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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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 作者:墨武-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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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元昊帝释天?五军八部望烽烟……”郭遵喃喃念着这几句话,眼中精光闪动。

叶知秋凝声道:“我想,以郭兄的睿智,就算没有听过这歌谣,多半也能猜出点歌谣的含义。”

郭遵缓缓道:“这首歌谣是在说西平王元昊吗?没想到元昊竟以帝释天自诩。”他蓦地想起唃厮啰和元昊之争,又想起了不空和刘太后,隐约有个念头,一时间无法说出。

郭遵文武双全,知晓佛教典故。帝释天本是佛教中——三十三天之天主。元昊信佛,自诩帝释天,不言而喻,是寓意他是世间独一无二,亦是天下之主。

叶知秋道:“不错,西平王元昊野心勃勃,已不甘心俯首在宋廷之下,想要自立为王。但这歌谣不但说及元昊的野心,还说了西平王手下的势力。”

郭遵点头道:“是了,我虽少去西北,但知道元昊已建五军,创八部,改官制,东讨西杀,应是在为称帝做准备。这首歌谣就是在说元昊的势力,五军、八部、夜叉、修罗、九王……唉!”他神色黯然,突然叹口气。

若是别人听到那歌谣,多半一头雾水。郭遵熟悉佛典,却知道八部本佛教用语,是说八类神道怪物,以天、龙两部为尊,其余六部包括夜叉、修罗等神怪。

元昊创八部众,就是将手下人杰划分为八部管理,听说至尊的天部只有元昊一人,其余七部都是能人异士众多。郭遵只知道大概,详情如何,不得而知。

叶知秋心道郭遵学识渊博,已明白了歌谣所指,立即问,“郭兄,你叹息什么?”郭遵苦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想当年曹将军曾说,‘元昊此子真英勇也,当为宋朝大患’,不想一语成真。当年朝廷犹豫寡断,没有趁势袭取灵、夏等州,实乃失策。”

提及曹将军之时,郭遵脸上有分尊敬之意,叶知秋亦是如此。二人都是武功极强,心高气傲的人,生平少服旁人,但对于曹将军,却都由衷地钦佩。

曹将军就是曹玮,大宋开国武将曹彬之子,是大宋立国后少有的名将,当年奉命坐镇西北,用兵如神。元昊之祖父李继迁为乱西北,宋军诸将不能挡,曹玮年纪轻轻,在西门川轻骑伏击,给李继迁当头一棒,从此名震天下。李继迁死后,曹玮建议宋廷趁机收复西北夏、灵等州的失地,可李德明狡猾,假意归顺,奉表称臣,宋廷优柔寡断,竟以和为贵,坐视李德明在西北发展壮大,痛失良机。但李德明虽狡诈,终其一生,不敢侵犯宋境。只因为西北有个曹玮!

曹玮不但威慑西北党项,甚至西南吐蕃人提及这个名字,都是脸上变色。只因为当年三都谷一战,曹玮用数千轻骑,就破了吐蕃重臣李立遵的数万铁骑,让吐蕃再不敢轻犯宋境。

边陲有曹玮,平静若水!这样的一个人,本值得郭遵、叶知秋钦佩、仰慕。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元昊虽有立国之志,亦不敢正撄其锋。就是这样天下无双的人,评价元昊的时候却说,“此子真英物也。”英雄本识英雄,英雄更重英雄。

美女迟暮,英雄末路。

曹玮的末路就是死,人谁不死?任何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哪怕是千古名将。曹玮死了,可元昊还活着,且元昊正当壮年。

这些年来,元昊趁宋廷刘太后当政之际,带党项铁骑战回鹘,击高昌,对抗吐蕃。先取甘州,后破西凉,占据河西走廊,让党项疆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雄才伟略,可见端倪。元昊大志已现锋锐,宋廷谁能挡其锋芒?

郭遵就是因此叹息,远望西北苍穹,似已见到烽烟剑戟之气。他皱着眉,神色愁苦,突然想到一事,失声道:“知秋,你在追寻多闻天王的身份,突然提及到元昊。难道说……”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已有了极深的忧意。

叶知秋长吸一口气,一字字道:“不错,我就是怀疑。多闻天王本是元昊手下——八部中人。”

郭遵一震,疑惑道:“怀疑?你并没有见到过多闻天王的真实面目,如何这般推测?”

叶知秋道:“我虽没有见过多闻天王的面目,可在飞龙坳的时候,见到过已死三人的面目,我早就把他们的图像画了出来。”

郭遵恍然道:“我明白了。你在西北,找到认识三人面目的人了,又由那三人的身份推测出多闻天王的来历?”

叶知秋点头,从怀中掏出张画像,摊了开来。画像上左三人,右三人,共有六个人像。叶知秋道:“左手三人,是飞龙坳死的三人。右手三人,是我在八部中找到的人物肖像。你看像不像?”

