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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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 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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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秦慕白说道,“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先要适应一段时间再说了。我只听说襄州的漕运码头最是繁华也最是复杂。不如这样,我们带几个人乔装改扮,私服前往先行打探一回。没有什么消息,比自己亲眼看到的更确切。”

“好。”李恪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数日后已接按襄州治所襄阳县境内,李恪唤来权万纪,让他统领大队人马继续走旱路南下襄州。而李恪,则与秦慕白一起带着薛仁贵、殷扬、庞飞、宇文洪泰等四名亲随。众人乔装改扮,在一处漕头登了舟顺汉水南下。

时值早春,河上东风甚寒。一艘南方惯见的大帆客船迎风破浪顺流而下,随行的还有十余人,多是贩夫走卒与往来旅人。

李恪与秦慕白虽是换上了普通的仕子服饰,一股子超然的气质却是掩之不去。再加上随行的四人都是孔武有力非等闲之辈,尤其是牛高马大如同煞神的宇文洪泰更是吓人,因此一路来都没什么人跟他们搭讪,更谈不上滋事的了。

让大家哭笑不得是,宇文洪泰这么一个粗莽铁打船的汉子,一上船就心惊肉跳脚下不稳,如同小媳妇进了恶公婆的家门,诚惶诚恐脸都有点发白。上船了一直一声不吭的缩着,没多少时辰,突然就在大吐大呕起来。

这么大个家伙,居然晕船!

“呜……早知道我不跟来了!”宇文洪泰欲哭无泪,船走一路,他就吐了一路,像个孩子似的哭诉,直把满船人都要笑翻。

顺流下来,还有百里水路才到襄州。大帆客船沿途停靠了好几个码头,接客下客。秦慕白等人也都见识到了襄州的漕运码头,的确是异常繁华与热闹。也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时常有客船或是货船靠岸。在这里接活计的伙夫日夜守候,也时常可见官差衙役在此维持秩序。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形迹彪悍之人在船舱人群中往来穿梭,众人对他们奉若神明不敢有半点得罪。

“襄州的漕运,事关朝廷俸税与盐铁转运,向为极为紧要。”李恪说道,“至我大唐开国起乃至前隋时期,荆襄一带就盐枭横行,剿之不绝杀之不尽,无数的盐税流入盐枭之手。除了偷卖私盐,盐枭们还有组织的聚众在一起,结联官府私营铁器,横行乡里欺压良善。若是乱世,这些盐枭的行为尚事理喻,有些也是为了抗击*讨条活路。但方今太平盛世国泰民安,这些家伙们多行不益只为中饱私囊,那可就容不得他们了。”

秦慕白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久闻荆襄一带富庶繁华,但也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与平静。这么多年来,盐枭泼皮们一直剿之不尽,几乎与王法并驾齐驱,地方的官府似乎也对他们无能为力。这一次我们前来,若能剿灭盐枭,或许会是一件不错的政绩。”

李恪嘴角一挑笑道:“看吧,又与我想到一处了。别人办不下来的事情,我们办下来了,那就是不错的政绩。襄州的盐枭究竟有多大势力有多难办,我们可要深入了解了才知道。”

稍后李恪问那船夫,得知前方有一个襄阳县境内十分著名的渡头,名曰‘八鬼渡’,是襄州最大的漕运码头之一。李恪便道:“我们在那里下船走走看看吧,住上一两日也是无妨,反正也到襄州境内了,就当寻访民生。”

“也好。”

不久一行众人下了船。宇文洪泰双腿绊蒜好不狼狈,下船走那舢板时若非是力大无穷的薛仁贵给搀着,多半怕是要摔进河里了。

时值黎明,八鬼渡上却早已热闹上了。

客运与货运的船,分得极细。左边停一溜儿上下客的客船,右边是更大的一片货船。放眼一望,方圆数里的水面之内,船舢如麻布满整个码头,有些官差大声吼叫的指挥船支进港靠岸,多如牛毛的苦力民夫在这样的清冷早春之黎明,穿着短襟布衫挽起裤管,光着脚板坦着胸膛,呦喝着扛起货物往岸上搬运。旁边便有计件的薄头一一点算,该是用来结算工资的。

秦慕白等一行人是从客运码头边上岸的,除了上下船的行人倒是没遇到什么闲杂人等。一路走来绕了个大弯,众人有意到货运码头边去看个究竟。不料入口边的两名衙役横出来将他们拦住了。

“站住,你们是哪条船的东家漕主?”衙役警惕的看着几人,质问道。

“哦……那条。”李恪随手朝前方一指,笑道,“官大哥快放我等进去,我们的货物正在卸装呢!”

“嗬!”那衙役冷笑,“哪来的浮浪公子,这里又不是风花巷柳之地,岂是你们寻乐子的地方?走吧走吧,别逼官爷翻脸!”

“你什么意思?”李恪脸色一沉,“我自家的船在卸货,我还不能进去看了?”

“让你滚,你就滚!”那衙役好不耐烦,沉喝道,“非要在这里讨晦气不是?”

