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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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戏-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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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开始,我听到自己口中传出叫人脸红耳热的呻吟,还无意识的喊“昼锦”。
一夜疾风骤雨,本是我最怕的天气,只因昼锦陪在身边,何时雨来,何时雨歇,我竟懵然不知。
只在羞急之中听到闷雷滚滚,也顾不得脸面自尊了,尽往他怀里钻,他当然高兴,连说这雨下得好,而后又说他是天子,这雷雨是赶来助他的。
我大大不以为然,却无法反驳,那双可恶的手占去了我全部注意。z
终于明白巫山云雨指的是什么,事后神困体乏,在他怀中沉沉睡了,只恨那云雨竟然追到睡梦中来,折腾了我一夜。
许多时日后才想到,那天夜里大约不是梦吧?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我被炸雷样的拍门声弄醒。
我乏极了,听了半天都未明白声音从哪传来,只听见悉悉嗦嗦的声音,温暖的被褥凉了一截,忙蜷身裹好。
张阁老的声音传来。y
“闻书!都几更天了,我叫你编兑书册,不是叫你在此偷闲睡觉的!还不快把衣服穿好出来!”
然后我听到昼锦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b
“几更天?朕上早朝都没起那么早过!你比报晓公鸡还早!”
“皇……皇上……怎么是您?”g
张阁老的声音怎么突然抖了起来,他不一向是威风凛凛的么?这样听还真舒服。
昼锦说:“是朕,怎么?你见不得朕?”
“不、不、不、不敢。”
声音越发抖了,我用被子盖住头脸,不用照镜就知道脸上在笑。
稍后有人拉开被褥钻了进来,是我熟悉的温暖,就靠了过去。
雨停了吧?外面静悄悄的,连昨天黄昏时的风声也无,那么静……突地想到后来去关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书卷上写着“邯州古井诈尸案”……
东南角的老井……
昏沉沉的,好似站在井边朝里望下去……
一只手在腰际摸索……
“啊——啊——鬼啊!”
我一把推开身旁的“东西”,头撞在墙上。
“子含!痛吗?”
昼锦?好痛……
眼睛还没张开就被拉进一个怀抱,下巴一痛,我眨眼,对上昼锦又气又急的脸。
“皇上?怎么在此?”
“朕还想问你呢!?”昼锦怒气腾腾的,我又怎么惹他了?
“朕是鬼吗!?”
“呃!”
啊!鬼?昼锦?
我眨眼,努力的看,然后轻轻笑道:“不,你不是鬼。”
他消了气,深深看着我低下头,唇缓缓压下,我张口欲言,被他借机把舌头溜了进来。
湿热的气息覆盖住我,我又昏昏沉沉的好似跌回了梦境……
我从未想过会这样,我以为自己是阶下囚,是关在冷宫的人,谁料到会变成这样呢?
一夜之间,周遭人对我的态度竟是天壤之别,好在昼锦约略知道了我的脾气,走前留下了旨意。
虽瞒不过集册院众人,谅他们也没胆子把皇帝夜访的事情传到外面去。
张阁老亲自给我端茶倒水,我受不得他的大礼,每次都不得不站起来接,一向清冷的东厢内也热闹起来,就连不是整兑院的也跑过来帮忙,积了不知多少年的书册,在勤奋的几十双手努力下,居然一天就收拾出了大概。
昼锦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我妥协于他的安置,余留那点脾气便也去了。
下午几个同辈嚷嚷要留下来守夜,其实我倒真不愿意他们在这里,万一昼锦又来,岂非要给他们撞见,我的脸面被毁得所剩无几,竟无人体谅。
在宫内壮了胆子的坚持,到头来又回到昼锦希望的位置,我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连晚餐,也是一个自称是我友人的侍卫送来,我根本连见都没见过,食盒内盛着我最爱吃的几样小菜,是昼锦安排的吧!
到晚上,那时押送我的宦官满脸挂笑的来了,一见我不是独自一人,哈着腰道:“众位大人好!”
屋里闲聊的一干人等忙站了起来回礼,他倒不理,直瞅着我说:“小人那天就说皇上是真心敬着闻大人的,这不!叫小人给您送暖炉来了,说是闻大人身子不好,惧冷,这些东西是必要用到的。”
从他身后鱼贯而入几人,抬着暖炉、手炉、裘袄等物,我不能拒绝,只好看他们摆弄妥当。
集册院那几人想要出去,又被他堵了门,在小小的屋里寒蝉一样立着,也亏了他们,我的面上越来越烧。
这些东西,可不是我用身体换来的吗?
