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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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 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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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前方几名哨骑回来了,向薛仁贵汇报说,前方即将踏入胡禄部领地,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的军寨营帐;看情况胡禄人也发现了大漠这边的军队,正在集结兵马。

“兄长,要跟他们再打一场么?”血莲说道,“前番你仅有一两万残兵,尚能在他阵中杀个九进九出,无人可挡威震敌胆。今次,有小妹及麾下四万精锐回纥骑兵助阵,必能将他一击而溃!”

“不着急。”薛仁贵面沉如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当时我是逃亡,现在我是借道。而且日月变迁时局变幻,我不知道现在西突厥北庭对我大唐采取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不可贸然动武。”

“哦,先礼后兵是吧?”血莲笑道,“对,中原的大官儿和将军们都喜欢弄来一套。”

薛仁贵略微一怔,随即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说得对,我这一套就是跟一个大官儿学的。那个大官儿,还正是你不远万里急着要跑去见的人。”

“敢取笑我?”血莲杏眼圆瞪柳眉飞扬,作势就要变脸。

薛仁贵哈哈的笑,“休得胡闹了。看,前方烟尘嚣起,似有兵马前来。”

果然,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数里处排出一片骑兵大阵,约有六七万之多。这一边,薛仁贵与血莲统率汉回两部兵马,也有五万之众。双方阵势排开,清一色的骑兵,眼看便是一场大战要拉开闱幕。

胡禄部的兵马摆好阵势,倒是没有急于动作,而是奔出了一骑手执令旗,来到薛仁贵阵前,说道:“我军主将胡禄屋元帅,有请薛仁贵薛将军,阵前答话。”

“请。”薛仁贵一口答应,仅带一名旗使,单骑就上前,连方天画戟都插在了地上。

“兄长小心有诈!”血莲提醒道,“如此孤身一人怎好上前?再如何,也需得带上兵器!”

“无妨。”薛仁贵勒马回头淡然一笑,径直上前。

对方,也只出来两人。胡禄部酋长、同时也是西突厥北庭的两大元帅之一胡禄屋,另有一名旗使。

二人并马而立,薛仁贵抱拳,胡禄屋抚胸颔首,算是见了礼。

“薛将军,中原有句老话,叫做先礼后兵。”胡禄屋的汉话说得还算流利,他道,“前番本将奉命拦截追堵于你,乃是职责所在;可是今天你怎么又去而复返了?莫非,真要与我胡禄部过不去?”

“绝非此意。”薛仁贵说道,“如若这样,当初我就不会放回俘获的世子了。我知道你们胡禄部是迫于北庭的压力才与我大唐为敌,因此我也不怪罪于你。今天,我只是前来借道的。将军若是首肯,就请让开道路,让我等过去。薛某保证,沿途秋毫不犯,绝不与你胡禄部为敌。”

“借道?”胡禄屋明显是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再度抚胸弯腰对薛仁贵施了一礼,说道,“胡禄部,必当容允。原本,北庭就已弃绝与吐蕃的关系,另与大唐修好。敝部更无理由再与薛仁贵为敌。我非但要与薛将军让道,还肯请薛将军率贵部兵马在敝部盘桓数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北庭已与大唐修好?”薛仁贵吃了一惊,心道:这怎么可能?北庭可是杀害大帅的元凶啊,就算朝廷答应,少帅怎么可能会忘却了这一段血海深仇?……对了,北庭弃绝吐蕃修好大唐,目的无非是坐山观虎斗;而此时,少帅面临强大的吐蕃敌人,暂时姑息北庭减少一个敌人,也是不错的方略。既然如此,我何不顺着少帅的意思,尽量争取北庭的帮助,利用他们帮我对付吐蕃?

“既然元帅拳拳胜意,薛某也就不推辞了!”想通了曲折情由的薛仁贵,爽朗的道,“正好我军刚刚穿越了八百大漠,人困马乏急待休整。”

“那太好了!——薛将军,请!”

当晚,薛仁贵所部兵马,就驻扎在了胡禄族人的领地之地。胡禄屋也就当真尽了一回地主之谊,杀牛宰羊大宴三天盛情款待。这时薛仁贵才知道,当初天山一战时被他射中的北庭大元帅泥熟啜,侥幸未死但是重伤,至今只能卧床休养无法料理军务。胡禄屋虽是仅次于泥熟啜的副元帅,但牙帐并没有将兵权交给他这个镇守边疆的“外族酋长”,而是死死的拽在了北庭可汗欲谷设和他几个不会打仗的儿子手中。

为此,胡禄屋颇有微辞,不止一次在酒后对薛仁贵抱怨,说自己和全族的族人舍生为欲谷设卖命,但到头来依旧只是被他视为外人、看门狗。

薛仁贵算是嗅出他话中的味道来了——他是想说,与其为北庭卖命,还不如投靠大唐!

