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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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 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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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君集,几乎已经料想到了后果。他亲自来到了积石山附近,果然发现了大批骑兵在此活动的痕迹。仰头看去,是一望无垠的漫山冰雪与高耸入云的险峰。

“真真是活见鬼!噶尔钦陵和他的昆仑铁骑,身上都长了翅膀吗?”侯君集在心中连连怒骂,“这样的山势与陡峭冰峰,鸟都飞不过,骑兵怎么可能通过?”

身边的副将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低声窃语的议论道:“积石山连绵数十里,是一处天然的军事屏障。以往便是吐蕃与吐谷浑的分水岭,中原的兵马能打到这里,几乎就是尽头。现在噶尔钦陵像鬼怪一样的从这里爬了过去,再向东南穿越一片高原与平原,纵深深入几百里,那就直接面对我大唐在吐谷浑故地新设的州县了!”

“噶尔钦陵,肯定会去进犯洮州!”侯君集双眉紧皱,说道,“因为在松州一带,有剑南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所率数万大军屯守。此前,那里也曾是一片战场。但是,在松州大军区与洮州之间,有大约数十里的一片高原沟壑地带,因为道路崎岖天气恶劣,平常就人烟罕见,几乎是一片无人死域。噶尔钦陵既然能翻越积石山,肯定就会选择这样一处地方逃开尉迟敬德的眼线,而直插洮州!”

“要是让他打下洮州,那可就坏大事了!”左右副将惊道,“洮州是我大唐西部边疆防线上交通最便利的城池之一,噶尔钦陵打下这里后,东南西北皆可进军,就怕他深入关中为害中原啊!”

“现在就指望尉迟将军能够发现并在半路狙击噶尔钦陵啊!”

“指望个屁!”侯君集恼火的重哼了一声,说道,“谁会在这种大雪封山天寒地冻的时候,派兵马到几十里外的绝域高原去镇守巡哨?尉迟敬德不过是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这种精细的活儿他也干不来。再说,就算是发现了,他也未必来得及救应!噶尔钦陵既然敢去,肯定就是做好了半道上打遭遇战的准备。在那种地方遭遇昆仑铁骑,尉迟敬德手下的几万川蜀步兵,不被生吞活剥才怪!”

“那不是说,噶尔钦陵肯定已经得手,攻下洮州了啊?接下来,西疆和中原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荼毒!”左右副将无不后悔叫苦的道,“我等重大失职啊,居然让噶尔钦陵在我们鼻子底下给溜了!”

“他还会再回来的。”侯君集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回来?”众人惊讶。

“洮州,四通八达。噶尔钦陵在西疆祸害一阵子以后,绝对不会鱼死网破的杀向关中,那无疑是找死。”侯君集说道,“他此举,就为制造混乱吸引与牵制我大唐边疆的兵力,为他自己寻求脱身之机。”

“那他为何不索性直接从晴罗原往高原撤退?奇袭洮州,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要复仇。”侯君集双目微闭,看着前方白皑皑的一片雪山,沉声道,“幻月谷、大非川与格尔木的三阵连败,让他元气大伤颜面尽失,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失利,更有可能影响到他在吐蕃的地位,并动摇他这个狂热主战派一向主张的吐蕃国策。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撤退,以后可能就再也无法在战场上见到他了。你说,他那样的枭雄人物,会甘心么?此外,打下洮州后他可能还有别的阴谋诡计,应该还不只复仇这么简单。”

听了侯君集的这些话,众将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巨石。

“侯将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左右问道,“晴罗原已经打下来了,可是除了一些老弱残兵的俘虏,我们几乎一无所获。这样的一次重大失职,我们如何向秦少帅交待啊?”

“这已经不是如何向‘秦少帅’交待的事情了……”侯君集徐缓的吐出这一句,将‘秦少帅’三字说得分外之重。

众将心中一堵——他是在暗指,皇帝陛下将来会要问罪吗?

此刻,侯君集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隐约有一层死灰之气。他在心中想道,我侯某人颠沛流离隐辱负重,好不容易熬出头来执掌兵权要干一番大事,却犯下了此生最重大的一次军事失误!

侯某,本就已经是个皇帝的弃卒、朝廷党争的牺牲品,要不是秦慕白大胆破格的启用我,侯某不是孤老凉州死于无名,就是被人找个借口斩草除根以除后患。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因为我的失误,秦慕白也将承担部署不周与用人不当的罪名,尉迟敬德也将受我牵连。军方的势力好不容易在朝堂之上有所复苏和抬头,必将因为侯某的这一次失误,遭受沉重打击!

