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戏梦·第二部(鲜网np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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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风-戏梦·第二部(鲜网np版)-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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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青石道上一层水漫过去,衣衫鞋袜尽湿。 


有人扶住他,纸伞罩在了头顶。 


他慢慢转过头,看著那脸上带著淡忧的人。 





“平舟。” 





“飞天。” 





还是相对无言。 


雨水砸得伞面噼啪脆响。 


“衣服都淋湿了,怎麽这麽大人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平舟挽起他手:“昨天喝多了是不是?” 


飞天没有说话,只是跟著他向前走。 


“手都冰凉,淋雨总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情。” 


飞天垂著看著青石道:“我的手本来就是冷的。” 


平舟看他一眼。 


飞天有些不在意地说:“龙族人的手本来就是冷的,不单是手,连体肤血液也都是冷的。” 





“你在隐龙怎麽样我不管,在帝都,让我看到了,就不容你如此。”两人站到廊下,收起了伞:“泡下热水,换了衣服,我给你煮点茶汤。” 


飞天眨眨眼,浅浅一笑:“不敢有劳平舟殿下。” 


“你还取笑我?”平舟推他:“快些去。” 





小室幽雅,平舟在风炉上烹著茶。 


烟气袅袅,暗香四散。 


飞天的头发还是湿的,散散的披在身上。 


平舟分明是看到他从神殿出来,却一字不问,只说了些闲情琐事。 


茶香浓甘醇,飞天喝了一口,手指拈著杯,有些出神。 


“不合口味?” 


“不是。”飞天摇摇头,把刚才湖心小亭那一幕挥开:“以前,你也煮过茶给我喝,不过那时候跳脱浮躁,没有品茶的心情。” 





“若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倒希望,你还是那个无心品茶,一心爱剑的飞天。” 





风炉上的滚水作响,窗外风雨交加。 





“当年在幽冥涧,我第一次见你……” 


飞天立即截住了话头:“我从没去过那地方。你也没去过。” 


平舟一笑,淡淡的沈静似秋风:“去过便是去过,又何必否认。” 


“当日我浴血回来,斜阳向晚,便和你说过,你没有去过,我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谁都没有去过。”飞天看著自己的双手:“这麽久了,你还不忘记?” 











“有时候以爲已经忘了。”平舟淡然地说:“只是回头的时候还会想起来。” 


飞天沈默了一下,忽然伸手把案上的茶具都扫到了地上:“我让你忘掉!” 


平舟看他一眼,飞天脸上是难得看到的厉色,他居然还笑出来:“说忘就能忘?那你爲什麽不忘记行云?” 


飞天象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嘴唇动了一下却不说话。 





他坐了下来,想摸起杯子喝水,摸了个空才想到杯子都被扫在了地下。 


茶水浸湿了地席,飞天换好的衣裳又沾了水。 


平舟看他有些焦躁的用指尖点著那沾水的衣襟,水气袅袅腾象是看不见火苗在驱赶著,衣裳一下子变得干燥。 


“飞天。”平舟轻声说:“其实我现在也不会爲过去而苦恼,你也不要急躁。” 


飞天舔舔唇,没说话。 


这个小动作,和以前很象。 


很暴躁又不能做什麽事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这样做。 


“那些……”飞天顿了一下:“都很久了。” 


又沈默了片刻:“你记得你的成人礼是辉月完成,就可以了。其它的不重要。” 





