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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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第一-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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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缓温和的话语钻到耳中,红妩只觉得身上一半如同极热,一半又极冷。热的那一半,是滚滚往事簇拥到心间,灼热翻腾,化成一股炙人热流,直逼到眼眶,冷的那一半,竟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紧了又紧,她最终抬头一笑,神色间肃穆放下,换上了对着南冥时那样的轻松飞扬:“既然陛下这么说……那红妩就恭敬不如从命。”
也是一笑,重华掩唇咳了咳。
红妩眼疾手快,挥手施法将不远处一张紫檀卧榻移了过来,上去扶住重华手臂,笑着:“我看陛下法体不适,还是稍事休息一下为好。”
重华也不拒绝,扶着她的手笑了笑:“多谢仙君。”
搀扶他自青玉的法台换到榻上半卧,红妩殷勤坐在一侧,整理那垂下的衣衫,又变出一只锦垫塞到他背后,巧笑着抬头:“陛下是不是想起了在苏州顾府里的情景?我那时也曾这么扶过陛下。”
唇边含着笑意看她,重华点头:“仙君自幼就善解人意,灵秀可人。”
红妩扬起眉,故作诧异:“哦?真的是善解人意?我还以为是顽劣成性、十分招人厌呢。”
重华笑起来:“仙君谦虚了,那般聪慧,即使偶尔顽皮,也绝不至于惹人厌烦。”
这样言笑晏晏,说了几句话之后重华再提起有何事会来紫薇殿,红妩就笑一笑说只不过是一些闲话,打扰陛下清修实在不该,还是不提为好。
这天从紫薇殿里告退出来,几日后红妩又在南冥那里闲混着逗青兽,重华再次驾云前来,祥云降在清淩府门外的青玉阶上。
这回没有像以前那样急着逃开,红妩大大方方站起拱手打了个招呼,就算见过礼了。
重华照惯例是和南冥下棋,红妩坐旁边不时指手画脚,将青兽柔软的皮毛挠了个遍。
三人和一只兽,在清淩府的石桌前悠然度过半日辰光。
乍见红妩大违常态,南冥也没太多意外,只是趁重华先走的空当拉住红妩,问:“你不是打了什么小九九吧?”
斜横他一眼,红妩不甘示弱顶回去:“难道能跟咱们陛下相交的只有你们这些上古遗神不成?”
南冥连连咋舌:“别人也还行,你这么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实在稀奇。”
红妩懒得跟他多加解释,抬手又顺走了他一壶仙酒,径自而去。
下界邺朝在山海关一役惨败后一蹶不振,幼帝登基,外戚专权,三年后为虢国所灭。然而虢国也未能取而代之成为天下共主,南北十年混战,期间政权迭出,祸乱不断,十年后大好江山终于被昔日邺朝北庭节度使陈钊所得,建都蓟州,国号大魏。
按天庭文书所定,大魏得享三百年国运,盛世昌平。
因此次下凡有功,紫薇殿上红妩获赏法宝,擢升仙阶,一时间群仙纷纷来贺。
被一众道贺的仙友缠住了□乏术,红妩得了空就赶快跑到清泠府上,脱了鞋躺在大青石上抱怨:“你说这些神仙有这么闲么?还是他们平时在天界里太没乐子寻了!”
南冥坐在一旁喝茶,笑得悠然:“谁让你是天帝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还不得给他们巴结逢迎一回?”
红妩枕着手臂看天,连头都没回,“嘁”了一声。
他俩聊着,就听到门口一个带笑的声音:“南冥,你这是在说我?”
忙翻身跳下青石,红妩拱了手笑:“原来是陛下来了,今日又有闲暇了么?”
重华仍旧是一身白衣,自门外缓步走进来笑笑:“仙君本次深积功德,我自然也要前来恭贺。”
红妩连连挥手笑道:“连陛下也这么说,小仙我就更无处容身啦!”
