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by古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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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by古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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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是主持祭祀的人,却诅咒我不是大丈夫,你真是大胆啊,太史令。” 
不是大胆,是不得不说。司马迁跪下来,磕头,磕啊磕,给他见了快三年终于今朝蒙主垂恩得以对话的皇帝陛下,刘彻。 



4 



很多时候,人会在一瞬间内做出事后觉得特别愚蠢的事情,事后,就会好后悔,假如可以重来…… 
司马迁不是那种人,当条件必须屈服时,他可以屈服,这跟后悔无关,这是一个人的本能所能决定的事,避免危险与在更大强大者面前谦卑。 
皇帝,也就是个人。所以,司马迁看得出来,他虽寡兴但不至为小官动怒,施施然逛进了藏书阁,霍光紧随其后,帝王今天该有些无聊,才会被喜爱的参军一路引来寻隐士解梦,当然了,他对术士历来是宠信的,想想看连那装神弄鬼的方士李少翁都被他封为文成将军,但一个国家的太史令也只能为帝王做到仿效方士不学无术的份上,这种太史令才真是无耻到大胆。 
帝王在成千上万本书中走着,红色的长袍富贵而逶迤,辫梢高高纶起系上绝世碧玉,非常威严和绝世,这漏室因他而瞬间熠熠生辉,原来帝王的背影是这样……书太旧太老连墨香都发苦,司马迁习以为常,当磕完头也只能跪在门边守护自己的宝藏,看着帝王的背影看到膝盖已麻了。 
帝王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本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密密麻麻的草稿笔记,帝王落坐在司马迁平时的桌台,那点宫灯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翻开前几页,看了良久——霍光赶忙就找灯去,不到一刻,熙攘起来的宫女太监一致纷纷为帝王点起满院落的华灯。 
刘彻早就习惯如此,他没有被打扰,在他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也根本不可能有人敢或能打扰到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与王者同乐。这是你写的?”—— 
司马迁坦言“是”,一脸蒙昧无知,完全不知自己离经叛道。 
“解释给我听。”帝王命令。 
“不管是‘深谋于廊庙,论议朝廷’的达官显贵,‘守信死节,隐居岩穴’的清雅之士,‘饰冠剑,连车骑’的游闲公子,陷阵却敌的军士,攻剽椎埋的少年,走死如骛的侠士,不择老少的歌伎,不避猛兽的猎者,博戏驰逐的赌徒和医农工商等等百工之人,无不是为了追求财富而忙忙碌碌,逐利求富并非耻辱,而是所有人的共性,假如陛下更为重视商业,将使大汉王朝更加繁荣。” 
帝王沉吟着,完全无法看出是喜是怒,在明亮到有些炽热的灯光下,他的每一寸棱角都透着君王特有的莫测心思,他什么都没说,这让气氛紧窒难熬,人们都开始噤噤颤颤,伴君如伴虎大抵这样,狠吊着人心思,生死不能。 
“霍光,你说呢?”帝王抬了下手指,示意司马迁站起来,但司马迁根本不解其意,原来抬抬手指就是叫臣子你站起来!所以继续头抬得平平背挺得直直跪得非常标准,刘彻有些好笑,就算从没跪过,也知道维持这种跪拜姿势费力,但既他想跪,那就跪着吧……帝王的趣味往往不俗但时时恶毒。 
霍光是非常聪明的,仅说“小人喻于利。臣对陛下只有一颗忠心。”言下之意,你司马迁把什么都说成追逐名利,那你对陛下的一颗心就是黑心,就是包藏祸心!——宁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司马迁不笨,强安上罪名,却懒得再反驳。 
难道就为了宠臣一句话,杀了我吗?我不相信,堂堂汉帝就做出这种不堪的事来。 
司马迁的沉默并不对上帝王想看好戏的胃口,机智灵动而辩才雄思的赢得满堂精彩绝伦并不是司马迁能做出来的事情,他的严谨和沉稳不允许他过多放纵,这是一个人先天的品德。但帝王并不觉得可贵,他喜欢华丽骄傲的人才早就不是新鲜事,眼下,霍将军出战匈奴,多少让他的闲暇有些寂寞。 
——“写完它,朕要看。”—— 
膝盖因为错误的跪拜姿势而疼痛,司马迁却还没有意识到他的错误,那不仅是姿势上的还有人品上道德上理论上精神上的很多错误,这将直接导致他以后所面临的种种。由于帝王的离去,灯火也不再辉煌,一一都黯淡下来,很快,仍然只是长廊那盏忽明忽暗坚强地燃烧。 
司马迁爬起来,揉揉膝盖,临走时霍光冷冷瞥了他一记,他还真想不到那样漂亮的眼神里会发出那样寒冷的光来,假以时日很难说不会成就一番,捧起自己的笔记,皇帝读过的痕迹早就看不出来,过了今晚,皇帝还能想起要看一本小文官的杂记? 
当然,不可能。皇帝,也就是个贪新忘旧的普通人吧。 