平舟看著这个由漠然变得沮丧的飞天,微微一笑。 


这样的飞天眉眼紧皱,比刚才多了不少生气。 


适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教人担忧。 


现在怎麽说还是生气虎虎。 





飞天愣了一下,收拾地上的凌乱。 


他垂著头,好象刚才那个曾经失控的不是他。 


他的手指点到哪里,哪里的水痕就全然消失掉。 


干净得象是上面从来没有沾到水一样。 





平舟默默地看著他这样做。 


然後不经意看到他的指甲缝隙里不知道何时有一片破碎的茶叶。 





淡绿的茶叶沫在指甲缝中。 


那莹莹的淡绿,似曾相识。 


平舟有些恍惚。 


刚才那些并不全是爲了让飞天睁开眼才说。 


他总是在回头的时候想起来,他第一次见飞天的时候。 








满天的芦花纷纷扬扬,象一片早降的雪。 


衰草如霜,芦花如雪。 





飞雾轻烟的幽冥涧,骑著天马的飞天。 


红衣象一点速星,由远而近。 





被血腥味儿引来的飞天,看到了倒卧在长草中的他。 





他的身体还在抽搐,胸膛是被划破开的,下裳一片凌乱,血把身下的霜草都染成了红茎红叶。 


飞天翻身下马向他扑过来的情景,从没有一刻能从眼前淡去。 


红衣黑发在风中狂舞,芦花扑在他的脸上,朦朦似雪。 





飞天抱著他的头爲他渡气,止血包裹伤口,动作快而不乱。 


人总是在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某样东西的宝贵。 





那天之前的平舟,从来不知道天这样蓝。 


芦花这样美丽。 


而受伤,是那样的痛。 





飞天爲他清理身体,小心翼翼,他还是出了一身汗。 





“谁害你成这样?”他轻声问。 


他那时伤太重,不能移动。飞天留下来照顾他。 


“外面风沙大作,根本不能行人,只有幽冥这里因爲被两夹的山挡住了风……”飞天眨眨眼,那时的他虽然是莽撞少年,却也有心思细密的一面:“我挨了一夜才从夹缝过来。你伤这样重血却没有流尽,那伤你的人也走不远。外面那样大风没人可以出去,那人一定也还在这里。” 


飞天手里银剑流光,他轻轻弹了两下剑刃:“你不肯说?爲什麽?那人可能还会回来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咽气,到时你怎麽办?” 


“不要我帮你吗?”飞天凑近了问他。 





平舟始终一言不发。 





“算了,随便你。”飞天继续弹著剑身:“你要不想活,刚才就该告诉我别救你才是。我都花了力气,难道要白花?” 


他忽然凑了过来,呼出的气都喷到了平舟脸上:“你付我什麽代价?怎麽说我也给你止血上药了。” 


他的手扯著平舟破碎的衣襟:“喂,你长得蛮漂亮。反正你都这样子了,让我也尝尝看。” 


他一边扯著平舟的下裳一边嘟囔:“我还没上过男人呢,不知道滋味好不好……” 


被他热的手摸到了腿上,平舟突然挣动起来,混乱的一切象是全都回来了,背叛,出卖,凌辱…… 


飞天试图压制他的动作,平舟本来也没有什麽力气,怎麽挣也挣不开他。 


尖厉的惨叫声,不象人所能发出的声音,长长的传了出去。 





白茫茫的芦花满空乱飞。 





飞天快而轻地在他耳边说:“喂,有人来了。应该是你仇家。” 


他听而不闻,用尽最後的力气想挣脱他。 


飞天用力掴了一下他的脸,声音中有股叫人发怵的狠劲儿:“你要真想死,就自己躺这儿等死!要是不想死,就拿著这个!” 


一把薄薄的短刃塞进了他手中,飞天从他的身上翻下来,快而无声的没入了一边茂密的芦苇丛中。 





那个男人走得不算太快,长草沙沙的声音由远而近。 


平舟痛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握著那短刃的手心里全是冷冰冰的汗。 





飞天伏在长草中看著,他的气息象是融进了风里草里,让人根本无从察觉。 


那个男人穿了一件黑衫,头发半长不短的披在背上。 


飞天只看到一个侧脸。 


长得不错,可是全身上下都是杀气。 


“啧啧,居然还没死。” 


男人用脚尖勾著把平舟翻了个身,声音里有近乎猥亵的意图:“刚才还没有把你操断气?还是你在等我回来再干你一回?” 


飞天在暗里皱眉头。 


本来他是犹疑的,虽然那个重伤的人身上看不到什麽邪恶的顔色,但是谁知道呢,这年头儿人人都是两张脸,你永远不能相信你所看到的。 


所以他没有贸然的去更多的帮助他。那把小刀伤人是可以,要杀人可不容易。杀人或者被杀,要看手段和运气。 


可是听到这个让他恶寒的声音之後,飞天改了主意。 


那个重伤的男人无论如何并没有这样下流的声音。 





但是他想要出剑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向地上平舟压了下去。 


急切的动作,气咻咻的象是不能忍耐。 


飞天的剑离了鞘,那个男人正在分开平舟的双腿。 





但是他的剑只出来一寸。 


那个男人发出嘶喊的声音,身子蹿了起来,手紧紧捂著半边脸,血从指缝里汩汩的淌下来。他挣扎踢动,一定很痛。 


飞天冷静地想,一定痛得很。 


整把短刃都扎进去了,连柄都没有露在外面。 


这个人活不了了。 





那个人还试图走过来,想给平舟补一刀。他们的距离并不远,平舟也没办法移动身体,那一刀挟著风声劈下来,平舟闭上了眼。 





“铮”的一声响後,是沈重的肉体倒地的声音。 





平舟没有睁眼。 


倒下的当然不会是那个红衣的少年。 


不过这拦过来一剑真的恰到好处。明明刀势那样凶猛,可是刀剑相击的时候却没有那种刺耳的厉响。平舟自己是用剑的好手,他知道那少年只是挑开了刀刃,然後兜回来刺了一剑。 


但是剑很快,破空之时却没有声音。 


平舟睁开眼的时候,那个少年正替他拉拢衣服。 


“你真是挺奇怪。”飞天说:“明明是个厉害人物,却奄奄一息躺在这里。打个商量,我救你不死,你以後听我的话怎麽样?” 


