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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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 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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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有来世,我娶你。我要带你走南闯北游山玩水,听西域的风声,闻东海的浪涛,泛舟于江河,拂琴于山巅。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好、好啊,白头偕老,不离不弃……来世,你若遇到一个只会弹琵琶,什么也不会的蠢女子,那就是我。三哥,我死后,请将我火化。你去哪里,都带上我的骨灰,好吗?那样,妖儿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

“嗯……嗯!!”

“好想和你一起同奏《兰州鸿》啊,好想、好想……好想……”

“妖儿!——!!”

……

“杀了秦慕白!一定不能让他逃走!放箭,杀了他!”

阵阵嘶吼,喊杀震天,矢石乱飞!

“休伤将军!!”

两声娇斥,黑影飘闪剑光凛冽,顿时数声惨叫响起。

“将军何在?”是澹台姐妹。

“将军在此!”守卫秦慕白的卫士们大叫。

这时,又有两队卫士从胡同左右两侧杀进来,火把林立,将胡同堵了个水泄不通。

“事已至此,兄弟们,逃是逃不掉了,拼个鱼死网破为汉王报仇!”喊杀声中传来一个粗重的大嗓音。

澹台姐妹闯进盾牌林中,看到秦慕白抱着已经死去的妖儿,将头深深的埋着一动不动。

澹台姐妹吓坏了,又不敢惊动秦慕白,只得左右蹲在他身边轻声的问:“将军,你没事吧?”

秦慕白依旧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澹台姐妹如释重负,又道:“将军,我们听到人群里有个声音十分的熟悉。仔细辨认,该是房遗爱。”

秦慕白没有表示,他早已听到了那个声音。虽然与房遗爱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是思来想去,汉王余党之中还能有如此号召力、并对秦慕白如此发自骨髓的痛恨的,只有房遗爱。

“将军保重,我等去取其首级前来,祭奠妖儿姑娘……”

“站住。”

二女正要走,秦慕白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们。

姐妹俩不由得浑身颤了一颤,秦慕白的这个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如此的冰冷,透着彻骨的寒意。

他抱着妖儿递给姐妹二人,对她们道:“好好护着她,不要让她再受一丝的伤害。”

“是……”

“咣——”

归义刀出鞘,秦慕白嘶吼一声拔地而起踏上了盾牌,飞身而起径往墙头跃去。

“房遗爱,出来受死!”

“秦慕白!来得正好!!!”

夜空之中射来箭矢数枚,秦慕白手起刀落将其砍落,怒吼一声跃身而起,以鱼死网破的跋扈气势,凌空一刀朝那应声之人砍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响,夜空之中火星四射!

房遗爱惊悚的大叫一声,险些坠下墙头——秦慕白这一刀斩下,竟有千斤之力,将他的一柄大环刀生生斩断!

再一看眼前之人,脸上、头上,衣衫之上全是鲜血,面目扭曲双眼通红,竟如魔神一般狰狞!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砰砰砰——”

刀兵相接,火星四射!

紧密关注秦慕白的澹台姐妹抽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道:“连斩十八刀!”

房遗爱虽也有些武勇,但哪里比得上秦慕白?再加上秦慕白已是愤怒攻心将生死置之度外,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将他逼得节节败退。偶有几名杀手同党来助阵,秦慕白眼皮都不眨一下,一刀一个尽皆砍死,自己受了几条刀剑之伤也无动于衷,仿佛是砍在别人身上一般。

“疯子!”房遗爱打从心底里发寒,此时俨然已被逼到了屋墙的一个死角,退无可退。

“畜牲,还我妖儿来!!!”

“砰”又是一刀斩下,房遗爱手中的残刀再也招架不住,生生的被磕飞了。不等他发出惊叫,秦慕白飞身而起将整个人都扔了出来,凌空一脚正踢中房遗爱的脖子!

“咔嚓嚓”一串响,这脖子绝然已经碎作数段了!

秦慕白这一脚之力,怕是碗口粗的树也能生生的踢断,发力之猛,让附近的人触目惊心。房遗爱被这一脚直接踢飞摔落下墙,重重摔在地上。数名卫士顿时一拥而上,要将他逮捕。

几乎是在房遗爱落地的同时,秦慕白也摔了下来,侧身着地。

刚才这一脚踢得奋不顾生,竟将自己也摔了下来。

可是方才一落地,略感头昏眼花的秦慕白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垫,翻身而起嘶声大吼:“都滚开!!”

众卫士胆战心惊慌忙退开一圈,房遗爱歪着脖子趴在地上,想爬起,已是动弹不得。

秦慕白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他,目如火,面如魔。

扔了刀,秦慕白弯身而下抓住房遗爱的脖子将他提起来,站直身子,拳头拧得骨骨作响。

“我操|你祖宗!!!”

一拳下去,正中房遗爱的眼眶。那眼睛如同气泡一样的给炸裂了。房遗爱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在城墙之上如同铁锤敲响。

不等他落地翻滚停歇,秦慕白飞起一脚踏出来,如同凌门怒射,只听得寸寸骨头碎响,再度撞上了墙去。

此刻的秦慕白,已然彻底疯狂了……

他扑上前去,将已然半死的房遗爱用膝盖顶住,左右开弓双拳乱暴,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杂种!你这杂种!!!”

