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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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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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白的身影很快消失了。武媚娘恨得有些牙痒痒的低声哼道:“贼小子,大坏蛋,登徒子!……别人只要十贯,偏却要收你一百贯,哼!”

秦慕白走出了武媚娘的闺房,先在雅阁里和宇文洪泰等人道了别,便准备离开这酒楼回家。下楼梯时迎面碰到妖儿,和当初一起在房间里出现的另外四名女子。

妖儿听旁边的女子说秦慕白下来了,对着楼梯的方向扑通就跪倒,泣不成声的磕头跪谢。

“起来。”秦慕白上前将她扶起,同时对旁边两名琵琶女说道,“我虽说是同意了收妖儿为徒,但是我在皇宫当差,很少有时间能亲自教她。这样吧,你们三人一起钻研技艺,有不懂的就找太乐署曾署令请教,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我若有时间,也会来这里亲自指点你们。”

“多谢秦公子!”三女喜不自胜,一起拜谢。

“妖儿,你虽然眼睛不如别人,但琵琶真的是用心和感情来弹的。加油,别让我失望。”秦慕白在妖儿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对众女微然一笑,大步离去。

四女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慕白离去的方向,半晌没回过神来。妖儿低声道:“姐姐们,秦慕白公子……是不是长得很俊?”

“是啊是啊!”

“是不是风流潇洒一表人才?”

“是啊是啊!”

“心地善良和蔼可亲长得又俊,再加上风流潇洒一表人才,那岂不是所有姑娘家心中的如意郎君?可惜我眼睛是瞎的,看不到噢……”

“是啊是啊!”

……

秦慕白回到家,最先接到他的就是母亲刘氏。

“哎呀,我儿回来了!天哪,怎么出门才七天就变得黑瘦了,皇宫里的生活很苦吗?不对呀,那可是天底下最多荣华富贵的地方呢!”刘氏抓住秦慕白的手臂就唠叨个没完,活像几年没见过了一样。

小妹霜儿也出来了,见到这副情景就笑道:“娘,你看你抓着三哥的手不放,生怕他走失了似的。三哥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是将军、是大人了呢!”

“胡说!”刘氏把脸一板,“在娘的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孩子!就算七老八十了,那也是孩子!”

娘仨一起笑了起来。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前堂大厅边。挺立如枪神威自敛,不是秦叔宝是谁?

秦慕白见到父亲就感觉眼前一亮:好气色!老爹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面泛红荤精神抖擞,身板挺直仿佛还胖了一些。

“爹!”秦慕白迎上前拜了礼。

“回来了。”秦叔宝表情淡漠的点了一下头,“随我来。”

说罢就转身走了。

三人都愣了一愣,霜儿低声嘟嚷道:“爹好像有点不高兴啊?怎么回事呢?”

秦慕白无暇多想,跟着父亲进了书房,掩上门。

“过来坐。”秦叔宝自己坐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坐蒲。

眼见父亲一副凝重的神色,这是摆明了心中有事。于是秦慕白坐定下来就问道:“爹,有什么事情?”

“你这才当职七天,就干出大事了,了不起呀。”秦叔宝眉头微微拧起,眼神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在秦慕白的脸上抹过,语音却是淡然的说道,“如此心胸,怎么能成大事?”

秦慕白早已料到父亲会拿责罚尉迟宝云的事情说事,心中也有腹稿,这时说道:“爹,事情的曲折情由比较复杂,能让孩儿一一说给你听么?”

“不听。”秦叔宝非常果断的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研究事情的过程。他们只看到一个结果——那就是秦琼的儿子打了尉迟恭的儿子。至于为什么,别人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我明白爹的意思了……”秦慕白吁了一口气,点点头,“虽然这件事情我没做得过份,于理于法也都说得过去,但事情的结果却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这会让人联想到,是父亲唆使我公报私仇。”

“你既然现在能想到,当时为何就不明白?”秦叔宝拧着眉头说道,“凡事,不可图一时之快。世间的所有事情,也不是用理用法就能衡量清楚的,否则就未免太过简单了。律法规章都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你说得不错,尉迟宝云犯了军法,是该罚。可怎么罚、什么时候罚,那也应该是有技巧的。而你呢,则是用了最简单、最粗暴、最愚蠢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情。当时固然是很解恨很过瘾也很风光,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为你埋下隐患、树下强敌。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

秦慕白的心中宛如一道利匕划过,放入一道金光,顿时心头一亮如同开了窍,也自知这一次是有些鲁莽草率了。于是拱手拜下来道:“父亲教训得极是,孩儿当时的确是有些自负,思虑欠妥了。尉迟宝云粗暴蛮横,孩儿也一般见识的以一个粗暴蛮横的方式去与他对抗,实在不够高明。哎,官场凶险,孩儿的确是太嫩,还要勤学苦练才是。刚刚上午皇帝将我宣了去,跟我说了许多话,也是意在指点我。”

“他说了什么?”