“慢着。”旁边另一名衙役似是机灵些,打量李恪等人行头不凡或许是些大人物,将那名恶衙役拉到一旁,自己拱了一记手赔话道,“这位郎君要进码头,究竟所为何事?”

“方才我不是都说了么?”李恪倒是没有发怒,平声静气的反问道。

“郎君说笑了。郎君该是外地来的客商吧?”那衙役笑了一笑,显然有些嘲讽的味道,但仍是很客气的道,“但凡出入八鬼渡的漕主东家,手上必有县衙颁给的特许令牌。无须多言,任何时刻都能自由出入。郎君……可曾明白了?”

“什么,还得要令牌?”李恪怔了一怔,随即干笑两声,“罢了,我倒是一时忘了,待我回去找贵县府君讨要便是。多有叨扰,告辞!”

那恶衙役冷笑:“周老九,跟这些泼皮厮有甚废话好讲?直接一棍子叉走忒是安静。”

秦慕白等人是来探个究竟的,一直从旁静观了解。倒是那吐了一路的宇文洪泰,身子虽是吐虚了脾气也恰是压了一肚子,这时再也按捺不住的恼上了。呼喇喇的冲上前上来,他挥起蒲扇般的大巴掌,一掌就扠到了那恶衙役脸上,吼道:“找收拾是吧,俺成全你!”

那恶衙役大叫一声仰天就倒,如同一块水泥板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可把四周的一片人给惊到了。数名衙役提着刀棍就喊叫着冲了过来,整个码头顿时像炸开了锅,热闹上了。

李恪与秦慕白等人也都有些恼怒,但毕竟都是省事之主不愿多滋事端,于是忙将宇文洪泰拉回来。

李恪暗骂:“宇文洪泰,你吐糊涂了还是怎的?也不分个轻重缓急!”

秦慕白却是微然一笑:“公子,既来之则安之,洪泰捅个篓子未尝不是好事。就如同要取灭一个马蜂窝似的,总得有一手试探吧?”

“呵!”李恪一笑,不说话了。看着眼前围过来的一干人等,背剪起手,看着他们发笑。

那恶衙役被人从地上拉起,怕是摔得疼了时时捂着脑壳哀号,旁边的那个周老九似是个头领人物,急忙在劝住身后那些群情激昂要动手打架的兄弟,又来李恪面前道:“这位公子,看你也是知书达礼非等闲之辈的人物,奈何手下有这等凶顽之人?码头之上不便惹事,你们快走吧!”

“你倒是个省事的人。”李恪笑了一笑道,“话说回来,我今天若是不走,情况将会如何?”

周老九拧了一下眉头,俨然也露出了一丝怒意,不耐烦的道:“我们正忙,你最好不要再纠缠不休。否则,就是被打死在这码头也是有可能。快走吧快走吧!”

“哈哈,有趣了!”李恪大笑,“大唐有哪条王法规定了,闯一闯漕运码头就要被活活打死呢?我今天还真想开个眼界呢!”

旁边的秦慕白就笑了,说道:“公子今天如此雅兴,我等必当奉陪。这位周大哥倒是个不错的人,我们也不为难你。不如你叫你们的兄弟退下,放我等进去看看,料也无妨。”

“哎,你们真是不识抬举!”那周老九咬着牙恨恨的骂咧了一句,退回一步,突然猛的一挥手,“将他们轰走!”

一群衙役齐刷刷的亮出刀枪棍棒就要冲上来,李恪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众衙役一怔,居然也就真的站住了。心中不禁整齐的纳闷道:好大的威风啊,比县令老爷的派头还大!

眼看镇住了这些衙役,李恪感觉十分良好,嘴角一挑笑道:“你们这么急着轰我们走,莫非这八鬼渡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们身为官差衙役,难道在走卖私货作奸犯科不成?”

“混账,胡说八道!”众衙役先是一怔,随即大怒的咆哮起来,“滚!不然全部拿下,下你们大狱!”

“哈哈,有趣有趣!”李恪抚掌大笑,退后几步左右对秦慕白和薛仁贵笑道,“轮到你们了。话说,我真想知道你们两个谁打架更厉害一点?”

“该是他比较利索。”秦慕白也笑,也跟着李恪后退一步,“还有殷扬和洪泰呢,哪轮得到我出手?洪泰一个就顶十个了!”

“可把我闷坏了!”宇文洪泰雷声一巨吼,就要冲上前去动手打人。众衙役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头大黑熊般的家伙已然冲上前来,吓得他们先是胆寒了几分。

不待宇文洪泰的拳头着肉,码头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乱,吼声如雷乱作一团,隐约还有刀剑砍划之声破空而来。有几艘船也似乎是被掀翻了,大包的货物掉入水中,激起巨大水花声。

“咦,那边比我们这里更热闹啊!”李恪等人踮起脚来观望。

众衙役也禁不住紧张的回头探望,宇文洪泰抡着个拳头也一时生生的愣住了:“这么大动静啊?”

“梆梆梆——”正当这时,码头上突然响起一串大响,栅台旁边的一处观船塔上有人大吼:“码头有变、码头有变!”