秦慕白此生,从未有像今天这样的狂乱,从未有像今天这样的爆粗。

“砰砰砰……”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拳,直到周围全部安静下来了,秦慕白自己也打得全身发软,才被两名百骑奋死力将他给拉开。

所有人围作一个圈,不敢靠近三丈之内。房遗爱,已被打得不成人形,脑浆与鲜血一起四下迸裂,现场触目惊心。

高阳公主,秦母,霜儿等人,站在人群的一角,已近石化。

澹台姐妹抱着妖儿走过来,秦慕白起了身,用血肉模糊的双手接过妖儿,紧紧抱在怀里,一步步,走回了家中……

三天后,大好的晴天,终南山之巅。

妖儿穿着一身漂亮的宫庭盛妆,脸上带着笑容,额头有秦慕白亲手贴上的花钿,静静的躺在火化柴堆上。

秦慕白一袭白衣,拿着一个火把站在她身前,已经良久。在他身后,有高阳公主,秦母,霜儿,秦通秦斌,澹台姐妹,妖儿收养的一群孤女,秦仙阁的所有人,还有长孙无忌、褚遂良、李道宗与李雪雁,长安城仰慕妖儿曲艺的数千仕人百姓,竟连数年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的阴德妃也都来了,正戴着一顶乌黑的宫纱帽,静静的和高阳公主站在一起,就在秦慕白的身后。

“慕白,开始吧……你都这样,站了一个时辰了。”

“嗯……”秦慕白背对着高阳公主,轻轻的应了一声。

他走上了搭着阶梯的柴堆,弯腰下身在妖儿雪一般的脸上轻吻了一口,对她道:“妖儿,记得我们的约定。来世,我们再同奏《兰州鸿》。带你走南闯北游山玩水,听西域的风声,闻东海的浪涛,泛舟于江河,拂琴于山巅。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柴堆燃烧起来。

许多人开始叹息,甚至哭泣。

秦慕白怔怔的定在那里,看着火苗,将柴堆渐渐吞噬,淹没。他拿出了一面琵琶,就在火堆前不远坐下,闭上双眼,扣动了琴弦。

一曲悲歌,《兰州鸿》。

所有人潸然泪下,连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也禁不住唏嘘叹息。战场之上流血不流泪的李道宗,扼腕于背,竟也眼圈红了。

《兰州鸿》奏了一遍又一遍,未作片刻停歇。数以千记自发来给妖儿送行的长安民众,呜咽哭泣之声如便这山巅的云海风涛,悠然回荡。

也这知何时,秦慕白的束发金冠之上,落了一只纯白色的小蝴蝶,静静的听着悠扬凄美的《兰州鸿》,轻轻的扇动着翅膀,似在轻然的、恬静的、迷醉的鼓掌,喝彩……

 第357章 如忆妖儿曲

暮春时节的终南山上,云蒸霞蔚。秦慕白的琵琶声,如仙音飘渺,唤起了山间沉睡的云霞随风涌动,群鸟翩然,竟还有几只仙鹤盘旋长唳。

恍惚间,竟让人觉得此处便是仙境。

高阳公主凝视着秦慕白的背影,轻声的道:“娘,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将李淳风的话告诉慕白,让他早早有所防范。现在妖儿去了,慕白不知道有多伤心多内疚。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真的比死了还难受。”

“傻孩子。”阴德妃轻叹了一声,说道,“冥冥自有天数,谁会知道竟是妖儿替他挡去了灾厄?换句话说,你不希望看到慕白为妖儿如此伤感失落,但换作死去的是你,他又当如何?”

高阳公主无言以对,眼圈红红的,泪水无声的流淌。

《兰州鸿》凄凉的曲调,萦绕在终南山之巅,随着火星一同飘扬飞舞,冉冉升空。

“娘,你说……慕白会不会因此而沉沦,或是性情大变啊?”高阳公主担忧的道,“这几天来,他都没有跟我说过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弹着琵琶,演奏这曲《兰州鸿》。这首曲子本就凄怆伤感,由他弹出来时每个音符都像刀子一样能扎进我的心里。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伤心起来,竟是如此的惊天动地。他不像我们这样容易流泪,动不动就放声痛哭捶胸顿足。但是……他越是这样无言的伤痛,我越是心如刀绞。我倒宁愿他大声的哭号发泄出来好一点。他这样,我好担心啊……”

“不必为他担心。他若是就这样倒下,就不是秦慕白,就不会走到今天了。男人,不受点挫折如何真正的成长;不经历失去,如何懂得珍惜。”阴德妃轻声道,“爱到极深处,痛到极深处,皆是无言。慕白,是个性情中人。就让他用音乐来宣泄内心莫名的悲痛吧,宣泄完了,就会渐渐就会好起来的。”

另一处地方,李雪雁也在悄悄的抹泪,对他父亲李道宗轻声道:“爹,我从来没见过那个死去的妖儿姑娘,也是第一次听这首曲子。可是为什么,方才我明明还没有什么感觉的,听了不到一遍,却是满心的伤感与悲楚。早就听闻陛下亲口赞扬秦慕白是当今琵琶第一大宗师,难道他弹出的曲子真有洞穿人心的魔力吗?”