左右三人除了衣饰不像,面容极其类似。郭遵看了良久才道:“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八部中人,那当初他们在飞龙坳的所为,就很值得琢磨了。”

叶知秋心事重重,“因此我要将这一切禀告给太后。”

郭遵迟疑道:“只凭这些画像,恐怕终究会不了了之了。”

叶知秋长叹一声道:“你说得不错。”他当然明白郭遵的意思,眼下太后想着登基一事,自然对边陲安危不放在心上。就算飞龙坳一事真的是元昊主使,两府、三衙的重臣,又怎么会为这件事对西北大动兵戈呢?他本如剑锋般的眼眸黯淡下来,喝起了闷酒。

郭遵缓缓道:“但你今日找我,肯定不是让我出手擒凶,你还有别的目的,对不对?”

叶知秋霍然昂头,目光如炬道:“不错。我来找你,是和狄青有关。我想了很久,突然觉得,弥勒佛像中藏的那物,不见得一定被多闻天王拿走。因为当初……狄青也在大相国寺中。”见郭遵神色不变,叶知秋道:“你一点也不吃惊,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些什么?”

郭遵沉吟道:“你素来言不轻发,想必不会仅凭狄青当初在大相国寺,就推断狄青拿了那物了?”

叶知秋道:“当然!因为我经过这段时间的查询,已了解拥有那物的人,肯定会有特别之处。我看过马中立的伤势,知道马中立的踝骨,是被人捏断的!狄青本来没有那个本事!他能捏断马中立的踝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你要不要我再说说曹府的事情?”

郭遵终于叹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这件事瞒得过很多人,让很多人奇怪,却唯独瞒不过你。”心中在想,夏随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当然也不解狄青为何能杀增长天王。但夏随多半不知道五龙的事情,岂止是他,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明白五龙呢?

叶知秋目光锋锐,沉声道:“所以狄青拿了五龙?”他口气慎重,像是已起了冰冷的杀机。他本来就得到了太后的命令,杀了盗五龙的人。而狄青正是拿走五龙之人。

郭遵没有回答,也没有望着叶知秋,只是看着酒杯,半晌才道:“你不找狄青,却过来找我,当然不想抓狄青了。”他这么说,显然已承认了叶知秋所问。

叶知秋淡淡道,“你说呢?”

郭遵又道:“你叶家世代为京中名捕,一心为国。可叶知秋这人,做事灵动,只求心安,这是我最欣赏的地方。”

叶知秋笑了,笑容如春暖花开,“你别以为奉承我两句,我就会不追究下去。郭兄,太后想要五龙,元昊手下的人也想要五龙,我听说,不久前唃厮啰手下的高手不空也向太后要五龙。京中如果说有一人知道五龙的奥秘,那一定是你了。我很想听听,五龙到底有什么玄奥……”

郭遵摇头道:“我真的不知。”

叶知秋皱眉道:“你不知?你怎么会不知?”

郭遵望着叶知秋的双眸,问道:“知秋,你我相知多年,我或许有很多事情没有和你说,但可曾骗过你?”

叶知秋凝声道:“你从来没有骗过我,你不但没有骗过我,你还救过我的命。若不是你出手,八年前,我已死在巨盗历南天的手上了。我虽还没有抓住历南天,但我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郭遵舒了口气道:“那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叶知秋目光如刀,“你求我放过狄青?那没有问题。但你总要把五龙交给我,不然我如何交差?”

郭遵摇头道:“我不但求你放过狄青,我还想求你莫要拿走他的五龙。把五龙留在他手上,好吗?”

叶知秋错愕不已,失声道:“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郭遵凝视叶知秋,一字字道:“我、求、你!”

狄青听赵祯求他做事时,诧异不已。赵祯是皇帝,竟然还求他一个小禁军?狄青有些惊怵,可也有些自豪。

阎文应脸色已变了,但他终于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

赵祯见狄青不语,失神道:“你不肯帮朕吗?”

狄青在那一刻,已下定了决心,“圣上吩咐的事情,我赴汤蹈火都会做到。”他知道赵祯好像不得势,也看出刘太后眼下一手遮天。但他还是要帮赵祯,因为他喜欢!

赵祯舒了口气,“你帮朕,那就好。对了,朕记得你帮我逃命的时候,你说要些酬劳?你有为难事了?先对朕说说,看看朕能不能帮你。”

狄青感动的鼻涕差点流出来,“圣上,那多不好意思。”

阎文应冷冷道:“你脸皮刀砍不破,也有不好意思的吗?”

狄青装作没有听见阎文应的讽刺,忙把杨念恩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祯道:“阎文应,你立即派人去办此事。”

狄青喜道:“谢圣上。”这句谢,可真是诚心诚意,一想到以后有皇帝撑腰,狄青感觉不但春天来了,夏天看起来也要到了。不过他一时并没有想到,帮助皇上,就意味着和太后作对,冬天看起来也就不远了。

赵祯微笑道:“其实能帮你做点事情,我感觉也不错。”他这句话是有感而发,这些年来,就没有人求他。一直都是有人命令他,规劝他,只说让他不要做什么,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让他做过什么。

阎文应为难道:“圣上,那找谁做这件事情呢?”

