是聪明人，本来我是不想提这件事情的，这是文戈今天傍晚，在一个小时内连续发来的第三份电报，对于这件事，文戈自己已经认识到错了，而且还自请处分。”
既然蒋介石说‘宋哲武是聪明人’，那也就是说，蒋介石也同样认为宋哲武在这件事情上作错了，众人更不敢，也不好多说。
在座的众人，包括王正廷在内的所有的人，都了解蒋介石的姓格，那就是蒋介石一旦认定或决定了的事情，再让他作出改变，其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即使能够迫使他改变，他也会在心里牢牢记住，以后一有机会，他就会以更加猛烈的形式爆发出来。相反，如果他觉得自己做错了，或者做的过分了，那被他处理的人可就捡大便宜了，蒋介石会以你意想不到的好处来安慰你，以至于现在蒋介石身边的人都已被蒋介石训斥为荣。
更何况，杨永泰、张群、何应钦、陈果夫、林蔚等人已经从蒋介石的话里，以及宋哲武自请处分这件事情上看出了一些端倪，自然此时都不会再多说什么。
可宋子文还是觉得蒋介石这样做有些对不起宋哲武这个大功臣，添了添嘴唇，挺直身子还想要替宋哲武再解释一番，即使蒋介石要处理宋哲武，也要轻一些，以免宋哲武以后和蒋介石离心。
何应钦不漏痕迹地及时用手轻轻碰了碰宋子文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借着宋子文看他时，不经意地微微摇摇头，宋子文又看看莫不做声的杨永泰、林蔚两人，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又靠回到沙发里。
蒋介石并没有继续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而是背着手，自顾自地在他的座位后，缓缓地踱着步，慢悠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