李道宗扼腕于背,轻叹了一声道:“常人用手抚琴,秦慕白用的是心。《兰州鸿》本就是一首心曲。此刻,秦慕白虽与妖儿姑娘阴阳两相隔,却是通过音乐心灵交融。此番境界,非我等能懂。”

“女儿此身,若能有一男子为我奏出这样的曲子,也算无憾了……”李雪雁看着盘坐在火堆前的秦慕白,自言自语道,“若我能,我愿在他奏出的音符上起舞。此生,只听一人曲,只为一人舞。”

秦母,霜儿和妖儿收养的那些孤女们,则是早已哭得唏里哗啦抱作一团,不能自已。在场众人,无不唏嘘。

正在这时,秦慕白的曲音之中突起一个高亢之间——“砰嗡!”

弦断了!

秦慕白突兀的停住,拳头关节处绑着的纱带溢出一层鲜血来。

看着断了的琴弦,秦慕白轻声道:“天可怜见,懂我之心。知音去,弦断有谁听?”

众目睽睽之下,秦慕白站起身来,朝火堆走近。

高阳公主骇了一跳,正待大叫,被阴德妃止住。

扬手,秦慕白将琵琶扔进了火堆之中,火星四溅浓烟翻滚。

“妖儿,秦慕白此生除了祭奠于你,再不奏曲。”

众皆默然,只剩柴火堆噼叭的燃烧声,和终南山上常年不休的风啸。

傍晚时分,妖儿的骨灰静静的躺在了一个铜铸的骨灰盒里,秦慕白脱下自己的织锦披风将其裹好,抱起。

满山的人,陆续往山下退去。前来参加祭礼的友人也相继告辞而去。山顶之上,留下的人已不多。正在这时,有一人走上山巅来到秦慕白面前,拱手而拜:“秦兄。”

“郑兄,多时不见了。”秦慕白将骨灰盒暂且交与霜儿,拱手与他回礼。

郑安顺看了一眼秦慕白绑着纱带溢血的双拳,轻轻点头微然一笑:“打得好。”

秦慕白嘴角一咧,这几天来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脸,说道:“郑兄专程上山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郑安顺略感歉意的笑了一笑,说道,“郑某连日都在东都忙碌,刚刚才回到长安,听闻此事,实感遗憾。方才上山时正遇到一些长安的旧识,他们知我与你相熟,但拜托我央求你一件事情。”

“何事?”

“众人仰慕妖儿姑娘已久,如今她突然仙去,无不悲痛。”郑安顺说道,“既然秦兄在终南山之巅送她驾仙,于是他们就想在此处竖起一座妖儿姑娘的玉白塑像,并在起立庙升碑,纪念妖儿姑娘。”

“塑像立庙?”秦慕白摇了摇头,说道,“妖儿生前最喜清静不好虚荣,她定然不愿意。”

“秦兄误会了。”郑安顺说道,“妖儿喜静,清丽脱俗至纯至善,在此终南仙境常有流云彩霞、仙鹤灵兽与之相伴,岂非是她绝佳的归宿?而且,此处临近长安当是一处最高之点,我等要为妖儿竖一座十丈高的白玉塑像,手托琵琶遥望长安。秦兄若是想念妖儿姑娘了,远在家中举目朝终南一望,亦可见之。如此仙境,妖儿姑娘享仙风玉露得百鸟朝奉,便当真成了仙子,岂非美事?”

“好吧,郑兄拳拳之意,某便领了。”秦慕白知道推脱不掉,便应了下来。心下想道,郑安顺向来不是个喜欢说废话、干无厘头事情的人,他此来,必另有用意。于是对他道:“稍后郑兄若有闲时,不妨到寒舍来与某略作商议一下,这塑像立庙之事。”

“如此甚好。”郑安顺拱了下手,依旧又对秦慕白身后众人施礼,便道:“郑某便不作叨扰,先行告辞了。”

“请。”

郑安顺走后,山顶之上只剩下秦家一家人、高阳公主母女与李道宗父女俩。秦慕白看都不是外人,于是对李道宗与阴德妃道:“德妃娘娘,王爷,从黎明登山到现在时已天晚,二位都水米未进,某甚惭愧。不如就请到寒舍用下晚膳如何?”

阴德妃还没说话,高阳公主忙道:“好。”阴德妃笑了一笑自然也不好再拒绝,于是轻然的点了点头。

“既然连皇嫂都给了这个面子,本王安敢不来?”李道宗笑道,“慕白,我也有些日子没与你一同把盏了,不如就今日吧!男人大丈夫,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当是历练好了。今日本王与你痛饮痛醉。一觉醒来,万事无忧。”

“好,请!”

一行人等走下山巅,在半山腰有卫队与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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