平舟看著他,并不说话。他的伤口在刚才那一击的时候裂开了,血又迅速的流出身体。 


飞天捏个响指,远远的天马跑了过来。 


“你可以不答应。”飞天看看天色:“我一样也是要救你,不过能不能救得活可没准儿。当然,你以後也不一定要听我的话。” 


飞天给他重新扎伤口,然後把他放到马背上。平舟注意到控缰的手,指甲缝里还有凝固的血,不知道是谁的。 


但是指甲有亮亮的光泽,这个少年生气虎虎,象一只精力过剩的小兽。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平舟以爲这是个世故的少年,手段狠辣刀头舔血。 





可是见了奔雷之後才知道不是这麽一回事。 


那个少年会撒娇说在大风里迷了路,会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和穿著东战军装的其他少年打成一片,还会时时记得给他上药。 


东战的军医卖力的替他治伤。飞天拿著一柄小刀在手里抛上抛下:“你的剑呢?剑客怎麽能把剑都丢了?” 


他一直不说话。 


飞天吃吃笑:“不过你长得不错,和帝都双璧站一起也不差,怪不得别人想占你便宜。” 


这话说得很随意,但是没有一点侮辱或是下流的意味。 





他有明亮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常常大笑出声。 


在幽冥涧里初见的那种陌生和恶意的僞装,在他所熟悉的环境中褪得一干二净。 





“对了,”飞天说:“明天我们要拔营,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平舟还是没说话。 


薄薄的小刀在飞天灵活的手指问翻转交叠著:“我给你留下伤药和盘缠,你自己小心吧。” 





但是第二天他们没能走,又遇到了战事。 


军医很晚才来给他换药,平舟说,想去看看那个少年。 


飞天一身是血,正在往下褪衣服。 


染满了鲜血的轻甲扔在脚底下,他因爲忍痛咬著唇。不知道什麽时候受的伤,衣服和伤口黏连一起,飞天痛得扯,越扯越痛。 





飞天的身上有许多细细碎碎的小伤口,泛白的沈紫的鲜红的,软的硬的痂痕或是嫩肉。 


飞天呲著牙笑,因爲痛所以笑容很古怪:“你不养伤跑来干什麽?” 


平舟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知道孪城有地下暗道。” 


飞天愣住了,本能地问:“你怎麽知道?” 


平舟冷静地说:“我是孪城三剑之一的无忧剑。” 





飞天怔著没说话,平舟的声音象是在说著别人的事情一样客观平静:“在幽冥涧我杀的那个人是断肠剑,他是我师兄,也是城主的独生子。” 


平舟说了许多,最後飞天扑上来捂著他的嘴把他按在了营帐里的地毡上。 





“我没去过幽冥涧那地方,你也没去过。”飞天的眼睛很亮,脸背著光,可是眼睛真的是晶光四射:“谁也没去过,那里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他松了松手,平舟躺在那里看著他,飞天身上那些本来已经凝结的大小伤口又一起流血,蜿蜒的红蛇在他的身体上慢慢爬下。 


“谁也没去过。”飞天又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往後坐倒在地上,因爲疼痛而扭紧眉头。 








还是个天真的少年。 


并不是你说没有,那些事就真的没有发生过。 





但是那个少年的认真表情,象是,真的可以抹去一切,那些不堪回想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无忧剑平舟爲什麽变成了帝都的一份子,和身份最高贵的一批人在一起,地位高得让人仰望。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什麽事。 


飞天真的说到做到,他从来不提幽冥涧三个字,也从来不和他说起过去。 


他只会说:“平舟,你看这个字怎麽写?”又或:“平舟,你这招儿不大对头儿,最好再问问奔雷应该怎麽用力。” 


再没人知道幽冥涧里曾经发生过什麽事。 





但平舟却知道,自己,还有飞天,因这三个字而相识,然後,在一起。 





所以,等飞天成了飞天殿下,他离开了帝都,抛下闲职,去做飞天殿的杂役。 


这没有任何理由,他不需要什麽理由,顺理成章的可以这样做。 





因爲他告诉旁人,飞天救过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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