那位宦官见我面色不好,倒还知机,挥退了带来的几人,向我道:“闻大人可是不喜欢?但有要求尽管向小人提,小人姓庄,田庄的庄,大人若愿意唤小人一声庄公公,就是小人积的德了。”
他话说得谦卑,可我知道能在昼锦身边服侍的人,纵使是宦官,实际上还比许多“大人”威风,忙向他一揖,回说:“庄公公,公公厚意闻书记着,不敢或忘。”
他不再罗嗦,道了个安走了。
本来东拉西扯胡乱闲聊的几个人好像现在才明白过来我身上发生的事,也匆匆称晚道别。
我坐在一下子冷清下来的屋里,看着那些和这寒酸屋子分明不配的物事,很想冲动的丢出去……丢出去又怎样?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我的身子已属另一个男子。
冰凉的指尖在碰到温暖的手炉后,背弃了我的意志紧贴上去。
不管我再努力的骂自己“妖孽”、“孽障”,那个抱起来刚刚好的手炉已稳稳落在怀里。

到了同昨晚一般些时候,昼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又出现了——我明明扣了门的。
他一来就问我是否还想回乡,我也老实告诉他那不过是气话,他喜上眉梢,我后悔不迭,好一夜折腾……
每过几天,庄公公就会送上些东西来,以我对昼锦的了解,没人提点他是想不到那么仔细的,就连以前照顾我,也是达尔罕吩咐着才做的,因此对庄公公上了心。
在我落势的时候他就肯说真话,不是旁的人可以比的,现在又如此照料。
昼锦有时一高兴,什么金珠玛瑙的玩物也送了来,我不是女子,既不爱又无用,便都送了庄公公,他本来推辞,说那是皇上赏赐的,我说了缘由,且嘱他放心,我自会找昼锦说明,他也就乐得收下了。
集册院的人晚上不敢再留下,就怕撞了皇帝的好事要被问罪,昼锦不来时,庄公公也会叫了小太监来陪我,我的事情他倒是真正的上心了。
昼锦不用他伺候的晚上,他也会提着些糕饼来陪我谈谈话。
在他看来,那后宫里没有一个及得上我这么有傲骨,也没一个及得上我有才。
我只有暗笑,我本不是女子,本不能与后宫那许多的女子放在一起做比较。
只是……昼锦仍不许我出皇城,这集册院不过是变做了他另一处后宫。
直到一天,那个侍卫带来一封信,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达尔罕的朋友,并不是昼锦安排的人。
达尔罕请他带来的信上什么也没有,我猜他已知道发生的所有事情了,现今的情状,还能说什么呢?
过了几天,昼锦陪着皇太后去了皇家园林,走前本来说要来告别的,我等了一晚上也没见他来,他来我这里每次都是偷溜的,不太方便的时候就不来了也属正常。
无心看书,终日里也无甚事情可做,我取了几张纸,又细细研了墨,一面出神一面随手写上几句,多是些“怃然坐相思,秋风下庭绿”之类的,信手写来,竟不用像以前那样对着一景一物苦思冥想。
身子给人占了,心该不该也交付予他呢?
就怕和身子一样由不得我做主了。
正想着,集册院里走得“稍许”近的来道别,又到了他们回家的时候,我和他们打了招呼,直愣愣等着天暗下来,那个侍卫又来了。
我天天看他,已然熟知他的身形和举止,乍一看就觉得不像,却还是很熟悉,不过他左右四处看,就像第一次来……
“达尔罕!是你么?”
他侧过脸来,不是达尔罕是谁?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装成侍卫混进皇城来。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作贼样小跑过来,我不禁笑道:“这些时候来,别人早走光了,你还可以来得再晚些,只要不怕饿死我。”
他跑进屋里,看到里间那些东西眼里一暗,一言不发的把饭食摆好,我垂手站在门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四下看了看,转身出门就朝外走,我一急,伸手就拉住他衣袖。
“达尔罕……”
他回头,闷声道:“我以后还可以来看你吗?”
“当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和昼锦已不能算朋友了。
“那好,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我略略松了手,他急匆匆走了,几片落叶坠下,这院子秋意更甚了!
昼锦不在邯州,他身边那几个宦官跟着他,晚上又只有我一个,怕静下来胡思乱想,我画了许多张画,都是我、昼锦、达尔罕在邯渠边、悠梨山下游玩的画。
以前不曾用心学,现在画出来滑稽可笑,自己笑了一阵,将夜晚熬了过去。
达尔罕第二天又混了进来,这次开朗许多,陪着我吃了饭说了会话,突地问我:“子含心里,我和昼锦谁英俊些。”
我笑道:“自然是你,他面目可憎只会欺我……”想到里间桌上放着的几张画,我已经不能肯定自己说的话究竟有几分才是真的。
那一张张画,昼锦的气,昼锦的笑,昼锦的无赖样子……
我又呆了过去,达尔罕一声不啃的走了。
从那以后他常常会换了他朋友的衣服前来,每次都不做久留,我也想留他到晚一些再回,他却坚持不肯,我知道我的身份,也不好强留。
只有一次,模糊听到他咕哝“偷来的东西不要”。
到了我这地步,什么都别往心里去才是正理,他有时说过的话含义不明,我也全当没听见。
他是个看似粗枝大叶的汉子,却体贴得很,我便常常在他面前耍无赖,求他带外面好玩好吃的来,什么竹蜻蜓、鸡毛毽子,还有什么蜜饯、糖人。
这样一个院子,困在里面不得出去,什么东西都是好玩的。
不管再难买到的玩物,他做也会做了给我,到后来,他已经把我纵容得无法无天了。
昼锦赐来的金簪被我插在他发髻上,连过季不用的蚊帐也要披到他头上,他求饶喝骂,却还是会尖着嗓子扮尼姑念经。
床榻之上,昼锦问我愿不愿跟他进宫,我只把头摆来摆去,要是去了深宫可再也见不到达尔罕了,没有人给我带东西,整日枯坐着等皇帝临幸?我可做不到。
他问过几次就不再问了,只是常常叹气,说也好,在这里比宫里安全些。
我不清楚他所指为何,鬼么?