说着想起方才说过的话,玩心突起,瞥了瞥南冥身前青玉桌上那副还没摆上的棋局,红妩若有所思:“我说陛下,今天你来清泠府,不是还打算跟南冥下棋吧?”
重华来清泠府,千万年来都是和南冥两人一局棋一壶茶,还真没做过别的事情,闻言就笑了笑:“哦?仙君有高见?”
红妩摊手:“我就说天界的神仙都太不会找乐子了……”随即换上一副奸诈笑容,“来,我带两位去个好玩的地方!”
猜到她嘴里的“好玩地方”必定不再仙界,重华和南冥相视一笑,就由她兴冲冲地打算了。
那边红妩摸出了三粒从老君手里硬撬出来的替身丹,略施法术化成他们三人的模样,再示意重华和南冥也像她一样隐去身形。
三个人就大摇大摆瞒过南天门的守将,乘云到下界去了。
凡间此刻正是夜幕初降,新帝当政数年,魏朝都城蓟州已经是一派清平盛世景象,红妩带他们降在一处偏僻的小巷中。
熙攘热闹的酒家花楼就在相邻的街上,红妩这七百年来在凡界的时间都要比在天庭更多,早就熟络无比,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出了把折扇,打开挥上一挥:“南兄,华兄……请……”
身上也是一袭月色长袍及地,长身玉立,丰神俊朗,活脱脱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南冥万年来鲜少踏出清泠府,更别说离开仙界下凡寻乐,看到她的样子立刻新鲜起来,拍手笑:“好,好,洪兄请……”
重华在一旁淡笑:“两位兄台好兴致!”
南冥抓住他的手,哈哈笑:“凡间的事你比我熟,你可要给我看着点,别让我出丑。”
红妩拿折扇掩了唇:“待会儿你们看我怎么摆阔……”
片刻之后,蓟州最大的花楼醉春阁中就现身了三个贵公子。
老鸨慌慌张张迎上来,见他们三人衣着不凡,再加上容貌出众、气度清贵,点头哈腰,满头珠翠乱晃:“三位公子请进!看三位就是大富大贵的人物,小店简陋,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请公子们尽管说!”又一叠连声地朝后堂呼唤,“快把几个最漂亮的姑娘都给我叫出来!服侍好了公子们有大赏!”
也不往里走,红妩就掀袍在大堂中的一张空桌上坐了,神色淡淡:“妈妈也不必多叫人来,只用惜雪、碧澜到了就好。”
她随口叫出这两个名字正是醉春阁的头牌花魁,艳名满京师,即便王公贵族来了也要一掷千金才得相见。
老鸨听她口气太大,又实在看不出这三人的来历,愣了一愣,才回答,略显为难:“这……公子也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
红妩也不接她的话,只是从袖间取出一个金锭,摆在桌上:“黄金白银,不就是妈妈您这里的规矩么?”
那搁在花梨桌上的金锭,黄灿灿成色十足,见他们出手这么大方,老鸨堆满了笑,一改口气:“公子说得是说得是……只是您知道惜雪和碧澜都是有身份,还请三位公子先到雅阁里稍候片刻如何?”
红妩摇了摇折扇笑:“我等又不是什么登徒子,这倒无妨。”说着离座,拿扇子一指桌上的金锭:“这是给妈妈和几位小哥的跑腿钱。”
被一群点头哈腰的龟奴簇拥着往后院单独的水阁而去,走在一边的南冥施了传音之法,对红妩说:“你刚才拿出来的金子,是块石头?”
红妩折扇掩唇,得意非凡:“方才在巷子里捡来的……”
南冥轻叹:“我说红妩仙君,你用障眼法来骗几个凡人……”
红妩哈哈大笑:“总归花楼娼馆多不义之财,陛下都没说,南冥你是打抱不平什么?”