于是薛仁贵趁热打铁,对胡禄屋说,大唐已经派谴李勣统率大军北伐薛延陀,相当不日而平。届时,大唐必将制霸漠北,九姓铁勒、突厥回纥诸部定会一一归附。胡禄部地处北庭与漠北之间,既然是西突厥咽喉,便是首当其冲的兵家必争之地。假如有一天大唐与北庭重开战事,那么,首先遭受战火摧残的,必是胡禄部无疑!

薛仁贵说了大大的实话。胡禄屋心里也清楚,现在大唐与吐蕃“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那是自然,但也没人敢去劝架——于是北庭便与大唐暂时修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天山一战北庭元气大损,泥熟啜这根顶梁大柱落下重伤无法理事。现在大唐已经袭卷漠北,迟早向西挺进收拾北庭——无论如何,北庭与大唐之间已经结下血海深仇,不是讲和所能化解的!

胡禄屋既然能够做到一族之酋长、一国之元帅,见底眼光自然不差,人更加不蠢。与薛仁贵剖肝沥胆的深谈数次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暗中脱离北庭,归附大唐!

薛仁贵自然是欣喜万分,但也清楚这种事情宜缓不宜急,宜暗不宜明。想让胡禄屋现在就答应投靠大唐,那是不现实的。毕竟,现在李勣的大军还在数千里外的碛北,与薛延陀大战;关西的秦慕白,与吐蕃人的较量也胜负未分;现在的西域,仍是北庭一家独大!

于是胡禄屋与薛仁贵约定说,哪天大唐的王师开挺到了金山,便是他胡禄部举族投效的时间!而在此之前,这只能是他与薛仁贵二人之间的,秘密约定。薛仁贵说,自己不过是关西军主帅秦慕白麾下一将佐,无法决断此等大事。除非胡禄屋写下文书立下契约,待薛仁贵返回兰州,将此契约交给秦慕白,由他认可,方才算数。

胡禄屋慨然应允,当即写下了契约文书交给了薛仁贵,由他带去交给秦慕白。

唐回联军在胡禄部休整了五天,方才离开此地朝南方天山挺进,麾旌直指西域咽喉——高昌国!

路上,百思不得其解的血莲问薛仁贵道,“兄长,胡禄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这几天对我们的招待,简直比当时我们对你还要热情周到,都像是奴隶伺候主人了,分明就是在讨好你。难道,他想脱离北庭投效大唐吗?”

“是这意图,相当明显一眼就能看出。”薛仁贵笑道,“可他还以为,自己干得很隐密。”

“这么说他当真跟你提起此事了?那你答应他了吗?”

“暂时算是答应了吧,但我做不得主,须得秦少帅来决断。”薛仁贵道。

“呵!你怎么三句不离秦少帅?”血莲撇了撇嘴,说道,“要说,现在他在千里之外,连你的死活都管不着了。现在还剩下的一万西征军,是你拼着性命才保留下来的,这还还多了四万回纥铁骑,前番你还大败夷男,让李勣平定薛延陀轻而易举,这可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现在,在西域、漠北这地方,有谁知道他秦少帅,而不识你薛仁贵呢?——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得主的!”

“中原有古训,叫做‘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你懂么?”薛仁贵微笑道。

“不懂,念着都拗口。虽然我母亲是汉人,但她也没教我这么深奥的学问。”血莲大摇其头。

“这么给你解释吧……”薛仁贵微然一笑,说道,“就算你活到了八十岁,你依旧是你父母的女儿。”

“……”血莲沉默了一阵,轻叹一声点点头,“我懂了!……你们男人,尤其是汉家的男人,真奇怪!”

“你不会懂的。”薛仁贵举目远眺,看着远方苍茫一片的天山,自言自语的悠然叹息道,“就如同好多人不懂,大帅当初,为何就要那么做……”

“报——薛将军!”一骑哨马疾奔而来,飞报道,“前方天山山脚下发现十数骑,来人自称是南庭沙钵罗叶护可汗所派心腹使臣,专程在此迎接薛将军!”

“怪事连连。”薛仁贵不禁笑道,“刚刚打发了北庭的胡禄屋,又来南庭可汗的使者!——西突厥人的嗅觉,都是这么灵敏的么?”

唐军众将士一并大笑,血莲则是满头雾水,急切追问薛仁贵此话何意。

“天山可是北庭的地盘,却有南庭的使者出现在了这里,难道不有趣么?”薛仁贵笑道,“来人,请来使者!——我且看他,意欲何为!”

 第427章 锦囊妙计

大非川。

初战一役后,大唐和吐蕃的军营里都反常的有些安静。一连十日,除了日常的操练与巡视,双方没有再进行任何一次哪怕是小型的战斗。两军之间似乎有了某种神秘的默契,都在按兵不动暗中筹谋。

入夜,秦慕白房中。

正在给秦慕白换药的李雪雁浑身一颤双手发抖,药瓶都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慕白,你!……你太大胆了!”李雪雁用她近似于‘惊悚’的眼光看着秦慕白,说道,“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当然。”秦慕白微笑淡然,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大将军椅的扶手,悠然道,“不就是十恶之罪、诛族连坐吗?……我习惯了!”