秦慕白便将皇帝对他说的话,一一说给了秦叔宝听。

秦叔宝听完后,沉默了半晌,抚着长长的灰须点头道:“幸好皇帝是心如明镜的圣君明君,他还是支持你的。不过很显然,他也不赞成你用这样的方法处理问题。还有,他之所以摆明立场支持你而去打压长孙涣和尉迟宝云,不是因为你是我秦琼的儿子,或是真的从感情上偏向于你,而是因为——你是百骑使!这一点,你务必要想明白。他是在维护百骑使的权威,竖立这个长官的威信。而不是真的在庇护和偏袒你这个人。”

“孩儿知道的。”秦慕白点头道,“陛下是个成功的精明的上位者,他当然知道一个统帅的威信对于军队的重要性。因此,哪怕孩儿是错的,他也许仍会支持我。”

“说得不错。这是皇帝一惯的做法。”秦叔宝说道,“皇帝掌管的是一个国家,站的高看得远。他无法面面俱到去做所有的事情,他只能管好身边的一些人。再通过这些人,去管好其他更多的人,最终达到管好这个国家的目的。你是百骑的最高长官,他管好你一个、驾驭好你一人、培养好你一人,远比管好其他的副使与各级军官等人要容易得多。因此,他才在判事决断的时候倾向于你。再加上,长孙涣与尉迟宝云的父亲,一直都是皇帝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让他们的儿子稍微吃点亏,皇帝也好在他们面前圆场。相比之下,为父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则显得生疏了一些,因此皇帝才一时没有责备你。”

秦慕白心中微然一凛: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一层!父亲说得不错。这就好比自家的儿子跟邻居家的儿子打了架,做父母的一般只好教训自己的儿子……原来,在皇帝心中,长孙涣与尉迟宝云远比我要亲近!

“因此,这一次的事件,表面上看你是出风头了,在军队里树立起威恩了,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大好处。”秦叔宝说道,“首先,你从此与长孙涣等人结仇那是肯定的,背后再多了长孙无忌、尉迟恭等等这样一批人对你心存芥蒂。而且这一次,你也挑战了皇帝的耐心。一次两次,皇帝也许都会容忍你,甚至是摆明立场支持你。但一但最终皇帝失去了耐心,你的后果远比长孙涣等人要惨。他会毫不犹豫的一脚把你踢掉,甚至更严重。”

“孩儿记下了。这一次的确是孩儿鲁莽了……以后,会更加谨慎办事,不会授人以柄。”秦慕白拱手拜道。这一次,他算是心服口服了。相比于李世民、秦叔宝这些老革命,一向自认为聪明的自己,还真是太嫩了。“经验”这东西,还真不是能够与生俱来的。

谁说古人就不如今人呢?政治智慧,古人老祖宗们已经将它演绎到了极致,丝毫不输!

“所以,你现在只不过是表面风光,仿佛是得了皇帝的恩宠,一副前途光明前景无限的模样。”秦叔宝说道,“但实际上,你是如履薄冰,容不得再犯错。长孙涣等人可以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就算犯了大错那也错不到哪里去,再输也输得起。你呀,我的三郎,你却是输不起的!因为为父就已经输过一次了,几乎跌到底线了。你如果再失足犯错输上一次,将永无翻身之日!”

“孩儿铭记教诲。”

“好在这一次闹出的动静不是特别大,你最后还是手下留情,卖给了长孙涣一个面子,没有当真将五十军棍打完。这要是把尉迟宝云给打残打死,那你就真的完了。”秦叔宝说道,“为父桀骜一生从不知是什么叫后晦,现在也不是要你去示弱服软。但是身为统帅上位者,有智慧有头脑的人,不应该用粗暴的方式处理与下属的关系。方略,手腕,乃至阳谋阴谋这些御人之术,你都要慢慢去学。你的身边就有一个最好的老师,你不用开口去问,也自然能从他身边学到无数的技巧。”

“父亲是指皇帝?”

“当然。”秦叔宝说道,“皇帝十六岁从军,马上治军,马下治民,无一不成功,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更是人中之圣。他的才识智德,是值得所有人学习的。识人御用的功夫、与人相处的技艺、处理政事的能力,更是炉火纯青。你身为他的御前近将,怎么能放弃这样好的老师,不向他学习呢?”