重华自进来之后就一直含笑不语,此刻也只抬头向他们笑了一笑。
在幽静的水阁中坐下,红帐遮去了房外喧闹,旖旎丝竹隔岸传来。
南冥久居仙界,从未经过人世奢华,打量着房内鎏金绘彩的陈设:“我说红妩仙君总喜欢往下跑,人间的趣味,果然和天界大不相同。”
红妩早靠了一旁的玫瑰色软榻,歪着身子半举酒杯笑起来:“待会儿那两个色艺双绝的美人来了,你就更要大叹天界乏味了!”
惜雪和碧澜大约是要略摆一摆花魁的架子,三人坐着喝了一杯酒,仍是没有见到她们身影。
房门打开,一个身着短打的小厮捧着酒壶走了进来,到红妩跟前添酒,将托酒的绘彩瓷盘放在一旁案上,躬下身去。
红妩也没在意,懒懒瞥他一眼,等她目光转开的刹那,幽亮的刀光突然自那小厮的袖下迸出,直取向她颈间。
光影闪过,红妩以两指夹住那柄刺来的窄剑,笑一笑:“这位小哥,可是嫌我方才的赏钱少么?”
那小厮一张脸上片点神色也无,分明是早贴了人皮面具,纵身一跳,竟是弃了窄剑,双臂齐挥,两柄一模一样的短剑又脱手射来。
只是他武功再精进,又能拿红妩怎样?早在短剑刚射出之时,红妩身形就翩然而起,一柄折扇如鬼魅幻影,扇柄不偏不斜装在那小厮肩上穴道,将他从空中击落。
这一手功夫潇洒之极,红妩落地转过手腕,把幽蓝剑刃的窄剑抛在地上,笑了笑:“还是喂了剧毒的兵刃呢,小哥不是恨我至此吧?”
扶着肩膀看着她默不作声,那小厮突然伏地自她身侧斜冲,看样子竟是照着重华的方向。
神色一变,红妩忙抽身回护,这一动就显出了空门,那小厮却又一折,翻身冲出向窗子,破窗凫水而去。
这里打斗声传了出去,外面醉春阁的老鸨这才带人赶过来,连声惊呼:“这是怎么了!我的金丝鸳鸯贵妃榻啊!”
本来是消遣的,碰上这样事情实在很扫兴致,红妩看着那老鸨,略一思索笑道:“妈妈,这杀手在你这里很熟稔啊,该不是醉春阁养着的吧?”
老鸨一张涂了脂粉的脸立刻乱抖:“公子您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小小花楼,哪里赶私豢杀手!这罪名是要老身的命啊!”
红妩还准备再套她的话,手腕就被拉起,重华一手按住她腕上穴位,一面向老鸨淡笑了笑:“洪公子手上染了毒,还请妈妈把阁中的大夫请来。”
这次下来,他们用的都是仙体,凡间的毒药怎么会伤到他们?红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顺势把脸色逼出一层青白,对老鸨笑:“妈妈,这次我是连惜雪和碧澜两位姑娘的面都没见到,就要把命陪在你这里啦!”
老鸨也没想到刚才看着还好好地,转眼就要闹出人命来了,一时脸上的粉抖得更厉害了,转了头呼天抢地:“都给我快去叫老赵!让他提着药箱,快着点!快着点!”