“你!……你习惯了?!”李雪雁瞠目结舌,简直无言以对,又急道,“你这可是通敌叛国啊!——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肯定是在开玩笑,是在逗我玩!”

“完了,连你都不信,我怎么去骗侯君集、薛万均,还有噶尔钦陵和弃宗弄赞这些老奸巨滑的家伙们?”秦慕白啧啧的摇头,“不行,还得另想法子!”

“慕白,你究竟想干什么啊?”李雪雁如释重负的暗吁了一口气,一边去收拾摔碎在地的药瓶,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无非就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不嫁去吐蕃,顺便……弄死噶尔钦陵,平定高原。”秦慕白笑眯眯的道。

“没个正经!”李雪雁脸一红,低头骂道。

“我还真就是说的正经的。”秦慕白道,“前几天抓了个细作,居然是吐蕃赞普弃宗弄赞派来的。你猜他怎么说?”

李雪雁手中一顿,仰头问道:“说什么了?”

“他跟我说,只是噶尔钦陵想打仗,其实吐蕃的赞普是不想打仗的,想与我大唐和盟。然后呢,人家依旧还是愿意接受赐婚。”秦慕白撇了撇嘴,说道,“听到这消息,你是不是挺高兴?”

“才没有!”李雪雁咬了咬嘴唇又低下头来,慢吞吞的收拾地上的碎屑,说道,“之前我是鬼迷了心窍,现在我醒悟了,怎会再犯同样错误?——再者说了,我再如何低贱卑微,也不是他吐蕃赞普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什,说娶就娶说不要就不要么?呸!”

“有个性,这才有公主的样子嘛!”秦慕白哈哈的笑道,“这话要是让你父王听到,他肯定乐得哈哈大笑!”

李雪雁没理会秦慕白的打趣,突然一醒神,说道:“慕白,这可是军机大事吧,你怎么能告诉我呢?”

“你倒是聪明警觉。”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大忙。当然,保守这个重大机密不要对任何说起,是前提。”

“好,你说!如果能办到,我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李雪雁正色道。

“没有如此严重,我要你做的,就是……”秦慕白诡秘的一笑,欲言又止。

“何事,你说啊?”李雪雁迷惑道,“故意卖关子,莫非又是在逗我玩?”

秦慕白从怀里拿出三个小锦囊,分别是红白黑三个颜色,交给了李雪雁,对她说道:“这里有三个锦囊,你万不可提前拆开。你记住——假如某一天,侯君集与薛万均等人来冲闯帅帐非要面见我不可,你就拆这个红的。”

“此举何意?”李雪雁满头雾水的问道,“你为何不亲自去理会他们?”

“不必多问,你记住我的每一句话。”秦慕白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说道,“数日九月十三的日子,你再拆开这个白的锦囊。”

“那这个黑的呢,什么时候拆?”李雪雁既紧张又好奇的问。

秦慕白沉默了一瞬,说道,“最危急的时候。”

“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最危急的时候?”

“就是,连你父亲也措手不及、一筹莫展的时候。”

“我父亲?……”

“别问那多了。如果都说得清清楚楚,那就不叫锦囊妙计了。”秦慕白笑道,笑得神秘莫测。

“好,我听你的,也不再追问。”李雪雁咬了咬牙,认真的点头,“我相信你,这就足够了。”

“今天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不可以对任何一人说起,包括你父亲。”秦慕白说道,“你能做到么?”

“能!”

“好,就是这样了。”秦慕白微笑,伸出双手握住李雪雁的双肩,说道,“雪雁,现在大非川有近十万人,但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李雪雁凝眸看着秦慕白,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郑重的点头。

“多谢。”秦慕白认真的点了点头,微笑道,“天色已晚,快回去歇息吧!”

“嗯,你伤还没好,也请早点歇息。”

说罢,李雪雁略作了一番收拾,便告辞走了。且料,她刚刚走出秦慕白的房间掩上门,就听到里面惨叫一声,随即便是桌椅翻倒碗碟摔碎的大响。

“啊!”李雪雁吓了一跳,急忙返身推开门跑进屋中,入眼一看,吓傻了眼!

穿着睡衣的秦慕白正倒在地上剧烈的抽搐,嘴里一洼洼的吐着污血!

“慕白,你怎么了!!!”李雪雁吓得三魂飞了七魄,仓皇跑到他身边。

秦慕白已然满身是血口中腥臭难当,挣扎的抓住李雪雁的手,咽喉里艰难的挤了一句话,“封锁消息,稳定军心!”

随即浑身一软松开双臂,脖子一歪人就不动弹了!

李雪雁感觉就像五雷轰顶,整个人就像吓傻都忘了哭叫,呆呆的看着瘫倒在地的秦慕白,眼睛都直了。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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