就算皇帝宽宏大量再一次原谅我侯某人,可是长孙无忌能放过我吗?多好的置人于死地的机会啊!——洮州若失,西疆与内地必将遭受巨大的损失,这样的恶果,要多少颗人头才能平息舆论和民愤?可秦慕白是近年来少有的大功臣、大红人与皇帝重点培养的年轻将领;尉迟敬德虽受牵连可是不负主责,再加上他是开元四大功臣之一深受皇帝信任,如今正是中流砥柱风头正劲……这两个人就算受罚,皇帝也绝对不会对他们狠下杀伤,顶多就是不痛不痒的责罚一顿!

……

寻思良久,侯君集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息。

“这一次,侯某是必死无疑,再无翻身之日了!”

“侯将军,你说什么?”左右没有听清,追问道。

“没什么。”侯君集理了理思绪恢复神情,说道,“刚刚在晴罗原俘虏的吐蕃士兵,不必带回大非川了——就地,全部处决!”

“啊?侯将军要杀俘?”众将佐一并吃惊,“还是……全部?”

侯君集眯了眯眼睛,仰头看了看天,说道:“把其中的汉奴挑选出来,给点粮食盘缠,让他们自己逃命去吧!”

此刻,他心中说道:“这也算是我侯某,此生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可是侯将军,我大唐军法严苛,不允许滥杀俘虏啊!临行之时少帅不也郑重叮嘱过将军……”

“天大的罪孽,侯某一己承担!”侯君集厉喝。

“两三万人啊!”

“敢违抗本将军令,现在就砍了!”侯君集拔刀了。

左右副将不敢再说,只得领诺退下执行军令去了。

一阵寒风掠过,将侯君身上的战袍吹得乱舞盖到了胸前脸上。他伸出手将战袍猛然一抖搂到身后,双眼之中戾气大盛,如同一匹饥饿了许久的独狼,面对羊群——

“将大非川里的吐蕃俘虏,分十批押出来,全部坑杀!一个不留!”

“是……”众将无不心寒,但看着他手中凛冽的刀锋,已经不敢多言。

“都去忙吧!”侯君集归刀入鞘,背对着众将摆了摆手,“明日此时,五六万名俘虏要全部杀光!时间,很紧!”

众将官心里一阵突突的跳,面面相觑各自暗道:时间很紧?他赶着要去干什么?

可是没人敢问,虽然侯君集带兵有方尤其善长练兵,而且能与将士同甘共苦,大小战役经常身先士卒的杀敌,再加上方赏罚分明,他在将士之中已经颇有威望;可就秉性来说侯君集就是一个相当孤僻冷傲不好相处的人,而且言出必行冷酷无情,众将还真就害怕多问了两句,被他翻脸无情的当场一刀给砍了。

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要处决五六万名吐蕃俘虏,众将无不心里凉嗖嗖的!——至大唐建国伊始,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没有发生过!侯君集,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他难道不想活了吗?就算吐蕃人不拼死找他报仇,大唐的朝廷也未必会放过他啊!

众将都走了,侯君集依旧独自一人站在积石山的山脚下,连掌旗的旗使与亲卫,都离他十步开外不敢靠近。

“死则死矣,侯某反而无所顾忌了!”侯君集深吸一口气,嘴角一咧冷冷一笑,自语道,“以前,侯某总是活在皇帝的护荫与恩德之下,处处兼顾着理法情面,结果犹豫彷徨畏手畏脚最终输给了长孙无忌;之后,侯某又感佩于秦慕白的义气与慷慨,对他五体投地言听计从,比之皇帝还过之而无不及!——今天,侯某要做一回自己!做一些以前一直想做,却不能做、不敢做、不忍心做的事情!”

“即不畏死,还有何惧!”

“对不住了,皇帝陛下!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可能会让你后悔当初没痛下杀手,宰了侯君集!——你就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

“对不住了,秦慕白!侯某曾经打算,这辈子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就你例外。可是现在,侯某也要做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但是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侯某害不死你!此外,说不定侯某坏心办好事,还能给你打下一些铺垫、营造一些方便,也算是报答你的义气与慷慨!你若是想不通、气不过,就全当是养了一回白眼狼吧!”

“狼嘛,毕竟不是狗!”侯君集不禁咧嘴漠然的一笑,“本性即是如此,你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第467章 疯狂的狼

十座京观,拔地而起!

晴罗原到大非川一带数十里平原,俨然已是血池尸山人间地狱。//寒风刮起时,侯君集坐在中军帅帐里,也能嗅到血腥的味道。

后军辎重处,多了许多砍卷的刑刀与变形的铁锹。许多行刑的刽子子虎口破裂,砍人脖子也累到手臂抽筋。

五万多条性命,就此葬送!