红妩正暗自好笑,身子一轻,已经被拦腰抱起,按在穴上的手指仍没有移开,重华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向她笑了笑:“不用担心,很快就好。”
靠在他胸前,红妩也做出虚弱的样子,轻咳了几声:“妈妈,你放心,这是天灾人祸,我做鬼了也不会怪你的……”
吓得老鸨干脆提了裙子,转身拔腿跑去拽大夫。
重华并不管她在闹,向一旁的龟奴点头说:“烦劳准备一间安静的厢房。”
南冥抄手在旁看热闹,这时忙加了一句:“泡壶热茶来,我喝不惯这里的酒。”
有红妩半死不活的威胁,不但整洁素雅的厢房飞快给腾出一间来,胡子一把的大夫也给老鸨飞快提着领子丢进房内。
重华向兀自没缓过神来的老大夫笑笑:“先生不必动手,请将银针借予在下即可。”
老大夫看清面前人影,摸摸颌下胡须,正想教训这年轻人不可仗着懂点医术就狂妄自大,重华已经向他拱了手后取过桌上药箱中的针囊。
拈针刺穴,三根银针准确落入红妩臂上穴位,再三针落下,护住她心脉逐穴,这才将囊中次粗的那根针取出,插入红妩指间血管。最后一根银针插入合谷穴中,一线黑血自那根中空的粗针内缓缓流出。
看着流入茶盏中的黑血慢慢转为鲜红之色,重华才抬头笑了笑:“无碍了。”
瞪圆了双眼看他施针,老大夫蓦然翘着胡子指住重华:“你这莫不是失传的前朝针法,你再给我扎一遍看看!”
红妩躺在床上咳了两声有气无力:“我是不成了……一年两次记得给我上坟……”
不知是她装得太像,还是重华有意配合,向她微微笑了笑,抬起手,那微凉指尖轻抚上她额头乱发:“不要紧,不会有事。”
这和暖笑容,如晨曦青岚,照得红妩一瞬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唔,一千也是更啊……抱抱亲们,谢谢大家祝贺,我感激大家,表哥也感激~(≧▽≦)/~

耶,补完了……~(≧▽≦)/~
第十六章
老大夫连人带药箱被打法出去,红妩看房内只剩他们三人,撑起身子招一边闲站着的南冥也过来:“这里面有古怪。”
床边坐着的重华将从红妩穴位上拔出的银针放在一旁桌上,四根银针俱都被染成乌黑。
的确古怪,虽然银针会遇毒变黑,可红妩现在是仙体,按理说百毒不侵,凡间毒药根本不会渗入她体内,但不管是方才从她体内流出的黑血,还是此刻染黑的银针,都说明那喂在短剑上的不仅仅是凡间的剧毒。
这下连南冥也看出去了其中的不对,忙问:“是什么毒?厉害么?”
“还好,一些迷幻的药物而已。”重华笑了笑,对红妩说,“这种迷药遇了仙力反倒会更强,幸好仙君中毒之后并没有施法,现在大部分毒液都已随毒血拔出,再休养一下,余毒应该就能清了。”
红妩倒是神采奕奕,摸了下巴:“我们才刚下界来,就有迷药招待,有意思。”说着双目发光,“两位,我们把这个查清楚了再回去怎样?”
南冥听了好奇追问:“怎么个查法?”
红妩挽了袖子,扎好架子准备好好教他这个初入凡间的单纯神仙,手里的折扇刚“刷”得展开,就被轻轻按下。
十分自然收走了她手里的扇子,重华笑一笑,起身替她放下床前的一半帏帐:“休息好了再说。”
同在天庭这么多年,早就十分了解彼此脾性,南冥正等着看被打断兴致的红妩怎么顶撞帝君,却看到她眨眨眼睛,“哦”了一声,就听话躺下。
今天似乎处处透着古怪,南冥仙君向左右各看了一眼,挑起唇角,不置可否。
不去理会南冥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或许是药性使然,红妩还是很快就沉沉入梦。
知道了这迷药致幻,梦境到来时红妩就没有太多意外。
亭台楼阁,深院幽林,比之普通的梦要清晰真实许多,站在院落之中,甚至还能觉出迎面的寒雾扑面,凉气丝丝钻入肌肤之中。
但是,也远没到分辨不出虚实的地步。
这个庭院完全陌生,不是她曾在凡界所见的任何一座,就更不像仙界所属,她面前铺展着不大一片园林胜景,远处就是烟锁楼台,雾霭沉沉。
随意选了一个方向,红妩就沿着脚下的雨花石便道走下去,大雾围绕在她身旁,雾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随之跟来,窸窣做声。
对这些视而不见,红妩大步向前,不多时转弯后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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