众衙役个个如中魔咒,马上扔下了李恪等人,不顾一切的朝码头边冲了过去,只留两三个人在这入口处将栅栏拉了起来还提刀拦着,死活不肯退让半步。

“看来有好戏看了,我们来得真是时候。”李恪笑得有些邪恶,对宇文洪泰勾了勾手指,“到你上场了,洪泰。这破木乱枝的栅栏,该是拦不住你吧?”

“哈哈——”宇文洪泰雷吼一声,如同一辆火车头卯足了劲就朝那栅栏撞去。哗啦啦的一声巨响伴之以衙役的恐惧大叫声,一片栅栏倒去一片。宇文洪泰虽是庞大身手却是极为敏捷,就地打了个滚起了身来,左右各提起一名被撞翻的衙役扔开边去,拍拍手道:“公子,此路以通,请!”

秦慕白便笑了:“公子,我们这算是没事找事么?”

“分明不是。”李恪正色道,“我们,正为看这场热闹而来!”

 第203章 河漕水鬼

泊船的码头边,动静当真是越来越大了。一片喊打喊杀声,似乎还是刀光剑影惨叫声迸起。

“江湖械斗么?”秦慕白异讶的看了一眼,将旁边那名倒地的衙役拎起来道,“我没兴趣为难你,说,码头那边怎么回事,我们的货物还在那里呢!”

那衙役摔了个七晕八素,也当真被宇文洪泰的威猛给吓住了。这时惊魂未定的道:“你们……当真是客商,不是来惹事的?”

“少废话,问你话就说!”秦慕白喝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该是西河漕的水鬼过来闹事了!”

“西河槽?水鬼?是哪一批人?”秦慕白问道。

“你们是外地的吧?”那衙役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西河漕的水鬼,就是八鬼渡对岸的一撮泼皮闲汉与绿林匪子,专在这河道上横行霸道劫掠船只的。凡是过往的船支,无论官船私船还是客船货船,他们都要收取过河钱,否则就要凿船!这批人约摸有几百之众,有刀有船个个熟知水性,当真是横行霸道!以往他们还只在河面上偷偷摸摸的劫掠,现在却明目张胆的到八鬼渡来滋事了!”

李恪听罢不禁有点愠恼,拧了拧眉头道:“八鬼渡不是衙门开设的漕头么,还派有衙役官差守护,他们也敢来滋事,莫非真是没有王法了,敢对朝廷对抗?”

那衙役就苦笑:“这位公子,敢情你就是不懂这绿林道上的是非。这大唐天下,并非只是一纸王法就能说了算的。西河漕的水鬼闹了几十年了,官军也剿过几次,何时剿得尽绝了?他们都躲在港港湾湾的河道里,难以找到不说,把衣服一换就成了良民,如何分辩?再者说了,他们背后也是有人庇护的啊,否则,哪来的包天狗胆敢和我们襄阳县衙对着干?”

正说着,码头那边喊杀声越烈,旁边客渡上的旅人吓得鸡飞狗跳四下逃蹿,不断的又有几艘船翻沉下来,激起若大的波涛。好几个船夫苦力掉进了河里,大声的喊救命。倾覆的船只与散落的货物,很快将他们砸得淹没了下去。

“死人了、死人了!”一阵大叫,引起更大的喧哗与混乱。有些人跳进了河里去救人,岸上的混战械斗却是没有停止。

这时众人看到,与衙役官差对抗的,正是一批穿着漆黑紧身衣服一身湿透还在滴水的彪悍匪子,个个挥刀舞剑好不凶恶,平日里缺乏训练没见过什么真刀真血的衙役们心里先是怵了一截,哪里敢和他们死战对抗?因此,一大批的衙役与官差,反倒是被逼得节节后退。苦了那些船夫和脚力,惊慌的四下躲闪或是在船上跳来跳去,生怕哪艘船被凿得沉了葬身鱼腹。

这样的地方,纵然的是水性好的人也难免受殃。巨大的浪和太多的船,还有那些不停散落沉下来的货物,谁挨一下保准没法儿再从水里露头。

“反了这些贼厮!”李恪恼怒的喝道,“襄州的兵马干什么吃的?如此公然抗拒朝廷的逆匪,也不来捕剿?”

“哎!当兵的要是肯管这种事情,那就好了。”那衙役苦着脸说道,“除了朝廷下文明令捕剿水鬼的时候他们动弹一下,就算是刺史府去搬请府兵前来对抗,他们也姗姗来迟,每次都是等水鬼们闹腾完了,杀人越货没了影踪,才来放个马后炮。”

李恪狐疑的看向秦慕白,秦慕白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点点头表示会意。

二人心照不宣的想道:难道襄州军府还和水府有勾结不成?

正当这时,那批十余人的水鬼越发嚣张了,杀退了围攻的衙役,就提着刀去砍盘在岸边的锚绳。一刀一个断,许多船只就此飘了开去,船上的船夫和脚夫们心慌的大吼,好多人开始跳船,或是转到别的船,或是直接跳到了河里。

“奇怪,这缆绳一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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