昼锦不愿给我升官,集册院可是个关我的好地方,来往的人极少,我就是到处藏,总共不过七、八间屋子,两个院子,一找就找到了,我在那里一呆就是三年。
要不是那件事情,我也许永远出不了集册院了。
那是永熙四年二月的事,春寒料峭时,鄂尔林族派了使者来,带着些大魏见不到的稀罕花草,那时候达尔罕消失了一段时间。
好在昼锦将鄂族使者带来的几盆花给了我,还不至于太无聊。
集册院里弄出了一处向阳的土地,这不是放在我屋里的东西,于是上下几十人都留心着那几株娇嫩的花儿,每时都有人守着,却不敢伸手碰。
我瞅着那嫩黄的小小叶片,猜不透它怎么能长在关外那荒芜的土地上,不该是达尔罕那般山一样壮实的么?
它的叶子一天天展开,昼锦的眉头却是一天天的皱了起来。
薄雪刚融,一朵枯萎的花托上长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球,我兴奋得按奈不住,求张阁老想办法告诉昼锦。
他不敢违我,找了人出去,我就在集册院里里外外的乱转,虽也奇怪自己如何会那么失常,心情究竟还是兴奋的。
张阁老找的人还没回来,昼锦已经来了,这是他第一次白天出现在这里,早朝退下连衣服也没换就来了。
进门就喊:“子含!子含呢?”
院子里刷刷跪了一地,我从里进跑出来,看他们跪着就犹豫了,平时我可没跪过他,跪还是不跪?心里糊涂了……
他大步走过来,牵了我的手问:“怎么了?急着找朕何事?”当着这许多人,我突然觉得他眼里的关切宠爱太显眼了,以前怎么没注意过?
迟疑着告诉他:“皇上送来的花谢了,真奇怪的花,这么冷开着不说,今天一早还结了个果子出来。”
“就为这事急着找朕?”
他满脸的戏谑,是啊!我怎么忘了他是皇上呢?天天口里叫着,但我走动的地方就那么大,每天见他也无外人在,竟淡忘了他是天子。
他抓了我的两手握着,笑道:“朕前几天见了达尔罕,他和朕都变得厉害,就你这小东西一点不变,还是那样小孩心性,难得你这么高兴,朕也高兴!”
说着扭头对后头的庄公公说:“集册院的,每人赏土地百亩、黄金百两。”复又掉头对我说:“还不带朕去看看,惹得朕的宝贝儿那么兴奋的,朕倒看看它长了什么非凡的模样?”
一想起那个果子,我的兴奋劲儿又上来了,不管他一身的行头多麻烦,拉着就没命朝那处地方跑。
说是果子,其实还小得很,青幽幽的,倒像是个花蒂。
昼锦见我的手炉丢在泥地上,先责备了一句:“不怕冻了手,过几天怕就要倒春寒了,等给你冻出几个疮来,可不要找朕哭。”
“谁要哭!皇上看,就在这儿。”我小心拨开了叶子,给他看那一点。
他一手捞着冕旒矮身去看,一手还紧紧握住我的手,龙袍下摆沾到了泥土。
“皇上小心!”
不等庄公公来拉,张阁老已经越上前来,跪着捧了龙袍下摆。
昼锦理也不理,只问我:“你确定这是它结的果子,不是花蒂?”
“不是!我天天看它,哪是花蒂我分不清吗?”我不高兴的扁着嘴,浑然不觉在他面前流露出的动作带着撒娇的意味。
“嗯!子含啊!朕担心这是虫子的窝。”昼锦笑着戳戳那果子,被我“啪”一下打开。
他大笑,除了庄公公,别的人都被我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我小声骂了一句,昼锦没听清楚,低头把耳朵凑到我跟前来。
“说什么?”
我悄悄告诉他:“我说的是,皇上是条大虫。”
他愕然,然后大笑着拉我进了屋,一面说:“小嘴倒是越来越毒了,朕给你骂了多少次了?嗯?不记得?朕也不记得。”
我得意洋洋的昂着脑袋,庄公公斟了茶给他,他说:“唉,烦心事情太多了,水都不让朕喝了,还是到子含这儿才有水喝,朕是个最苦命的。”
庄公公向我使眼色,我也乖觉的没有追问,张阁老还跪在外边,我突然想起一事,坐在他身边问:“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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