5 



太阳还没升起,早朝就已开始了。朝廷上,只有国家大事,当霍将军夺回河西走廊的大好消息传来时,宝座之上,皇帝发出响亮的笑声,那是非常开怀的,足见他对霍去病的大为赞许。很难把这样的皇帝跟昨晚的难测深沉对等起来,显见霍光和霍去病在他心目中位置的差别,他并不吝于为自己喜爱之人发出欢笑。 
直到中午才百官退朝,不敢在明察秋毫的皇帝面前有一丝懈怠,俱都疲惫不堪,现在该只有皇帝是兴致昂然。 
回家的时候,路上在百花楼前停了一下,早已是成熟的男子,却坚持为父亲守孝五年,延误了佳期,到现在却是取妻的心也淡了,合适的女子也散了。只是偶尔路过百花楼,才想起来,自己也有个红颜知己。 
沧海。 
这个女子,却取做男人的名头,这等骄傲岂能不成就长安第一花魁的美名?女子为妓,出卖尊严换取生存,这有何难堪?尊严不正是人最宝贵的财产?往往,要见她时,总会有这样的念头,也往往想要能赎了她要能带她回家要她能再不出卖尊严——但,还是开不了口,拜她裙下,太多公子官宦,她该有更好选择,一个知她惜她的不凡人物,而不是自己这样存了三年官俸还不及她一半身价的文人。 
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 
眼下,他在那些青年人中坐着,隐隐约约在那纱帘下,见到那双明星,那般绿云,不用焚椒兰她本身就有花一样的芬芳。 
纱帘下,娉娉婷婷,婉婉约约,一代绝色沧海姑娘款款拨动古琴,唇像花瓣一样绽放,那清越曼妙,难以言传,再次把司马迁围绕在梦境一样的沉醉里。他觉得很幸福,也很荣幸,自己能在活着时听到这样一种歌声,看见这样一位姑娘,甚至能和她同床共宿。 
每月初三,都会过来。这天是发官俸的日子,两百贯的俸钱和一百瓢的粮米。这天,在代价高昂绝非自己有能力踏进的这里,除了听琴,司马迁会和这个娉婷的女子共度一晚。已经三年。 
沧海,一直是冷冷的,不媚言不多笑,冷冷的艳丽,但拥抱她的时候,她却非常温暖和柔和,甚至会在司马迁怀抱里如花一样尽情盛放。司马迁从不知道自己付给老鸨的一百贯就连花魁裙边也沾不上,沧海的绝色整个北方无人不晓,多少人捧着金子来也只换得冷冷一睇,但他只有一百贯。他读了太多圣贤书,确实不知世情,有些地方是迂了,但那迂在有心人眼里倒显得可爱起来,很难想象,清高冷艳的沧海姑娘每月初三会为一个小文官拒绝一切客人,为他妆颜起花一般的美丽,为他穿上朦胧月白的裙裳,为他小心翼翼瞄眼自己而刻意挑逗缓慢脱去衣裳,为他小心翼翼从袖襟里掏出小店里买的一根翡翠簪子递过来而早已拔去青丝上的珍宝珠钗,为他小心翼翼亲吻自己的嘴唇而早就将红殷胭脂褪得干净。 
只是为了这个呆子,这个端正挺拔、比起新寡还要不苟言笑的男人,司马迁啊,什么时候他才能知道她的一片心意?已倾心。 
司马迁给沧海擦掉粉额香汗,她悠悠闭着星眸,在情韵后缓缓叹气,他以为她有些不愿,但他又无法克制抱她,因为他喜欢着她,“沧海,我——你若愿意——”她睁开眼,眼神夺目流彩,她是有灵魂的女子,只是迫于命运才一路到此。当她云鬓松散定定看他——忽然发现,怎么自己精心选的那些胭脂水粉钗子耳环从不见她用过?哪怕一次?还是太廉价不够体面,只怕连刚刚那支翡翠簪子很快也会被她打赏婢女,但有什么关系,至少心意传到了。她至少已肯在自己面前做出欢欣默默收下。 
“我走了。你再睡会。今日,劳累你了。”他还是又这样说,每次都以这样做结,然后给她仔细掖好被子,顺顺她乱开的头发,直起身,开始着衣。很难说,什么时候开始不满他这样匆匆,沧海静静伸出藕一样的手臂,温柔摸着他的发,整理到最后他才会结发,她忍不住用手绕起那簇发,想他这么久不娶妻是为了她吗?他没发觉她把他送的礼物都一样样摆在盒里,一样没舍得用过吗? 
她闭起眼,有些累,有些伤心,阅人无数却捉摸不透这看似严正的男人到底是揣着颗什么样的心拥抱自己!他怎么就不想抢夺自己把自己好好收藏呢? 
司马迁回过头,看她合目似睡着,再看她手里还留着自己一簇发梢,想都没想,就伏下身,用嘴咬地安静无声把那簇发整齐嚼断,好留在她手里。到直起身体,看见这样的女子莲花一样秀丽,非常怜惜。 
假如能存够那5万贯,他定来赎她,还她以自由。 