赵祯立即道:“找吕夷简不就好吗?上次调狄青入班直,不就是找得他吗?”

狄青听到“吕夷简”三字时,心中一震,他当然知道吕夷简是哪个,那是当朝宰相,亦是宋朝两府第一人!狄青从未想到过,他升职为散直,竟是经过吕夷简之手。

阎文应道:“上次调狄青当散直,吕夷简好像就有些为难……”

赵祯不耐烦道:“你就说是我吩咐的,别的事情,不用操心。”心中暗想,朝廷中,反对母后的人,如范仲淹、宋绶等人,一个个都被贬出京城。吕夷简对朕到底忠不忠,从这些小事就可以看出。上次找吕夷简做事,他故作为难,焉知不是以退为进之意?

阎文应勉强应了,狄青投桃报李,立即道:“圣上有何事吩咐呢?”

赵祯想了良久才道:“朕最近想提拔一些新人入班直,你看看有没有和你义气相合的人,把名字报上来,朕会酌情录用。”

“啊?”狄青瞠目结舌,一时间搞不懂是赵祯求他,还是他求赵祯。

赵祯不解道:“这事很难做吗?”

狄青忙道:“不难,不难。”心中微动,加了句,“圣上,我找的人,肯定对圣上忠心耿耿。”

赵祯缓缓点头道:“你做事,朕放心。好了,你可先出宫做事了。”想了半晌,从怀中掏出面金牌递给狄青道:“你拿着这令牌,以后你就是朕的贴身侍卫,随传随到,不必听殿前指挥使调度了。”

狄青当然满口答应,拿着令牌离去。等感觉赵祯望不见了,这才仔细看了眼令牌,见令牌正面雕龙,背面是山水。金龙下面刻着四个字,竟是“如朕亲临”!

狄青心道,这个皇帝猪圈也要钻,如朕亲临?那不是要和他一块钻猪圈?心中对这块令牌的权威很是怀疑,正行走间,一人过来道:“狄青,你到处乱走什么?”

那人正是狄青的顶头上司常昆!

狄青本有些发慌,但转念一想,亮出令牌道:“圣上派我出宫行事。”

常昆见到那令牌,眼中露出错愕之意,盯着那令牌许久才干笑道:“狄兄原来已成圣上的亲兵,可有事要小弟做吗?”

狄青不想令牌一出,狄青就变成了狄兄,上司变成了小弟,笑道:“暂时没有事情。常大人,以后在下宫中行走,还请多多关照。”

常昆忙道:“一定一定。狄兄若看得起小弟,叫我常昆就好,什么常大人,不是寒碜我吗?”

狄青心情舒畅,点头离去,心道,这种墙头草的名字,定不能对圣上说了。

常昆不知道因为拍马屁,失去了晋级的机会,见狄青离去,冷笑道:“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怎么才当了半天的散直,就变成圣上的亲兵呢?”

一人在常昆身后问道:“谁变成了圣上的亲兵呢?”那声音暖暖。常昆回头望见来人,忙施礼道:“卑职拜见成国公。”

赵祯等狄青离去,又叹口气,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望着修竹,不知想着什么。阎文应一直寸步不离,见状道:“圣上,这个狄青,不见得信得过呀。”

赵祯半晌才道:“他当初不知我身份,尚能舍命救我,我觉得他应该对我忠心。更何况……我还能信谁呢?”

阎文应垂下头来,目光闪烁。就在这时,远方有脚步声响起,一剑眉星目的男子走过来,见到赵祯,喜道:“圣上果然在此。方才臣听常昆说,狄青拿了圣上的手谕,还有些疑惑呢。”

那男子遇见赵祯极为高兴,赵祯见了那人,却是大为皱眉。那人正是赵祯在竹歌楼前曾见过的公子。赵祯当然认识这人,可心中并不想见他。这人叫做赵允升,是楚王赵元佐的儿子,眼下官至成国公。

当年太宗本要传位给楚王,可后来赵元佐发疯,太宗这才传位给赵祯的父亲真宗。如果赵元佐不发疯的话,如今的天子,很可能就是这个赵允升。赵祯倒不是对此忌讳,而是因为刘太后一直对赵允升很好,甚至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

赵允升似乎没有看出赵祯的不满,还热情道:“圣上,皇后找太后哭诉去了,说你不见了。臣心急如焚,赶快出来寻找,只怕圣上有事……”

“你很希望朕有事吧?”赵祯不咸不淡道。

赵允升额头都有些冒汗,赔笑道:“圣上说笑了。”

赵祯很有些瞧不起这个堂兄,一直觉得他除了拍马屁,也没有别的本事,不明白为何母后偏偏喜欢他。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前几日,阎文应出宫,说见你从竹歌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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