“是。父亲不说,孩儿也是打算向皇帝学习。今日上午的一席话,的确是让孩儿感觉到了与他之间巨大的差距。孩儿心中,对陛下也是敬佩与信服了。”秦慕白说道,“其实,孩儿一直在寻求想找个老师求学。现在倒好,有了天底下最好的老师,孩儿一定虔心向他请教。”

“好。我儿虚心上进,这是好苗头。”秦叔宝总算是面色舒缓了几分,点头微笑起来,“你说得不错。皇帝,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老师。除了刚才我说的那些,他在武艺才学、书法音乐、诗辞歌赋等方面的才能,也非常人所能及。抛开他是千古一帝不说,做为一个男人来讲,他也是极为出色的。就算不做皇帝,他也必定是个出色的军事统帅,或是才子诗人,乃至名仕大家、一代宗师。这样的人,值得所有人向他学习。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你的酿酒、琵琶只是些不足以登堂入室的雕虫小技了?你跟皇帝相比,就如同寒鸦比凤凰,稀星比皓月。差距,大着呢!”

“呼……”秦慕白略拧了下眉头轻吁一口气,摇摇头,“不服气不行。三人行,必有我师。孩儿要提高改进的地方真的还有许多。”

“呵呵,也不必妄自菲薄。”秦叔宝笑道,“你资质极佳天赋出众,所缺的只是磨练。就如同一块璞玉,还须雕琢。虚心求学努力精进吧,为父,对你有信心!”

“谢谢爹……”秦慕白凝视着秦叔宝,感激的点头,心道:能有这样的一位父亲,真是我的幸运!

 第43章 长孙无忌

与父亲畅谈一番后,秦慕白回到自己房间清点了一些衣物,期间与母亲妹妹闲聊了一阵,然后骑上马离开了家。

来到大唐几个月了,秦慕白对现在这个家的感觉一直都很不错。严谨的门风没有冲淡浓郁的亲情,严父慈母同样的舐犊情深,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且自己身为庶子,与两名嫡兄之间相处得也还不错。全然没有一些大宅门里的内斗恩怨,融洽又和谐。

再加上,秦叔宝和刘氏,都和前世的父母长得一模一样,秦慕白很自然的在内心深处将他们认作了亲生的父亲,没有半分的勉强与尴尬,是如此的自然。

血浓于水的亲情,让秦慕白对这个家充满了依恋。在外面面对其他人时,自己可能是个风流不羁的登徒子,可能是个玩艺不恭的纨绔子弟,还有可能是个一肚子坏水让人又爱又恨的妖孽。但是,唯有在面对家人时,自己就会变得简单。是儿子,是弟弟,是兄长——是他们的亲人,透明而简单,如此而已。

家,就像是一个让飘泊的船儿休憩的温暖港湾。

骑马回皇宫时,秦慕白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仿佛还在回味刚刚匆匆饕餮的一口亲情。从太极宫玄武门径直纵马而入,守门的小卒却将他拦下:“秦将军,陛下有旨,命你回营后去太极宫武德殿见驾。”

“知道了,有劳。”秦慕白将马送回百骑营马厩里,心里就在寻思:刚刚上午才接见我了的,这又会有什么事情呢?这一次召见的地方还改在了朝堂中枢武德殿,而不是皇帝休憩的后宫大明宫,可见是比较正式的召见……会有什么事情?

带着疑惑,秦慕白来到了武德殿。通传过后,进入了皇帝接见外臣与使节的宫殿正殿,在内侍的带引下直到御书房。

御书房里,除了皇帝李世民,另外还有三个人,有一个是秦慕白认识的——长孙涣。

他正垂手站在书案下的一侧,低着头,侧目看着秦慕白,眼神显得颇为复杂,其中不乏怨怒与憎恨的意味。而与他站在一起的,是一个身裁比较高大,略显肥态,年龄四十上下的男子,穿着标准的三品以上大员的紫色官袍,戴官帽,容装一丝不苟,神态谦恭低顺。看到秦慕白进来,他神情柔和的打量一眼后,脸上就泛起了善意的。

乍一眼看下来,这是一位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压力、十分和蔼可亲的敦厚长者。可他眼中间或流溢出的一丝精光,又让人不敢对他小觑。虽然他足够内敛和低调,但隐隐间秦慕白感觉这个人胸中自有丘壑,绝非一般的凡夫愚子。尤其是他看人的时候那种眼神,很柔和,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敌意,全然不像秦叔宝那种血海厮杀汉带着凌厉与煞气的眼神,但无形之中却又会让人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藏不住秘密。

那眼神,如水至柔,却无孔不入。不经意间,看穿他人。

而另一个人,则是个比较胖的青年人,站在长孙涣的对面。垂着手,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副洗耳恭听聆听教诲的乖乖仔模样。秦慕白进来时,青年还对他点头微笑示了一下意,然后就转过头目不斜视,对着皇帝低眉顺目了。

李世民依旧面带微笑没摆什么君王的龙威,等秦慕白见礼过后,如拉家常般说道:“慕白,朕给你引见两个人——这一位,但是长孙涣的父亲,司徒长孙无忌。”

秦慕白心中不轻不重的颤动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贞观第一臣——长孙无忌?

原来是这样一副模样!

长孙无忌,那是李世民的大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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