果不其然,以后再也没见到皇帝,除了朝廷之上。但该记的该写的,司马迁还是做着自己的分内事。直到下一个月,初三。他去理了发,还削了新生的胡子,前一个晚上照例祷告明天也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都碰上沧海姑娘难得客人稀少的好时候。他并非不知道自己钱太少。 
但明天,跟祷告差了很远。沧海来了贵客,老鸨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整个百花楼都被贵客包下,所有将相侯全都靠边站。 
一百贯没有用出去,司马迁就去商铺买了盒从流俅舶来的昂贵胭脂,光盒子就非常漂亮,精致楠木里雕着仕女花纹,仅看着一百贯就已值。这次,愿她能用。 
结果,贵客一直霸着沧海,中午时分还琴声缭绕,之后就听不见了,再之后天已暗了,雨也下了。司马迁固执地等在百花楼对面的屋檐底下,固执地要把这盒水粉亲手交给心仪之人。 
雨越下越大,天色昏暗变色,他看着她窗户,不明白她生命里来来去去这么多贵客,她为何还不趁青春年华选一个真心良人?再多坏的里也总有一个好的吧。她是有喜欢的人的,他感觉得出来。 
遥遥地,那窗棱真微微开了,里面真微微现出一个婉约娥眉。好一个女子,眉眼如画,如斯娇媚,她披着薄薄红纱,面上倒显得有些苍白,静静看着天色,冷冷清清——他看着她,心疼。他的生命可能就是这样无名平静地度过了,但还是希望她能过得舒心安逸。 
他跟所有男人一样,恨不得杀了碰她的人。但他不能破坏她的生活。 
他的目光,冥冥之中,碰上她的。她眼睛一下子睁得好大,不自觉就拢紧了胸口本敞开的部分,迷惘而失措,他的乍现此时此刻吓着了她,对她而言,每月的今天,是不一样的,她绝不希望他看到另一种她。 
若在平时,司马迁能觉出她的难堪,现在,只是看着她,用眼睛一直好好看着。在风雨里,他的青袍大片湿了,眼睛仍旧清爽明亮。 
——男人从后抱住了她!胳膊精锐有力,她不得不由他去。 
他认出那个人来,一时间,出离愤怒,已经、已经有这么多女人了,简直、简直太放荡,什么女人什么男人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碰她呢? 
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能做呢?他傻掉一样看着他手掐着沧海胸脯,她抬起胳膊蒙住眼睛,肩膀抽动隐隐是哭泣,好似这样能蒙上了窗下那双眼睛! 
“沧海……”忽然明白过来,她喜欢的人就是自己吧。 








6 




——楚楚动人的美人哭泣,并没换得他怜悯,当这个男人,在酣畅情事中无意间向窗下望去。 
看到的人,真没想到,是自己的臣子,有印象,重商谋利——直白到简直不像他刘彻的臣子,那么,这个文官与这个女人……刘彻的嘴角有些了然的微笑,一个注定在男与女追逐里败北的小官,大概连妓女的职业他都能美化成为生存的利益。 
看到底下的男人像小蚂蚁一样湿漉和呆滞,几乎像失去知觉一样仍旧抬头仰望他们的好事——刘彻兴起一点半星的怜悯,可怜是个书呆,妓女榨干净他不用吹灰之力,尤其越美丽的女人,越狡猾。就算没有皇帝身份,刘彻仍然可以放纵享受人们的景仰和爱慕,他生就是天之娇子,生就是完美捕猎者,他想要的东西总是太容易得到,所以他宁愿在没有皇帝身份时,看到男或女仍由衷跪拜在他面前祈求垂怜,这是他帝王的趣味。 
但这个美丽的妓女,却在一直哭,越来越败兴,刚才的情欲中她分明是个老手,同样乐在其中,现在却骤然开始做哭戏——哭给谁看?廉价的眼泪。 
帝王的心脏,好象用铁石打的,他所认为的就绝对刚愎自用,没有人能够反对。 
而当这个妓女蓦然以剧烈的挣扎脱离开他怀抱,发出破碎凄惨的尖叫,好象不堪忍受一样扑倒在地时,刘彻反而觉得有趣,宫廷里的女人总笑脸如花,哭,谁敢哭给他看? 
“底下那个是你情人?”她不答,于是他下评语:“云泥之别。”一个绝色的名妓看上一个平庸的小官,就等于是场悲剧的开幕。 
眼泪无法控制从指缝里流出,她的声音仍然如出谷黄莺,因为痛苦而更凄美——“在你这样的人看来,我们是不配的,只有我知道,不管我是云是泥,他都不会在乎。” 
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抚摸她如云秀发,带点不怀好意的劝诱:“你以为他会娶你做正妻?当你没有这张脸这副身段,你还能给男人提供什么欢乐?你已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何必浪费时间等待。”他抬起她脸,指尖碰触那蝶翼般的眼睫,她的出色在于够冷够艳,他当然希望她继续给自己提供欢乐。“我看得出,你已经等累了。” 
她茫然看他,这个眼中有怜惜之色的英伟男人,高大有力骠悍温存到可以包容她的一切,从没接过这样的客人,王侯的霸气、高超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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