……

风雪稍停,大非川西北方向二十余里外,正逶迤行来大批车马。

走在前方的一面将旗,上面书写“长孙”二字。

长孙涣骑在马上,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大非川军营,本就十分不安的他,心情越发压抑。

“李道宗倒是识相,我主动归来负荆请罪后,他并没有怎么怪罪我,只是给我记了一次私过,命我戴罪立功。”长孙涣心中暗忖道,“不过,我可不认为李道宗是什么好东西,他也是军方的重要人物之一,之所以没有面斥处罚我,一个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不想惹祸上身——这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

“李道宗只是暂代秦慕白坐镇兰州后方,以打理民政后勤为主。关西军的一切大权,都紧紧握在秦慕白的手中,而司掌军法量刑施罚的,则是侯君集这个行军司马——那可是我长孙家的死对头啊!”

想到此处,长孙涣的心里越发紧张,不得不深深的呼吸来平缓情绪。

“李道宗让我戴罪立功给大非川送粮……此行,不知是凶是吉。他侯君集,真正就敢公报私仇拿我问罪吗?这个倒了大霉刚刚翻身的家伙,曾是我父亲的手下败将,如今寄居于秦慕白的屋檐之下,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狂妄了吧?怎么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不至于背着秦慕白私下针对我,让他的主人秦慕白与我父亲结下血仇。他应该不会是真笨吧?连李道宗都睁一眼闭一眼将此事囫囵过了,他也不应该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我较真犯糊涂才是……”

左右琢磨胡思乱想了一阵,长孙涣总算找到了一点点安慰自己的理由。看了看身后长达十余里的骡马民夫兵甲车队,他更加放心了几分,“怎么说,我还顶着风雪给他送来了粮草辎重,名符其实的雪中送炭,他也应该感激我才是!”

心中总算安稳了几分,长孙涣大声呦喝——“加快前进,争取在天黑之前将粮草交割完毕,也好向侯将军覆命!”

天色渐黑,侯君集独坐帐中,提笔写信。本就有些干瘦的脸庞上,因为紧绷而平添几分冷肃与狰狞。

书写完毕,他搁下笔将信笺小心折好,装入了信封之中。将一旁的另外两封信一并拿起,在手里轻轻的抚摩,叹息道:“这就算,是我侯某人的遗言了!”

正在这时,宇文洪泰来了。他也没顾上通报,直接横冲直撞就闯进了帅帐之中,帐吏小卒们哪里敢挡他。

“侯君集!你要造反?!”宇文洪泰怒不可遏,指着侯君集的鼻子就大骂开了。惊动了一些将校,都围到了帅帐边来。

“此话怎讲?”侯君集瞟了他一眼,冷淡的道。

“你让俺带人去布哈河修堤坝,原来是故意将俺差开!”宇文洪泰恼怒的吼道,“你却倒好,擅做主张攻打晴罗原,还杀了这么多俘虏——临行时俺三哥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守寨、不可杀俘!你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本将?”侯君集满不在乎的瞟了他一眼,侧过脸去冷冷道,“你也就知道口口声声的拿你的‘三哥’压人,何时干过一件正事?”

“你说什么?”宇文洪泰顿时火大了,冲上前来一把拎起侯君集的衣襟,咆哮道,“姓侯的,你这白眼狼!你可别忘了是谁在你失魂落魄的时候拉你一把,还对你委以重任深信不疑!你现在却干出这种事情,你还是人吗?”

“放手!”侯君集也怒了,猛一巴掌拍下去打到宇文洪泰的手腕上。且料宇文洪泰力大无穷抓得牢实,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怒吼一声将侯君集给提得悬了空还转了个圈!

帐外众将顿时吓坏了,一起冲进来拉住宇文洪泰,大叫“宇文将军快住手”。

“你反了!”

侯君集大怒,当众拔刀就要砍宇文洪泰的手腕。宇文洪泰只得松手。

“来人!将这个无视军法以下犯上的莽汉,给我绑了!”

“谁敢!!”宇文洪泰也拔出刀来,双眼瞪得血红大吼道,“上来一个,老子剁一个!”

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致!

众将校们都吓坏了,急忙拦在了二人中间,死活苦劝,总算将他们二人手中的刀都夺了下来,分开在了两边。

“侯君集,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无视王法目中无人,你这养不亲的白眼狼!”被一群将校死死抱着的宇文洪泰,不依不挠的指着侯君集跺脚大骂,“你敢造反,老子头一个不答应!且看爷爷这手中的长刀,第一个砍了你的狗头,清理门户!”

“算了宇文将军,少说两句……”众将校苦苦拦阻,好不容易将他拥出了军帐外。

侯君集喘了几下粗气,脸色着实不好看。众将也劝他,休要与宇文洪泰一般见识,这厮一向卤莽无礼除了秦少帅谁的帐也不买,这也不是第一天了。

“你!”侯君集指了一下身边的心腹中侯,对他道,“带一整队人将宇文洪泰绑起来,夺了他的兵符印信,再将他送去鄯州!”

“将军,这不妥啊……”中侯小心的道,“宇文洪泰虽是冒犯了将军,可他毕竟是秦少帅的心腹。你这样做……”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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